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糖見人情(追忆农友L君)

本帖于 2023-09-14 20:01:28 时间, 由普通用户 江上一郎 编辑

六男兩女,由上海到淮北农村插队,

米飯不成问题,八人一起伙食,很难处理,尤其是早餐.某日,白粥做好,发現沒有任何醬菜、咸菜,总不能天天白粥吧?我转身回宿舍从箱子里取出一盒白糖,回到櫥房,放在餐桌上…

从六O年代起,食糖供应每人每季度才几两而已,下面蒙古的糖票是1984年度,可想而知,七0年上海糖票也十分珍贵.

不用三分钟,六男兩女用我的糖加入白粥一一不用三天,我滿々一鋁飯盒的白糖全部清光.

第四天,早餐桌上又恢复无任何醬菜、咸1菜的場面.

某日,L君拉我回宿舍一起喝白粥,他说,他也带了一盒白糖,不过,只願与我一人分享.

从此,我两建立了白糖友谊.

不久,八个人有六个回上海過春节,只留下我和L君两人.

队长家杀猪,我向他买猪脚,他却送了我四个帶蹄胖的猪脚,綁上绳子,扛上肩,前两个后两个一一回宿舍按队长吩咐,和L君分享.

我帶有莓干菜,紅燒蹄胖,装在大脸盆里,我两从年三十吃到元宵!

于是,白糖友谊升级到蹄胖友谊.

L君家貧,兄弟姐妹多,勤儉克苦,有自知之明一一他帶有木匠工具,但不敢示人,因为同队某知青整套木匠工具明晃亮眼,且手艺达专业水平(靠此活幫公社书记打傢俱而早早上调城內当木匠,不表)

.L君还謙虚,給上海农场姐姐的信,信封都叫我写,说不想給姐姐的朋友们笑她弟弟的字难看.他姐姐回信说谢谢我給她争了面子.

L君出工率极高,我不以为他想表現积极,而是在乎工分.我虽然和他一样被评为全劳动力(十分),但我年底分不钱,他却能有收入.

他不止一次说希望早日当上煤矿工人,而我却害怕下井采煤.因为去矿上的浴室洗澡,我遇見过下班的工人来浴室,除了牙和眼睛有白色,身体其它部份全是黑的!

而L君,时而打听下井矿工的收入、加班費…尽是响往、羨慕.

不过,老天有时也会犯小错,有心无意地破坏了我两的友谊.

L君少有的去遠处探望朋友一一忽然矿上招工,知青只有一名,而此时

此刻,我是唯一在队的知青.谁都知道,应该L君去,可是,谁也不知在哪可找到他……上面在崔人了,我老不情愿地被队长叫去医院作体检…体检是合格了.政审过不了关一一不是因为我反动,而是因为有直系海外关系.

L君回队后,明知错不在我,还是生了我的气.但我看他更多的是悔恨自己离队.我倆以前的友谊虽然没有崩塌,但再也不見了亲密.想当初,我倆合作拋砖可是生产队的一道风景线啊:单砖,可以拋上三楼;双砖,可以拋上二楼,我两从沒失手…

他还曾与另一位知青,在田野上大声「达一里一达一里一」唱出我晚上弹奏的夏威夷吉他的调子,撕喊的号叫,农民大婶以为他倆都疯了,我被逗出了泪水…

最后一次较亲密的接触简直吓了我一跳:大冷夜,他突然鉆进我被子,掐我脖子,要我告诉他:今天公社叫你去听的內部传达是什么机密消息?!一一我也正在納闷:当矿工要政审,听中央內部传达913事件,怎么不政审我啦?

不久,L君如愿以尝当上下井矿工,他一定十分高兴,因为薪水加奖金据说是上海工人的两倍以上…

而我,不久获省公安厅批准赴香港探亲.

二十多年后上海重逢,我还在为生活奔波,L君已经提前退休回到上海;

五年前,老知青相聚,L君婉拒出席,知情者说:他得了肺癌,不想見人……

疫情中,L君走了.剛滿七十虛岁.虽然不很意外,但是,还是早了些.

L君后来的生活和家庭我了解甚少,但他是绝对大众化的勤劳朴实奉公守法的好人代表.

据说,肺癌在中國矿工中佔很高的比率,只是貧困的工人和政府领导都忽略了劳工健保和防护吧.

写下此文,实在是难忘白糖友谊,难忘知青生活…

小林,一路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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