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钧戈各项检查的结果都很不好,王筱曼的情绪低落到极点,一连几天都寝食难安。筱曼的妈妈看着憔悴的女儿,心疼不已。一想到女儿今后要守着这样一个病秧子,不知要熬多少年,她就心急如焚。王筱曼从小到大都很乖巧听话,这还是第一次不遵母命,执意不肯和孙钧戈分手。筱曼妈妈的心里有一些酸涩,有一些怅然,更多的是对孙钧戈的愤怒。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宝贝女儿往火坑里跳而不去阻止。她知道王筱曼是个心软,孝顺的孩子。硬的不行,她只好来软的。她涕泪长流, 哭诉着抚养女儿的不易, 挨过的酸楚; 声泪俱下地求告筱曼不要用钝刀子来剜她的心。果然她的眼泪让王筱曼不知所措。在王筱曼的心目中,妈妈从来都是独立而坚强的。她从来没有见过妈妈掉泪,就是在爸爸去世的时候,妈妈也不曾掉过泪, 只是常常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筱曼的心乱成了一团:她放不下孙钧戈,在这个时候和他分手不光是感情上的不舍,还有道德上的牵绊,那样做,她会鄙视自己。但她也怕妈妈伤心,难过,她深深知道妈妈为她付出的辛劳和心血,更知道她有多爱自己,自己就是她的命!这几天回家来,看着愁容满面,唉声叹气,时时落泪的妈妈,她心里难过,慌乱,为难,心头像压了块巨石,沉甸甸的让她透不过来气。几日来,妈妈茶饭不思,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常常是饭桌上的饭菜,母女两个都食不下咽,没吃两口,又放回了冰箱。就这几天的工夫,筱曼觉得妈妈一下苍老了许多,满脸疲惫,看着让人心酸,心疼。
今天,筱曼特意早一点下了班,准备赶回家给妈妈做晚饭,安顿她休息了好去看看孙钧戈。被妈妈这么一闹腾,她这几天都没有和孙钧戈见面。回去的公车依然像往常一样拥挤,车厢里蒸腾着带着各色体味的热气,让筱曼有些作呕。旁边人粘哒哒的手臂蹭到她的,她躲了躲,却又碰上另一边的。她感到好累,脑袋昏沉沉的,浑身开始发冷,骨节酸痛。好不容易捱到下车,回到家一试表才发现自己发了烧。本来要给妈妈做饭的筱曼到头来却是吃了妈妈为她做的一碗汤面,没多久就昏沉沉地睡着了。
王筱曼的妈妈知道这几日筱曼都没能和孙钧戈见面,但她也清楚地知道她摆布的这些都只是权宜之计。 她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彻底断了筱曼的念头,能做到这点的只有他 - 孙钧戈。方才给筱曼做汤面时, 她悄悄在里面放了些安眠药。生病发烧本来也需要多休息,她知道这段日子这孩子没睡过一天好觉,她的熊猫眼就是最好的证明,唉,可怜的孩子。 看着筱曼沉沉入睡,呼吸渐匀,她给孙钧戈打了个电话,把他约到离家不远的街心公园。
王筱曼妈妈到的时候孙钧戈已经来了。只几天没有见,孙钧戈憔悴了不少,满脸的胡茬儿。王筱曼妈妈心里有些不忍,但一想到他欺瞒的行为,心又冷下来。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客气,温和:
“小孙,我知道你现在很不好受,但有件事我必须和你讲清楚。首先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在婚检之前你为什么不告诉筱曼你得过肝炎?你难道不觉得这样的行为很不负责任,很卑鄙吗?”
她严厉地盯着孙钧戈。
孙钧戈苦笑了下:“阿姨,我理解您的想法。可是,我没有欺骗筱曼。我以为我彻底好了。 根本没想到这会是什么事。更不会知道会变这么糟糕。”
王筱曼妈妈笑得有些鄙夷:“你以为我和筱曼一样天真吗?”
孙钧戈再一次苦笑:“阿姨,我复查过,一切正常。我以为我好了,就没有再去查过。其实,您也不要着急,我现在这种情况已经不可能再和筱曼结婚了。我会慢慢和她分开,我不愿她受到任何伤害……”
说到这,孙钧戈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眶也红了。
王筱曼妈妈惊讶地长大了嘴:“你 – 是真的要和筱曼分手?”
孙钧戈绝然地点点头:“阿姨,您这样做是出于爱筱曼,您要保护她。 我明白。我也爱她,我没有那么自私,我并不想拖累她。”
“小孙” 王筱曼妈妈流泪了:“你真是一个好孩子。阿姨非常难过你得了这个病。一定要好好治疗,好好休养。只要治疗及时,不会有大事的。阿姨感谢你能这样替筱曼着想,也请你原谅阿姨, 筱曼的爸爸走得早, 阿姨一个人把她带大不知吃了多少苦。 我不希望 她再走我的老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一定要体谅阿姨,原谅我的狠心。 你是个好孩子, 如果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告诉阿姨,阿姨一定帮你。既然你决定要和筱曼分开,那么阿姨觉得越干脆越好。拖泥带水的没什么好处,只会让你们更痛苦。”
听了筱曼妈妈一席话,孙钧戈惨然一笑;“阿姨,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会的。”
第二天一早, 睡梦中醒来的筱曼收到了孙钧戈的邮件, 一封绝交邮件:说他千不该万不该隐瞒了病情, 实在自私;说在筱曼接到邮件时他已远赴他乡治病,不知归期几时;说他现在心无旁念,没有任何事情能比他治病这件事更让他挂心的了。他现在最大的人生目标就是治病活命,对其他的都无暇顾及;说他已铸大错, 不想再误她年华,劝她忘记过往, 不要再联系他,并相信她会在人生的下一站有更好的风景云云。
看到邮件的筱曼失声痛哭,吓得筱曼妈妈夺门而入,等弄明白了状况,她轻拍不停抽泣的女儿:“既然他这样说了,你还有什么好想的?看来我没有猜错,他果然隐瞒了。”
说到这,筱曼妈妈走到卫生间拿来一条毛巾替筱曼擦着一脸的狼藉:
“筱曼,别哭了。”说着又伸手摸摸筱曼的额头:
“你看,你还有热度,要好好休息。他走了,又没告诉你去了哪里,说明他铁了心要和你断了。这样也好,大家好聚好散,以后见面还可以做朋友。”
筱曼至此再没有和孙钧戈联系,她心里怄了一口气:他什么都瞒着自己,瞒不住了就一走了之,这算什么?!筱曼妈妈暗自里一直在察言观色,看筱曼朝九晚五地上下班,按时吃饭睡觉,周末又只是窝在家里看电视,这才放下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心里深深地感谢孙钧戈,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人,年纪轻轻,偏偏得了这种病!
她看得出筱曼不快乐,但她深信时间是这世上最好的情伤治愈良药,这一点她自己深有体会:那种刺心的痛楚会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地不再那么强烈。更何况筱曼还这么年轻,美丽,在她身边打转的男人不少,新的感情会让她忘掉过往的种种,一定会的。
时间走过了盛夏,掠过了秋黄,来到肃杀的寒冬。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传来了孙钧戈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