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小民(724)

来源: FormatRun58 2023-11-03 18:40:13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260533 bytes)

开办7年的上海夜校突然爆火,65万年轻人一同涌入

 搜索下载一条 一条 2023-10-28 18:56 Posted on 上海

 

最近,开办7年的上海市民夜校突然爆火。

九月秋季班报名时,

超过65万人争抢一万个课程名额,

报名平台瞬间瘫痪。

上夜校的大多是二、三十岁的打工人,

把上课当作疲惫工作的调剂。

除了唱歌、跳舞、乐器以外,

还有化妆、相声、木匠、皮具、

面点、品酒、刺绣、蓝染、上海话……

新奇小众的课程应有尽有。

一条采访了5位上夜校的年轻人,

“只要500块钱,

就能获得持续三个月的快乐,太值了!”
编辑:鲁雨涵

责编:倪楚娇

 

相声课结课合照

火火 96年 相声课

我其实是一个i人(内向型人格),但是我在市民夜校报名上了一堂相声课。
我去年才来到上海工作,在上海没有朋友,孤单是常态。之前我会去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比如飞盘、徒步、市集等等。但这些活动都不是持续性的,每次遇到的人都不一样。
今年春天,我知道了市民夜校。那个时候夜校还没这么火,看到剩下的课程里面有一门相声课,就报名了。
我之前特别i,不愿意在别人面前表达自己。但是出来工作之后,我发现我展现自己的欲望,会比以前多很多。加上我的工作是活动策划,需要和客户讲述方案,我希望有一个公共场合来培养我的表达能力。

相声正好就是一个需要表演给别人看的艺术,教你怎么去表达,怎么释放自己的情绪。

 

火火和搭档“座山雕”

相声课是每周四晚上7点钟开始,我正常是6:30下班,基本上晚饭也吃不了,就赶过去。
一共是12节课,两个人一组,每组在三个段子里面选一个,主要就练习这一个段子。每个段子大概3-4分钟,我网上搜了下,都是经典的相声入门段子。
上课的时候,老师会让每组轮流上去表演,然后以他们为案例,给我们讲解每一句该怎么演,怎么捧,怎么逗,用什么样的语调才能让大家笑。他讲得非常仔细,最开始一堂课只表演了两组,到后面他会说以后让我们多演,但下一次还是忍不住说很多,是一个非常认真,可爱有趣的老师。

班上的同学大多数都是没有相声基础的。刚开始上台表演的时候,面对一群陌生人,大家都是很拘谨的,话都说不利索,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到后面大家就越来越自然。结课表演的时候,还有一个同学准备了加场,一个人说了一段单口相声。

 

 

热络的课堂氛围和有趣可爱的同学们

我觉得大家都有一个有趣的灵魂,一颗想搞笑的心。
比如我的搭档就是很逗的一个人,他看起来很内敛,其实有点闷骚。老师让我们起舞台艺名,他说要叫“走地鸡”和“座山雕”,他当座山雕,让我当走地鸡,我说我才不可能当走地鸡,最后我变成了爬山虎。结课的那一天,他让我给他拍完照片,还要让别人来给他拍,特别可爱。

我还跟一个女孩子加了好友,相约之后可以一起出去玩。今年秋季班报名的时候,我们是一起抢课的,虽然没有抢到。

相声课老师同时还教戏剧课

那段时间我就特别期待周四的到来。其他的每一天,下了班就回家,但是一到周四,就感觉和一群有趣的人有一个小约会。最后停课之后,我们都说内心有点空落落的,以后周四就没有事情了。

其实现在我已经不太记得相声课上学到的知识,而且大部分同学也没有再联系了。但是至少那段时间我变开心了很多,这就很值了。

配图摄影:森山大地、芒果

 

 

上完书法课后吉吉写的书签
李吉吉 99年 书法等7门课
我有一个比较特殊的情况。从2020年来到上海工作,我就一直住在青旅里面,到现在已经三年了。
我在一家公司做装置设计的工作,平常是5:30下班,晚上的时间还蛮多的。如果我一个人住的话,肯定每天也就是刷刷手机,但是手机里的世界是很虚无的,只会越刷越焦虑。
因为青旅的很多空间要和别人共享,我就会把个人的活动范围放大到整个城市。比如在商店里逛逛,在书店看看书,参加交换集市之类的活动等等。尽量找一些免费或者花销不大的事情去做,到了要睡觉的时候再回去。

以前我就要花很多心思,确定今天晚上去哪儿。直到今年,我刷到了上海市民夜校,价格非常具有吸引力,课程丰富,而且是政府主办的,不像一些机构,会让你办卡,或者随时有可能倒闭。这不就是我要找的那种完美的地方吗?

