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2月的一天,我照例到单位上班,在收发室意外收到一封发自M国的信,是匹兹堡大学荣鸿曾教授寄给我的。信用繁体中文手写,大意是:他还记得几年前我申请过到匹兹堡大学读研,问我是否还有兴趣;如果有,让我尽快用电传(Fax)通知他,他去争取奖学金。
我怎么会收到这封信?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我最早有出国留学的想法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当时我已大学毕业,在山西省雁北艺校教书。记得1979年寒假回京期间,听说政府开始允许自费去海外留学,有人已经去了M国,运气好的还得到了奖学金。然而经过进一步了解,得知要想去读研并取得奖学金,必须通过一种叫“托福”(Test of English as a Foreign Language,简称 TOEFL)的官方英语考试,专业方面也要有一定竞争力。而我当时的英语水平离考托福还差得远,专业方面也没什么成绩,所以我决定把争取出国留学的事先放下,集中精力准备考国内的研究生。
后来我于1982年考取了中国艺术研究院的硕士生,并于1985年初毕业,开始在本院音乐研究所工作。在我读研及刚毕业那几年,出国留学的风气有增无减,与我同届的同学以及本单位的同事中都有人办成走了。我于是又有了这种的愿望,并把工作之余的时间主要用在自修英语上。由于此前我对口语和听力重视不够,所以加强了相应的训练。
上图是我当年为加强英语口语用过的教材《Modern American English》的封面。
大约在1985年底,我买了一台机械英文打字机,边学打字边开始发信联系M国的大学。
上图这样的机械英文打字机与我当年用过的基本一样(照片来自网络)。
通过初步打听,我了解到国外最适合我的专业是“民族音乐学”(Ethnomusicology)。于是我到图书馆查了有这个专业的学校以及他们的录取要求。经过初步筛选,我向十所学校发了第一封信,询问申请手续等。陆续收到回信后,我从其中进一步选出三所学校,都是“民族音乐学”专业比较强的,它们是:匹兹堡大学(University of Pittsburgh),马里兰大学巴尔的摩分校(University of Maryland at Baltimore County),和(俄亥俄州的)肯特州立大学(Kent State University)。当时是争取1987年秋季入学,申请材料截止日期都是1986年12月31号。
于是我根据要求开始准备申请材料,包括以前上学时的成绩单,师长的推荐信,以及发表过的文章提要等。特别要说明的是,我读研时的导师郭乃安先生,在所里指导过我工作的缪天瑞先生,音研所当时的所长黄翔鹏先生,和民族民间音乐研究室的室主任简其华先生先后为我写了推荐信,都对我的学业和工作予以肯定,并支持我出国留学。对先生们的鼓励和帮助,我永远感激不尽!
此外,托福考试的成绩必须在申请截止日期之前由考试中心寄到学校。我在准备其它申请材料的同时,利用工余时间抓紧学英语,还参加了一个社会上办的托福班,每星期上两晚上的课,为期三个月。那个班针对当时托福考试的模式,听力,词汇,阅读理解的训练齐头并进,相当强化。到最后一个月,每次课都是先进行一个托福模拟考试,然后讲解答案。那个班结束时,已经是1986年夏。我必须参加同年11月的考试,才能赶上年底的申请学校截止日期。
当时在国内参加托福考试并不容易,每年只在一定的考场与国外同步进行两三次,每次报名都比考试提前约三个月。由于各考场的考生容量有限,报名非常难,通常要排一宿队才能报上。经了解,我选择了在玉泉路的中国科技大学研究生院的考场去报名考试。记得报名的前一天,我早早吃过晚饭,傍晚就到了报名地点,见那里已经有些人在排队,多数人都比我年轻,还有几位是我托福班上的同学。人们自发组织给每个人发了排队的号,并告知不能离开,因为会不定时更换新号。那里有一间大空房子,人们先在房子外三五成群地聊天,聊的好像都和出国留学有关。天黑以后,人们几乎都到那空房子里靠墙席地而坐,困了就把头伏在自己胳膊上打盹,我也就那样睡着了。到后半夜忽然醒来,看到有人还在打盹,也有人又到院子里聊天。我觉得坐累了,就也到院子里听他们聊。当时已是夏末,后半夜有点凉意。有人弄来了些旧报纸和干树枝,开始在房前的空地上点火取暖,跳跃的火光映红了人们的脸。那火虽然一会儿就熄灭了,但我想在场的人们心里都有一团火,那是争取出国留学的热情之火… … 第二天上午我终于在那里报上了名,并于11月如期参加了考试。稍后收到了考试中心寄来的成绩 - 560分,超过了我申请的三所学校的分数线550分(记得当年托福的满分是667分左右)。
在准备考托福的同时,我陆续把其它申请材料都在年底之前分别寄给了那三所学校。到1987年4月,我先后收到三所学校的回复。结果不理想,都没给奖学金,只说如果自己交学费上学可以来。然而没有奖学金我是去不了的。
就在我联系M国学校的过程中,经过本单位的推荐和考核,我得到了国家教委主管的“中英友好奖学金”公派去英国进修一年的机会。于是我在1988年到英国北爱尔兰贝尔法斯特女王大学进修了一年“民族音乐学”,有关情况我以前发过几篇回忆文章,这里就不重复了(相关文章的链接见本文附录)。
上图是我在英国完成一年进修的证书。
1989年1月我从英国回国后,继续在音乐研究所工作。由于参与了本单位的多个项目,我平时工作很忙,没再考虑出国留学。没想到几年后,如本文开头所说,忽然收到荣鸿曾教授的信。他在信中除了问我是否还愿意去读研,还说“记得你在1991年Hong Kong ICTM会议上即场翻译的成绩不错。… … ”那是因为我和荣教授在那年的“国际传统音乐学会世界大会”上见过面。会上我除了用英语宣讲了自己的论文,还为本所黄翔鹏先生的主题发言做了口译,看来给荣鸿曾教授留下了印象(关于那次会议的更多情况,见拙文“参加国际传统音乐学会1991年世界大会有感”,本文附录有链接 )。从他的信中可以感觉到,如果我还愿意去读研,被录取并得到奖学金的可能性很大。但这机会毕竟来得够迟的,我的岁数也不小了,还要不要争取去?
(未完待续)
附录:
在英国进修 – 我的两位导师
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39916/201910/14569.html
在英国进修 - 两个学术会议
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39916/201911/16964.html
在英国进修 - 旅途偶遇
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39916/202001/17763.html
参加国际传统音乐学会1991年世界大会有感
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39916/202003/4077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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