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有鱼一跃御风翔

七、有鱼一跃御风翔

天地间亮起一道闪电，照亮了鸿鹄坚韧的身躯，也照亮了小欣的双眸。一瞬间，狂风大作，吹得滿天飞沙走石。睚眦高高在上的身影象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那龙刺似乎化成了细细的毒蛇，吐着腥红的信子，张着白色的尖牙，悄无声息地向鸿鹄飞来。鸿鹄咬紧了牙关，紧握住手里的银钩。龙刺诡异如同鬼魅，防不胜防，七年前自己没能躲过去，今天是否还会面临相同的命运？

一旁观战的鲤娘和椒图等人都是第一次见识到龙刺的威力，见天地为之色变，都心惊胆战。突然只听小欣大叫一声：“不要！”猛地向前冲去。鲤娘吃了一惊，急忙伸手来拉，却抓了一个空。再想拉已经来不及，小欣几个箭步猛冲到鸿鹄面前，仰起头张开双手挡住了龙刺的来路。鸿鹄颇为意外，想要站起来推开小欣，却腿脚一软，扑通倒在地上。鲤娘和椒图等人都情不自禁地“啊”地叫出声来。龙刺是天下最残暴的凶器，小欣幼小的身体怎么可能经受住龙刺的一击？

只听“哧”的一声，龙刺一头刺中了小欣的心口。小欣仰天朝后倒去，摔倒在在鸿鹄面前。鸿鹄大惊，急忙把小欣扶起来，只见小欣面如白纸，眉头紧锁，显然非常痛苦。鸿鹄大声喊道：“小欣！”小欣把眼睁开，忽然咳嗽一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伸手抓住了那枚龙刺。鸿鹄急忙说：“不要拔！”因为龙刺会咬住皮肉，一拔下来就会血流如注，加速死亡的过程。

可是已经晚了，小欣轻轻一拔就把龙刺拔了出来。奇怪的是小欣的心口并沒有涌出大片的血液，龙刺好象没有扎得很深，只是扎破了一点皮。鸿鹄心下奇怪，凝神一看，只见龙刺的前端扎在一枚铜钱的圆孔里。那龙刺嵌在铜钱里，欲进不能，欲退无方，陷入两难的境地，头尾都涨成圆球形，身上的血线急速旋转，样子分外妖冶。小欣忽然想了起来，指着铜钱说：“硬币！这是金鱼摊老板退给我的硬币！”

鸿鹄暗叹侥幸，心道要不是这枚铜钱正好挡住了龙刺，龙刺肯定已经穿透了小欣的胸膛，哪里还会有命在？不过龙刺穿金裂铁都不在话下，为什么会被区区一枚铜钱困住？当下伸手接过龙刺，仔细观察那枚铜钱，只见它颜色黯淡，泛着青绿色的光芒，上面刻着一个古体篆字，写的似乎是个“和”字。鸿鹄心里雪亮，这不是一枚普通的硬币，乃是古代仙凡隔绝之前两界通用的铜钱。

突然手里那龙刺剧烈地震动起来，似乎要挣脱铜钱的束缚。鸿鹄叹道：“这等妖孽，怎么能让它留在世上！”双手抓住龙刺的两端，“嘎嘣”一下，把龙刺一折为二。顿时那龙刺化为一堆血色烟雾，随风飘散，不见了踪影。

猛然间一声暴喝：“大胆狂徒竟敢毁我龙刺，给我去死吧！”抬头一看，只见睚眦须发皆张，一股旋风裹住他的全身，高举起手中的金锤，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那金锤带着风声呼啸而至，竟是要把鸿鹄和小欣一并砸成肉饼。鸿鹄艰难地拿银钩来招架，可是力不从心，举起来已经是十分勉强，如何还能挡住睚眦如泰山压顶般的一击？不由得暗道：“没想到我鸿鹄命丧此处！”忽然倒觉得十分平静，只是把无辜的小欣牵累进来，心里颇过意不去。

眼看睚眦的金锤堪堪砸到鸿鹄和小欣，蓦地一把长剑从斜刺里伸来，使一个挑字诀，借力卸劲，把金锤荡向一边。金锤轰地砸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砸得地面震颤不已。睚眦一击不中，收回金锤跳回原地，两眼似要冒出火来：“鲤娘！你竟敢跟我作对？”