 

吉吉经常最早到教室
之前的春季学期,我报了两门课,书法提高班,音乐素养和创作原理。到了秋季,夜校突然变得特别火爆,比春季的难抢很多,你们这样宣传之后明年更难抢了(笑)。
我从小学素描,大学学的是设计,这导致我对中国自己的传统文化艺术是有点向往和遗憾的,所以看到夜校有书法课之后,我就斩钉截铁地去报名了。

我们的老师是上海师范大学书法系的系主任和唯一的正教授,非常负责。上课时间是7点,老师不到6:30就来了。下课是8:30,很多同学围着他问问题,或者有书法作品需要他帮忙指点,他都会一个个看下去,到后面场馆的保安就会过来赶我们。

结课合照,最前面白衣服的是吉吉

书法课有很多年轻人,学习热情很高
这门课可以说是颠覆了我之前对于书法的认知。老师特别强调呼吸对于书法的作用,所以整个上书法课的过程,对我来说有点类似冥想,是一个很疗愈的过程。
这一段时间,我每个周末都在期待上班,就是因为周一晚上可以上书法课。

以前每年春节我都会自己写对联,每幅对联都要写三个小时。前段时间我又试着写,因为掌握了正确的技巧,只要半个小时就可以写完。

 

 

吉吉的国画作品
春季班上下来感觉很好,秋季我干脆报了四节课,两门国画提高班(海派写意和传统花鸟),街舞基础课,以及声乐基础课。一周有4天晚上要上课,对我来说不会有任何压力,反而是很快乐的事情。
街舞课上的一个同学,聊天的时候和我说,因为她平时工作很忙,她报夜校,就是希望有这样每周能有一件稳定的、她可以控制的事情,成为她生活里的一个“抓手”。
我特别能理解这样的想法。我有一个朋友,在读研的时候得了抑郁症,她的解决方式就是去跑步。也是用这种可以看到成果的事情,来缓解自己的焦虑。
我现在处于一个人生比较不确定的阶段,不确定未来是继续工作,还是再去读书,是留在上海还是离开。我住的青旅是不需要押金的,一个月一付,不想住了随时也可以搬走。
但是很妙的是,住在青旅里面,身边一直有一群小伙伴,晚上写字、画画,反而会让我的心安定下来。加上现在有了夜校,帮助扩宽了我的生活空间。
我在婚恋上没有压力也没有追求,更多希望修炼自身、追求事业。上这些课,虽然当下不能直接给我的工作带来帮助,但是如果我想要成为一名设计师、艺术家,是需要有很多体验和经历的。

现在的我不会急功近利,但是从长远来看,我做的这些事,其实都是在滋养我自己。

 

 

Yilin 97年 尤克里里课

这几年普遍出现了“消费降级”的现象。对于我来说,消费降级不是直接砍掉一切娱乐或者享受的项目,而是舍弃低性价比的消费,把钱花在更高性价比的事儿上——比如夜校。

我其实几年前就知道,上海开了市民夜校,当时主要是以它的总校——群众艺术馆的课程为主。虽然有我感兴趣的课程,但上课地点离家较远,所以一直没有报名。

今年看到市民夜校新开了一个上课点,就在我家和上班的地方的中间位置,正好有尤克里里课,价格又非常优惠,我就报名了。

买了5年的尤克里里
我接触尤克里里已经有5年了,我很喜欢这个乐器,但是外边一小时动辄上百块的课程,我还是会非常犹豫,所以一直没有机会系统性地学习。

其实报名夜校的时候,我也有一点点顾虑。因为12节课只要500块钱,一个班上二十几个人,担心老师能不能兼顾到每一个同学。

 

课堂记录

事实证明是我多虑了。先举个小的例子,我中间因为生病缺课了一次,等到后面一堂课,我就稍微早去了一点。然后老师就主动来问我说,是不是上节课缺勤了,上节课的内容有没有疑问,需不需要再指导我一下。
上课的时候老师也会让我们分小组练习,她一边就在教室里转,基本可以照顾到每个人的疑问。考虑到班上同学都是工作党,难免偶尔缺勤,她还会把每节课的板书内容拍下来,发在群里,还会在第二节课抽一点时间帮他们补一下。
因为我在医药行业工作,之前几年确实比较忙碌。今年的工作强度没有这么大,加上工作经验多了之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工作再忙碌,都要学会自己安排工作节奏,很多工作放到其他时候做,也不是不可以。

现在接到工作任务,我都会尽量避开周二,安排在其他工作日,给晚上的尤克里里课让位。

 

Yilin会用视频记录练习过程
朋友和同事知道我上课之后都很感兴趣,会问我怎么报名,怎么上课。因为大家都有共鸣,白天上班很累,回去之后也不想做什么事情,玩玩手机,看看剧就过去了。看起来是放松,但是好像也没得到什么。
现在每周二上完这门课,我都会觉得今天的心情特别好,因为真的在提升自己的技能。还会有一个连带作用,因为从周一就开始期待,周中的晚上和周末也会花很多时间练琴,填充了很多自己的空余时间。

金钱成本不是很高,精神方面却能够得到很大的提升和丰富,确实非常值得。不要总把自己埋在工作里面,工作之外也要知道怎么样去生活。

 

 

