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日纷繁嘈杂的间隙,在心为行役的空白失落里,假如能握一杯香茗,凭窗静坐,品味昨日风景,该也是一种奢望吧。而一个名叫黄碧端的女子,可以把我们的奢想转换成现实。
黄碧端,一个能够让人产生诗意联想的名字。第一次看到,耳边似乎就有自悠远时空传过来的旷远的“碧云天,黄叶地”以及西厢里“碧云天,黄花地” 的低婉清唱,无论深情或凄婉,总是与含蓄的诗情相连。
而她的确就是一位和诗意相连的女子。她不仅学问涉猎极广,充满人文情趣,是台湾女散文家中写得很有味道、却被研究者注意较少的一位。苏东坡“从来佳茗似佳人”的诗句用在黄碧端的身上是贴切的,而这里的佳茗也该是茶中的君子———绿茶。黄碧端和她的兼具知性与灵性的散文相得益彰地分享着这份碧澄、清醇、悠远的茶的优雅。
茶是宁静的,是优游从容地舒展它美丽的叶芽。这样一种静美的风格,是品读《昨日风景》第一辑“时光的声音”最深的印象。《树和时间》中作者叙写了对一棵不知名的树多年的挂怀。“它的枝桠是细细长长的重丝,上面没有一片叶子,只缀着成串浅紫的小花,微风过处枝条飘扬。”细腻的观察源自心中“是树木使得时间有了生命———如果没有树木,时间便只是机械的滴嗒,只是有去无回的逝水”的感叹。而当这棵树在美国印第安纳大学花,在七百年前的日本古画里,在华府草地上反复出现,作者淡淡地说,“隔了遥远的时空,树木正可能就这样以它的各种偶然或必然,给了时间无限循环重现的生命”。
即使在颇为怀旧悼伤的《逝日篇》里,对一段乌托邦式的求学岁月的纪念也不显哀伤。她只是记下了曾是几年寒窗最好的陪伴和点缀:屋里已经泛滥成灾到难以收拾地步的无所不在的书;起居间临窗六尺高九尺长的整面花架,架上的上百钵花草繁茂到风过时屋里便刷刷然作落叶声。这其中的滋味便在这书香与花香的对举中悄然洇出。走过求学岁月,黄碧端的笔下写的是“知识和田园的理想过渡,是霜雪预言雨露或雨露预言霜雪的那种过渡。消失了,却未尝告别。”坦然里自有一种沉静的感伤。
茶还是淡泊的,它的至醇滋味一定是淡然地浸润入人心。淡泊大概是因为心中有坚守和追求吧。有人评说,“在混沌间坚守中道,于不可能中寻求可能,是黄碧端透过文字移易世道的努力,也使她成为散文文坛中少数优雅行走于钢索上的女性表演者。”当是对她的至高褒奖。她的散文写作一直在努力实践自己的写作原则:“写情要不落入滥情,写事要不流于歧蔓, 其要都在剪裁和组织———使散文不散,使散文可读。”
茶当然还是优雅的。黄碧端在文中显露的“优雅的城府”被痖弦形象地称为“穿裙子的士”。她的优雅体现在以小见大的从容,体现在感性知性的并存,体现在冷静与热情的兼具。从四脚蝾螈鱼,她体悟到大自然有这样一个永恒的渴望:让孩子停留在孩子的阶段。从饮酒她看到了文明是激放的生命力和谨慎将事的精神相互为用才造成的。虽然身为女性,但她不特意标举女性立场,说“怨妇所以成为怨妇,竟是因为始终没摆脱以父权为依附的心理之故”。
在黄碧端这里,你可以从一粒细沙观看世界,由一朵野花想见天堂。她以一枝轻松闲适之笔,自在游走于情、思、感、悟之间,和这个世界做着真正亲切而有意义的交谈。品茶如品味人生。黄碧端轻放在我们手边的这一杯香茗,正散放着清雅的气息,等甜苦在舌尖上弥漫开来,我们品出的是不是就是难以言传的生命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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