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兵和警卫营突击队的联络,很简单,是通过对着步话机吹气和叩击来完成的。有的朋友提到可以用少数民族或地方语言,主意不错,美国人也的确听不懂。但仔细想想是不实际的,因为只要这样一呼叫,美军就会知道有咱们的人在周围活动。我们的侦察兵,不但不能被敌人听懂自己在说什么,而且干脆不能暴露自己的存在。 但是,这种吹气和叩击的含义,在每次行动中都临时规定,有所不同,因此毫无规律。在西方世界长大的美国兵,对摩尔斯电码的敏感比我们的农家子弟高得多,万一被哪个好奇的瑞安或者麦克听出了蹊跷,那可就麻烦了。实战中的这种通讯模式,虽然只能交流有限的几种意思,美国兵听见,却很难有所警惕。采访打过抗美援朝的老通讯兵,人家说了,美国兵有两件事儿咱们比不了,一个无线电,一个修车,天生的不用训练。有一回通讯车坏了,上海来的修理兵算专业,左修右修不见好,急得大伙儿直冒汗。有辆装俘虏的车堵在后面,上头的美国兵看了半天忍不住了,跟看押的干部沟通半天,蹬蹬蹬就过来帮忙来了 – 不是一个,一来来了四五个,有的支千斤顶,有的抄扳子,别看是老外一点儿不娇气,拿个小手电筒,铺块雨布就往车底下钻。几分钟搞定问题,把周围的志愿军惊得个个竖大拇哥。 美国兵一点儿得意之色都没有,一个个又泥又水的跳起来,也竖着大拇指,对司机玩命地朝天比划 -- 狗,狗,狗!!! 最要命的是,抓的舌头还得是知道咱们女兵在哪儿的,否则,你就是把李奇微中将抓来,也未必能解决问题。所以强攻一个阵地,拿下来顺便抓个舌头回来的想法并不切实 – 一来这种事并不好干,二来万一那个阵地上没人知道这档子事儿呢,你再攻一个? 几个小时之内就得抓一个活的回来,还得是知情的,最好还不惊动敌人(避免给此后的解救行动造成不必要的困难),这个题目,可实在不容易。 好在警卫营的骄兵悍将年龄虽不大,战龄都不短,四十二军从地北打到天南,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没见过,人家还真没把抓个舌头的事儿放在眼里。警卫营长下达的第一个命令是组成一支精干的突击队,顺着敌我两处战线的缝隙往敌人的后面插 – 几个小时的战斗之后,文工团员们被俘的地方,已经变成了美军的后方。 抗美援朝前几次战役,我军的部队曾经用小部队穿插打过几次漂亮仗,但是美军也渐渐学会了应付的办法。他们通常到夜间就把前线部队收缩成环形设置防卫圈,并以二线部队负责清除我军袭扰的小分队,志愿军则提升到化妆偷袭,双方的斗法进入新一阶段。 当然,到上甘岭这样的堑壕战战线上,这种空白地带就不存在了。 从理论上说,42军警卫营的突击队,也不是没有钻进去找到美军一个指挥所,抓个懂行市的高级美军问问这种可能。但是,这种运气能有多大呢? 要真有这样价值的地段,双方也就不会放任其作空白地段了。 他们最初的想法是尽量接近文工团员们被俘的地方,在那附近抓的舌头,应该更有价值。这一支小分队隐蔽地钻进战线后方之后,突了一段,那位带队的军官(没法确认是不是当时的四十二军警卫营营长)忽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目标 – 在林中有一段美军阵地间通讯用的被覆线正蜿蜒在林中。 美军阵地之间如果相隔不远,大多采用这种被覆线通信,大手大脚的美军往往用完就扔,被志愿军捡了不少,以至于李奇微后来都对此进行了干涉。 不过这段被覆线看来满新的,带队的中国军官忽发奇想,让测试了一下,通信兵示意 – 有信号。 于是,一个抓舌头的阵容马上摆开了。