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回到我还算舒服的囚室，我无聊地把电视打开。那个西班牙语新闻台还在不停地循环播报巴哈半岛上的冲突，但都是播过的材料不断重复。我看着我们那辆顶上涂着蓝星的货车向外喷发这火焰，从镜头前一次次闪过，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我们是在出了国境线以后被抓的。为什么没有在我们还在美国境内的时候动手呢？那样不是方便很多也不会造成外交纠纷吗？
刚想到这儿，门被敲响了。高大的卫兵伸进头来说：“有人要见你。“
在我听来这就是提审的意思，无法拒绝。我一边站起来向门口走去，一边嘟囔了一句：“我才刚回来。“
卫兵随口回答了一句：“这次不是FBI。“我觉得他的回答有点什么问题，但一时想不清楚问题在哪里。
这次提审我的是一个年轻人，脸上几乎还有些稚气。他手里拿着一摞文件，自我介绍说他是ATF的探员飞利浦-哈格，需要我帮助他填一些表格。
我们俩象读书时一起写作业一样，他问我问题，我告诉他答案，然后他填写在作业本上。开始的时候所有的问题都是有关我的个人情况，问得极为详细。因为问题涉及很多我还在中国的时候的历史，而哈格探员对中文的人名，地址等很不熟悉，我干脆把文件拿过来自己填写。
我们大约花了一个多小时把个人情况填完，下面的问题转向我的案情。一开始问的是有关胡丽安的事情，然后是有关我们携带武器开着三辆车去英斯纳达方向的事。我惊讶地注意到他没有问起任何有关车里大笔现金的事。不管如何，我否认任何有关车里武器的问题，只是承认我带着他们三个去英斯纳达找女孩子玩儿。
更令我惊讶的是，哈根探员没有对我的回复提出任何质疑，仿佛他的职责只是提问和记录我的答案。等我回答了他所有的问题以后，哈根把所有的资料放在一起拜访整齐，推到我们前让我确认。我把那叠资料大致翻看一下，顺手在最后签上我的名字然后退还给探员哈格。
探员哈格仔细看了看我的签字，把文件收到一个纸袋里，再放进自己的公文包。然后他从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头套，站起身来给我套上。
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以后，我听到哈格探员说：“脏先生，请原谅我必须给你带上头套和手铐。你所在的地点是保密的。我现在送你回家，等到了你家后我会把手铐和头套都给你去掉。现在请你耐心一点和我一起走出去，我需要在下一个提审你的人到来之前把你送走。”
“哈格探员，你是说你可以就此释放我？“
“是的，但是你会不会马上再被人抓回来我就不知道了。“
大约两个小时以后，我一个人坐在我公寓搂门口的台阶上，抚摸着邻居家小狗的头。我租的公寓不算什么高级社区，平时我经常有些抱怨。但在此刻，我觉得这里就是我温暖的家。ATF探员哈格在大约5分钟之前把我送回到这里，我没有急着进屋，而是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放松一下心情。
和遛狗的邻居道过别以后，我打算进屋洗个澡就马上睡觉。可是随之看到凯文从公寓停车楼那边走了过来。在被关了几天以后忽然看到一个好朋友，我感觉有点激动。
凯文似乎也有同样感受，走近以后他张开双臂给了我一个拥抱。认识他两年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情绪外露。
我很想拉他进屋好好聊聊，凯文却说：“现在没有时间说话。你把身上的钱包，钥匙，还有各种证件包括护照都留在家里，然后跟我走。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给你解释。”
按照凯文的吩咐我把兜里所有的东西包括手机都送回了屋里，然后坐上他的车。
凯文带我来的是一个小小的一居室公寓，我猜就是他给玛丽亚和托马斯安排的那个地方。一路上凯文安静的很，我也没有追问他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
