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订后故事片段
紫檀木座钟的钟摆在梧桐树影里摇晃,杜绮云扶了扶鬓边的玳瑁发夹,靛蓝绸衫袖口露出半截松垮的银镯——那是1938年教会女子中学的毕业纪念礼。她望着庭院里晾晒的玉米垛,忽然听见木楼梯传来熟悉的咳嗽声。
"小云朵!"轮椅上的卢佩兰扬起枯藤般的手杖,湘绣披肩滑落肩头,露出领口褪色的校徽刺绣,"教务处那个铁闸门,可还卡着你的蓝布书包?"
杜绮云的手杖在地砖上清脆一磕,惊飞了啄食的麻雀:"兰花花!当年要不是你翻墙帮我捡作文本..."话未说完,两个白发头颅已抵在一处,像两朵在秋风里重逢的木芙蓉。
雕花窗棂滤下的光斑中,王村长端着药碗愣在门边。他六十年来从未听母亲提过这个乳名,此刻却见素来威严的杜家太奶奶,正孩子气地扯着老友的珍珠项链:"你这串东珠,莫不是当年弄堂口当铺里..."
"正是你替我赎回来的那串!"卢佩兰从鳄鱼皮手包里掏出个铁皮盒,1945年的月份牌女郎在盒盖上泛黄,"你逃婚那夜塞给我的路费,我可兑成了美丰银行的股票。"她颤抖的手指翻开盒盖,露出半张残破的《新蜀报》,头版赫然是1947年女学生游行报道。
窗外的晒谷场飘来新稻清香,杜绮云却嗅到记忆里嘉陵江畔的桐油味。她忽然指向墙上的全家福:"还记得吗?抗战胜利那天,我们在海棠溪码头..."
"你穿阴丹士林旗袍,我偷抹了姐姐的口红。"卢佩兰的智能手表亮起心率警报,她却忙着划动平板电脑,"上个月重孙女教我视频剪辑,你看——"屏幕里泛黄的毕业照突然动起来,十七岁的她们从台阶上翩然而下。
王村长手中的药碗泛起涟漪。他从未见过母亲这般鲜活的神情,仿佛那个为逃婚剪短发的杜小姐,那个在防空洞教女工识字的卢先生,正穿透百年时光向子孙们眨眼。
暮色渐浓时,卢佩兰忽然哼起《毕业歌》。杜绮云从樟木箱底翻出本硬壳笔记,1939年的钢笔字在暖光灯下舒展:"佩兰同学因传播进步书籍记大过一次..."夹页里飘落半片枫叶,叶脉间还残留着沙坪坝的秋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