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故事之五 《林场的粉坊》

(和小C的华北对东北的乡村故事接力已经进行了3轮,卫班说下一轮要由我开始,正好周末有空,我们就开始吧。喜欢小C清新走心的文字,还有她温暖的旧相片般的故事。也正好用来祝贺小乐的高升,听说这是她曾有的最高头衔呢!可别说我没有贺礼。谢谢朋友们的阅读和鼓励。)

回忆林场居住时的快乐往事,不能不提秋天做粉条的热闹场面。

粉条的作坊坐落在当时林场的“工业区”,西南最远的角落里。一字排开,最东头是马房,包括草料房,马厩,和带有厨房的看马人的住屋,也就是单身一人的老韩头的家了。紧邻马房的是豆腐坊,再往西是一个大仓库,秋天土豆收获后就成了加工淀粉的工厂了。

尽管这是林场最远的角落,却是十来岁的我最愿意流连的地方。除了喜欢偷吃作为马料的煮黄豆,草料房也是吸引我的地方。草料房里存放着机器切短的谷草,谷草中有残留的谷粒,而谷粒是麻雀的最爱,所以草料房里经常有成群的麻雀。麻雀是从房子侧面的一个用来通风的大洞进来的。发现了这个秘密后,我隔一段时间就和邻居和我同龄的小壮子配合,一个人从外面的梯子爬到洞口,一个人进到屋里。惊飞的麻雀无法从洞口飞出去,就会慌乱地撞到窗户上。不一会儿草料房里尘土飞扬,麻雀也一只只落网。整理战果时,我们两个人都会是满面灰尘,但还是非常开心。

可当粉坊开工,我们的兴趣就转移了。更多时间流连在马房西边成为粉坊的两栋房子的里外,看热闹,也寻机讨吃的。

制作粉条是当时有着高度组织的大规模生产活动了。有明确的分工,也有严密的合作。原料是林场自产的土豆,是母亲和其他一大群家属组成的生产队种植和收获的。在粉坊里,土豆经过清洗,粉碎,过滤,沉淀,最后变成滤布里的一个个沉重的粉坨子,成排地吊在仓库里进一步滤净水分和干燥。干燥好的粉坨子粉碎后就是成品淀粉了。

生产出淀粉后,豆腐坊又成为最热闹的地方,这时候它变身为粉条加工车间了。林场请来专门的师傅指导,把淀粉加明矾,打浆,再掺粉,最后变成一块大面团。淀粉做成的面团稠密富有弹性,要多人合作才能揉匀。几个人围着一口当作容器的大锅,锅里一块大面团。每个人双手握拳,口里一起喊着号子,先举手,再一齐用力顺着锅边把面团往下揉。这绝对是个力气活,每个人都满头是汗。粉坊里干活的都是特意挑选出来会干活能出力的精兵强将,因为整个过程不能有任何薄弱环节。

面粉揉好了大家也不能停手,只是从面团上揪出一小团,放进一个吊在一口沸腾大锅上的舀子里,舀子底部有均匀的漏孔,圆形孔生产圆粉条,扁孔生产宽粉条。大锅不是烧豆浆的那口,而是在左角的另外一口。锅旁灶台上蹲坐着一位师傅,一手扶着舀子,一手上下舞动,一掌一掌用力且有节奏地拍打舀子里的面团。粉条缓缓地从漏孔里流出,沉入开水中烫熟,又顺锅沿流入一个连着的凉水槽。凉水槽边也守着人,当粉条长度适当,就切断,折几扣搭在一小段木杆上,另外的人运到室外晾晒架子上。整个漏粉条过程循环不停,有条不紊,是没有机械的生产线。

我和朋友们常会跑去看粉条生产过程。不仅是整个过程令人感到新鲜,更大的吸引是偶尔会有大人揪下一块白白的粉团,为我们烤粉耗子吃。粉耗子就是粉团插上一根木棍,灶坑里烤熟了,外焦里香,当时觉得特别美味。大人休息时还会煮一些新鲜粉条,拌上辣子炸酱,闻起来就让人流口水,我们小孩子也偶尔能分到几口。如果父母不在干活的队伍里,这样的美事儿的可能性就小多了。但也不会空肚子白来一趟,外面凉得半湿半干的粉条我们也经常偷偷拽下些吃,因为多得是,没人看管,也没人介意,算生产过程中的正常损失了。

粉条晾干之后,捆成捆,各家都会分到好多,要用麻袋装。

到了冬天,炖小鸡,炖酸菜,烧汤,几乎什么菜都可加点儿粉条。

知道我们东北待客时最豪迈的话吗?“猪肉炖粉条,可劲儿造!”

