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在知了烦噪的嘶叫声中来临了,午后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放射着无穷无尽的热量,灸烤着万物。就连一向热情绽放的月季花也被强烈的阳光晒得有些蔫蔫的,垂头丧气地在熏风中摇摆。
今天是暑假第一天,纳罗正躺在荫凉的房间里睡午觉,“三街”的老房子因为建筑材料和工艺的特殊性,在炎炎夏日里显得格外清凉。
恍惚间,竟然置身于琼楼玉宇之中,雕梁画栋,巍峨华丽。这是哪里?纳罗迷茫着。一张绝世的容颜凑近开来,肤若凝脂,貌若明月,黑发似轻纱一般迎风飞扬着,呢喃细语:“不要如此厚待我吧,欠你太多,我要几生几世才还得清呢……”纳罗的心,痛得仿佛要裂开一般:“别说这样的傻话,为了你,就算倾尽我所有,又如何……”
不知不觉间,泪水早已打湿了枕头。纳罗睁开眼睛,缓缓坐了起来,梦中那真切的心痛似乎犹有淡淡的留存,纳罗不由得轻抚了下心口处。为什么从幼时开始,就不断地做这个梦?梦中那比女人更妩媚的容颜到底是谁?为什么他总是说,欠自己太多?
一阵噪杂声传来,纳罗懒洋洋地皱了皱眉,此时午饭已经结束了,缜元居里应该没什么客人了,怎么还会这么吵?仔细听来,却是父亲大声的斥责声,唉!不知道父亲又在为什么事情发火了,真不明白他瘦削的身体里怎么能够储藏那么多的火气,随时都能够像大火山一样造成强大的爆发力。
纳罗叹息着翻身下床,走出房门想去看一看。父亲已过不惑之年,又患有高血压,发脾气对他的身体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好事。听声音,是来自后厨,可能父亲又在教训哪个笨手笨脚的师兄吧!缜元居酒店生意出奇地好,靠父亲一位厨师是远远不够的,因此父亲收了几位资质不错的学生,但是,有时纳罗觉得师兄们做的菜已经超级不错了,父亲却依然会不满意地狠狠批评他们。用妈妈的话说,父亲对烹饪的严谨态度超过了对自己生命的重视。
推开后厨的门,却惊讶地看到垂头受训的不是某位师兄,而是自己的哥哥修罗。父亲缜元炎站在修罗面前,额头的青筋都突了出来,显然非常气恼:“怎么可以如此随便?宁可不做这道菜,也不能拿其它配料代替!不严格按照配方来做,菜的味道就会大打折扣!”奇怪,修罗向来最听父亲的话,常常受到父亲的夸奖,一向最得父亲疼爱,今天怎么会惹父亲发这么大的脾气呢?
修罗有些委屈地低声说:“实在是因为那桌客人一定要点这道菜,美人指椒又恰好用完了,才想到用指天椒代替的。反正,辣椒的味道都差不多……”父亲的脸拉得更长了:“什么叫差不多?做菜如做人,一定要严谨,差之毫厘都会使味道失之千里!这道菜必须要用四川特产的美人指椒才能烹调出最完美的味道,私自换掉配料会改变菜品应有的口味、会砸掉缜元居的牌子!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缜元家的烹饪方法是许多代先人反复推敲、改进最后才形成的最完美的配方,一滴油一粒盐都要严格遵守、绝不能马虎,否则就不能将食物的美味完全发挥出来!我说过多少次?食物是上天对人类的恩赐,要尽最大的努力开发出食物的全部美味,否则就是暴殓天物!做菜和做人一样,要严谨到一丝不苟才可以!”修罗低着头:“是。”
纳罗轻轻扶住父亲的肩:“爸爸,不要生气了,修罗只是一时疏忽。”缜元炎的怒气丝毫没有减轻,反而转移到了纳罗身上:“你不要替他说情!你平日里不求上进、做出来的菜缺陷百出、没有半点儿缜元家的遗风,又不肯努力!唉,缜元家的家传菜谱要想靠你们来发扬光大,简直是不可能了!”这下连纳罗也没话说了,只有低着头挨骂的份。纳罗的厨艺不及修罗,平时就常常被父亲责骂。
还好母亲闻讯赶来,解了围:“怎么又在后厨发火?你这样会影响大家的情绪,如果厨房里充满不好的情绪,又怎么能做得出好吃的菜呢?”温柔的母亲说出来的话总是很有说服力,父亲的怒气果然平息了:“算了算了,大家也都累了,都回去休息一下吧,四点半准时回来开工。修罗和纳罗不许走,给我留下来练习刀功!”