上课时喝的酒

北角 99年 葡萄酒与啤酒课

我现在是研三学生,客观来讲,最近几年,毕业生找工作是在变困难的。今年上半年找实习的时候,我也有过一段对找工作、未来比较焦虑的时候。
现在我已经在暑假实习的公司拿到了offer,算是比较有“闲情逸致”了。终于有心情脱离自己的本业,不考虑职业发展,单纯在个人兴趣和爱好上花一点时间。
我自己一直对酒类比较感兴趣,因为还在念书,财力有限,像葡萄酒,涉及到的专业知识多,成本也高,只靠自己,是很难理解这个品类的。
一些民间机构有品酒课,但主要是为了考证,一天集中授课,入门级课程大概收费1000元,再往上考要好几万。但是我并不需要这个证书,性价比不是特别高。

完全没想到,市民夜校竟然会有“葡萄酒与啤酒课”。我当时是掐着点儿去抢的,但都没有抢到,后来是捡漏的名额。

除了学费500元以外,我们额外要付500块的材料费,包括每个人发两个国际标准的ISO品酒杯,以及上课会喝到的酒。像葡萄酒这部分,一共有12种葡萄酒供大家品尝,每节课两种,每种有两瓶。
对于我这种学生党来说,花相对低廉的价格,就可以品尝到这么多种酒,还是比较划算的。
当然大家上这一门课,肯定不是为了追求酒精摄入。确实给我补充了很多之前不知道的东西。比如说对葡萄酒的酿造,以及最后呈现出来的风味之间的关系,就会有一个更深刻的理解。
第五节课老师是带大家看葡萄酒的酒标,从酒标上能获取到什么样的信息,第六节课还会讲到餐酒搭配,什么样的葡萄酒搭配什么样的食物等等。
这样上完这门课之后,至少到超市挑酒不会是两眼一黑的,也不会开了葡萄酒之后什么也喝不出来。

我们这个班上有很多是上班族,我还看到有些人在课堂上还要拿出电脑来工作。我相对来说压力没有那么大,能为自己的兴趣爱好付出一点时间,并且每节课上都有收获,还是很快乐的。

手碟课上老师表演

大甜 90年 手碟课

手碟课是第一次在市民夜校开课,超级火。老师上课的时候都很惊讶,因为我们要自己买这个乐器,特别的重,每次都要带过来,他以为不会有什么人报名,但事实上几分钟就没了。
我们自己会开玩笑说,上手碟课的同学走在路上是最好相认的,背着一口锅的就是了。

第一次去上课的时候,我找不着路,出了地铁站,我就发现有一个人也背着那个东西,行,不用找了,我就跟着他走。包括上课的那一天,我很早就要把它背到公司去,在路上也挺打眼的。

 

 

课堂氛围

手碟最难的部分就是把这个乐器敲响。它需要你有一个巧劲,敲上去了之后手指立即离开,一开始我们敲就很像打铁。听老师说,我们上课的时候,还被旁边上别的课的老师和同学“投诉”过,嫌我们这里很吵。
大多数同学都特别热情,还有一个同学,把每一节课的板书做成了PPT,发在我们的群里。
有一次我在小红书上刷到一个手碟直播,仔细一看,就是手碟课坐在我旁边的同学。他平时还会在比较禅意的地方,打一打手碟,拍一些视频。

目前我是全勤上满了6节课。每次上课之前,都会觉得这个东西好重,不想去。上了之后又觉得很治愈,学到了很多东西,然后就好开心,就这样反复在一个矛盾的过程中。现在手碟就摆在我家客厅,闲了就去敲两下,还挺有意思的。

 

大甜还喜欢尾波冲浪

其实我还想报一门上海话课。因为我工作环境里面有很多上海人,他们用上海话聊天我都听不懂。但是上次没抢到。
我一直在不断地学习各种东西,滑雪、冲浪、滑板、跳舞都有尝试,它们都是我探索世界的一个切入点。既可以有新的体验,还可以接触到不同的人,了解他们的生活方式。

就好比有的人每周要去美容院做个脸,有的人每周要去健个身,这些也是我生活的日常。当然手碟肯定是一个非常特别的部分,我也很感谢它,给我每周的生活带来一些高光和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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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卷都

 搜索下载一条 一条 2023-10-31 18:55 Posted on 上海
 
近两年,
各大新一、二线城市开始了“抢人大战”,
应届毕业生不再只钟情北上广,
普通人不想再为房贷打工。
不想卷的年轻人,
纷纷涌入休闲安逸的成都,
想过上“向往的生活”。
 
现实是,
2022年末,成都市常住人口2126.8万,
找工作越来越难,
销售、客服等劳动密集产业需求旺盛,
一个普通销售岗200人竞争,
外包岗位多,
不少公司没有五险一金……
 
理想与现实存在偏差,
年轻人在社交平台上吐槽:
“被成都骗了,
成都已经成了卷都。”
编辑:张雅兰

责编:倪楚娇

 

 

灯火通明的城市写字楼
 
付莉莉在成都一家电子企业做HR。公司所需80%的岗位,都是电话销售。
要在市场上找到一个合适的候选人,难度并不大。一个岗位一经放出,不到一天,她便能收到近200封简历。4、5年前,她可能还会从中筛选一下,打电话过去了解情况。但现在,她根本没时间一一查看。只要随便从中抽出几个,基本都是不错的履历。
从应届毕业生到35岁以上,从零经验到履历丰富的求职人,应有尽有。背景不乏名校毕业、大厂离职。“但选择多了,老板也未必知足,他总是希望再挖一挖,他觉得既然有这么多人,就总有更好的人选。”
2022年底,成都常住人口已经有2126.8万人(数据来源:成都统计局)
 

