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身天地一蘧庐,世事消磨绿鬓疏。
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 -- -- 黄庭坚

春天的时候,我从汕尾来到天津,为了看眼睛。
我很相信天津医科大学的眼科医院,原因是我父亲曾被介绍到这里医治眼疾。先在城边找一家快捷酒店住下,然后跟前台小姐姐们打听去眼科医院的走法——只要进城,不管大城小城,我都不敢开车。有地铁便乘地铁,无地铁便乘公交,二者皆无,便打的士。
小姐姐们问我干嘛去眼科医院,我说去挂号看眼睛。小姐姐们说不用去,现在都是网上挂号。我忙问网上咋挂?小姐姐们说下载一个眼科医院的挨屁屁就可以了。我说我不会,你们谁帮我好不好?
天津人是天下最爱帮助人的。一分钟,我的手机有了眼科医院的挨屁屁。又一分钟,我挂上了号。
然后我问怎么去,小姐姐们说你导航啊,我们知道你开车来的。我说天津的交通特乱,我一边开车一边看高德根本顾不过来。结果公交车是从这儿到那儿又从那儿到这儿,越说越糊涂,地铁也一样。
小姐姐们怜悯地说:外地人头一回来就是犯糊涂。
我用一口比较标准的天津话说你说嘛呢?谁头一回来?我在迎水道人民日报分社住了好久,在程林庄道纺院对面那个嘉华小区住的更久,跟你们说啊,我天津倍儿俗!
天津话“熟”念出来就是“俗”。
小姐姐们都乐了。
我继续白呼:刚来的时候我去买肉,售货员姐姐问我怎么吃?我心说你管我怎么吃呢?就不告诉你!旁边的顾客对我说,问你怎么吃是为了给你切。艾玛,我还没见过北方的肉铺主动给顾客切肉的。还有就是我在路边馒头铺买馒头,人家问我买几个,我说买俩。结果一个姐姐路过听见了,立即跳下自行车,直不楞腾对我说:你为嘛不买仨呢?见我懵懵的站着,姐姐补充说:买俩不如买仨合适!
小姐姐们一起笑,然后问我买仨了吗?我说没买,因为买仨吃不了。
号是四天以后的,我决定先去探查一下地形。一早起来准备打车,前台小姐姐们惊呼车费太贵了,奇怪我有车不开。我一咬牙,开车就开车,把高德地图定在“天津医科大学眼科医院”,然后出发。
还很顺,全是大路,停车场居然还有最后一个车位。进得大厅,先在一溜儿大照片下寻找我挂的这位主任医师,但是没有,我懵懵的。
跑到二楼打听,没人知道这位主任医师。我悻悻然下楼,直接去导医台询问,导医小姐居然也说不知道。我急眼了,拿出手机给她看,她微笑一下但立刻收敛,告诉我说你弄错了,你挂的是天津市眼科医院的号,这里是天津医科大学眼科医院。
晕死!
重新挂号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我把高德地图定在天津市眼科医院停车场,立即出发。
走过许多狭窄的小街小巷,七绕八绕,停车场完全没有车位,顾不上了,爱咋滴咋滴吧,随便停在路边,走进医院大厅。
先在照片墙下搜索,一眼便看到我挂的那位主治医师在墙上傻傻的笑。再看介绍,居然获得过许多荣誉称号,口碑甚好。
回到酒店,第一件事就是跟前台小姐姐说你给我把天津医科大学眼科医院的号挂成了天津市眼科医院了。小姐姐满脸通红,急忙问咋办呢?我说没关系,我觉得这位主治医师也挺好。
到了那天,我一大早出门,但仍然没有车位,我还是随意停在路边,上次也没被贴条,我对天津交警的菩萨心肠是有些把握的——怎么也忘不了有一次在小白楼附近被交警截停,细致的给我讲了我怎么违章后递给我一张罚单,然后绝对不好意思的对我说:您受累抽空把罚款交一下。
受累!举国上下,大江南北,有交警跟你这么说话的吗?
