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救女文工团员 (续,再续,再再续) -- 萨苏

来源: 下里白雪_阳春巴人 2011-06-24 10:39:07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51327 bytes)

炮兵和警卫营突击队的联络,很简单,是通过对着步话机吹气和叩击来完成的。有的朋友提到可以用少数民族或地方语言,主意不错,美国人也的确听不懂。但仔细想想是不实际的,因为只要这样一呼叫,美军就会知道有咱们的人在周围活动。我们的侦察兵,不但不能被敌人听懂自己在说什么,而且干脆不能暴露自己的存在。

但是,这种吹气和叩击的含义,在每次行动中都临时规定,有所不同,因此毫无规律。在西方世界长大的美国兵,对摩尔斯电码的敏感比我们的农家子弟高得多,万一被哪个好奇的瑞安或者麦克听出了蹊跷,那可就麻烦了。实战中的这种通讯模式,虽然只能交流有限的几种意思,美国兵听见,却很难有所警惕。采访打过抗美援朝的老通讯兵,人家说了,美国兵有两件事儿咱们比不了,一个无线电,一个修车,天生的不用训练。有一回通讯车坏了,上海来的修理兵算专业,左修右修不见好,急得大伙儿直冒汗。有辆装俘虏的车堵在后面,上头的美国兵看了半天忍不住了,跟看押的干部沟通半天,蹬蹬蹬就过来帮忙来了  不是一个,一来来了四五个,有的支千斤顶,有的抄扳子,别看是老外一点儿不娇气,拿个小手电筒,铺块雨布就往车底下钻。几分钟搞定问题,把周围的志愿军惊得个个竖大拇哥。

美国兵一点儿得意之色都没有,一个个又泥又水的跳起来,也竖着大拇指,对司机玩命地朝天比划 -- 狗,狗,狗!!!

敢情不是技痒,是怕自己的空军弟兄色盲分不清色,一块儿的统统打了!

那位说了,通讯要只有那么几种信号,真看见敌人往咱们军部顶上爬,你怎么说清这种事情呢,这不是作茧自缚吗?


这个问题嘛,要是日本人可能比较麻烦,中国人,那就简单了
  您没看见王成那嗓子“向我开炮”吗?逼急了,明语都能用,还管什么密码啊,咱又不是猪脑子……

但联络方式粗陋的确带来不少问题,刘老就纳闷儿了,这警卫营的小伙子们,要干什么啊。


警卫营那边是没法回答的,此战之后,老刘才弄明白其中的玄虚。


说起来,到敌人阵地上抓个舌头,对一个军级单位的直属精锐部队来说,不是什么稀奇的任务。但这回的条件太苛刻了,仔细一分析,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正常情况下抓舌头都要乘其不备,现在四十二军后卫线和敌军死死沾着,双方阵地犬牙交错,两边的炮弹,子弹不断朝对方的头上盖去,打得硝烟四起。对面美国兵的确不少,都在哪儿趴着朝咱放枪呢。哪个美国兵会缺心眼到在这种时候还毫无警惕地等着被抓舌头,那肯定是智力不全,抓来也没用的。等到天黑以后摸上去抓个把警惕性差的不是不可能,但出于地球人都知道的原因,吴军长绝不会同意自己的女兵在美国人那边过夜,否则吴瘸子有变吴疯子的可能,这一点,警卫营的营长肯定明白。

最要命的是,抓的舌头还得是知道咱们女兵在哪儿的,否则,你就是把李奇微中将抓来,也未必能解决问题。所以强攻一个阵地,拿下来顺便抓个舌头回来的想法并不切实  一来这种事并不好干,二来万一那个阵地上没人知道这档子事儿呢,你再攻一个?

几个小时之内就得抓一个活的回来,还得是知情的,最好还不惊动敌人(避免给此后的解救行动造成不必要的困难),这个题目,可实在不容易。

好在警卫营的骄兵悍将年龄虽不大,战龄都不短,四十二军从地北打到天南,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没见过,人家还真没把抓个舌头的事儿放在眼里。警卫营长下达的第一个命令是组成一支精干的突击队,顺着敌我两处战线的缝隙往敌人的后面插  几个小时的战斗之后,文工团员们被俘的地方,已经变成了美军的后方。

 象四十二军这种且战且退的情况,后卫线其实并不是完完整整的一条线,双方激烈交火的两个阵地之间,往往有一些空白地带。这种空白地带对双方来说谁也不想要,但限于兵力和战线不断变换的情况,谁也不可能把士兵象站岗一样一线平摆在一条线上,只能有轻有重,放弃一些战术价值不大的区域。所谓的空白地带大多地形不佳,不是处于侧射火力的攻击范围,就是不具备大部队行进的道路条件。可是,对于善于隐蔽,经验丰富的小股精兵来说,空白地带正是深入敌后的通道。

