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西4300年前八里坪遗址的核心发现,是中壕沟内围合的“宫殿式”建筑群,这处被专家认定为功能类似陶寺宫城的核心区域,藏着史前文明的权力密码。2023至2024年,考古队率先发现一处700余平方米的高等级建筑基址,而2025年的新发掘更令人振奋——在其东侧五六米处,又一处200余平方米的同期建筑基址破土而出。这两处建筑采用相同的营建方式,先挖深基槽,再用纯净黄土逐层夯筑,11层细密的夯土痕迹,见证着当时高超的建筑技艺。更值得关注的是,建筑废弃堆积中出土的有领玉环、玉璧、白陶鬹足等遗物,无不彰显着这里的尊贵等级,印证了这是一组功能关联的宫殿建筑群。
三重环壕的格局,更让八里坪遗址的核心地位一目了然。内、中、外三道环壕呈圆角长方形嵌套分布,外壕围合面积达46万平方米,中壕之内5.5万平方米的区域便是核心“宫城”,而内壕1万平方米的范围则是权力的核心。这种严密的规划绝非偶然,环壕不仅是抵御外敌的防御工事,更以清晰的空间划分,构建出“普通居住区—贵族核心区—权力中心”的等级秩序。在新石器时代晚期,这样的规模和布局在晋东南地区独一无二,使八里坪成为当时晋东南规模最大的核心聚落,也是连接中原与周边区域的文化枢纽。
标志性遗物的出土,为我们勾勒出这座“宫城”的生活图景与文化脉络。除了象征权力的玉石器,遗址中发现的燧石钻头、箭镞,展现了当时发达的手工业与生产力;龙山晚期的陶窑群,则印证了这里手工业的专业化发展。特别的是,遗址出土的陶鬲口沿外贴泥条附加堆纹的装饰风格,既带有晋中文化印记,又融入了本地特色,而后沿沁河流域传播至晋西南与豫西,成为文化交融的鲜活例证。这些遗物如同散落的拼图,拼凑出八里坪作为文化“熔炉”的生动面貌。
从2020年开始,一场跨越五年的系统考古,让八里坪遗址的面纱逐步揭开。山西省考古研究院联合多所高校组成的团队,以探沟与探方相结合的方式,累计发掘面积达2400平方米。面对耕土层下遗迹直接暴露、且多被龙山晚期遗迹打破的复杂情况,考古队员放弃效率低下的普通钻探,通过精准解剖探沟,厘清了建筑的年代序列与布局关系。在保护方面,考古队采用“边发掘边保护”的原则,对易损坏的玉石器进行现场加固,对夯土基址实施覆盖保护,并运用三维扫描技术建立遗迹数字档案,让珍贵遗产在科技护航下得以永续传承。目前,考古队正聚焦于探寻宫殿群西部与南部的附属建筑,力图还原“宫城”的完整格局。
当八里坪遗址的光芒逐渐绽放,与之相距仅90公里的陶寺遗址,共同构成了早期中国文明的“双璧”,带来深刻的文明启示。陶寺遗址以“中国”最早都城的地位闻名,其规整的都城布局、成熟的礼乐制度,代表着中原文明的核心高度;而八里坪遗址则以多元交融的特质,展现了文明传播的广阔脉络。两者一西一东,一为核心都城,一为区域枢纽,形成了“核心引领—枢纽辐射”的文明发展模式。
双遗址的发现,清晰印证了中华文明“多元一体”的形成历程。八里坪遗址出土的快轮制陶技术源自海岱地区,玉石工艺融合了晋中与豫北特色,这些多元文化元素经此中转,最终汇入陶寺代表的中原文明核心,形成“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文明格局。从庙二晚期的文化传入,到龙山晚期的多元交汇,再到二里头时期与中原核心区的凝聚,八里坪的文化变迁,正是中华文明从“多元并存”走向“多元一体”的生动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