“如今的成都,根本不缺求职者,主要因为人多。”据成都统计局数据显示,2022年底成都常住人口是2126.8万,仅次于重庆、上海和北京。2017年,成都实行“人才新政”,4年之内就吸引了50多万人落户,其中30岁以下的占比78.8%,本科以上学历的有九成。

 

 

数据来源:智联招聘2016-2021年《中国城市人才吸引力排名》

 

付莉莉面试过很多人,平均来说,在成都找到一份工作需要3-5个月。她也常常在求职软件上看到同一个人,“有些人似乎永远在找工作。每隔几天或者几个月就能看到TA,还有人会从年初找工作到年尾,总是在线上挂着。”
但也正因为成都的人口和薪资优势,例如腾讯、美团这类大厂更愿意将劳动密集型的部门转移在成都。
“事实上,目前成都80%的岗位都是电销。实际一些的岗位是很少的,比如说腾讯,虽然它在成都有分公司,但给出的技术岗位很少,基本上都是销售,或者客服岗。”付莉莉说。

大公司不多,但是小公司却遍地都是。它们大多组织架构发展不完善,短期项目和外包岗位多,很多公司不给员工交五险一金。根据成都市中级人民法院数据,2020年,成都两级法院就受理了1.55万劳动争议案件。

数据来源:2021年各地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
付莉莉的印象里,80%的求职者都是四川人,还有少部分外地人,他们多是被成都休闲的形象吸引。但来了才发现,和想象中差别很大。收入低,消费水平却没有低多少。付莉莉记得有一个朋友,她应聘到一个前台岗位,每月工资4000多。然而加上房租,她每月仍要支出近8000元,需要父母帮助。
根据《成都市2021 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2021年,成都城镇居民年人均可支配收入约 5.26 万元,在新一线城市里排名倒数。

曾经闲适的成都似乎已经成了过去式。一周工作六天,凌晨继续加班,早高峰要等三趟地铁……成了普通打工人眼里成都更真切的形象。

菲菲 24岁 短视频策划 成都人
我今年24岁,是成都本地人。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成都。就这3、4年,我能明显感觉到成都越来越“挤”了。
我最直观的感受是,成都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以前出门上街,工作日、星期一,繁华地带商业街上肯定没有那么多人,但现在不管什么时候去都是很挤的。
外界觉得成都物价低,节奏慢,很宜居,但这两年我也明显感觉到物价、房租都在上涨。比如之前很多年,吃碗面估计也就10块左右,这两年突然发现要二两面也要15块一碗了。
我大学学的是编导专业,毕业以后就进了一家短视频创业公司。成都的短视频行业非常多,尤其是中小型企业,而且这3、4年有逐渐上升的趋势,可以说一抓一大把。
主要是因为成都的租房、人力成本都相对比较低,所以很多初创公司都愿意来成都,但这也导致很多公司质量参差不齐,很多公司的基本规范都还没建立起来。
比如说,我所知道的很多家公司,都不会给员工缴纳齐全的五险一金,哪怕你是正式员工,很多保障也没有。

我周围有很多朋友都是这一行,我们聚在一起也会聊,慢慢发现这种现象不是个例。我有一个朋友在离职后,公司连工资都没有结清,后来跟公司进行劳动仲裁。

 

成都春熙路夜景
 
我待过的两家公司,都没有给我交公积金,至于转正,也没有明确的规则,都是说“到时候看你情况”。公司什么都要求做但是月薪只有三千。到了转正日期,也迟迟不转。
 
而且求职的过程中,我还发现,有时候公司也会挂出虚假招聘信息。有一次我投了一个策划的岗位,上面挂的月薪差不多是8千到1万。

后来通过面试后,他们才婉转地告诉我,因为我所在的部门刚刚成立,所以初始薪资只有4千左右,和他们挂出来的信息是天差地别的。但是要做的事情一样都不会少。

有一天菲菲发高烧,晚上十一点还在改稿子

我周末也要根据情况上班,早上7、8点的地铁,就有很多人穿着工作服要去上班。有时候你坐地铁,必须得等两三趟才上得去。
这家短视频公司分早晚班,早班是从早上9点到6点,晚班是从下午1点到晚上10点。就算下班了,也会一直有人发消息问明天的拍摄安排,根本没法休息。
就我身边的朋友来看,都是周末要加班,或者是单双休轮着来的,和互联网大厂差不多。

还有一次我在招聘要求上看到对方明确提出,“年龄超过35岁的不要”。成都的求职市场明显是“僧多肉少”的,我当时所在的那个策划岗位,当时有一百多个人跟我竞争,而且很多学历都是“985、211”的。

菲菲在看展

找工作将近一年都没有合适的,后来我只能做自由职业。其实成都做自由职业的人也很多,这里有很多从北上广来的“数字移民”,大家都是冲着成都的休闲来的。

现在我已经放弃了重新找工作的打算,今年打算考研,去成都以外的地方看一看。

方辉  26岁 互联网运营 哈尔滨人
我是黑龙江人,本科在成都读的工科。因为喜欢互联网行业,毕业后就进了一家还算知名的互联网公司。
那个岗位是运营岗。薪资待遇很不错,实习生都有4000-6000元一个月,正式员工都是1万5、6了,在成都来说算非常好了。
所以这个公司根本不缺简历,更不缺想进来的人。