抗美援朝前几次战役,我军的部队曾经用小部队穿插打过几次漂亮仗,但是美军也渐渐学会了应付的办法。他们通常到夜间就把前线部队收缩成环形设置防卫圈,并以二线部队负责清除我军袭扰的小分队,志愿军则提升到化妆偷袭,双方的斗法进入新一阶段。

当然,到上甘岭这样的堑壕战战线上,这种空白地带就不存在了。

从理论上说,42军警卫营的突击队,也不是没有钻进去找到美军一个指挥所,抓个懂行市的高级美军问问这种可能。但是,这种运气能有多大呢?

要真有这样价值的地段,双方也就不会放任其作空白地段了。

他们最初的想法是尽量接近文工团员们被俘的地方,在那附近抓的舌头,应该更有价值。这一支小分队隐蔽地钻进战线后方之后,突了一段,那位带队的军官(没法确认是不是当时的四十二军警卫营营长)忽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目标  在林中有一段美军阵地间通讯用的被覆线正蜿蜒在林中。

美军阵地之间如果相隔不远,大多采用这种被覆线通信,大手大脚的美军往往用完就扔,被志愿军捡了不少,以至于李奇微后来都对此进行了干涉。

不过这段被覆线看来满新的,带队的中国军官忽发奇想,让测试了一下,通信兵示意  有信号。

于是,一个抓舌头的阵容马上摆开了。侦察兵发回信号  开炮,打一个齐射。

四发炮弹在周围不着边际地落地,爆炸的同时,侦察兵一刀割断了那条被覆线。

[待续]

营救女文工团员 再续

 

下面的情节,大部分中国人猜都可以猜到了  两名美国通信兵晃晃荡荡过来查线,把线路接通后突遭袭击,一名试图反抗的美军被当场刺杀,另一名束手就擒。

应该说,警卫营的捕俘行动堪称经典。首先,通过向敌后发射炮弹制造假象,使美军误以为电话线被我军炮兵的盲弹炸断,从而使来维修的人员放松警惕;其次,以十倍兵力突袭两名美军通信兵,使其完全无法反抗,且等对方修好线路后才抓人,避免美军过早发现通信兵的失踪;第三,抓的舌头是通信兵,这是美军中最八卦的一个兵种,其信息持有能力个个都不亚于一个情报军官。

这是美军的一大特色。在乔治.布隆德的《大洋余生》里面,曾经这样形容美国海军航空母舰企业号上,“在战斗进行的时候,一个专职军官坐在驾驶台上,把他所见到的情况在麦克风前描述出来,全舰都能听见……巡洋舰开始炮击了……突然,他们转过头来,听到飞行员在呼喊,好象航空母舰就置身于空战之中。

不知是谁首先提议放大音量,收听飞机间的无线电通话,接通舰上的广播喇叭。从心理上讲,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一个非比寻常的好主意。从此,空战虽然在离航空母舰很远的地方进行,但船员们仍然可以观战。他们观战的方式就象广播电台的听众收听体育比赛的报道一样。但是,收听空战的实况不比收听一场表演或演习,这是荷枪实弹的战斗!有飞机坠落,有人员伤亡,听起来比任何拳赛和球赛都更加惊心动魄。

 

飞行员在战斗之中或战斗之外都彼此进行近距离无线电话联络。一字不漏地转播飞行侦察和巡逻实况,往往使人感到厌烦。但是,一旦发现敌人,转播起来却很方便,这个道理是不难理解的。飞行员原则上是用暗语互相通话的。每架飞机都用一个女人的名字称呼。譬如:喂,阿涅斯,我是莉莉,发现日机一架,距离三千米。其实,飞行员除了用暗语称呼外,还用一种外行人听不懂的行话。在战斗激烈的时候,他们什么暗语、行话都顾不得了,就直接称呼他们自己的名字,乔,闪开!这个胖娃娃是我的……,打中了,这个坏蛋!’’企业号上的人听到了这喊叫声,连子弹打在飞机上的响声都听见了,还有嗒嗒的机枪声,轰隆的爆炸声。“

美军因为无线电普遍配置到最低单位,因此基层单位之间繁重的通信内容,在没有什么战术战略价值的时候,常常仅采用很低密级的暗语。于是,闲着没事儿听各部队之间的花絮和扯淡就成为美军通信兵打发战斗时光的一个乐趣。

甚至,有的时候美军还会使用明码。最著名的一段明码是罗斯福总统逝世的时候被人们记住的。那一天,美军电台某个频道,两个基层军官在通话,这个频道的其他通信在发现他们在说话后很快静了下来,仿佛都在听他们两个人说话。-- 后来这件事被证明是美军官兵自发做的事情,并无人指挥。

“伙计,你准备回去么?”小富兰克林少校问。

“不,”约翰上尉答。“你呢?