进了房间，凯文让我随便坐，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啤酒打开，和我碰了一下之后仰起头一饮而尽。
凯文坐到对面的沙发上，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我：“托马斯答应过，等我们的生意做完了以后把所有的秘密告诉你。我们的生意现在正式结束了，可是他和你一样要处理很多事情，就让我替他来给你解释吧。你先读一下这个文件，然后我再给你讲要容易些。”
这个文件是一个警方的案情报告。大约半年以前，在阿瑞宗呐州靠近墨西哥边境的地区发生了一起边境巡警和非法越境者之间的枪战，一名巡警不幸阵亡。事后经过警方调查，发现杀死巡警的枪支是由一家位于凤凰城的枪店售出。继续追踪该枪的历史，最终发现阿瑞宗呐州的ATF办公室，从几年前开始开始了一个叫做“速度与激情”的计划。该计划的内容是在一些合法购得的枪支内加入GPS发射器，然后把枪支走私到墨西哥贩毒集团手中，利用GPS追踪枪支的走向，从而达到了解贩毒集团内部输送武器的路线，发现毒枭武装力量集合地点，直至发现并除掉毒枭的目的。
然而，由于参与行动的人员对枪支的控制不严，加入的GPS很快失效，这个计划从来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在一些枪支流回美国并造成警员死亡的案见发生以后，国会议员发起了对ATF及其上级司法部的质询并准备发起弹劾。最后在美国总统的亲自干预下，该计划的关键文件以国家安全为理由被从案件的证据中移除，弹劾的事不了了之。
看到这里，我抬起头看看凯文，问道：“你是说。。。”
凯文点点头说：“先让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我叫查尔斯-奥茨，我是美国酒精，烟草，火器和爆炸物管理局(ATF)的一名探员。在过去的两年里我领导了一个叫做巴哈洪水的行动计划，向巴哈半岛的墨西哥贩毒集团提供装有GPS定位的枪支，并追踪它们的去向。我的行动受到了两名政府供应商，托马斯和迪克的大力协助，到现在正式结束。”
我被突如其来的大量信息搞蒙了，愣了一会儿想出了第一个问题：“我和托马斯是平民承包商，那皮普是谁？”
“皮普是DEA。我的行动计划开始以后，因为卡洛斯集团只提供毒品为报酬，我请求DEA予以协助。皮普加入我们以后，利用销售这些毒品的机会已经发现了数个州的毒品销售网络，相信不久之后就会开始收网。”
我一边努力消化凯文-查尔斯提供的信息，一边努力理解这些信息对于我意味着什么。
“如果我们一直是为政府工作，而且没有象阿瑞宗那州的”速度与激情“计划那样搞砸，为什么前几天会被抓起来？”
凯文-查尔斯叹了口气说：“这事是因为卡洛斯集团搞错了情报，你们抢的那几千万美元是另一个美国联邦机构送给一个墨西哥合作伙伴的行动经费。这个机构的能量比我们都大很多，它们的年度预算都是保密的，皮普说的他们不在乎钱就是这个意思。现在这笔钱的大部分已经被他们拿回去了。”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我以前无意中读到过凯文-查尔斯提起的那个机构是不允许在美国境内活动的，他们在美国进内的活动要经过FBI来代理。
我赶紧向凯文-查尔斯核实：“所以他们只能在我们出了国境以后再抓我们，这样FBI就没有机会染指他们的资金了。他们有这样恨我们吗？”
查尔斯说：“胡丽安的案子有两大问题，一是你打死了一个该机构的卧底探员，二是警方在勘察现场的时候发现在你的那支枪被打碎的枪托里有GPS发生器的残骸。于是有议员提出重开 【速度与激情】案件的审理。”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查尔斯继续说：“如果我没有在胡丽安行动之前退出，也许就会由杰克出手，而不是你开枪攻击那个卧底探员。我之所以退出，是因为我的上级认为这是一次只与毒品有关的行动，ATF不应该介入。”
话说到这里，我觉得我的人生前景很渺茫了。世界上最强大的情报机构，要抓我为他们的探员报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