在胡涣家作客的故事(1): 先天愚吃哑巴亏
著名作家胡涣从阿拉斯加采访归来后，作家班的五位作家朋友安静、衣紧还乡、先天愚、瓦岗寨、山眼等五人应邀到胡涣家作客。
因为一行共五位客人，只有瓦岗寨一人身俱武功(俱备瓦岗山背景)，所以瓦岗寨临时客串头领。五位作家都很淡泊名利，为人低调，视富贵荣华为粪土，是故并没有谁为当首领而去明争暗斗。
进门时，为首的瓦岗寨率先抱拳笑道：“呵呵，胡涣兄弟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今天外面那个艳阳很高照……简直不敢仰视的，能将眼睛刺痛……呵呵。”
胡涣见瓦岗寨等五人空手而来，没有看到任何礼物，心里不免失望。不过胡涣到底是作家，能将喜怒哀乐埋藏在心底：“五位文友好！大家身居温柔富贵之乡，到底没有将俺这沧桑的胡涣给忘了。看得出世态一点都不炎凉呢，很温暖的，很温暖的……呵呵瓦岗寨好，你说得很对，今天外面确实艳阳很高照，很高照的……”边说边吩咐东夫人美涣去烧饭：“美涣姐姐，能否关掉电视去做顿饭款待几位远客？他们都是我作家班的朋友，人人有才自不必说，少数人甚至还是百万富翁。五位文友都是小资派作家，平日都是香烟美酒山珍海味的，所以这顿饭呢，不做则已，要做的话就一定要尽可能搞丰盛些，不要让人耻笑了去。最后一块腊肉一定要拿出来洗干净爆炒了，太老的竹笋一定要切得很细……买的泥鳅红烧着吃，泥鳅头不要扔掉，安静和山眼小姐喜欢啃带骨头的活肉……甜酒茶先不要烧，我们宾主六人都是全国闻名的清客，只喜欢清谈，对不对？现在是吃饭要紧……”胡涣夫人美涣温柔贤慧，于是关掉电视，满口答应着扭着腰肢去了厨房，笑道：“我自然知道著名的作家一般都只喜欢吃饭，不喜欢吃零食的。甜酒茶我就不准备了。大家既然是清客，所以不妨聊天聊个尽兴。小妹烧饭去了。”再说美涣也知道胡涣饿了。
胡涣信奉礼尚往来，见五人没有带礼物，所以也就只陪着五人闲聊，连葵花籽儿也不肯拿出来，更别说从安克雷奇、麦金利山等地搜集来的阿拉斯加土特产了。这倒不是胡涣吝啬，而是胡涣设身处地地为五人考虑。如果自己冒然拿出好吃的来，五位作家脸上未免挂不住，所以只管闲聊。胡涣是著名的侃爷，若论闲聊，此刻以一敌五，并不落下风。
终于到了吃饭的时候了。五位客人，加上主人胡涣、东夫人美涣和他们的宝贝女儿小涣，一共八人，围着一个方桌吃饭。桌子很小，只能搁四个菜碟子。
胡涣指着小方桌笑道：“大家吃饭吧！粗茶淡饭的，大家不嫌弃就成，不要拘礼。大家知道我家挺富裕的，所以不瞒大家，这大桌子呢，并不是没有，而且有两张，红木质料的八仙桌，一个是红漆的，一个是绿漆的。不过红漆桌子当成了麻将桌，绿漆桌子上面堆满了书。这年头读书没有什么市场，可是我还是一样勤奋好学。学海无涯，这个古训我作为著名作家，还是愿意相信的。”说罢不好意思地用手抓了抓脸，结果脸上几道尘土手印清晰可见。原来胡涣刚刚从阿拉斯加回来，风尘仆仆的，还没有来得及洗手。不过五位作家都是高雅人士，所以并无人取笑胡涣。好在自尊心极强的胡涣并不知道自己成了五花脸。
山眼赞道：“胡涣文友真乃吾辈楷模！记得昔日吾师训曰：Never too old to learn，并以宋代苏洵为例：苏老泉，二十七，勤发愤，读书籍。想不到千年后出了个胡涣，勤奋程度还盖过苏老泉！连大桌子都堆满了书！我从未听到苏老泉有什么大书桌并且还堆满了书的。各位听说过没有？”说罢大拇指一翘，对胡涣赞不绝口。