侦察兵发回信号 – 开炮,打一个齐射。 四发炮弹在周围不着边际地落地,爆炸的同时,侦察兵一刀割断了那条被覆线。 [待续] 营救女文工团员 再续 下面的情节,大部分中国人猜都可以猜到了 – 两名美国通信兵晃晃荡荡过来查线,把线路接通后突遭袭击,一名试图反抗的美军被当场刺杀,另一名束手就擒。 应该说,警卫营的捕俘行动堪称经典。首先,通过向敌后发射炮弹制造假象,使美军误以为电话线被我军炮兵的盲弹炸断,从而使来维修的人员放松警惕;其次,以十倍兵力突袭两名美军通信兵,使其完全无法反抗,且等对方修好线路后才抓人,避免美军过早发现通信兵的失踪;第三,抓的舌头是通信兵,这是美军中最八卦的一个兵种,其信息持有能力个个都不亚于一个情报军官。 这是美军的一大特色。在乔治.布隆德的《大洋余生》里面,曾经这样形容美国海军航空母舰企业号上,“在战斗进行的时候,一个专职军官坐在驾驶台上,把他所见到的情况在麦克风前描述出来,全舰都能听见……巡洋舰开始炮击了……突然,他们转过头来,听到飞行员在呼喊,好象航空母舰就置身于空战之中。 不知是谁首先提议放大音量,收听飞机间的无线电通话,接通舰上的广播喇叭。从心理上讲,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一个非比寻常的好主意。从此,空战虽然在离航空母舰很远的地方进行,但船员们仍然可以观战。他们观战的方式就象广播电台的听众收听体育比赛的报道一样。但是,收听空战的实况不比收听一场表演或演习,这是荷枪实弹的战斗!有飞机坠落,有人员伤亡,听起来比任何拳赛和球赛都更加惊心动魄。 飞行员在战斗之中或战斗之外都彼此进行近距离无线电话联络。一字不漏地转播飞行侦察和巡逻实况,往往使人感到厌烦。但是,一旦发现敌人,转播起来却很方便,这个道理是不难理解的。飞行员原则上是用暗语互相通话的。每架飞机都用一个女人的名字称呼。譬如:’喂,阿涅斯,我是莉莉,发现日机一架,距离三千米。’其实,飞行员除了用暗语称呼外,还用一种外行人听不懂的行话。在战斗激烈的时候,他们什么暗语、行话都顾不得了,就直接称呼他们自己的名字,’乔,闪开!这个胖娃娃是我的……,打中了,这个坏蛋!’’企业号’上的人听到了这喊叫声,连子弹打在飞机上的响声都听见了,还有嗒嗒的机枪声,轰隆的爆炸声。“ 美军因为无线电普遍配置到最低单位,因此基层单位之间繁重的通信内容,在没有什么战术战略价值的时候,常常仅采用很低密级的暗语。于是,闲着没事儿听各部队之间的花絮和扯淡就成为美军通信兵打发战斗时光的一个乐趣。 甚至,有的时候美军还会使用明码。最著名的一段明码是罗斯福总统逝世的时候被人们记住的。那一天,美军电台某个频道,两个基层军官在通话,这个频道的其他通信在发现他们在说话后很快静了下来,仿佛都在听他们两个人说话。-- 后来这件事被证明是美军官兵自发做的事情,并无人指挥。 “伙计,你准备回去么?”小富兰克林少校问。 “不,”约翰上尉答。“你呢?” “不,”少校说。“把这里收拾干净再说吧。再见,伙计,我的话完了。” “再见,”上尉答。“不必回话。” 通信结束,仍有许久没人在这个频段上说话。 约翰•罗斯福海军上尉是米切尔机动部队58.1特混舰队“黄蜂”号航空母舰上的军官,小富兰克林•罗斯福海军少校是“乌尔维特L•穆尔”号驱逐舰的舰长。他们都是刚刚去世的罗斯福总统的儿子,他们的军舰此时都在冲绳海面上,和日军的自杀飞机浴血奋战。 从个个方面衡量,我们都必须承认,美军是一支由优秀职业军人组成的百战精兵。尽管在朝鲜战场上很多美国兵找不到自己战斗的目标,但他们的职业素养和荣誉感,作战传统,均非普通军队可比。 