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有龙仗戟裂天窗

小欣只觉得天地似乎震颤了一下，仿佛一下子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四周都是高耸入云的参天古树。一只白色的大鸟在前面拍打着翅膀，带起的气流把树叶沙石吹得到处乱飞。“天鹅，回来！”小欣又叫了一声。可是天鹅似乎没听到，它的身影在树木之间穿梭，真奇怪在这么密密麻麻的树林里它居然飞得游刃有余。转眼的工夫它就消失在茫茫林海之中。

“算了，回去吧，天鹅会照顾自己的。”小欣对自己说。一回头却呆住了，密密麻麻的灌木丛封得水泄不通，哪里还找得到刚才来的路？“大概走错路了，绕过去吧。”小欣顺着灌木丛的边缘往前面走，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一个缺口。心里一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忽然豁然开朗，走出了树林。眼前是一片空旷的山谷，四周笼罩着淡淡的雾气，透过雾气依稀可以看到两边连绵不断的群山，山上覆盖着茂密的树林。巍峨的山峰象一个个沉默的巨人，低头俯视着弱小的生灵。小欣正抬头张望着，忽然从远处传来阵阵涛声，原来山谷的外面竟是一片大海，雾气就是从海面飘来。

“这个地方我好象来过！对了，是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这是一场梦，快醒来，快醒来！”小欣焦急起来，忽然想起那个水族将士螃蟹：“对了，只要找到他，就能从梦中醒来了！”小欣快步向大海走去，白色的雾气在她身后散开，又象一个张着大嘴的怪兽，慢慢把她吞噬。

海边大雾遮天蔽日，涛声时急时缓，一切都和梦里一模一样。沙滩上什么东西在哗哗作响，小欣大喜地冲过去：“水族将士！”可是定晴一看，没有螃蟹，没有虾米，只有一条鲤鱼，正在沙滩上吐着泡泡。那鲤鱼倒是很漂亮，金色的鳞片闪闪发光，一双大眼睛黑而有神，正盯着自己看。小欣很失望，四处张望，可是除了鲤鱼什么也没有。

小欣蹲下来，一边托着腮帮子等，一边看鲤鱼吐泡泡。潮水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可就是看不到一只螃蟹，小欣心想还是回树林吧，说不定爸爸正在树林里找自己呢。于是站起来跟鲤鱼说：“小鲤鱼再见，我要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家吧。”转身刚要走，忽然又回头问：“你是不是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见鲤鱼盯着自己不说话，便道：“你的家不在岸上，在大海里呢！我送你回家吧！”说着用双手捧起鲤鱼放到海水里，看着一个海浪把它卷走，挥挥手道：“再见小鲤鱼！”

小欣掉头往回走。走了不多久，只听背后海水咆哮，似乎海浪一下子大了起来，心里大喜，刚要回头喊：“水族将士！”猛然间金光一闪，一个穿黄衫的女子从后掠到，催促道：“快走，快走！太子殿下要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小欣吓了一跳，可是听那女子声音关切，语气毋庸置疑，情不自禁地跟着她跑了起来。那女子回头见小欣跑得太慢，索性提起小欣，一纵身凌空飞了起来，箭一般地进了树林。

黄衫女把小欣放到一棵树后，嘱咐道：“记住，千万不要出来！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要出来。知道了吗？” 小欣见她明眸皓齿，态度亲切，哪得不答应？连声说：“好！”又忍不住问：“大姐姐，你是谁啊？”黄衫女一愣，旋即明白：“人类小女孩肉眼凡胎，什么都看不出来。”莞尔一笑道：“你刚才不是还要送我回大海的家吗？怎么一转眼就不认识了？”

小欣大讶，嘴巴张成一个哦字：“你是那条鲤鱼！”黄衫女笑道：“对啦！”又叮嘱道：“记住我的话，不要出来！等太子殿下走了我再来找你！”

小欣很想再问一下太子殿下是谁，可是黄衫女已经一转身飞了出去。小欣蹲下来，悄悄地扒开草丛往外望。只见海面上烟雾象沸腾了一样翻滚着，一队奇形怪状的人马从水底钻出来踏着潮水走上岸来，雾气中看不真切，从外形看都是些乌龟螃蟹之类。这支奇怪的队伍走到山谷中央的空地上，化成许多穿盔带甲的士兵，齐刷刷分两排站定。不多时海水中又飞出一条黑影，细细长长，象蛇一样划出弯弯曲曲的轨迹，倏地降落到两排士兵中间。它把身体直立起来，竟比谁都要高出一头。它的身上披满了黑色的鳞片，黑油油的发亮。它把头抬起来的时候，小欣清晰地看到它头顶上高耸着犄角，突兀的大眼珠就象两个大灯泡。