众人一齐摇头，尤其以东夫人美涣摇得最厉害，晃动的幅度最大，摇得象拨浪鼓似的。
美涣见胡涣被文友称赞，竟然盖过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洵，这还了得？不由得面上发光，红扑扑的，更显俏丽，和胡涣晒得油黑的脸相映成趣。
美涣秀外慧中，见桌子堆满书能长学问，于是沉吟道：“看来我还得买两个大桌子放书，一个给小涣，看能否考上哈佛；另一个给胡涣，看能否盖过苏轼。只是吃饭用小桌子，倒真是始料不及的，绝对不是因为我没有炒很多菜而故意搬出小桌子……”
瓦岗寨笑道：“嫂夫人说哪里的话，忒也见外了！挑明了讲，我们五人都是来吃白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是你故意少炒几个菜，现在社会风气如此，那也不算什么，是不是？更何况，你从来不欠我们什么。倒是我们吃白食、又没有带礼物，反而觉得不好意思呢！”
小涣见瓦岗寨胸怀坦荡，连不带礼物这样的丑事都敢说，不由赞道：“我爸爸常说诸位叔叔和阿姨文化水平高，知书达理，连吃饭也不计较什么大桌子小桌子，今日一看，果不其然，见面胜似闻名！”
五位客人连称“不敢”、“谬赞”，齐齐谢过小涣。大家礼贤下士，并不因为小涣是后辈而失去了礼数。再说，小涣的爸爸妈妈是胡涣、美涣，和自己熟得不得了。所以五位客人不但不摆什么架子，反而表现得谦恭有礼。于是小涣对五位作家客人更加钦佩，心想文化人就是不一样。
安静善解人意地淡然一笑：“桌子小也没有什么啊，大不了多上几轮菜就是。反正我如同柳叶一样苗条，占不了多大地方的……”
衣紧还乡当过将军，所以很壮，不过他动作和思维相当敏捷，安静话音刚落，他就抢先说道：“那我和安静姐姐坐一方吧。我们一胖一瘦的，估计会相映成趣，成为这里一道亮丽的风景。安静姐姐，请！我们坐东方吧？如果坐北方呢，对着光线夹菜，我怕看不清，会夹错。坐南方又背光。记得有次我上湖南餐馆吃饭，那个吝啬的老板娘灰色王家和侍女紫色王家明明是为了省电，却美名曰要客人在朦胧中品味浪漫意境，只点了个昏黄惨淡的煤油灯，害得我没有看清，将朝天辣椒当成了金针菇，仓促间给误食了，辣得我双泪齐流，忍都忍不住！而且祸不单行，第二天我还上了火，鼻尖上长了个大疙瘩，将我美男子形像都给破坏了，至今心有余悸的……” 衣紧还乡边说边察看安静的反应，见安静不反对，于是在心里暗自坏笑一下，停了停，然后继续自言自语道：“为自己的健康着想，我不得不占个好座位，社会风气如此，连僧侣尼姑都是尘世中人，何况我只是个文学家呢？我也得学乖点……”于是自己坐了东方靠北边的位置。按照习俗，那个位置比东方靠南边的位置要尊贵一些。衣紧还乡是优秀教师，并且刚刚自降身份称呼安静为姐姐，按照礼数的基本要求，衣紧还乡自问已经表达了心中的敬意了，是故衣紧还乡问心无愧，倒不是衣紧还乡不懂基本礼节。
安静嫣然一笑，坐在东方靠南的座位。因为衣紧还乡很壮，所以安静只占据很小一个角落。这样一来就更加衬托出衣紧还乡那份伟岸、磅礴的气势，以及安静那份与世无争的悠娴、宁静。
胡涣哈哈大笑道：“哈哈，东方坐满了，那我坐北方算了。先天愚，咱们坐北方去。”说罢望了望四周，如把酒临风般踌躇满志。
于是胡涣坐在衣紧还乡和先天愚之间。