被我们打得在长津湖落荒而走,状若幽灵的美军陆战一师,曾经是太平洋战争中日军的梦噩。在日本兵中流传着“陆战一师洗澡都用铁刷子“的恐怖留言。 被我们全歼在临津江畔的格罗斯特营,曾在埃及战场上以五百名战士突破八千名当地起义军包围的“皇家双徽营“。英国国王给这个营增加一枚帽徽,使他们能够无论怎样戴帽子都有一枚帽徽朝前。 …… 曾经在我们的宣传中,恨不得把我们的敌人都宣传成痴呆加流氓加胆小鬼。这样作战时宣传或有提高士气的意义。但战争结束之后,当我们回头来看,才发现,其实我们的对手,很多都是那个时代世界各国最优秀的军人。他们同样具有忠诚,勇敢,珍惜荣誉等种种职业美德。也曾打过许多艰难而光荣的战斗。 但是,正是这些最优秀的军人,硬是被我们的志愿军从鸭绿江一直赶到了三八线。 承认敌人的优秀,才能够理解抗美援朝的战场上,我们打的并不是一个抽象的纸老虎,而是地地道道的真老虎。也才能够理解,我们的先人,为我们赢得了怎样的光荣。 美国通信兵很配合 – 此人本来或许还想挣扎一下,在看到自己同伴跟蝴蝶标本一样的下场后立刻改变了立场。 警卫营立即做出了前去劫杀的决定,目标,就是美军的会合地点。 大家可能注意到老萨描述警卫营抓舌头的过程可算既不具体,也不生动,这是什么原因呢? [待续] [有朋友提到希望我讲讲自己现在的情况,我想这样说一下会让朋友们比较安心。我先患眼疾,后因透支过多引发些别的问题,前面一个多星期身体都不甚好,几乎无法作任何工作,体重减掉十斤左右。这两天稍好一些,但医嘱仍不能多劳,因此,有限的精力只能先放在谋生所需的工作上,勉强干完,每日已经精疲力竭。如是,大约两天写一篇文章,保持自己的写作状态而已。但总的来说,情况在好转,已在恢复期,请大家不必担心。]
那位说了,通讯要只有那么几种信号,真看见敌人往咱们军部顶上爬,你怎么说清这种事情呢,这不是作茧自缚吗?
这个问题嘛,要是日本人可能比较麻烦,中国人,那就简单了 – 您没看见王成那嗓子“向我开炮”吗?逼急了,明语都能用,还管什么密码啊,咱又不是猪脑子……
但联络方式粗陋的确带来不少问题,刘老就纳闷儿了,这警卫营的小伙子们,要干什么啊。
警卫营那边是没法回答的,此战之后,老刘才弄明白其中的玄虚。
说起来,到敌人阵地上抓个舌头,对一个军级单位的直属精锐部队来说,不是什么稀奇的任务。但这回的条件太苛刻了,仔细一分析,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正常情况下抓舌头都要乘其不备,现在四十二军后卫线和敌军死死沾着,双方阵地犬牙交错,两边的炮弹,子弹不断朝对方的头上盖去,打得硝烟四起。对面美国兵的确不少,都在哪儿趴着朝咱放枪呢。哪个美国兵会缺心眼到在这种时候还毫无警惕地等着被抓舌头,那肯定是智力不全,抓来也没用的。等到天黑以后摸上去抓个把警惕性差的不是不可能,但出于地球人都知道的原因,吴军长绝不会同意自己的女兵在美国人那边过夜,否则吴瘸子有变吴疯子的可能,这一点,警卫营的营长肯定明白。
审问这名俘虏,得知真的有一支美军报告他们抓到了一批中国俘虏 – “包括一批没有武装的女兵”。这个消息在美军中引起了相当高的兴趣,从中午开始,很多美国兵都在电话里讨论着这个问题。这支部队是美军一个徒步侦察队,出现在文工团的位置纯属地图有误造成的偶然事件,险些形成孤军突出。最新消息是他们正在从山地向公路行进,和那里留守的车队会合。按说他们早就应该和后续部队会合,乘汽车返回了,但今天他们的行动明显比较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