大家都离去了,硕大的厨房只留下修罗和纳罗。纳罗拉着垂头丧气的修罗:“别在意哦,爸爸最爱小题大做,你也知道的。”修罗摇摇头:“其实不是爸爸小题大做,是我太疏忽了。确实,每一道菜都要搭配最合适的配料才能尽善尽美,我却私自改变配方,也难怪爸爸发火。”纳罗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修罗的刻板严谨越来越像爸爸了。
突然,从前面大厅里传来一声好听的男低音:“请问现在营业吗?”好像是有客人来了,兄弟俩忙跑到前厅,只见一个体态修长、相貌俊秀的男子正站在大厅中央,清爽整洁的短发、微微斜入鬓角的剑眉,白净的皮肤、似澄明的湖水般清澈的明眸、薄薄的玫瑰色嘴唇,儒雅的气质极为古典,却穿了一件洁白的半袖衬衫和一条米色条纹长裤,将古典的儒雅气质转换为具有现代感的文雅。在这连空气都似乎带着火焰的酷暑,他仿佛一支出水的白莲,单是看上一眼就觉得无比清凉。纳罗立刻感到了他身上的一种难以形容的吸引力,不由得凝视着他,看得呆了。
“客人,您是要用餐吗?”修罗礼貌地问。白莲般的男子说:“是啊,刚刚才下火车,可是已经错过午饭时间,全镇的餐馆都已经打佯了,只有你们的店还开着门,所以就进来了。”修罗有些为难地说:“可是……其实我们也已经结束营业了,厨师们都走了。”说完,他不满地看着失态地盯住人家的弟弟,轻皱起眉,碰了碰纳罗。纳罗番然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刚才的失神,脸上不由泛起淡淡红晕。
白莲般的男子那张白净优雅的脸上爬满失望的神情:“这样啊……唉,我是要到白家村去,那里不通车,只能步行。看来要饿着肚子走上几里路了。”原来他是要去白家村,那是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落,是柳泽镇最为闭塞的一个山村,因为处于深山之中,所以连公路都没有,自然也就无法通车了。
“白家村离镇上有八、九里路呢!如果在这么热的天饿着肚子走上近十里的路,肯定会中暑的!”纳罗忧心地说,接着想了想:“这位客人,如果您不嫌我是初学者、手艺粗糙的话,就由我来给您做些吃的吧。”那白莲花般的男子笑起来,洁白的牙齿衬着玫瑰色的薄唇,在夏日的阳光下犹如娇艳的花朵:“那太好了,谢谢你,小兄弟。”
修罗却严肃地说:“纳罗,我们学艺不精,根本没有为客人做菜的资格!你贸然为客人做菜,会砸掉我们缜元居的招牌!”纳罗却反驳说:“可是,对于这位客人来说,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味道只是次要的!他现在需要的不是美味!”
白莲花般的男子说:“是呀,我不挑剔的,只要能果腹便可。”
纳罗不顾修罗的阻拦,径自跑到后厨去准备食物。想着客人还要赶路,就不要做太复杂的菜了。纳罗思索了一下,切了些葱花、又打了几个鸡蛋在里面搅匀,做了一盘极简单的小葱炒鸡蛋;又将炖肉的汤汁浇入米饭中,再放入切成片的火腿,一起在烤箱中烘了一下。虽然做法有些不伦不类,可是那位白莲花般秀美优雅的男子应该不会计较吧?纳罗将饭菜端了出去。
修罗看到纳罗的作品,脸拉得老长:“纳罗,你这是做的什么?看上去怪怪的,你不要乱来好不好?”纳罗将饭菜放在那男子面前:“这位客人,希望不要嫌弃我手艺粗涩,将就用一些吧。”
“好香啊,一定很好吃。”男子看上去已经很饿了,立刻吃起来。修罗很生气地说:“纳罗!你竟敢随便乱做食物给客人吃,让爸爸知道了会骂死你的!”纳罗无奈地摇摇头,修罗真是和爸爸一样的刻板,他睁大眼睛对修罗说:“你不告诉他不就行了吗?”修罗却固执地说:“我们不能够欺瞒爸爸的!”
