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 Diary 650 --- 读龙应台的 “中国梦 ”
[ 不忘书评 ] 有很久都没有写书评了, 记得第一次大概是在 2001 年左右。那时在加拿大的冰天雪地里,我的生活状态就像《对玉梳》折子戏里的第一段: “ 送的他离乡背井,进退无门。 ” 飘泊在外,时间一点一点地在我的心尖洒下怀旧和乡愁的种子,久了就成为了一种隐隐约约的痛或者叫做 “ 惆怅 ” 。这样的 “ 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 的感觉或许只有陶渊明和我们这些远离故土,在外留学求生的中国人才能真正体味这种由外物和生存的经验升华而成的内心感悟和理性的复杂过程。
我也一样, 在远离故乡和母亲的日子里,只能读着别人的书和文章,写下自己的心情和挣扎,攒着早日回家的梦想和动力。不过,这样的梦想和龙先生的《我们的 “ 中国梦 ” 》一比较,境界高低,一看便知。
“ 士 ” ,是干什么的?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 论语 • 泰伯篇
读龙应台的 “ 中国梦 ”
我是在一个晨光初露的早晨,读着龙应台这篇于 2010 年 8 月 1 日在北京大学百年纪念讲堂的演讲。 她把这篇文章叫作《我们的 “ 中国梦 ” 》。读完第一遍之后,我就醒了,不是那种睡醒的感觉,是有人在眼睛和心中都洒了薄荷的感觉,柔和但有点刺激,发人深省。龙先生的这篇文章,网路上有着两种不同的版本 (南方日报版和台湾联合报版),不过演讲的精髓都围绕着文化价值,国家文明和乡愁人情,娓娓道来。可叹的是,中国的媒体连完全出版一位台湾女作家的演讲文字的勇气都没有!!
谈到中国人的文化价值,龙先生说: “ 礼义廉耻, 在我们小小的心灵有极深的烙印。。。小小年纪就已经被教导,把自己看成 “ 士 ” 。。。对自己要期许为 “ 士 ” ,对国家,态度就是 “ 以国家兴亡为己任,置个人生死于度外 ” 。 用今天的眼光看,挺可怕的,就是要你为国家去死嘛。
然而这些政治人物忘了,在 “ 国家 ” 之上,还有一句: “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 简单的说,就是,在 “ 国家 ” 之上还有 “ 天地 ” ,还有 “ 生民 ” 。这就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 “ 横渠四句 ” 。一代儒生的胸襟,器识与宏愿,一览无遗。 说这句话的人名叫张载,生于 1020 年,是北宋大儒,理学创始人之一。死后( 1077 年),封先贤,奉祀孔庙西庑第 38 位。
看到这,我心有同感。自古以来,中国人对于国家、社会乃至民族的认同,最根本的是以文化为归依的,这一点甚至超越了血脉传承。而文化传承的基座就是共同的价值观。其实,我辈中人大可不必费尽心机,提炼各类所谓 “ 引导文明 ” 或者 “ 与时俱进 ” 的口号。 5 千年的中华历史所积淀传承下来的民族文化和精神财富,不敢说是字字珠玑,但应该更适合我们的血脉和灵魂。
谈到中国(包括台湾)的国家文明,龙先生说: “ 你如果问龙应台有没有中国梦,我会先问你那个中国梦的「中国」指的是什么?如果指的是「国家」或「政府」,「国家」「政府」在我心目中不过就是个管理组织,对不起,我对「国家」没有梦,「政府」是会说谎的。但如果你说的「中国」指的是这块土地上的人,这个社会,我怎么会没有梦呢? ”
我自然没有龙应台(生于 1952 )的近 60 年对台湾和大陆两地国家变迁和政治更替的观察和体验。不过,《文心雕龙》是这么说的: “ 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 ” 。古人认为万物自有天地之道,人能够靠自己的内心去感知这个世界。当内心有所感悟的时候就想表达,于是有了语言。当语言有了之后,文字、文章也就出现了,也就有了 “ 文明 ” 。
问题是 : “ 如何衡量文明?我愿意跟大家分享我自己衡量文明的一把尺。它不太难。看一个城市的文明的程度,就看这个城市怎样对待它的精神病人,它对于残障者的服务做到什么地步,它对鳏寡孤独的照顾到什么程度,我看这个城市怎样对待所谓的盲流民工,对我而言,这是非常具体的文明的尺度。。。一个国家文明到哪里,我看这个国家怎么对待外来移民,怎么对待它的少数族群。我观察这个国家的多数如何对待它的少数 ── 这当然也包含 13 亿人如何对待 2300 万人! ”
这段话,精彩绝伦,真正有古人的悲天悯人之风。我第一眼掠过到这些深情的但直问人心的文字的时候,那种荡气回肠的感觉,历历笔下。
谈到乡愁人情,龙先生说: “ 我的父亲是 1919 年出生, 2004 年,我捧着父亲的骨灰回到了湖南衡山龙家院的山沟沟,乡亲点起一路的鞭炮迎接这个离家七十年、颠沛流离一生的游子回家,在家祭时 , 我听到一个长辈用最古老的楚国乡音唱出凄切的挽歌。一直忍着眼泪的我,那时再也忍不住了。
看到这我也哭了。乡愁应该是唯一可以和龙先生对话的题目了。我还记得自己在入籍宣誓那天,是这样描述当时的心情的。。。 “ 在接下来的那段时间里,我一直静静得坐在那张嵌着铜字 25 的灰色靠背椅上,等着这位 50 开外、严肃却又不失亲和力的法官示意全场起立,举起右手,跟随他一句一句地宣读誓言,并高歌 ‘O Canada!’ 。那整个冗长的下午,我忽然很想念我的故乡、亲人和朋友。那种心境感受,只有王建的七绝《十五 夜望月》才可以诠释。 “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 一直以来,我很喜欢这首小诗的意境,它是那么完美含蓄得把一个人的别离之苦和思念之切的内心刻画得如此真切和惟妙惟肖。
和龙先生的过往经历一样,尽管几经沉淀的乡愁不再象最初那样在心底飘游肆虐。可是,每每我触摸到像《我们的 “ 中国梦 ” 》这样的文字,我仍然会彻头彻尾地被触动得一塌糊涂。这样的文字很容易会触及我心灵的更深层。
借用龙应台的 “ 中国梦 ” 的结尾: “ 请相信我对中国的希望是真诚的。我深深盼望见到的,是一个用文明尺度来检验自己的中国,这样的中国,因为自信,所以开阔;因为开阔,所以包容;因为包容,所以它的力量更柔韧、更长远。 ”
Saturday, August 14, 2010
写于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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