美涣很机灵，趁机坐到南方，占据有利位置，以便监视胡涣。如果胡涣象过去一样不懂礼貌，捡最好的菜自己先吃，美涣就好喝止。再说今天的菜也实在炒得不算多。
美涣思维缜密，心想盯胡涣的任务可不轻松，因为胡涣刚刚从阿拉斯加回来，一定很饿。于是拉着小涣一起坐在南方，并对小涣一阵耳语，要她当自己的助手，一起监视胡涣。小涣是三好学生，自然得听母亲的话，否则美涣只要向学校打个小报告，小涣下学期很可能就评不到三好学生。
瓦岗寨和山眼于是坐在西方。
胡涣自阿拉斯加走了一圈后，世态炎凉算是见识了不少，人情冷暖也自知几分，没少挨过风吹雨打，不光是白皙的皮肤晒黑了，而且脸也消瘦了一圈。自然，胡涣礼数已经懂得很多了，何况他本身悟性很高的。所以，胡涣倒不但不乱夹菜旁若无人自顾自个儿吃，而且表现得相当有礼。美涣睨之，心下踏实不少，似笑非笑的，但微颔之。
胡涣改了很多，只是有一样没改，那就是豪爽。这是胡涣傲立于世的基本品质之一。
胡涣是左撇子，因为桌子小，吃饭时胡涣的筷子和衣紧还乡的筷子乒乒乓乓搅在一块。
衣紧还乡老实，赶紧道：“是我不对，如果我是左撇子，我的筷子就不会碰胡涣的筷子……”
胡涣善解人意，道：“衣紧兄说哪里话？忒见外了！再说衣紧兄今日是客人，何必过谦？”
美涣柳眉一竖，断喝道：“衣紧兄过谦？胡涣，你怎么说话的！？”
胡涣见美涣声调提高了八度，心里一阵紧张：“啊，是我不对，如果我不是左撇子，我的筷子就不会碰衣紧兄的筷子……”
美涣见胡涣听自己的话，温顺老实，知错就改，自己在客人面前露足了脸，满意地点了点头。
胡涣急忙用右手拿筷子吃饭，眼见桌上的好菜被吃得差不多了，心里不禁发急，但是又苦于不好说什么。
胡涣本来是左撇子，右手自然不习惯拿筷子，加上心里发急，一个不小心，筷子头戳到先天愚的脸上。但是胡涣豪爽，不拘小节，所以倒不知道自己的筷子戳了先天愚的脸。
先天愚脸上吃痛，眼泪都差点痛出来了。好在先天愚顽强，是以强忍着，等胡涣道歉。等了几十秒，先天愚不见胡涣道歉，左眼一瞟，只见胡涣饶有风趣地盯着桌上的红烧泥鳅，心里不由暗暗恼怒。可是先天愚老实，实在不好意思直接批评胡涣；再说自己吃人家的白饭，为了省钱，连糖粒都没有带上一颗，又能说什么呢？即使说了，人穷志短的，又有什么用？先天愚记起爸爸曾经训示过自己，说出门在外，特别是在人家屋檐下蹲着的时候，当低头时一定要低头。先天愚于是将牙一咬，极力忍住着委屈，默默地夹菜吃，并不作声。
美涣见先天愚不说什么，心想先天愚真的宽宏大量，吃了哑巴亏竟然不抱怨，心里肃然起敬。不过先天愚不表示什么，自己这做主人的，又何必打开话匣子揭人家的痛处？所以美涣也不便说什么。只是性情善良柔顺的美涣看到先天愚脸上被胡涣用筷子戳了道长长的血痕，在络腮胡子里时隐时现的，心理颇为歉然，心想做客人做到这个份上，胸怀宽广到委曲求全的程度，真的难能可贵。胡涣在家在阿拉斯加能做到这样么？美涣自问曰难。
因此，席间大家依然谈笑风生，只有胡涣的筷子在先天愚的脸旁边时不时晃动着，比划着。
先天愚胆颤心惊，终于忍无可忍，站起来抱拳道：“朋友们，别看我又高又壮，其实饭量很小的，兄弟终于第一个吃饱了！嘿，终于率先吃饱了！大伙儿慢慢吃。我呢，今天上午吃了太多的麻辣牛肉干，现在口渴得很，兄弟喝茶去了。”心想幸亏是吃中餐，要是吃西餐的话，自己的鸭蛋脸岂不被胡涣的刀叉给划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