兄弟俩正在争执,突然,白莲花般的男子停下了筷子,那双明亮如珠玉般的眼睛里流下两行泪来。纳罗吓坏了:“怎么了?是不是我做的东西有什么不对劲?”那男子摇摇头,泪水更加肆意地流淌:“不,是太好吃了!”
纳罗自责地地掏出纸巾:“请您不要哭好吗?一定是我做的东西太怪异了,让您受委屈!到底是怎么了?请您说出来好吗?”修罗心下一惊:一向对人冷漠的弟弟,为什么看上去对这位男子如此在意?为什么他的落泪,能让纳罗紧张到双手微微地颤抖、将心痛的表情挂在脸上?那男子抽泣着,拼命控制着却又无奈地控制不住泪水的流淌,一旁站着不知所措的纳罗。气氛变得怪怪的,修罗想了想,打破了僵住的局面:“这位客人,难道是舍弟做的饭堪比《食神》里的周星星,一碗黯然销魂饭吃到使人落泪?” “不是饭,是炒鸡蛋。”泪落如珠的男子终于渐渐止住了抽泣。
纳罗小心翼翼地问:“到底是怎么了?这位客人,请您说出来好吗?”那男子说:“叫我白菡就好。这位小兄弟做的炒鸡蛋,让我想起故去的祖母,一时控制不住地伤心落泪,真是丢脸哦。”纳罗却将注意力放在了他的名字上:白菡,白色的菡萏,岂不就是白莲花吗?人和名字,真的是好配。
修罗急切地问:“白先生,请您说详细一点好吗?”
白菡拭着泪,低声说:“我自幼跟随父母在省城生活,每个月都回白家村老家看望祖父和祖母。小的时候,山村里贫寒,没有什么好吃的,我每次去了之后,祖母都要取出珍藏的鸡蛋,配上细细的葱花炒给我吃,那味道,无比的香甜……祖母做的,只是普通的炒鸡蛋,谈不上什么厨艺,但是她对我深切的疼爱却是最好的佐料……”此时的白菡,泪水决堤般的汹涌起来:“可是去年的这个时候,祖母去世了,再也没有人为我做出充满疼爱的炒鸡蛋了……”
(流着眼泪写完这段文字之后,又哭了半个小时。今天早上妈妈用今春刚上市的小葱炒了鸡蛋,吃到这熟悉的味道不由回味起小时候,每次去乡下外婆家,外婆和外公都要拿出家养的母鸡生的、自己都舍不得吃的新鲜鸡蛋,配上细细的葱花炒给我吃。去年夏天外婆永远地离开了我,外公也因脑溢血后遗症变得举步维艰,以后再也看不到两位老人为我做小葱炒鸡蛋的忙碌身影了……)
用光了一包纸巾的白菡终于控制住了奔涌的泪水:“如今祖父母都已经仙逝,明天是祖母的忌辰,我是赶过去拜祭的。”原来是这样,痛失了最疼爱自己的亲人,这悲伤一定是如肝肠寸断般难以忍受吧?
纳罗非常不安地站在白菡身旁,他深切地想要安抚他哀伤的心灵,却不知该如何劝解他。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能让一个斯文儒雅的男人在陌生的小弟弟面前落泪的,一定是心中难以愈合的深切痛楚。纳罗惊讶地发现,看着白菡落泪,他的心竟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好想抱住他,安慰他。
那白莲花般的男子抬起头,轻轻绽开一个浅浅的笑容,薄薄的玫瑰色嘴唇近乎水一样的透明,眉宇间却仍是浓到化不开的哀伤:“真是丢脸,竟然说哭就哭,实在是太失礼了。小兄弟,谢谢你能让我吃到这么好的菜,你真的很有天赋,将来一定会成为非常有名的大厨。”
纳罗苦笑起来:“哪里,我天生愚钝,学做菜时常常被父亲责骂,将来不使家门蒙羞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哪里敢奢望成为什么大厨?”
白菡依然微笑着,用鼓励的目光看着纳罗:“你担心我饿着肚子赶路会中暑,所以冒着被父亲责怪的危险私自做菜给我吃,你为我付出的爱心融入到菜里,所以我才能吃出与祖母的疼爱相近似的味道。小兄弟,做菜最重要的不是技术,而是心!你有一颗善良的心,所以你将来一定会成为最出色的大厨。”清朗的男中音,如古琴般悠扬动听。
纳罗似懂非懂,轻轻点了点头。当白菡要付钱时,纳罗说什么也不肯:“只是胡乱做的东西,哪里敢收钱?何况我从学烹饪以来,听到的都是批评,这是第一次有人称赞我做的东西,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菜也是做给欣赏的人吃的。能做菜给你吃,是我的荣幸。”白菡便不再坚持,称谢离去。
送走了白菡,纳罗急急忙忙向后厨走去,步伐很急,修罗小跑几步追上去:“你做什么?”“练刀功啊!”纳罗头也不回。一向对学习烹饪有抵触情绪的纳罗,竟然如此主动,难道陌生人的鼓励能起到这么大的作用吗?
