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有梦如真未可忘

七岁的小欣有个外号叫“故事大王”。那是因为有一次李晓丽和张大川吵架，被张大川惹哭了，怎么也不肯停下来，王老师就叫李晓丽的好朋友小欣“安慰”一下李晓丽。小欣灵机一动，把爸爸前天晚上讲的故事讲给李晓丽听。讲着讲着，李晓丽就不哭了，专心致志地听起来。好多同学也围过来听，包括那个惹是生非的张大川。从那以后，张大川就给小欣起了一个外号叫“故事大王”。

其实小欣说自己是“故事小王”，爸爸才是“故事大王”。爸爸的肚子里有数不清的故事，什么哪吒闹海啊，曹冲称象啊，能听懂乌鸦说话的公冶长啊，会看穿人的五脏六腑的扁鹊鸟啊，说都说不完。每天晚上睡觉前，“故事小王”就缠着“故事大王”讲一个故事。听着听着，“故事小王”就不知不觉地进入梦乡，梦见自己也变成了故事的一部分。

有一次爸爸讲花仙子的故事，小欣就梦见一个奇怪的山谷，长着一望无际的绿草，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就像镶嵌着图案的巨大地毯。花丛里飞舞着各色各样的蝴蝶，一对对翅膀就像夏天里奶奶摇摆的蒲扇。小欣和几个不知道名字的小朋友在地毯上蹦啊跳啊，一边歌唱一边跳舞。花朵们是他们的听众，蝴蝶们是他们的舞伴。也不知道唱了多少时间，跳了多少时间，小欣在梦里也开心地笑出声来。忽然听见爸爸的声音在问：“小欣，什么事这么开心啊？”睁开眼一看，才知道是一场梦。

还有一次爸爸讲了个精卫填海的故事，小欣就梦见了许许多多的鸟，大到老鹰小到麻雀什么鸟都有，都站在一棵很大的树上合唱。那棵树真大，有数不清的树干树枝。鸟儿们的合唱很好听，就象那个什么司机的交响曲。小欣正听得出神，忽然叮呤呤的声音响起，把所有的鸟儿都吓得飞了起来，没命地逃。小欣急忙喊：“不要怕！那是闹钟！那是我的闹钟！”可是没有一只鸟听她的，还是拼命地飞。急得小欣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正看见妈妈奇怪的眼神：“谁连闹钟都怕？”

还有一次听了小美人鱼的故事，小欣梦见自己在一望无际的大海边，深蓝色的海水宁静而深邃，潮水把白色的浪花不停地送上金澄澄的沙滩。可是忽然间海水咆哮起来，无数的鱼虾从海水里钻出来，顺着潮水游上岸，一个劲地往岸上蹦，沙滩上顿时噼噼啪啪布满了鱼虾。小欣连忙叫：“不要上来，你们离开了水会死的！不要上来！”可是谁也不听。小欣急得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起来，正看见爸爸手拿体温计：“怎么又说胡话？来量一下体温！”

今天晚上肯定会做一个噩梦，而且是非常可怕的噩梦，小欣很确信。因为爸爸和妈妈不知道为什么在外面吵架，而且吵得比以前都厉害。虽然他们把电视机开得很响，企图把争吵声遮住，但是他们瞒不过小欣。只要他们一吵架，小欣就会做噩梦。今天会梦见什么呢？小欣害怕地躲在被窝里，把两个耳朵都蒙住，好使自己听不见吵架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恍恍惚惚之间，小欣好像身处一片空旷的山谷，四周笼罩着淡淡的雾气，透过雾气依稀可以看到两边连绵不断的群山，山上覆盖着茂密的树林。巍峨的山峰象一个个沉默的巨人，低头俯视着弱小的生灵。小欣正抬头张望着，忽然从远处传来阵阵涛声，原来山谷的外面竟是一片大海，雾气就是从海面飘来。小欣身不由己地朝大海走去，白色的雾气在她身后散开，又象一个张着大嘴的怪兽，慢慢把她吞噬。

小欣走到海边，站在沙滩上看着大海傻傻地发呆。潮水犹豫地试探着这个不速之客，终于轻轻地涌过来，舔了舔小欣的鞋子，又安静地退了回去，扔下几只蟹和虾在小欣脚边乱爬。小欣好奇地蹲下来看着它们爬，忍不住用手抓起一只蟹来仔细端祥。那蟹拚命挣扎，挥舞着两个大螯张牙舞爪地示威，看得小欣忍不住笑了起来。