龙！小欣差点惊呼出来，赶紧用手捂住嘴巴。

那龙化成一个身形瘦长、面容冷峻的青年男子，似乎有意无意地朝小欣这边看了一眼。他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好象是被人砍过一刀，看着格外狰狞。小欣吓得把头缩进了草丛，只露出一个眼睛向外观看。

这时黄衫女上前道：“启禀太子殿下，属下已经在龙之谷守候了整整一日，除了林中曾有一只大鸟飞过外，并没有任何异常情况。”龙太子警觉道：“大鸟？什么鸟在这么大的雾里还飞到这个地方来？”黄衫女道：“属下没能看清那只大鸟。他没有停留，只在林中飞行，借树木隐藏身形，一下子就飞走了。”龙太子哼道：“什么羽族能在你鲤娘眼皮底下溜走而不留一点痕迹？你可是我水族的后起之秀、龙族以外的最强者！”

鲤娘低头道：“属下惭愧，属下无能。”旁边一个背着铜甲的龟背武士道：“太子殿下，此处是两族相争之处，又是仙界和人间交界，鲤娘谨慎行事，也是应该。若是暴露了行踪，只怕反而要误了大事！”龙太子颜色稍霁，道：“龟将军说的也对。既如此，鲤娘你和龟将军各带一队人马守住左右两边，不要让一个羽族靠近！”

鲤娘和龟将军答应一声，各带人马下去。鲤娘正面对着小欣藏身的树林，只见她摇摇头，又摆摆手。小欣自然明白这是在警告小欣不要轻举妄动，于是蹲在草丛里一动也不动。

龙太子闭目合什，嘴里念念有词。忽地双目一睁，手中已经多了一枚长兵刃。那兵刃象矛却多了一个月牙形的弯刃，原来是一把戟。龙太子挥舞长戟，戟尖滋滋似有闪电欲出。蓦地，他大吼一声，从戟尖飞出一道闪电，把天划出一道裂缝，裂缝外隐隐有明亮的光线透入。龙太子双手一合，那戟落入袖中忽然不见。他又把双手慢慢张开，就象拉开一道帷幕一样把天拉开，露出那一边的世界。

小欣从草丛里睁大了眼睛看，只见天幕的后面正是森林公园的大草地。草地的一角，爸爸正一边叫着小欣的名字，一边翻来复去地检查着那堆灌木丛。小欣差点想站起来大叫“爸爸”，但忽然看见鲤娘正注视着自己，目光中透着威严，只好又把头低了下去。

龙太子挥舞双手，把天幕象电影屏幕一样拉来拉去，不多时屏幕中出现一条高速公路，几辆车正在你追我赶。最前面的车忽然失控撞上栏杆，后面的车一下子撞了上去，顿时熊熊大火把几辆车都吞噬了。车上人挣扎着逃出车子，都倒地不起。龙太子手一招，每个死者的脑后飞出一条黑丝，落在龙太子手上。小欣惊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只见那黑丝状如芒刺，徐徐蠕动，和刺中天鹅的那根刺一模一样！

龙太子满意地看了看那些刺，把它们装入一个袋子。然后催动天幕继续转换场景，沿途不断有斗殴者、自杀者、枉死者，龙太子都把他们的刺一一收集起来。忽然天幕一转，一个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庞大战争场面展现出来。只见几艘军舰吐着炮火，不断地攻击着一个海岛，海岛上的炮台也还击着。两方的飞机在头顶扔下一堆堆的炮弹，岛上、海面上绽开一朵朵炮花。

龙太子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双手一扬，陆陆续续有许多黑刺飞来被龙太子收入囊中。猛然一艘军舰被鱼雷击中，轰然沉入水中。龙太子哈哈大笑，索性张大袋口，无数的黑刺飞入袋中。不一会儿战事结束，几艘受伤的军舰拖着硝烟离去，龙太子的袋子也撑得满满的。龙太子满意地把袋子包扎好，放入袖中。

龙太子推动天幕，把场景转换到一个产科病房，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个皮囊来。真奇怪他的袖子里装了那么多东西怎么也不见鼓。他从囊中拿出一根银白色的刺来，那刺比先前的刺小，就象是先前的刺的幼虫。忽然一个护士抱出一个新生儿来，龙太子手一挥，手中的刺一下子扎入那新生儿的后脑，没入皮肤不见了。新生儿立刻“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声音宏亮。旁边的人纷纷围了上来，都笑着说：“哭了！哭了！”

小欣只觉得浑身的热血沸腾起来，一股脑儿冲上头顶，一个剑步从草丛中钻出来，大喊道：“不要！”