其实,纳罗是做厨师的好苗子,他有着极其敏锐的嗅觉和味觉,这可是厨师最厉害的武器。而修罗呢?修罗苦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幼年即患上的鼻炎一直纠缠着他,看遍了大大小小的医院都不能彻底治愈……正在出神,一双纤细的小手从背后蒙上他的眼睛——除了顽皮的月瑶,还能有谁?修罗的心中渗出一丝淡淡的酸楚:正是因为自己嗅觉不好,父母亲才再三拜托柳夫人做媒,介绍嗅觉出众的九尾狐穆家的女儿做自己的伙伴。轻轻瓣开她的手,责怪着:“大白天的,你变成人四处乱跑,会吓到别人的!”月瑶伸了伸舌头:“嘿嘿,大家都在睡觉,不会有人看到的!”“你怎么又四处乱跑?不是让你在房里乖乖的背家训吗?”
月瑶撒娇地说:“哎呀闷死了!什么父母教、须敬听啦,什么父母责、须顺承啦,陈词滥调,烦死人了!我们去山里抓野鸡好不好?”这只小狐狸,时然是狐性不改,怪不得父亲再三嘱咐自己要好好教她,要她守家规、背家训。修罗板起脸说:“不行!你既然成为了我的伙伴,就是我缜元家的一员,家规、家训你必须熟记于心、付诸于行动。不可以贪玩任性、放荡不羁!”“你跟你父亲一样古板!”月瑶甩下这句话,生气地走了。修罗面无表情,去后厨和纳罗一起练刀功。
晚饭之后,大家都到轮回井畔去乘凉、聊天。轮回井是处于三街交叉口的一口八角形的水井,原本是三街唯一的水源,水质清甜甘冽、澄澈洁净。如今家家户户都用上了自来水,大家不再来轮回井边挑水,可是依然会有讲究的老人家,专门取这井中的水回去烹茶。井边土质阴润潮湿,四周又都是粗壮的遮天杨柳,使轮因井畔成为了避暑纳凉的好地方。每到晚饭后,三街的居民们都不约而同地来到轮回井畔,坐在井边的大青石上,摇扇纳凉。
正值暑假,许多在外读大学的孩子们都回来度暑假,因此井畔非常热闹。大家凑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谈天说地,纳罗慢悠悠地走过来:“在聊什么啊这么热闹?”魅火拿手中的蒲扇敲了敲他:“你怎么现在才出来?人家修罗早就来了,你自己躲在家里做什么?”纳罗抿着嘴,腼腆地笑了一下,说自己在家里练习做菜。一向对自己的厨艺毫无信心、甚至对做菜已经产生抵触情绪的纳罗竟然会喜滋滋地一个人在家练习做菜!实在令人大为惊异,大家都唏嘘不已,只有修罗面色沉静、默默地坐在青石上,暗自出神。灰河注意到了修罗的异常,走过去坐到修罗旁边,问:“修罗,怎么看你心事重重,像是在担忧什么呢?”修罗抬起头,撞上他天使般清亮的眼睛,忙又低下头去:“没有啊……”
灰河像个大人似的拍了拍修罗的肩:“撒谎可不个好习惯,修罗一向是个诚实的人哦。”修罗有些不安起来,他的确不擅长撒谎,白净的脸庞已经爬上了不知所措的神色。确实,他在为纳罗担忧着,纳罗对那位如白莲花般淡雅怡人的男子有着异乎寻常的关切和热情,这实在是不正常的。但是,这份隐隐的担忧修罗直到现在也没能理出头绪来,他根本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担心着什么:“我……不知道……”
“你都不知道自己在担忧着什么,却为何又这么深切地担忧呢?这是在为自己制造烦恼吧?”灰河说。修罗苦笑了一下:“也许是吧。”灰河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坏坏地一笑:“不会是暗恋上哪个女孩了吧?修罗捶了他一拳:“哪有的事?你少来了!”