“不,”少校说。“把这里收拾干净再说吧。再见,伙计,我的话完了。”

“再见,”上尉答。“不必回话。”

通信结束,仍有许久没人在这个频段上说话。

约翰•罗斯福海军上尉是米切尔机动部队581特混舰队“黄蜂”号航空母舰上的军官,小富兰克林•罗斯福海军少校是“乌尔维特L•穆尔”号驱逐舰的舰长。他们都是刚刚去世的罗斯福总统的儿子,他们的军舰此时都在冲绳海面上,和日军的自杀飞机浴血奋战。

从个个方面衡量,我们都必须承认,美军是一支由优秀职业军人组成的百战精兵。尽管在朝鲜战场上很多美国兵找不到自己战斗的目标,但他们的职业素养和荣誉感,作战传统,均非普通军队可比。

被我们打得在长津湖落荒而走,状若幽灵的美军陆战一师,曾经是太平洋战争中日军的梦噩。在日本兵中流传着“陆战一师洗澡都用铁刷子“的恐怖留言。

被我们全歼在临津江畔的格罗斯特营,曾在埃及战场上以五百名战士突破八千名当地起义军包围的“皇家双徽营“。英国国王给这个营增加一枚帽徽,使他们能够无论怎样戴帽子都有一枚帽徽朝前。

……

曾经在我们的宣传中,恨不得把我们的敌人都宣传成痴呆加流氓加胆小鬼。这样作战时宣传或有提高士气的意义。但战争结束之后,当我们回头来看,才发现,其实我们的对手,很多都是那个时代世界各国最优秀的军人。他们同样具有忠诚,勇敢,珍惜荣誉等种种职业美德。也曾打过许多艰难而光荣的战斗。

但是,正是这些最优秀的军人,硬是被我们的志愿军从鸭绿江一直赶到了三八线。

承认敌人的优秀,才能够理解抗美援朝的战场上,我们打的并不是一个抽象的纸老虎,而是地地道道的真老虎。也才能够理解,我们的先人,为我们赢得了怎样的光荣。

如果我们在那个战场上碰到的都是懦夫和智障者,那实在让我们无法享受这份光荣呢。

审问这名俘虏,得知真的有一支美军报告他们抓到了一批中国俘虏
  “包括一批没有武装的女兵”。这个消息在美军中引起了相当高的兴趣,从中午开始,很多美国兵都在电话里讨论着这个问题。这支部队是美军一个徒步侦察队,出现在文工团的位置纯属地图有误造成的偶然事件,险些形成孤军突出。最新消息是他们正在从山地向公路行进,和那里留守的车队会合。按说他们早就应该和后续部队会合,乘汽车返回了,但今天他们的行动明显比较缓慢。

美国通信兵很配合  此人本来或许还想挣扎一下,在看到自己同伴跟蝴蝶标本一样的下场后立刻改变了立场。

警卫营立即做出了前去劫杀的决定,目标,就是美军的会合地点。

大家可能注意到老萨描述警卫营抓舌头的过程可算既不具体,也不生动,这是什么原因呢?

[待续]

[有朋友提到希望我讲讲自己现在的情况,我想这样说一下会让朋友们比较安心。我先患眼疾,后因透支过多引发些别的问题,前面一个多星期身体都不甚好,几乎无法作任何工作,体重减掉十斤左右。这两天稍好一些,但医嘱仍不能多劳,因此,有限的精力只能先放在谋生所需的工作上,勉强干完,每日已经精疲力竭。如是,大约两天写一篇文章,保持自己的写作状态而已。但总的来说,情况在好转,已在恢复期,请大家不必担心。]

 抓舌头的经过描写不够详细,是因为萨并没有能采访到警卫营参加了这次战斗的官兵。所以,只能通过该军《电讯报》的编辑和配属该军的炮团刘参谋长的描述来回顾这次营救行动的前后经过。

 最接近的一次,是萨找到了四十二军侦察队的一位老侦察员,而且听人说起,他曾经参加过解救两名女兵。想来,这或许是一次战斗。

 然而,等见了面才知道,这位豁了牙却依然专爱吃蚕豆的老者,与此战并无关系。老爷子耐心地给萨解释 我们军,警卫营是警卫营,侦察队是侦察队,他们分三个连,我们分两个连,一个骑兵侦察连,一个步兵侦察连,我是干步兵地。

 那么,营救两名女兵是怎么回事儿,难道四十二军的女兵撞了煞星,老会被人家抓去等着营救?