忽然，那蟹猛地一挣，身体象吹了气的气球一样膨胀起来，一对大螯大得象两把剪刀。小欣吓了一跳，连忙甩手。那蟹落到沙滩上，就地翻了几个滚，唰地站了起来，变成一个披盔带甲的士兵，一对螯也变成了两把钢刀。他把钢刀冲小欣挥舞了两下，恶狠狠地叫道：“呔！哪里来的小孩！竟敢窥探龙宫，戏弄水族将士，真是胆大包天！莫非是羽族派来的探子？待我抓你去见龙王！”

小欣吓得转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叫：“救命啊！”

“小欣！怎么啦？怎么啦？”脚步声传来，有人轻轻地拍打着小欣的脸。小欣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爸爸急切地目光。她腾地坐起来，向四周张望，太阳公公正从窗外笑眯眯地照进来，小鸟们在窗外叽叽喳喳地唱歌，哪里有什么水族将士的影子？

爸爸问：“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啊？”
小欣点点头，又摇摇头。那个水族将士的话分明就在耳边回响，两把钢刀就在眼前晃动，鼻子似乎还能闻到海水的咸味，怎么可能只是一场梦呢？

爸爸抱住小欣，轻轻拍打着小欣的背：“没事了，爸爸在这里呢，我们不怕。”小欣抬起头，眨着眼睛问：“爸爸，大海里真的有龙王吗？”
爸爸愣了一下：“龙王？你梦见龙王了？”
随即笑了：“龙只是一中传说中的动物，是人按照自己的想象，把鹿的角、牛的头、蛇的身、鹰的爪合在一起创造出来的。其实世界上是没有龙这种动物的，你上次去动物园也没有找到对不对？当然大海里也不可能有龙王啦！”

小欣还是不解：“那哪吒闹海和大闹天宫里的龙王都是假的吗？”爸爸道：“那是神话！就是古时候人们不知道大海里到底有什么，就瞎猜有个龙王管着水里面的所有的动物，其实谁见过有什么龙王！好了，天也大亮了，快起床吧。爸爸把早饭也做好了，吃完早饭带你去森林公园，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去看菖蒲吗？”

听到去森林公园看菖蒲，小欣立刻高兴地大叫起来：“好！”忽然觉得不对：为什么是爸爸自己做早饭？就问道：“妈妈呢？”
爸爸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说：“妈妈回姥姥家了，不和我们一起去森林公园了。爸爸和你一起去。”

“爸爸―”小欣拉住爸爸的手，恳求地说：“你不要跟妈妈吵架了好不好？”
爸爸叹了口气说：“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爸爸妈妈工作都很辛苦，所以有时候脾气不好，看到不顺心的就会吵架。不过过两天就会没事的。”
小欣想了想说：“就像我的同学张大川和李晓丽吗？他们也总是吵架。大家都说他们身上长刺了！就象两只刺猬一样。”

爸爸笑了，一把搂住小欣：“对啦！有时候人身上真像长了一根刺呢，别人一靠近就会被刺疼。也许爸爸妈妈身上都长了这样的刺，只是看不见、摸不着，所以谁也不知道罢了。”
小欣又问：“那，王老师是不是也长了一根刺呢？她有时候说话很凶很凶的，还会拍桌子、扔粉笔头，大家都怕她发怒。”

爸爸叹了口气，点点头说：“是啊，这年头人的工作生活压力都大，所以脾气难免变得暴躁，容易发怒。不过你们王老师还是很关心学生，很认真负责的！你看她不是经常来家访的吗？”
小欣说：“嗯。王老师大多数时候很好的，和颜悦色的。她对我很好的！她说只有我从来不和别的小朋友吵架，所以要把我调去和张大川做同桌呢，这样就没人跟张大川吵架了。”

爸爸笑道：“对啦，只有小欣身上没有长刺。小欣最乖了，从来也不哭，从来也不闹，和小花小草、小鸟小鱼都是好朋友，所以被评为你们班的爱心小天使啊。你刚生下来的时候护士把你抱给爸爸，你哈哈笑了呢！护士都说奇怪！别的小孩生下来都是哭的，只有这个小孩是笑的！”

小欣也笑了，又试探道：“爸爸，那我们先去接妈妈，然后一起去森林公园好不好？”
爸爸犹豫了一下说：“可是妈妈不喜欢森林公园的，老是说那里阴森森的。她也不喜欢那些鸽子呀鸭子的，老是说它们脏，不允许你喂它们的。不如这样吧，我们从森林公园回家的路上到姥姥家去吧，顺便接妈妈回家。你看怎么样？”小欣无可奈何地说：“好吧。”

爸爸一拍小欣的肩膀：“那快起床吧！太阳公公都晒屁股了！森林公园很远的，要开两个小时的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