我走进眼科医院一楼大厅,因为来过,轻车熟路的步上二楼,刚刚在我要去的诊室门口坐下,显示屏上已经出现了我的名字。
一秒没迟到,也一秒没早到。我按时坐在了笑呵呵的医生面前。我向医生诉说了我的病况:经常跑的“荣乌高速”如今看成了“菜鸟高速”,连国人引为骄傲的微信付款,我也越来越困难了,因为看不清付了多少,也不晓得是不是按对了密码。唯一的好处是看电视剧的时候平静下来了,往常看到字幕上的错别字便怒火飙升,如今看不到字幕了,心气儿平和了许多。
笑医生一边听我诉说,一边笑呵呵的为我检查,态度很亲切,他告诉我:两只眼都有白内障,但是都不算严重,你可以过段时间再来,但要挂白内障科,你今天挂的是综合科。
我不可能继续在天津逗留了,我决定两天后离开。
早晨四点钟醒来,发现我的笔记本打不开了!
有电,满满的电,就是打不开。
7点钟开始用手机搜索电脑维修,打通了一个电话,对方是个有口音的小伙子,我介绍了我遇到的问题,然后请他上门。他说无法上门,你到我这里来吧。
我立即前往,高德地图就是带劲。在一片大多数关门停业的商铺中间,找到了小伙子的地址,是一个修理冰箱、洗衣机、空调的小店,橱窗上有一行小字:电脑维修。
门从里面锁着,打电话,他说马上到。正在门口向两边街上张望呢,门开了。原来这位师傅就在楼上睡。
检查了一遍笔记本,尝试了几次启动,结果跟我一样。他无奈的说弄不了,我问哪儿能弄,他说海光寺那边和鞍山西道那边都有专门恢复电脑文件的公司,司法鉴定所也行。
我苦笑,我的文件不想让他们看。
回到酒店,第一时间向糖糖求救,糖糖嘱咐我立刻寄来,我告诉她有不少不宜外人看的东东,恢复的时候你务必在旁边站着。
她说我都懂,问我哪天离开天津?我说等你收到笔记本的那天。
当天晚上,郁郁中接到了我妹妹的电话,问我在天津看眼睛的情况。我一句也没说眼睛的事,把笔记本的突发事故巴拉巴拉说了一个溜够。
第二天晚上,她又来电话了,却是报告了一个惊天的喜讯:我昨天回去了,聊天的时候说起你的笔记本坏了,焦头烂额急火攻心,跟热锅上的蚂蚁有一拼。结果毛毛说你赶紧告诉她不用焦头烂额,我给她买了一个笔记本电脑和一部手机。
我大惊,问他哪儿有钱?
妹妹:我也这样问他,结果人家说是炒股赚的!
我继续大惊:炒股还能赚钱?
妹妹:我也这样问他,人家说就是能。
我还是有些狐疑:买个笔记本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买个手机?
妹妹:我也这样问他,人家说你的手机装在兜里就能把电话本上的号码挨个打一遍,还说有一天你问他手机的贴膜能不能换,结果人家看了说,老大,你是屏幕摔烂了,跟贴膜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我说:熊孩子还有点良心啊?我明天一早出发!

腰椎疼,不能多走路,在大同住下,第二天中午到家。
毛毛把簇新的笔记本和手机放到我面前:送你的!
我顿时两眼放光。
对了,还没说毛毛的来历呢。毛毛是我姐的孩子,生于1983年,我家唯一的一位“成功人士”曾经对他说:你是咱们家最没文化的。后来他告诉了我这件事,我笑:咱俩是最没文化的。
他自称是“小本”毕业,他其实谦虚了,他上过初一,只是没有读完就退学了。原因很简单,不喜欢上学,喜欢在家玩游戏。
当初上小学一年级时,他就露出了顽劣之相,功课一塌糊涂,作业从来不做,老师经常把我大姐叫去痛骂。
我跟我大姐说:毛毛得管了。
我大姐胸有成竹:到五六年级就懂事了。
然后就到了五六年级,她照样被老师喊去痛骂。
我跟她说:毛毛得管了。
我大姐气定神闲:上了中学就懂事了。
上中学后我再没说,因为很快就退学回家了。
他幼儿时长得极为可爱,我妈妈说这孩子最容易带,一点都不累,因为一抱到花园里就有若干人争相前来接手,夕阳西下时再送回来。
他幼时本来叫“卷毛”,因为鬓角的头发是卷的。后来毛不再卷,“卷毛”便改成了“毛毛”。
小时候他的脸很小,后来却越长越大,他把自己的一盘大脸归功于他妈,他说每个礼拜天从姥姥家回自己家的路上,他妈都会有时左手扶把,有时右手扶把,腾出一只手来使劲拧他的脸。这一路的拧完全是因为这一天的时间里他在姥姥的庇护下专横跋扈所致。那时很少有私家车的,自行车是每个家庭的标配。
小脸儿一路拧成大脸。
我大姐原本也不是能下黑手的人,委实这个熊孩子太气人了。在自己家还好,在姥姥家立刻便气焰万丈,爬高上低,恣意妄为,一副天老二他老大的傻像。我大姐忍辱负重,虽然早把两个眼珠子瞪成溜圆,但还是与我父母强颜欢笑,虚与委蛇,苦等日落。
我妈也知道这一天毛毛把他妈气狠了,出门送他们回家时必会跟一句:回去别打孩子啊!