救了鸿鹄和小欣一命的正是鲤娘。娘单脚跪地，双手抱拳：“鲤娘恳请太子殿下饶过这个小女孩，也放鸿鹄一马！这个小孩相助椒图擒拿海盗大鲨鱼，对我水族实有大功！鸿鹄刚才对属下也有不杀之恩，望太子殿下慈悲为怀，放过他们一次！”

“放过他们？哈哈哈哈……”睚眦仰天长笑：“说得容易！水族羽族向来誓不两立，几千年的血海深仇怎能一句话就抛在脑后！难道你已不记得七年前的那场战争了吗？无猜、无邪、无惧……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还有你鲤族的千鳞，千流……还有千千万万的水族战士们……你忘了他们是怎么死的了吗？”

鲤娘的眼中湧出热泪：“我没忘！可是羽族的伤亡也不在我们水族之下啊！既然鸿鹄能放下他的屠刀，为什么我们不能？为了这一段冤仇还要赔上多少水族将士的性命？我不希望椒图、小鲤鱼他们将来也走上冤冤相报的老路！更何况小欣既不是水族，也不是羽族，她完全是无辜的，只不过是无意中被卷进来的！”

“毁我龙刺者必须去死！不管他是天王老子、还是无知幼童！”睚眦咆哮着，举起金锤一指鲤娘：“你赶快给我闪开！我的金锤可沒有长眼睛！”

鲤娘犹豫着，一边是她出生的水族和水族王者龙族的太子，一边是她的对头羽族的王子和跟她毫无关系的人类小孩，她该如可选择？鲤娘的胸脯激烈地起伏着，回头看了一下小欣和鸿鹄，终于下定了决心：“太子殿下！鲤娘感谢你多年来的教导和栽培，但是今天，”她站起身子，坚定地说：“你要想杀了这两个人，请先杀了我。”

“好！我成全你！”睚眦的双眼完全淹沒在燃烧的怒火中，两个金锤在手中一碰，迸发出闪亮的火星：“你去死吧！”双锤巻着旋风向鲤娘当头砸来。鲤娘舞起长剑抵挡，叮叮噹噹战在一起。锤本来就是重兵器，睚眦又是出名的大力士，双锤势大力沉，招招都重如千钧。鲤娘的长剑无法和双锤硬碰硬，只能仅着轻巧腾挪不断周旋。可是鲤娘的剑法精奇，常常能抓住睚眦细小的破绽一剑刺来，睚眦也不得不时刻提防。两人一来一往竟是打个平手。

睚眦自诩是龙族里除了龙王之外武功最高者，此刻久战拿不下鲤娘，心里未免有些着急。鸿鹄虽已受伤，但时间一长就可恢复气力，而且不知道羽族是否有救兵能赶到。自已此次出来，为了隐藏形迹引鸿鹄上钩，除了龟将军、鲤娘外未帯一兵一卒。龟将军押解大鲨鱼回了龙宫，平时忠心耿耿的鲤娘突然反水，睚眦顿时成了孤家寡人。若再拖延时间，只怕这次的计划要泡汤。想到这里睚眦一咬牙，身形朝天冲起，从高空俯冲下来，双锤当头朝鲤娘砸来，正是他的绝招雷霆万钧。

双锤带起的旋风把周围几丈都控制在内，鲤娘无处可躲，只能举起长剑硬挡。只听噹的一声，金锤长剑碰在一起，发出一声巨响，火星四溅，金锤压得长剑弯曲变形。睚眦使上十二分的力气，鲤娘毫无机巧可取，只能咬牙坚持。这一战惊心动魄，比刚才和鸿鹄那一战要凶险多了，睚眦心性狠毒，每一招都欲置鲤娘于死地，鲤娘好几次都死里逃生。这一刻无处逃避，只觉得长剑越来沉重，渐渐支撑不住。小欣、鸿鹄、椒图和小鲤鱼们的眼睛紧盯着鲤娘的长剑，心也随着长剑的下沉而渐渐下沉。