公司甚至不需要费力去市面上筛选想要的人,他们想出这样一个机制:在大把的简历中筛选出一批人,把基本符合条件的人都捞进一个“池子”里,然后靠大家自己互相竞争,淘汰。

成都小巷子里的女孩

具体操作就是,公司会招很多实习生,因为实习生的成本较低。当时,我很多同事都是大三大四的学生,或者研究生刚刚毕业的。
我当时所在一个team里有10个人,然后会有一个leader和一个预备leader,这10个人还都不是正式员工。
其中只有30%-40%会留下来,方式就是不断晋升,淘汰其他的人。考核内容包括你平时的工作完成情况,还要最后的面试,当时和我一起竞争一个岗位的就有4、5个人。

因为有考核机制,分给你的活比较多,也是在给你表现机会,所以我当时一个人在做两三个人的事。

经常加班,靠咖啡打起精神
 
所以当时的工作压力也很大。我们是有大小周的。因为我是运营岗,所以要求要随时在线的,早上9:30到晚上10点,任何人找你都必须立刻回复。
这就导致全公司像我们这样的员工,每天都得时刻背着电脑。中午吃饭得背着,出去团建唱歌得背着。有一次很搞笑,大家要一起打车去吃饭,结果因为要工作或者立刻回复消息,大家纷纷在楼下打开电脑,工作和生活根本分不开。
大家都浸泡在那个环境里,就觉得还好。当时年轻气盛,觉得也没什么。我喜欢成都,喜欢公司的氛围,同事都很友好,所以我当时一心想要留下来的。
我本身不是一个很卷的人,但那时候只要公司老板找我谈话,我还是会焦虑。因为你能不能留下来就取决于他。所以每次跟他聊完,我都会在回家路上一直反复地回想刚才说话的细节,跟我朋友打电话,想我这次到底行不行?

后来我还是被淘汰了,失业后为了不再那么卷,我去了上海,工作不到一年又被裁员,再次回到成都。

上班期间也要不停地学习

但就过了一两年,在成都找工作更加难了。
工作机会是有的,但非常少,而且薪资已经砍到了以前的一半。一般来说,我听到的拒绝都是,他们有更好的人选。有一次我面试一家创业公司,从HR到部门主管,最后面到老板,也聊到了薪资、具体什么时候来。
但是等了近一个月都没了下文,后来HR告诉我,老板还在考虑别的人选。这种事不是偶尔发生的,可以说经常发生。当时我陆续找工作的状态持续了半年多。
我记得刚毕业的时候找工作,每天都能接到HR的电话,但是2022年再回去,发出100条求职信息,可能只能收到一个回复或者电话。
而且你今天打开招聘软件是这些岗位,明天、后天,过了好几个月,还是那些岗位在招人,岗位更新速度非常慢。
我觉得根本的原因还是来成都的人太多了。周围包括云南、贵州、重庆、西藏等地方的人,他们如果想要离开本地,都会首选成都。我上学的时候,基本上班上都是四川人。
成都整体的工资水平还是和北京上海等一线城市有差别。但是消费水平并没有差太多,卷到最后,工资不够花,大家就陆陆续续走了。从我上大学到现在,我周围的外地朋友就越来越少了。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在成都,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会相对紧密一些,在上海,我觉得人和人之间相对更多有距离感。但是在成都,很多竞争更隐性,所以我个人觉得,有时候会发生不公平竞争。比如我大学的时候,会有同学给辅导员家的小孩辅导作业,我觉得这种事不太会在北上广发生。

方辉独居时收养的流浪猫
 
因为我很喜欢文身,后来想做文身师,本来觉得这在成都应该算是个小众行业了吧。结果了解完发现这个事门槛很低,而且在成都从事这行的人也格外多。成都几乎聚集了所有你能想到的小众职业。
我觉得很累,想要考公,最后就回了老家哈尔滨,这里毕竟压力小一些,现在我在一个学校工作,没有编制,工资非常低,但是每天下午四点就下班了,这种轻松是我以前没想过的。

总之,现在生活挺舒服的,暂且好好生活吧。

若曦  34岁  保险经纪人  四川人
我目前是在保险经纪行业,是个近300人的团队长。这几年算是发展很快的保险细分行业,相比其他行业其实没那么卷的,尤其还在以悠闲著称的成都。但是这两年,就像很多人都涌入成都一样,很多优秀人人也来到这个行业,越来越卷。
我自己是个全国团队,不少异地伙伴非常羡慕我们在成都的工作生活,最近有3个伙伴都在咨询我,想来成都定居。
我身边有个年轻同事也是这样的移居典型。北京土著,Top5名校毕业,之前在腾讯做工程师,保险经纪事业也发展非常好,去年就搬到成都来了,包括他身边也有很多人跟他一样搬到成都来。房价低、美食多、公园多、生活节奏慢,大家也不会一味地在工作上卷。对于尤其收入已经达到一定水平的,又没有过度地理区域局限的工作,成都的确是个很好的选择。

