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访广岛
【德】麦考·帕默 著
郎伦友 译
第十三章 第三节（上）
13.3 日本人的合谋
根据传统的史学说法，“核”轰炸的目的是通过向日本展示美国拥有一种毁灭世界的革命性武器，迫使他们震惊投降，感到任何进一步的抵抗都是徒劳的。当然，只有日本人真的相信这些轰炸确实是核轰炸，才能起作用。另一方面，日本政府在接受具有深远影响的美国的主张并承认失败之前，完全有理由认真审查证据。
根据记载，日本政府在广岛轰炸不久就接受了原子弹的说法，直到投降后才改变看法。对此似乎有三个可以想象的原因：
1，日本人没有注意到原子弹伪造的迹象而接受了这个说法；
2，虽然日本人被假的核轰炸震惊了，但他们并没有上当受骗，然而他们还是同意了这个说法，因为他们认为这在战争中是“体面”的方式；
3，日本人从一开始就参与了这场欺骗，与美国人合谋策划原子弹轰炸的说法。
虽然这看起来很可耻，但我们在这里将会证明，只有第三种选项才能与事实相符。
13.3.1 日本人没有受骗
广岛轰炸后，杜鲁门立即通过广播向全世界发表讲话，声称该“炸弹”的爆炸威力相当于两万吨TNT。【286，第241页】日本人当然能够估计出如此强大的轰炸所造成的破坏程度。（另见下文13.6一节）驻扎在广岛附近的日本陆军高级军官畑俊六将军向天皇报告，“在他看来，原子弹并不是那么强大的武器”。【296】这一看法与工程师德塞维斯基（见1.1一节）的评估相呼应。德塞维斯基把自己的印象概括为一句话：
我觉得好奇怪呀，在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在被破坏的景象时，观察者竟然忽略了幸存结构的证据！
如果接受原子弹的说法不是一个必然的结局，畑的观察应该会引发一场彻底的调查。
第二条本来应该追查的现场证据线索是有毒气体。早在8月7日，广岛医生蜂谷在日记中写道：【62】
我听说的新式武器是不是还释放毒气或致命细菌？
8月13日，在天皇裕仁宣布投降的前两天，蜂谷写道：
最流行的说法仍然是，一些被施放的毒气仍然从废墟里往外冒。
类似的早期反应还可以在其他证言中找到。在这方面，我们必须考虑到，日本军队对化学战非常熟悉。日本曾用毒气对付中国军队，包括有时还使用芥子气。因为担心受到无法抗拒的报复，美国避免使用这种手段。然而，格伦登【298】的说法是：
日本士兵的防毒训练组织得非常好，执行得也很好，日本所有的部队和大量的预备役人员都接受了化学战的训练。
在广岛被轰炸时，那里有大约4万士兵。虽然许多人被炸死了，但还有一些幸存者。幸存者肯定已经意识到毒气使用的迹象，他们开始传播“谣言”，说实际上是使用了毒气。
关于芥子气方面的专业知识也并不难获得。正如在12.2.4.1一节里提到的，位于离广岛50公里处的大久野岛的工厂大量生产硫芥子气和一些其他毒剂；这就是说，拥有渊博知识的专家近在咫尺。在这种情况下，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日本当局无法确定毒气的存在，尤其是芥子气的存在，也没能及时采取相应的缓解措施。他们没有向幸存者和救援人员发出危险警告，这就是他们在这场骗局中合谋的最明显、最致命的迹象之一。
13.3.2 日本当局并不感到震惊，而是从一开始就参与合谋
决定日本当局是事后默认还是从一开始就合谋的一个关键因素是美国的态度。如果事先没有任何相互理解，美国人不会指望日本人能够同意。日本政府本可以获得毒气袭击的证据，并在全世界面前指控美国。如果事先没有得到保证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美国人凭什么要碰运气呢？正如阿尔佩罗维茨【299】和其他历史学家充分证明的那样，日本政府的领导层清楚地意识到日本被打败了，而且日本政府长期以来一直试图按照那些战后最终实施的类似条款来实现和平。
日本当局参与合谋的另一个重要迹象是在这两次轰炸之前，他们在广岛和长崎没有发出空袭警报。传统的解释是，少量的攻击机——原子弹传说中永不疲倦的伊若拉·盖伊、博克的汽车、伟大的艺术家以及勇敢的机组人员的英雄事迹——使日本人相信这些飞机只是执行侦察任务。然而从以上情况看，很明显天空中飞机的数量肯定要多得多。
1946年美国战略轰炸调查处估计，复制在广岛和长崎所造成的破坏程度分别需要220架和125架携带易燃物和炸药的B-29轰炸机；【300，第102页】作为目击者，专家德塞维斯基【5】此前也提出过相近的数字。即使假设空袭是分阶段进行的，我们也看到了，在空袭开始的时候已经部署了多种弹药——“南瓜”或同等威力的炸药、凝固汽油弹和芥子气。因此，即使是在第一阶段，也肯定包括多架飞机，其数量之大足以引发空袭警报。
然而众所周知，广岛在上午早些时候发出的空袭警报却在空袭开始之前不久解除了。这一做法导致许多居民离开防空洞走上街头，必然大大增加受害者的人数。（脚注12）正如上面提到的，由于既未能向幸存者发出适当的警告，也没有给早期进入市区的人发放保护设备，造成了本来可以避免的伤亡，这种影响更为严重。
【脚注】
12：军火工程师若树估计，空袭警报的解除导致死亡人数增加了十倍。【170，第103页】如果只考虑爆炸物和燃烧物的作用，这个估计可能是合理的。然而芥子气很可能接触并杀死了许多得到屏蔽的人，例如在混凝土建筑物内的人们。（见8.6一节）
作者：麦考·帕默，医学博士。加拿大滑铁卢大学化学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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