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母亲的公历生日在同一天, 都在九月底。农历日子都紧跟中秋。以前每逢这个时间段,我们家都要几番庆祝。而迈入不惑之年后,我却再没有庆生的热情和兴趣了----这日子过得太快了,快的让我胆颤心惊:时间驶入加速道,迅忽得来不及让我触摸和感叹。回想起年少时,日子过得多慢啊,那时的感觉似乎是度日如年,桩桩事都那么刻骨铭心,到如今都历历在目。至今记得十六岁生日时,临座的同学送我一张窄窄的书签,上面写着她给我的生日祝福:"你拥有一轮满月"。而今的日子,却真是度年如日,前几分钟脑子里的事情过会就不记得了。无从拯救衰退的记忆力,以至我不得不随身带笔和便签。为什么会这样?是从前慢吗?
我有些怕过生日了。怕这年年无声的提醒:你人到中年了,你正走在不可逆的老去的路上。人生已经过半,你大约不太有胆量去眺望那隐约可见的终点的。
中年对于我曾经是个非常遥远的概念。在家是最小的孩子,从小学到大学,也一直是班级里年纪最小的学生之一。上班后习惯于被唤作'小某某',心理上后知后觉惯了,总觉得自己离那些被尘世烟火熏染的中年太过遥远。那些整日为生活奔忙,为柴米油盐烦恼,被繁重的工作和家务所累的中年人,他们有的秃顶,有的挺着大肚腩,眼神油腻世故,表情索然无趣。我才不愿意变成他们那样。可是,没有想到的是,时间没有暂停键,还来不及好好感受年轻我就被岁月裹挟到中年这个门槛里。
这时的生活已经变得波澜不惊,日子不过是机械地重复,味道寡淡,内容停滞不前。职业的前景可以看到尽头,再往前上升的通道和空间已然十分狭窄。陷入这样的境地,内心还是有不甘的:害怕生活从此庸常,更怕庸常从此凝固,而自己只能在其中沉沦。
有言道,"人到中年,换一套房子,一辆车,也是不容易的,更别说换一种活法"。不是没有想过尝试'生活在别处'。如今的生活,不也正是年轻时憧憬并履行'生活在别处'的结果么?这些年在'别处'的生活已经将我稳稳地长成了一棵树,如果再连根拔起移栽,不知道要交付怎样的学费才可成活。用Sandwiched age来形容这个夹心年龄,是再恰当不过的了。上有年迈的父母,下有为之操不完的心的孩子,柴米油盐也好,阳春白雪也罢,所有的问题,无论来自哪一重世界,我都得亲力亲为去解决。我已经不能只为自己而活----中年人的字典里最重要的两个字就是责任。
只能如此。如果你不安于命运的定数,却又无力改变,那么还不如服从它对余生稳妥的安排。无论你服不服,谁不老呢?谁真的不怕老呢?任何生命都有它的周期,绽放和凋零是自然界不可抗拒的规律。中秋过后即是深秋,生命的秋自然也在向更深的深秋奔去。从前慢的少年时光,是纯净的一掬山泉;而当下的中年岁月,是浓郁的一杯陈酿。不必对季节的自然更迭过于感伤,更不必对人世必要的丧失不能释然,只能试着坦然面对生命里必有的遗憾。
等我八十岁的时候,会怀念现在的我该有多么年轻么?不要再高堂明镜悲白发了,趁冬季来临之前,多运动运动,松快松快吧。老胳膊老腿虽不及年轻时那么强壮灵活,但也得动啊,我告儿您,不动会老得更快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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