猛然间只听鲤娘大喝一声。众人只觉得地动山摇，眼前一片白光。白光中一道长长的身影冲天而起，直冲上云霄。睚眦的金锤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震飞，重重地砸在地上，睚眦本人也摔出老远，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只见天空中围绕着那条白影风云变幻，雷电交加，不一会儿雨过天晴，一条绚丽的彩虹从西边一直挂到东边。无数的云雾从四面八方湧过来，集结成一团团祥云，把那条白影托起来。那白影在云团中穿梭，初时似乎还不习惯，慢慢地就变得得心应手，像一支白色的粉笔，在蓝色的黑板上划下一道道亮痕。

海底深处，龙宫的柱子忽然剧烈揺晃起来，摇得橫梁嘎吱吱直响。正在品茶的龙王坐不稳龙椅，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急忙抬头张望。只见水波摇曳，似乎整个大海都在摇动。虾兵蟹将们惊慌失色，跑到龙座前：“大王！好象是地震！”龙王怒道：“各自归位，不得擅离职守。违令者斩！”眼见众人退下，自己却心神不宁，急忙掐指一算。算罢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叫左右：“来人！立刻召集水族各界首领，孤王有紧急军情相商！”

天边极南之地，耸立着一棵粗壮高大的梧桐树，有数不清的树枝树杆，每一棵树枝上都站立着大大小小的鸟。树顶最高的枝杆上，一只浑身红色羽毛的巨鸟正在闭目养神。忽然远处旳天空中传来几声霹雳，一阵狂风吹来，把梧桐树叶吹得哗哗直响，惊起了无数的鸟，扑腾着翅膀在空中唧唧喳喳叫个不停。红色巨鸟睁开眼睛，跳下树来化成一个头戴珠冠的美妇人。她环顾一眼四周，忽然口吐人言：“燕鸥将军、秃鹫将军何在？”从旁边一棵树上飞落两只大鸟，化成两个全身盔甲的武士，抱拳道：“在！”美妇人神色严峻，从袖中取出两根野雉毛令牌来，道：“立刻集合水鸟部队和猛禽部队，进入一级战备！”两个武士一人接过一支令牌，道：“得令！”

龙之谷的天空中，云朵慢慢地散去，白影身上的光芒也慢慢褪去，现出一条金色的龙来，四个脚爪宛如金钩，一对火眼犹似灯笼。那金龙在天空中盘旋已久，蓦的一个俯冲，稳稳地站在草地上，恢复成鲤娘的形状。

此刻的鲤娘较先前大为不同。虽然面容体形衣装还是一模一样，但是举手投足之间透出沉着和自信，身体周围环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云雾，脑后有一条龙形忽隐忽现，更增加了一份神秘感，整个人好象脱胎换骨了一般。小鲤鱼欣喜地冲上去，握住鲤娘的手：“鲤娘姐姐，你化龙了？”鲤娘不说话，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化龙了！化龙了！”小鲤鱼兴奋地欢呼起来。椒图和小鲔等人鱼也奔过来，几个小孩绕着鲤娘又蹦又跳。

鲤娘朝睚眦一抱拳：“鲤娘恳请太子殿下放过小欣和鸿鹄。”睚眦打量着鲤娘，明白此刻的鲤娘已经不是刚才的鲤娘。鲤鱼一旦化身成龙，其实力就有了质的飞跃。睚眦虽然贵为龙族太子，也不敢轻易言胜。睚眦看看一旁休息已久的鸿鹄，知道自己无法对付两人联手，于是冷哼一声，也不答理鲤娘，一甩袍袖，驾起一阵轻云，径自去了。

鲤娘目送睚眦去远，回头问鸿鹄：“小欣怎么样了？”鸿鹄道：“不碍事，只是昏迷过去了。我不能就这样把她送回人间，我要带她回羽族请我母后医治一下。”鲤娘道：“你的伤势如何？还能飞吗？”鸿鹄哈哈笑道：“你未免太小看我羽族了！只要我的翅膀还没有折断，天空就是我的家园。”说罢，背起小欣，张开翅膀一扇，便已升到空中。忽然又转头问道：“请问，新生的龙族将会是羽族的朋友，还是敌人？”

鲤娘笑道：“你放心，我们不会成为敌人。因为，”她用手一指鸿鹄背上的小欣：“我们有共同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