第二天早饭后,缜元炎宣布了一件事情:“明天我们家会来一位很重要的客人,是我一位老朋友的儿子,曾经获得全国厨师新秀金奖,刚刚出国巡回授课归来。我特意邀请他来我们家住些天,好砌磋一下厨艺。修罗、纳罗,人家比你们大不了几岁呢,就已经这么出色了,你们要好好请教人家才行。”说完,缜元炎照例取出一支烟来点燃,缓缓地吸了一口。
爷爷点点头:“嗯,不错。我们缜元家祖传的烹饪方法,以后还要靠你们来发扬光大,你们要好好地努力呀。”兄弟俩齐声说:“是。”突然,缜元炎嘴上的香烟“呲啦”一声,冒出了很大的一朵火苗,吓得缜元炎赶忙将香烟丢掉:“……怎么回事!”修罗走过去仔细打量地上的香烟,已经因为火苗的关系而尽数燃烧起来:“不会是质劣烟吧?要不要去投诉卷烟厂?”一旁的月瑶忍不住“格格”地大笑起来,大家这才想到是这个丫头在搞鬼!修罗拉起月瑶,问:“你搞了什么?”月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嘿嘿……哈哈哈哈……我、我在香烟里面,哈哈……插入了半支火柴……哈哈哈哈……”纳罗也偷偷捂住嘴,笑了起来,亏她想得出来。
修罗皱起两道修长的眉毛:“你太过份了吧?竟然开爸爸的玩笑!”爷爷奶奶和妈妈也都笑起来:“真是个淘气的姑娘!”月瑶伸了伸舌头:“活跃一下气氛嘛。”缜元炎无可奈何地说:“以后不要再这样淘气了。”月瑶冲他做了个鬼脸:“是!”
第二天晚上,纳罗又做了那个梦。迷离不清的梦境中,泛着夏日气息的青草丛中,散乱着被汗水沾湿的凌乱衣襟。熟悉的绝色容颜飘忽游走在月下,纳罗望着夜空中皎洁的明月,固执地说:“那等身外之物,怎能及得上你万分之一……”那容颜笑了,比月下的花朵更娇美:“不要这样,为什么我如此负你,你依然宠我到这般地步……”“就算死在你手中,我都宠你如初。只要,你不要再怨恨我……”纳罗轻抚上那张令他爱得刻骨铭心的脸,心,又如裂开般地痛起来……
痛!纳罗被心痛从梦中推出来,泪水再一次打湿了枕畔。真的是梦吗?为什么迷离的梦境会有如此深切的痛楚和哀伤?纳罗按揉着自己的头,越想越头痛,没有一丝头绪。算了,又何必徒费心神?只是一个梦而已。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上午,魅火和灰河跑来找纳罗:“我们去找桑庄子玩吧!”纳罗说:“我没有时间,今天家里有客人要来。” 魅火有些失望:“今天没时间啊?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桑庄子新买了一个电脑算命的软件,可是算出你与暗恋对象有无发展的可能哦!”纳罗笑了:“你们这些女孩子凑到一起就只会研究这些无聊的事吗?灰河,你怎么也跟着掺合?”灰河急忙说:“我可没有掺合这些!是魅火硬拉我的。”魅火撅起嘴:“怎么无聊了?”拉起灰河的手向外走去:“他没空就算了,咱们去!”纳罗追到门口:“拜托,你还真是急性子。哎,别忘了暑假作业写完借我抄一下!”
魅火和灰河刚离开,妈妈就来叫纳罗:“客人到了,爸爸要你去客厅呢。”
纳罗随母亲走入客厅,眼前陡地一亮!那白莲花般的男子,此刻正如映日荷花般地端坐在座位上,洁白的衬衫、清爽的短发、湖水般清亮的眼眸……竟然是他!纳罗愣住了。
缜元炎说:“纳罗,快叫白菡哥哥。”
“白菡哥哥好。”纳罗坐到了先到一步的修罗身旁,修罗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是深深的忧虑。
白菡在缜元家住了下来。
晚上,修罗特意把纳罗叫到自己的房间:“纳罗,你……”纳罗望着欲言又止的哥哥,纳闷地问:“怎么了?”修罗想了又想:“……你好像,很喜欢白菡哥哥?”纳罗点点头:“是啊!斯文有礼、相貌清秀、待人又亲切和气,难道你不喜欢他吗?”
