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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全面侵略乌克兰后不久,大量乌克兰人逃离家乡,涌入乌克兰西部或跨过国境线前往欧洲其他国家躲避战火。旅居海外的乌克兰人也在所在地发起援助活动,支持乌克兰军队、帮助逃难的同胞。荷兰的乌克兰社群在各城市组织捐款捐物,帮助当地以及尚留在乌克兰的平民。
那时我长居的城市就开展了许多帮助乌克兰的慈善活动。大部分由荷兰人发起、组织的,但也有少量是在荷的乌克兰人或乌克兰商会等组织发起的。4月初我回到长居的城市后,在一个社区论坛上看到了乌克兰人发布的募捐信息,便和组织者联系,约好某日下午把我的捐赠物送去他们一个租用作仓储的会议室。
那是位于城市外围工业区的一座仓储式建筑。因为室内空间有限,院子也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物资,大部分是当地居民捐赠的衣物被褥等家居用品,也有一些慈善组织批量购置的物资。最初在上WhatsApp和我联系的那位旅居荷兰多年的乌克兰中年女士并不在场,接待我的是两位非常英俊的乌克兰年轻小伙。他们佩戴着写着自己名字的乌克兰“商会”的名牌,正在整理院内的物资、装车。
我们一起把车后备箱的东西搬下来后,我和其中一个个子较小的小伙简单聊了几句。问了物资什么时候、如何运回乌克兰。在那里有乌克兰慈善机构负责集中和分发物资给从东部逃到西部的难民。他们运货车在送达后会马不停蹄的再返回荷兰继续运送物资;但他们两个说这次回去后就不会再回来荷兰了。
返程途中,我与那名乌克兰籍荷兰女士确认捐赠已送到,并顺便问了一些没有来得及问那个小伙子的问题。尤其是为什么那2个小伙子不再回来之后,谁负责开车的问题。她的回答让我无法抑制悲伤:那两个小伙子是最后一批担任司机的乌克兰男子,像此前担任此职的乌克兰小伙们一样,他们到达乌克兰后便会立即参军。此前回去的司机们的车会由波兰的志愿者开回荷兰,再由另外在荷兰旅居的乌克兰小伙接力开下一趟。而我们见到的那2个小伙子之后,运输任务就完全由波兰志愿者接手。
很长时间内,我的眼前不断闪过那2个乌克兰小伙的英俊的笑脸,并试图将他们的相貌深深的刻入心里。
我每天关注乌克兰的战况,经常在社交媒体上看到关于乌克兰伤亡的消息。每当看到类似信息,我都会默默祈祷,希望曾与我短暂相遇的那2个小伙子平安。他们那么年轻、那么英俊、笑容那么灿烂,若不是战争,他们还有大好的前程。。。
到了9月底,乌克兰的局势恶化。我们在荷兰也开始切身体会到战争带来的影响。超市物价上涨,部分食品,尤其是玉米制半成品,时不时短缺;能源价格攀升(这些在2023年逐步得到缓解或恢复正常)。冬天的乌克兰非常寒冷,物资短缺让那些背井离乡的难民生活越发艰难。当时我正准备跨城市搬家,于是进行了大规模的断舍离。我特意询问了那个乌克兰籍荷兰女士,是否可以将断舍离的衣服、毛毯、睡袋等捐给乌克兰。那个女士告诉我任何物品都可以捐,甚至浴巾、鞋等也很需要 -- 很多难民一无所有。于是我们约好由他们会安排人到我家取东西,因为4月时那种大规模的募捐已停止,不再组织成规模的运送物质回乌克兰了。
约定时间过去半个小时,门铃响了。门外站着两位老人 – 看到他们的前几秒钟,我有点没有缓过神。他们看起来很卑微,手足无措;瘦削、沧桑,衣衫褶皱,显然是从事过一段时间体力劳动的人。我猛地一下以为站在那里的是某国的农民工。我请他们进来,他们犹犹豫豫的最终没有跨进门口,我低头一看,他们的鞋很脏很旧。我赶忙和他们说,没事请进来,东西很多,我一个人搬不动。他们不会说英语,更不用说荷兰语,但经过比划他们还是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们慢慢的进来后,看到我准备的东西,脸上有一丝丝不明显的开心,马上开始搬运东西。我跟他们出去,看到了他们开来的一辆很破旧的小面包车。他们进出好几次,把所有东西搬去车里后,我赶紧喊他们等一等,又怕他们听不懂,就跑进厨房把能所有的面包、奶酪和水等装了一大袋,让他们带上车吃。他们用夹杂着英语的乌克兰语不断向我道谢,神情既感激又羞涩。
2022年圣诞节,我与那为在荷兰的乌克兰女士互致了节日问候,我说“2023 must bring victory to you”,她回复我“ Thank you for your great words. Glory to heroes”。我忍住没有询问那两位乌克兰小伙是否安好。到了2024年圣诞,我再次给那个女士发去问候,却再未收到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