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自从爸爸去世以后,一直拒绝冬天,害怕冬天,或许是那一年凛冽的风从心底里刮过后, 记忆冰冷彻骨得让人想起来便内心生痛的缘故吧。
反正每到这个季节,无从逃避的我都会把自己一层一层裹成一个熊,迎着风走出去。就像寒冬中用围巾包裹着脸一样,我用笑容包裹着忧伤,剩一双眼睛张望着人来人往。
渐渐地,习惯了这种包裹,习惯了在冬日里寻找夏天般的温暖。可直到姐姐出事的那一年,固执的自己才突然发现,夏天同样是一个不可靠的季节,同样可以冷得像三十年前那个冬天。
“姐姐遭遇了工伤,非常严重!”
得知这一不幸的消息时正值盛夏,一个骄阳似火的季节。
那是一个周日的黄昏,知道哥哥姐姐会像往常一样回妈妈那里吃饭,于是照例给家中了打电话。奇怪的是接连几次姐姐都不在,问妈妈得到的回答总是:“她工作忙,过不来。” 可是,打姐姐的手机又总是关机。
一种灰秃秃的不祥的感觉立刻漫过心头,愚钝的自己预感到家中的姐姐可能出了什么事。
于是,那天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固执地往家里打电话,得到的回答都是;家中一切都好!姐姐只是工作忙等等。末了,妈妈总不忘加一句: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
妈妈与哥哥看似平静的的回答如出一辙,这让性情本就急躁的我几近疯狂起来。我告诉哥哥:明天让姐姐按时来听我电话,否则我便立刻飞回去看个究竟。
大概是耐不过我的执拗与疯狂吧,嫂子最终说出了实情。
电话里,嫂嫂说:姐姐工作时不幸被崩裂的高压风镐皮管抽中了双眼,可能会双目失明!这几个月以来家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像是被什么东西迎头狠狠敲了一棒,我整个人呆住了,木木地放下电话后,大脑一片空白。
我突然感到害怕,害怕电话会突然想起来,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妈妈,如何安慰自己脆弱的眼泪。
昏黑的屋里,我,一个人呆呆傻傻地坐着,眼前晃动的全是姐姐流满鲜血的面孔。我的心,在被无情地蹂躏着,撕扯着,很痛很痛。
这是爸爸去世后,心又一次被狠狠地刻下了痛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我能做什么?我该怎么做才能帮到我的家人?
问天,天不语。
世界突然变得很平静,上帝保持着它一贯的沉默。
想起朋友常说:一切就让它顺其自然吧。
以前每次听到,我都会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好啊!”似乎很轻松的选择,似乎很符合老庄哲学,似乎这样就真的会生活得平静无争。
可是,这些年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每一条路,好像自己的生活中并没有“自然”可以让我“顺”。因为没有自然状态,大都是人为的状态,如果“顺”,也只是顺着别人需要的状态罢了。
那种不争,在我看来是一种无奈。
于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不再相信有谁的生活是在顺其“自然”,至少我生活的“自然”状态里有着诸多的不顺,让我无法去“顺”。
眼前,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