(文中所叙的传统粉条制作方法大概已经被更现代的方法取代了,只找到晾晒的图片还很接近当年的景象)

所有跟帖: 

第二回合開始了:)) -卫宁- 给 卫宁 发送悄悄话 卫宁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6/2022 postreply 18:35:33

这个回合从晚上开始,估计打了小C一个措手不及,算夜晚偷袭吗?:)) -卫宁- 给 卫宁 发送悄悄话 卫宁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6/2022 postreply 18:40:12

这次偷袭看来是有前科可查,小时候就偷吃黄豆:)) -卫宁- 给 卫宁 发送悄悄话 卫宁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6/2022 postreply 18:43:20

先出手,掌握主动!:) -pandashifu- 给 pandashifu 发送悄悄话 pandashifu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6/2022 postreply 18:43:56

我已经已经快招架不住了,可以作弊吗 :) -cxyz- 给 cxyz 发送悄悄话 cxyz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6/2022 postreply 19:12:18

可以避其锋芒,从侧面迂回!:)) -爱的星空- 给 爱的星空 发送悄悄话 爱的星空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6/2022 postreply 19:22:29

可以避其锋芒,从侧面迂回!:)) -卫宁- 给 卫宁 发送悄悄话 卫宁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6/2022 postreply 19:23:12

侧面迂回好,嘿嘿 -cxyz- 给 cxyz 发送悄悄话 cxyz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6/2022 postreply 19:26:18

完全可以! -pandashifu- 给 pandashifu 发送悄悄话 pandashifu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6/2022 postreply 19:35:13

谢谢,下午下班来作弊:) -cxyz- 给 cxyz 发送悄悄话 cxyz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7/2022 postreply 05:09:23

板凳 -PTYP- 给 PTYP 发送悄悄话 PTYP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6/2022 postreply 18:38:25

谢谢分享! 好白的粉条! 麻雀肉挺好吃的,我小时候经常用弹弓打麻雀,粮站麻雀成群很好打。 -PTYP- 给 PTYP 发送悄悄话 PTYP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6/2022 postreply 18:40:04

哈哈,弹弓打鸟也是我干的相当多的事儿,现在有些感到guilty! -pandashifu- 给 pandashifu 发送悄悄话 pandashifu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6/2022 postreply 18:42:57

在中国打麻雀是灭害,因为麻雀吃粮食。 -PTYP- 给 PTYP 发送悄悄话 PTYP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6/2022 postreply 18:51:42

那个应该是个迷思-myth, 麻雀也吃虫,应该是利大于害的。 -pandashifu- 给 pandashifu 发送悄悄话 pandashifu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6/2022 postreply 18:57:16

在那个年代,粮食比什么都重要。 -PTYP- 给 PTYP 发送悄悄话 PTYP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6/2022 postreply 19:18:59

自给自足的年代,生活中充满乐趣! -卫宁- 给 卫宁 发送悄悄话 卫宁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6/2022 postreply 18:51:55

母亲现在回忆说,那几年是林场最好的时光。后来就慢慢地走下坡路了,因为各种原因。人员的变动,资源的枯竭…… -pandashifu- 给 pandashifu 发送悄悄话 pandashifu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6/2022 postreply 18:55:39

发展带来的不平衡,也让大家不平衡了, 现在的《人世间》正好讲了这段故事。。 -卫宁- 给 卫宁 发送悄悄话 卫宁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6/2022 postreply 19:01:27

点赞! -cxyz- 给 cxyz 发送悄悄话 cxyz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6/2022 postreply 19:07:43

做粉条我没见过,得想想怎么应对,明天可能得作弊 :) -cxyz- 给 cxyz 发送悄悄话 cxyz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6/2022 postreply 19:14:51

可以灵活的!:) -pandashifu- 给 pandashifu 发送悄悄话 pandashifu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6/2022 postreply 19:30:48