不过,在信息充分流通的世界,也会把原本不卷的“洼地”带卷,比如成都,比如我们的保险经纪行业。

 

若曦在做相关分享

 
4年前有次做电视台采访,讲到我们团队90%本科率,有很优秀履历的从业者,这在当时不常见。但这几年涌入这个行业的精英非常多,腾讯阿里这些大厂,宝洁微软等外企已经屡见不鲜,包括北大清华的保险经纪人,也不稀有了。
我是7年前就入行了,那会儿保险经纪还是个小众领域。

在这之前我一直在上海一家外企工作,后来考虑到要买房定居,父母都在四川,就决定回成都。当时成都房价相对一线也很便宜,同样价格,上海买个老破小,成都可以买个新大套四,加上我们两骨子里还是有成都的安逸基因,也不属于为了工作拼命卷的那种人,所以觉得回成都非常顺理成章。

 

工作中的若曦

 

我本科是中国政法大学毕业的,后来去美国读研,7年前,我进入这个行业的时候,学历背景和工作履历还有挺多比较优势。
那时候根本不卷,我当时写一些保险专业分析的公众号文章,就可以吸引很多客户,因为写的人少,你又特别专业。但过两三年,保险自媒体很多了。越来越多优秀人加入,大家都有自己的自媒体账号,小红书、抖音,在网络上先立自己的“个人IP”,
以前写文章就可以了,现在你还得拍视频,做小红书。以前你做个人IP是加分项,现在人人都在做,就得思考差异化和个性化。

以前外企培训是公司要求,现在很多培训是我们自己安排,必须提升自己。越自由的工作性质,越是拼综合能力。卷是卷,但会觉得卷得有方向有意义。

 

成都的夜生活,依然能看到休闲安逸的状态
对于成都,现在也很折叠。去春熙路、鹤鸣茶院、玉林的咖啡馆,你会惊讶有这么多人工作日休闲打麻将逛街。但你再去天府二三街,晚上10点地铁还有很多加班回家的人。
所以还是看个人想法,如果你想找稳定的高收入工作,成都未必合适;你想把它当做避卷的乌托邦,大概率也会大失所望。或许它的魅力在于,给你提供了一个“躺平”和“卷”自由切换的地方。

(菲菲,方辉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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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最网红的片区,长满了社恐的年轻人

 阿祯 新周刊 2023-10-29 19:00 Posted on 广东

 

 
 
 
 
 
 
 
 
 
 

今年9月底,一张名为《像成都人在玉林那样生活》的民谣专辑上线了。

 

为什么是玉林?有个年轻人说,来成都工作这么久,他终于找到了生活的感觉。这里是酒蒙子、话篓子、好吃嘴的天堂,还有听不完的民谣,但又远远不止这些。

 

玉林片的文脉,清晰又粗犷。千禧年前后,大众还在惊异于世界的变化时,一个个关于生活、世界、艺术等光怪陆离的话题,已经从玉林西路飞出街区。

 

随着时间的流逝,当曾漫步于玉林街头的青年们迈入中年,又有新的年轻人涌向这里。在一代代青年的努力下,“玉林空间”已非任何标尺可衡量的产物,它奇特又丰富得令人咋舌。

 

芳草街街道两边,传统社区茶馆、自贡菜大排档、性别友好酒吧、独立书店……共同筑起街区老、中、青三代的精神堡垒

 

把以上店铺随机两两组和,要么平淡得过分,要么差异大得出奇。但玉林的公共空间,就有收容所有人灵魂的奇特能力。

 

 

既先锋,又市井,是独属于玉林的味道。新周刊专题“城市之光”第三篇,我们走进成都玉林片区,感受公共生活与市井生活之间产生的化学反应。

 

 

 
作者|阿祯
 
 
编辑|晏非
题图 | 一苇书坊
 
玉林片区,老成都的一寸肌理
 
6月中旬,成都被几场淅沥小雨带来的水汽包裹,明明是入夏的季节,却带着丝丝凉意。寒风细雨中,我和王亥在玉林玉洁巷街头的铺面外支了张小桌,揣着手从早上聊到了中午。
 

4月23日世界读书日当天,王亥曾和两位知名学者——王笛、张隆溪一起,在同样的位置进行了一场名为“下山说”的街头对谈会。(图/小红书截图)

 
街,是成都最早的公共空间之一。沿街的房屋称作“铺面”,早期的铺面一层作商铺,二层住家。住在铺面里的孩子,打小就在街上“混”,“街娃”(音同“该”)一词由此诞生,形容那些在社会底层长大的小孩。
 
王亥自称“老街娃”:“我就是在华兴街的铺面间‘混’大的。”街头,是王亥熟悉的“领地”。如非事先了解,很难把眼前这位随意坐在街边、戴着翠色圆框眼镜、穿着长袖白T恤的看铺子老头,和艺术家、设计师的身份联系起来。
 

 

天气有些凉,王亥匆匆回住所拿一件外套,“这样穿着就更像一个卖米老头了”。(图/阿祯 摄)