大姐说不会就不会,她等不到回家,一出干休所大门就开拧。
后来,因为大姐退休后承担起了给老爸老妈做饭的任务,她便带着毛毛搬回了家里。于是,我和毛毛都有了谈伴。
我喜欢听人讲历史的细节,毛毛恰恰很能讲;我也愿意给人讲细节的历史,毛毛恰恰很爱听。
毛毛给我讲历史基本上都在就餐时间,因为他妈妈做的菜很难吃,我经常喊他陪我出去吃。有一次我妹妹甚至耿耿于怀,说我的行为举止是对大姐的伤害——那天她做的菜格外难吃,她儿子吃了几口就扔下碗回自己屋了。我越吃越难受,便推开碗喊一声:毛毛跟我下馆子去!
毛毛闻声出动:去哪儿?
附近有一家不错的餐馆,我们吃了红烧鲽鱼尾和麻婆豆腐,要了两碗米饭。
我妹妹说:大姐肯定脸色很难看。
我说没有啊?我回来看到她喜笑颜开的。
有一天早晨,我和毛毛在“老绥远”餐馆吃烧麦,毛毛告诉我:我从八毛钱一两吃到一块二一两,现在已经是沙葱馅的二十八一两,普通馅的二十四一两。
有一天也是早晨,我和毛毛在“乌兰花”羊杂店吃羊杂碎,毛毛告诉我:也是这家店,他吃的时候是五毛钱一碗,外加一个“焙子”两毛五,七毛五分钱一顿丰盛的早餐。
我问:你每次都是七毛五吗?
他说:我每次都不是,我不吃“焙子”,干吃两碗羊杂碎。
我们那天吃的羊杂碎是二十一块钱一碗,还不算“焙子”。回到呼和浩特后,有一天去逛宽巷子,还给糖糖寄了几个“焙子”,有甜有咸。我特意嘱咐她不要问为什么叫“焙子”,因为我也不知道。
毛毛对我完全不知道当年羊杂碎和烧麦的价格感到很吃惊,难道你们从来不下馆子?
我告诉他我们从小都在食堂吃饭,偶然也和父母一起去“下馆子”,但“下馆子”跟烧麦羊杂碎完全不搭界。而且我们在你这样的年龄,认为“下馆子”是一件比较粗俗的事。
他上了初一以后眼界显然宽了不少,开始给我讲初一亲历的故事。有一天,他兴致勃勃给我讲下午刚刚发生的一件事。他很会表达,他先说明不重要的课都安排在下午,历史课就是如此。历史课老师精瘦矮小,但很有力量,他们跑操的时候经常可以看到历史课老师在单杠上腾挪翻转。他好像还有些功夫,可以手捧书本,一边念一边用脚背准确击中在课桌里玩游戏或者看漫画书同学的脸。受到脚背击脸的同学都垂头诺诺,历史课老师继续讲徐霞客。
但事情在这天下午发生了变化:历史课老师再次表演了脚掌掴脸绝活后,平静澹然地回头走向讲台,口里还抑扬顿挫着三元里人民的抗英事迹。
事情就在此刻发生了——那个挨了一脚背的男生一声怒吼从后面扑了上去,照着历史课老师的后背就是几拳!