 那是完全不相干地。老爷子给来访的老萨和记者一一满上茶,慢条斯理的说,在朝鲜我是没救过女兵地,抓倒是抓到过两个。

 “抓?”萨还没有反应过来,带萨过来采访那位记者和老爷子熟,抢先问道,“这两个女兵犯了什么纪律,要侦察连的去抓?”

 老爷子摇头,喝了一口茶道  这两个女兵没有犯纪律,这两个女兵是南朝鲜伪军地。

 原来,老爷子四次战役时化妆走在大队前面,他,侦察排长老田和两个会讲朝鲜话的东北侦察员一直朝前摸,摸到了水原城,稀里糊涂和败兵难民一起混进了城里。他们找到一个南朝鲜电信机关,要扔两个手榴弹骚扰一下的时候,发现里面只有一个值班的女通信兵。

 于是,骚扰改成抓人。

 女报务员没想到城里也能有八路,看见四个中国兵就软了半截,根本没抵抗。

 一打听,才知道这里隔着一堵墙,是两个电台。一个军用的,一个民用的。民用的也被南朝鲜军方接管了,充作备用电台。眼看水原危急,傍晚的时候留守的军官要回家看看,一去不返,守兵左顾右盼,越来越少,只有这一个女兵对李大总统承晚忠诚不二,仍在坚守岗位,结果等来了中国兵。

 二话不说,押上这个女兵去隔壁,那边,竟然也只剩了一个对李大总统承晚忠诚不二,仍在坚守岗位的女兵。

 于是,一切如法炮制。

 接着,在中国兵的枪口下,两个忠诚的南朝鲜女兵开始疯狂地对着话筒大喊:“中国兵进城啦!共军来啦!”

 民间用的先喊,军用的后喊,四十二军侦察队乘机在水原城里鸣枪投弹,本已风声鹤唳的水原城顿时一片大乱,奔逃的南朝鲜车辆很快把道路堵死,弃车而逃的人员把车辆点燃以免被俘,又引起更大的混乱。

 应该说,这场骚乱对四十二军拿下水原立了首功。

 那两个南朝鲜女兵听指挥吗?

 第一个费了点儿劲,上了点儿手段地。老爷子眼神儿游移地说,似有难言之隐。

 再三启发,政治思想工作,老爷子觉得自己做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终于开口了  我们说服了半天,让她广播我军已经进城的消息,那女兵光哭不吭声。后来我告诉她,你要是配合,完事儿了就放了你,你要是不配合,就把你交给人民军……

 这女兵当时就配合了。在南朝鲜,人民军的形象被宣传得和魔兽人差不多,她敢不配合吗?

 第一个配合了,第二个也就不用说服,上来就是选择题,对方回答得一样干脆。

 那后来人放了吗?萨问。老爷子用手摩了一下亮光光的头顶,依旧目光游移  吴军长后来写书还提过这一段地,放没放人,他大概都写了吧?

 哦,那咱得查查去。

 警卫营参加过这次战斗的官兵未能采访到,最主要的原因,是当年秋季四十二军曾和美韩军苦斗394.8281.2两高地。为了争夺281.2高地,双方五次阵地易手,而394.8高地是彭德怀视察四十二军时候到过的重要阵地,可想而知两军的交锋多么惨烈。以四十二军入朝后作战之强悍,可以想象为了争夺这两个至关重要的高地,该军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在激烈的反复争夺中,许多曾在四次战役中经历了邸平里那样血战的志愿军战士长眠在这两个高地上。前线部队有经验的老兵在战斗中急剧消耗,军警卫营的人员一次次被调出投入到最关键的战场,却再也没有回来。因此,参加过营救女文工团员一战的警卫营官兵,战后仍幸存的可称凤毛麟角。

 这两个阵地最终没能守住,成为四十二军的一大痛处。在此后的军史上这两个本来无名的高地有着一个很多人熟知的名字  白马山。后来的三十八军大战白马山,就是为了收复此地。

 朝鲜,留给我们的,不仅有骄傲,也有伤痛。

 而警卫营的营救之战,无疑是骄傲的一部分。在活捉了那名美军通信兵之后,警卫营立即向敌军的集结地扑去。

 只是,在敌后的行动毕竟多所顾忌,所以,当他们到达美军的集合地点时,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  押解着文工团员们的美国兵们,比他们先到。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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