修罗说:“我?我当然也很喜欢他了。可是,我觉得你似乎更喜欢他。”纳罗瞪着哥哥:“你在绕什么弯子?你想说什么啊?真是的!”修罗一时语塞,半晌才摆了摆手:“算了,没什么。”纳罗生气地走出去:“莫名其妙!”
望着弟弟的背影,修罗凝神思索,小白狐跑了进来,化作少女月瑶:“你发什么呆呢?嗯?”
“月瑶,你……”修罗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怎么支支唔唔的?想说什么?”月瑶端起桌上的梅子茶,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抹了抹嘴,大声说:“炎热的天气,喝一杯酸甜冰凉的梅子茶,真是痛快!”
“好羡慕你哦,无忧无虑没烦恼。”修罗说。
“修罗有什么烦恼呢?难道是暗恋上哪个女孩子了?不会是魅火吧!”月瑶笑眼盈盈。
修罗瞪了她一眼,大声吼道:“我现在很烦,不要乱开玩笑好不好?”
向来温柔又冷静的修罗竟然暴躁起来,把月瑶吓了一跳:“你这么厉害干什么?怎么了?谁惹到你了?我去把他咬死!”她可是认真的。
修罗急忙摇头:“不,没有!是我在为纳罗担心。”
“担心什么?告诉我呀!我是你的伙伴,你的烦恼我有责任为你分担的。”
“我……我怀疑纳罗他……是同性恋。”修罗结结巴巴地说出了这句话,月瑶惊讶极了:“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他对那个白菡,有着异乎寻常的依恋!他第一次见到他时,看得都呆了,看到白菡流泪,他心痛得不得了,整个人都在颤抖!每一次见到白菡,他的目光都好像被牢牢吸引住一样不舍得离开!我想,他肯定是同性恋,他肯定是爱上白菡了!”修罗一口气将他这些天来的忧虑说了出来。
月瑶想了一会儿:“那……纳罗从来没有暗恋过某个女生?”
“没有!从小到大都没有!”
“他喜欢哪个女明星吗?”
“不喜欢!他喜欢的全是男明星!他喜欢周杰伦、喜欢胡彦斌、喜欢罗纳尔迪尼奥和亨利!”修罗越说越感到绝望,这一切都只能证明他的弟弟对女人不感兴趣。
月瑶拉他坐下来:“那么,他小的时候有什么异常吗?同性恋,有的是从小就可以看出来的,比如说喜欢女孩子的衣饰、对同性的小朋友极力的呵护或是依恋……不过,也有是后天形成的,他有没有受过什么心理刺激?比如说,被女孩子狠狠地拒绝或是伤害?”
“这些……倒是没有,其实我也不太敢确定他就是同性恋。但是,他对那个男人太有好感了,让人觉得不正常!”修罗说。
“这个有些片面。不能单凭他对某一个男人的热情就判断他是同性恋者。也许是这个男人身上,有让他崇拜的地方;或是这个男人的性格,像他所依恋的某位亲人。”月瑶理智的分析给了修罗不少宽慰。
修罗点点头:“说得也是啊。那,就是那个白菡不正常了!难道他有什么不对劲、所以吸引着纳罗?”
月瑶说:“白菡就是一个普通人,没什么不对劲呀。你也不能因为纳罗是你弟弟,就把矛头指向人家白菡呀!万一纳罗真的是同性恋、真的爱上了白菡呢?”
修罗本来已经宽慰的心又悬了起来:“真是的!跟你说等于白说!那你说纳罗到底是不是同性恋呢?”
月瑶把两手一摊:“我又不是心理专家,我怎么知道?要不,你直接去问纳罗呀!”
“这种事,我怎么能问得出口呢?你算什么狗头军师?一点都帮不了我!”修罗生气地将月瑶推出门去。
三街怪谈之三 断袖(上)
所有跟帖:
• 回复:三街怪谈之三 断袖(下) -dreamtear- ♀ (11930 bytes) () 04/19/2006 postreply 12:27:22
• 潜水太久了。。浮上来透透气 -dreamtear- ♀ (0 bytes) () 04/19/2006 postreply 12:27:51
• 我和你断了联络,我是曾经的PIPILU,现在该成上面的了 -smeagol1- ♀ (0 bytes) () 04/19/2006 postreply 12:37:36
• pipilu姐姐?(dreamtear 一下子跳起来蹦到pipilu姐姐怀里) -dreamtear- ♀ (54 bytes) () 04/19/2006 postreply 12:48: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