矮个子历史老师真是练家子出身,他从容转身,微微一笑:想练练?走,出去。
俩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教室,十分钟后,老师一个人回来了,板书三元里抗英要点的时候,全班同学都清晰地看到了他羽绒服背上的大脚印。
我听了忍俊不禁。
毛毛问我:你们那时老师打学生吗?
我说我们是学生打老师。
毛毛不信。
我说真的,那时我才刚刚上小学,史无前例开始了,我们的班主任好像是地主出身,他跟好几个有问题的老师都被押上一辆大卡车,车缓缓开动,我们就捡起石头追着打。我们的班主任被好几块石头打中了,额头在流血,他声嘶力竭地对追着打他的同学喊:不敢追汽车了!看摔倒的!都回教室看书去!
毛毛惊奇:老师这么好?同学这么坏?还有这样的时代?
于是,他对我所经历过的时代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我告诉他,你出生的那个年代,我们统称为八十年代。八十年代对于我们来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那时候诗歌有北岛舒婷顾城杨炼王小妮徐敬亚一群,小说有晚霞消失的时候风筝飘带沉重的翅膀,电影有天云山传奇一个和八个巴山夜雨芙蓉镇,当然,最终还是像北岛说的——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他问:八十年代就梦破了吗?
我说:没有,早着呢。对于大多数同胞来说,梦刚刚开始,连“酣”都没到。1978年,总设计师第一次提出了“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口号。石破天惊,一时不知如何解读。
他问:哪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了?
我说:第一部分应该是海边的渔民,当年有顺口溜说“富了海边儿的,发了摆摊儿的,苦了上班儿的,穷了靠边儿的”。我那时去过潮汕,以前那里穷得很,一天到晚煮粥吃。忽然就有钱了。靠海嘛,走私些收录机、大纹哔叽、折叠伞和蛤蟆镜之类的东西,说他们富起来了也是笑话,不过肯定比在生产队挣工分强多了。第二部分应该就是刑满释放人员,他们瞄准的是刚刚出现的各种保健品。在眼花缭乱的保健品中,他们只挑选包装盒上有“药准字”的。选定后的流程大致是这样的:第一步先去找厂家,声明要包销全部产品,不许再卖给任何客户。此时做假货的老板早已把一张脸笑得稀烂,把来人像祖宗一样供着。第二步是组织几路人马分别去若干个三四线城市,找一张当时每个地方都有的《电视节目报》,找报纸的广告部,谈广告,要在中缝连做七天广告,谈价格。那个年代广告很少的,价格基本上就是广告商说了算。第三步是派靠得住的马仔背着钱去给电视报广告部付款……
毛毛打断我:玩啥不让谈广告那拨人就付款呢?
我笑:这你就不懂了。这帮人我都很熟悉,由于我职业的原因,他们在难中的时候我就和他们认识。他们也许不读书,没有学历,但他们对人性的洞察是极其深刻的。如果谈广告价格的人同时也是付款的人,就非常可能价格谈的很高而从中抽取回扣。现在是两拨人做这件事,那就出现了这样一种结果:谈价格的人把广告价格压得极低,让后边来付款的人一分钱回扣也拿不到。
毛毛赞:真牛!
我说:第四步就是在广告即将覆盖的三四线城市找一个国营药店租柜台,那时的国营药店都赔的底儿掉,一见亲人来了,激动地不要不要的。以药店的名义卖保健品,没问题,别说保健品了,卖啥都行。第五步放广告,然后在药店守株待兔。成群的兔子一拨一拨往药店里冲,那时人们有个错觉:报纸说的绝对没错,国营药店绝对放心,而且广告上说了,无效十天后退款。
毛毛问:十天头上退款了吗?
我告诉他:第九天晚上就都上火车开赴新战场了!
毛毛感慨:人真坏!
我说:第三部分富起来的就是一些红二代了,为什么说“一些”?因为大批的红二代并没有参与其间。富起来的红二代靠着父母的权力或者父母的人脉,一时卖批文、卖额度,卖指标成了最时髦的生意。认真讲这些也都是小头绪,赚不了多少钱。这是因为八十年代的腐败分子还有些忌惮,跟后来的周永昌白恩培秦光荣一类贪官不一样,后来的贪官都不用子女了,自己亲自干。北岛曾经说过,八十年代可谓轰轰烈烈,就像灯火辉煌的列车在黑夜里一闪而过。八十年代过去了,九十年代到来了。
毛毛兴趣满满的问:九十年代有趣吗?