 
考取四川美术学院后,王亥与何多苓、翟永明、唐蕾等人相识,“白夜开店时,我也和他们(唐蕾、翟永明等人)一起参谋参谋”。他因此与玉林结缘,也成为最早在玉林组织、参与公共生活的年轻人之一。
 
从1993年到2023年,王亥亲历了玉林片区30年的发展,而在青年们嬉笑怒骂中诞生的白夜,已成为了成都公共生活的精神图腾。曾为事业远赴香港的王亥最终选择重回玉林,在玉洁巷里开始打造街头“商业帝国”——街头办公,卖哲学书、咖啡,还准备卖米。
 
王亥开在玉洁巷里的三联思想库,店内只卖哲学书籍和《读书》杂志,不买书的人可以花28元进店办公和阅读。(图/阿祯 摄)
 
在他看来,如今的玉林就像一片天然茂盛的“野地”。街头有给年轻人讨论公共议题、享受公共生活的众多空间,也有仅需小几十元就能收获满意发型的社区理发店,以及麻将馆、按摩店……这都是玉林多年来野蛮生长的完美呈现。
 
坐落于玉林西路2号的青年文化空间“BUSHES不息司”,是王亥带给玉林的一项大作品。为空间取名时,酷爱用暗语玩幽默的他巧妙埋进了有关玉林“身世”的暗线。
 
在成为成都的“左岸”前,玉林曾是大片无际的旷野。据翟永明在《以白夜为坐标》一书中回忆,1994年时,玉林还是几条街,外加一望无际的绿色田野。
 
“bushes”译为“灌木”,王亥以此代指农民们为了防止水土流失,在田埂水渠两边种植的木篱,所以“bushes”对应着玉林的曾用名“御林坝”。
 
“BUSHES不息司”由一栋供电局员工旧宿舍改造,既保留了玉林的“旧”,又从内容上展示了玉林的“新”。(图/小红书截图)
 
成都人说起“玉林”时,常常直呼其名,“去玉林玩”“玉林人”“玉林探店”……玉林的独特之处在于,它既不是一个独立的城区,也不在小社区之列,而是一个由几条街“圈”出来的片区。
 
从行政区划来看,它分属武侯区与高新区,这点直观体现在了玉林西路与玉林东路的外景上,虽然都由政府统一打造,但却呈现出两种迥异的风格。从区域划分来讲,玉林位于城市中轴线西侧,在一环路与二环路之间,东、西界分别是人民南路四段与高新大道。
 
玉林的大致范围和密集分布的公共空间。(图/导航截图)
 
走入玉林,就像走进了低矮的灌木丛。王亥解释,玉林本就是一片被直接“平移”过来的老成都肌理。
 
在成都城市化过程中,国企、工厂从拥挤的市中心迁出,在这片旷野上1:1复制了原先的社区规划。
 
小到麻将馆、按摩店这样的社区小商铺,大到街巷的设置,都和原来的布局相差无几。
 
在小轿车还称得上“奢侈品”的时代,道路规划主要考虑人行和非机动车辆的行驶。玉林只有少有的几条主干道是双向四车道,此外便是众多横街、斜街、小巷纵横交错,构成了容易让人迷失的区域地图。
 
王亥在香港工作期间,时不时回成都小住,向朋友的姐夫借居于位于玉林的航空单位宿舍。如今,航空宿舍早已隐没于大片老民居之中,但它正是白云街、彩虹街等与天空有关的道路名称的来源。
 
在老成都的道路两边,这些有着各种寓意的公共空间渐次探头。它们大多与社区小店比邻而居,混杂一处。这种自然生成的多样性,正是城市活力之所在。
 
从文艺飞地,到永远的左岸
 
和王亥聊天,话题总绕不过书与哲学。他用来招待我的,除了店里的咖啡,还有哲学书和1979年全年的《读书》杂志(于1979年创刊)。
 
王亥经营的三联思想库只卖哲学书和《读书》杂志。顺着20世纪思想史的脉络,他精心挑选了500本哲学书籍,为核心问题——“现代性危机”提供来自西方哲学家们不同维度的观点。
 
店内除了书籍,还有王亥为这些书写下的20多万字导读。他认为导读对于读者们来说非常重要。导读中,他用25个问题,帮助读者架起与晦涩的西方哲学沟通的桥梁。
 
亥点书店的书架上,密密麻麻地摆放着哲学书籍。(图/阿祯 摄)
 
王亥试图在街头建立起一座充满哲思的精神堡垒,把“古今之争”的问题带向普通人的生活,在哲学的瀚海中寻找可以让现代青年解困的钥匙。
 
书店开张之时,王亥就为“进门读书”设置了28块钱的门槛。只要扫码付款,就能进入书店畅读店内的所有书籍。
 
付费的目的,不在于盈利,而在于筛选受众。花钱读书,能让读者产生分外珍惜的感觉,同时还能屏蔽掉一些凑热闹式的打扰。“只要能付28块钱进门读书的人,都值得尊重。我觉得我的书店,是开给真正需要的人看的。”
 
王亥利用面积不大的店铺,开启了在街头付费读书、办公的创新尝试。(图/阿祯 摄)
 