学习了,我只见过外面凉挂的粉条,像你图上那样,真没见过怎么做出来的。我家吃的粉条都是姥姥家送的 :) -cxyz- 给 cxyz 发送悄悄话 cxyz 的博客首页 (110 bytes) () 03/06/2022 postreply 19:11:26

我们只有土豆。整个冬天,就吃土豆,白菜(包括白菜腌的酸菜),其他的菜几乎没有。 -pandashifu- 给 pandashifu 发送悄悄话 pandashifu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6/2022 postreply 19:33:17

好看~佩服熊猫师傅这么久远的事情都记得细节,我连去年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枫丹凝露- 给 枫丹凝露 发送悄悄话 枫丹凝露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6/2022 postreply 19:22:25

我好像也是久远的事儿记得清楚!:) -pandashifu- 给 pandashifu 发送悄悄话 pandashifu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6/2022 postreply 19:34:42

特别喜欢吃粉条。第一次知道粉条是这么做出来的。工序还很复杂。 -杜鹃盛开- 给 杜鹃盛开 发送悄悄话 杜鹃盛开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6/2022 postreply 19:48:11

是不那么简单。现在机械化了,应该容易些了。 -pandashifu- 给 pandashifu 发送悄悄话 pandashifu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6/2022 postreply 19:51:31

您所有描述的故事对于不同时代的人都是全新的,反而不感觉无趣而遥远,却有一份向往。 -神膘护体的老王- 给 神膘护体的老王 发送悄悄话 神膘护体的老王 的博客首页 (424 bytes) () 03/06/2022 postreply 21:08:03

很高兴你提出问题,说明你不但认真读了,还有认真的思考。很好的问题,也是一个很大的题目,我先简单回答一下 -pandashifu- 给 pandashifu 发送悄悄话 pandashifu 的博客首页 (2469 bytes) () 03/07/2022 postreply 06:18:42

我跟读跟帖是因为师傅的心中有美好,于是眼中就发现快乐,而笔下展现着真实的幸福故事,许多都是我不曾拥有的岁月,见内详 -神膘护体的老王- 给 神膘护体的老王 发送悄悄话 神膘护体的老王 的博客首页 (3125 bytes) () 03/07/2022 postreply 06:51:18

谢谢长回帖!写文的很大乐趣在于和人分享,特别是来论坛。我们只能有一个人生,通过其他人的故事,我们可以了解不一样的人生 -pandashifu- 给 pandashifu 发送悄悄话 pandashifu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7/2022 postreply 15:06:31

那我期待你自驾游的歌声好了 :) -pandashifu- 给 pandashifu 发送悄悄话 pandashifu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7/2022 postreply 15:09:08

虽然不太理解那段久远历史,但你说的我能明白:越是艰苦的日子,那些美好的时刻就在回忆里越发突出 -唐歌- 给 唐歌 发送悄悄话 唐歌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7/2022 postreply 06:56:45

正是那样! -pandashifu- 给 pandashifu 发送悄悄话 pandashifu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7/2022 postreply 07:01:12

好好看,好好味! -唐歌- 给 唐歌 发送悄悄话 唐歌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7/2022 postreply 05:51:58

很高兴你一直有兴趣跟读这些故事!:) -pandashifu- 给 pandashifu 发送悄悄话 pandashifu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7/2022 postreply 06:19:39

谢谢师父!口水。。下次回国一定要吃。这里的中餐都是什么啊。。甜酸鸡肉加西兰花,真是够够的了。。就这还没有呢。 -小乐即安- 给 小乐即安 发送悄悄话 小乐即安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7/2022 postreply 10:17:23

你住的地方不好!:) 我们这附近还是有不少还可以的中餐的。亚洲超市也多,所有还可以自家动手。 -pandashifu- 给 pandashifu 发送悄悄话 pandashifu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7/2022 postreply 15:02:36

猪肉炖粉条纸是永远的最爱。那个香啊,流口水啦!师傅的故事总是很吸引人,文笔细腻又感人。 -艾唱- 给 艾唱 发送悄悄话 艾唱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7/2022 postreply 17:04:47

咱东北人最能理解我们对这道菜的热爱! :D -pandashifu- 给 pandashifu 发送悄悄话 pandashifu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13/2022 postreply 04:5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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