我说:太有趣了!有趣就有趣在崛起了一群草根。当时的世情世态很有意思,父亲管石油,子女就在石油行业为人民服务;父亲管金融,子女就在金融行业为人民服务;父亲管电力,子女就在电力行业为人民服务。一切都被视为理所当然天经地义,没有听到有什么意见。而这些草根就有些意思了,他们的父亲不仅没有分管的领域,甚至连名字也没人知道。他们用自己的坚韧和幸运让我们看到,没有父辈权力的荫蔽,照样可以做出石破天惊的业绩。
毛毛一脸傻相问:比我炒股还惊奇吗?
我说:你炒股仅仅是让我惊奇,因为你从我认识的那个无所事事的寄生虫变成自食其力了。而那些辛苦了一辈子的草根,用自己毕生的力量一搏,恰好与时代潮流合拍,成就了自己,也成就了国家和民族。芜湖有个小贩叫年广久,1965年继承他爹的事业开始摆摊儿卖水果,1966年就被捉进去关了二十多天。1972年跟邻居学了一手炒瓜子的手艺,开始走街串巷卖瓜子。1979年12月,他注册了“傻子瓜子”商标。1980年,总设计师第一次提到“傻子瓜子”。1984年,第二次提到“傻子瓜子”。但是似乎对年广久的命运没有什么改变,1991年,年广久被判刑。1992年总设计师南巡第三次提到“傻子瓜子”,年广久无罪释放。1994年,年广久成立了“芜湖傻子瓜子公司”。还有一位县城妇女叫冯爱倩,1980年的时候迫于生计,偷偷在县城里摆地摊儿卖杂货。那时还没有城管,多家部门共同管理。对于小贩来说,公安部门负责治安管理,工商部门负责市场监管,环卫部门负责环境卫生。冯爱倩在县城里摆摊儿,经常受到各个部门的刁难,商品屡屡遭到没收。与各个权力部门打游击两年后,冯爱倩认为这不是办法,她鼓起勇气,闯到县委,跟新来的县委书记讨说法。不得不说当年的环境是宽松的,一个普通农妇可以直接来县委大楼找书记争论,而县委书记不仅接待了她而且跟她争论了一下午。
争论的结果是允许冯爱倩在城里摆摊儿。
后来,这个县委出台了一系列文件:允许农民经商、允许长途贩运、开放城乡市场……
后来,这个小城在未来的四十多年里,逐渐影响了东方大国甚至全世界的经济。
故事的发生地叫“义乌”。
换个思路:假如冯爱倩被保安撵出去被架出去被行政拘留被……后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时势造英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更多的草根开始崭露头角。四川的刘姓兄弟卖了两块手表一辆自行车,创建了一个饲料公司和一个养殖场,几年功夫,成为中国首富。
进入2000年,更不得了,时代的聚光灯下,各种精英登场——做互联网的丁磊以《大话西游2》风靡天下,势头一时无两,荣登首富宝座。然而,宝座还没坐热乎,就被陈天桥撵下去了,原因是他的《传奇》更火!乱世英雄起四方,卖电器的黄光裕横空出世,他从潮汕北上,先卖服装,后卖电器,迅即成为新首富。
后续者如过江之鲫,而且目标出奇的一致:房地产。王健林第一个出马,媒体形容他赚钱的速度是“每十分钟就可以买一辆奔驰”,因此成为2013、2015、2016的全国首富。紧步他后尘的是许皮带,2017年的中国首富。
基尼系数迅速拉开。
毛毛问:那现在呢?
我说:一千多年前,唐朝诗人杜牧用一首七绝生动第描绘了他们今天的场景——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
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
毛毛大惊:啊?坠楼人?
我对他的惊异表示不屑,我说现在该你给我讲了,讲一个好吃懒做的寄生虫怎么突然学会炒股票而且还赚钱了。
他又开始傻笑,问:很想听吗?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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