龙太子吃了一惊，手忙脚乱地收起皮囊，回过头来怒目盯着小欣。天幕也象电视机屏幕一样被关掉不见了。鲤娘心里暗道“不好！”，不得不指挥队伍把小欣围住，十几枚刀枪一下子全指向小欣。

龙太子一抬脚，仿佛只是轻轻地跨了一小步，却已经来到了小欣面前。他的眼中露出凶狠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小欣。他脸上的刀疤一抽一抽，看起来特别狰狞。

“人类？”龙太子的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眼睛盯着小欣嘴里却问鲤娘：“鲤娘，为什么这里有个人类你却没有发现？”鲤娘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龟将军连忙为她解脱：“太子殿下，想来人类不具法力，若是刻意隐藏，倒是的确不容易发现。”

“哦？”龙太子冷笑道：“鲤娘在这里埋伏了一整天，这人类小女孩难道也在这草丛里躲了一整天？她在和谁捉迷藏？”鲤娘知道瞒不过龙太子，只得道：“太子殿下，其实我早已发现了这个小女孩，是我让她藏到那里的。我看她不过是个懵懂儿童，可能是无意中穿过仙凡通道跑到这里来的，跟我们的计划应该没有关系。”“无意中？”龙太子嗤道：“仙凡两界的通道是千万年前上古大仙所封，非仙界大法力者怎能自由穿越？”鲤娘道：“这个属下也不清楚。想来千万年都过去了，那张封条出了差错、失去效力也未可知？”

龙太子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不再说话，用审视的目光从头到脚打量着小欣。小欣给他看得心里直发毛，却不甘示弱，大声说道：“不许你欺负小小孩！不准你用刺扎他们的脑袋！”

龙太子一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自言自语道：“倒是和椒图有的一比。”忽然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把手一抬，手臂象橡皮筋一样一下子变长，又不可思议地转过弯来，瞬间已经从后脖子把小欣抓住，拎在半空。小欣大喊：“放开我！你是个大坏蛋！”要挣扎却全无着力之处。

龙太子伸出另一只手来，拔开小欣后脑的头发，登时脸色大变，厉声问道：“小孩！你是不是七岁，生日是不是四月二十三日？”小欣讶道：“你怎么知道？”忽省透露了天机，连忙大声说：“我不告诉你！”龙太子冷哼了一声，随手把小欣扔在地上。

鲤娘连忙上前把小欣扶起来，又伸过手来，把小欣后脑的头发拨开，一看也大吃一惊。龟将军和众随从都把头湊过来，看完后都面面相覷，齐刷刷地把眼光投向龙太子。龙太子背负着双手，脸色阴晴不定，遥望着远处天边，似乎沉浸在七年前的回忆中：“七年了，七年了…”

鲤娘问道：“太子殿下，这个小孩莫非就是…”龙太子点点头道：“不错，世上只可能有一个小孩没有被种植龙刺，就是七年前的那个漏网之鱼。”鲤娘又问：“那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龙太子道：“是他，他回来了，我能感觉到他在这里飞过，你说的那只大鸟就是他。这个人类小女孩就是他带回来的。”

龟将军道：“太子殿下！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办？”龙太子道：“你们随我立刻回宫，通知父王。”众人问：“那这次的任务怎么办？”龙太子道：“兹事体大，刻不容缓。这次的任务取消。”

鲤娘问：“那这个小孩？”龙太子把头转过来，目光从小欣身上扫过，眼晴里似乎射出一道冰冷旳寒气，冻得小欣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龙太子袍袖—挥：“把她带回去！”小欣又哭又喊：“不要！不要！你们都是坏人！放开我，我要回家！”

龙太子伸手一指，小欣顿时觉得噪子象被堵住了，哭不出声来。龙太子手腕—挥，从袍袖中飞出一根龙筋来，一下子把小欣五花大绑捆了个严严实实。鲤娘伸手把小欣提起来，又忽然觉得这样太过粗鲁，就把小欣抱在怀里。

龙太子神情严峻，道一声：“走！”化作一条龙飞身而起，窜入海中。众随从急忙跟上，到了海边各自显了原形，或为蟹或为虾或为鱼或为龟，都扑通钻入水中。鲤娘一张口吐出一个肥皂泡来，用力一吹，把那肥皂泡吹得比一个人还大。小欣正在想这个大肥皂泡真大，比爸爸吹的还大，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鲤娘已经把肥皂泡兜头朝小欣罩了过来。小欣刚要“啊”叫出来，忽然发现自己被裹在肥皂泡里面，肥皂泡软绵绵的真舒服，而且看起来很牢固，不象爸爸吹的一碰就破。

小欣正胡思乱想，鲤娘化成一条大鲤鱼，拉着肥皂泡潜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