在独立书店艰难生存的时代,玉林的书店成为公共生活的重要支点。王亥认为,不同的群体都需要不同的公共空间,公共空间应逐渐走向细分领域。而这一点,在玉林众多书店的分工上,已初现端倪。
 
6月初,我前往玉林时,一苇书坊尚在歇业装修。8月,一苇书坊重新营业后不久,就开启了新一系列的活动——“流动的盛宴”,第一期活动定于周三、周四,连开两场。仅仅一个月后,“流动的盛宴”已办至第21场。
 
一苇书坊重新装修后,不变的是店内“精神按摩”四个大字。(图/小红书@一苇书坊)
 
国庆节我再回成都时,又有两家新的书店在玉林诞生,一家是女性主义书店——方寸书屋,另一家则是卖二手书的退步集旧书坊。
 
方寸书屋开在麻将馆与咖啡店的夹缝中,不足15平方米的店内,两面靠墙的书架上全是店主挑选的关于女性话题、女性主题的书籍。
 
墙面上贴着店主对所有读者的赠语——“没有样书,那就拆开,不买也行,重要的是你发现了它。”很多书籍上都贴心地附有诸如“入门级别作品”等推荐语,在这里,对女性主义的了解仅限于上野千鹤子也没关系。
 
一位读者靠在书店的墙上认真阅读书籍。方寸书屋的门口是成都老牌面包店签名饼屋,两家原本毫不相干的店以这种独特的形式合二为一。(图/阿祯 摄)
 
值得一提的是,玉林区域里可供讨论公共话题的空间,并不仅限于临街的小铺面、展馆,还有许多隐藏于小区里的民居私宅。这些小而美的空间,为更多细分领域的爱好者提供了私密又开放的、能够畅所欲言的场所。
 
从内蒙古搬来成都的两位女生,在玉林租下了一间带小院的房子。因为房间稍大,她们决定让客厅成为女性聚会的公共空间,其中一间卧房作为仅招待女性客人的民宿。
 
她们会不定期在社交媒体上公布“房间”开放日活动。从5月开始到目前,已经举办了8期活动。这些活动的主题往往围绕着女性生活展开,如“我们要大方地讨论月经”“影视剧中被忽略的‘厌女’情节”等。
 
其中一位女生在社交平台上,记录下许多对女性聚会的刻板印象:“女生聚会在一起只会聊八卦”“一个女生能顶一百只鸭子产生的噪音”……但事实证明,女生之间可以探讨更多公共议题,并向彼此提供更多关怀。
 
这不禁让我想起,一两年前的某个冬天,我和母亲一道路过玉林的muchroom酒吧。彼时我们都尚且不知此处是作何经营,只是看到几位年轻女性围坐在一起,其中一位女生似正在讲解有关性生活的内容。
 
落于芳华街上的muchroom酒吧,主理人田左一告诉我,她想经营一家性别友好酒吧,所有人都能在这里得到友善的对待。(图/阿祯 摄)
 
“性”“阴道”“避孕套”等词汇被不大不小的音量引入阳光下,那些看似令人羞于启齿的内容,平常得如她们手中随意握着的橘子。原来街头谈性,也没什么大不了。
 
当我正准备拉着母亲快速走过时,她却先我一步驻足,和另外几位路人一起站在外围,格外认真地听了起来。临走前,她还举起手机,仔仔细细对着门头拍了张照片。
 
我问她:“怎么样?什么感觉?”
 
“20多岁没听到人讲的东西,50多岁倒是在路边听到了。”
 
15平方米是亥点的大小,也是许多玉林公共空间的大小。对于很多来这里经营各类空间的尝试者来说,这是一个相对安稳的面积。正如王亥所说:“如果亏损,也赔得起。”
 
同时,15平方米的空间尺度里,蕴含了无限长的时间尺度。许多未来式的变化,正在这些星星点点的公共空间中悄然诞生。
 

 

在玉林,找到被倾听的机会

 
回到玉林前,我就做好了把自己一股脑投入各种活动里的准备。饶是如此,真正开始搜罗活动资讯时,仍被玉林丰饶的公共生活震惊。
 
原以为工作日的活动寥寥无几,但在玉林,几乎每天都有不少活动可供选择。只要你愿意,随时都能参与到某项议题的讨论或其他各类活动中。
 
周四晚上,我来到了田左一推荐的野梨树书店,今天这里有一场名为“90后”的性别友好主题分享会。这是一场完全开放的活动,没有任何入场门槛和限制,随进随听。
 

“90后”分享会一共有两场,分别在周三和周四。活动开始前,店内空无一人,主持人风哥坐在店外。(图/阿祯 摄)

 
分享会正式开始后,仍陆陆续续有人加入。
 
部分参与者是野梨树的熟客,昨天的分享会也在场。此外,还有许多和我一样初次踏足书店的陌生来客。其中有不少人,事先并不知道今晚这里会有一场分享会。几位在川大进修、散步路过的阿姨进店听了十多分钟,提了不少问题,又因为有事匆忙离开。
 
分享过程中,饺子分发了一些活动宣传纸片供大家传阅。这些纸片平时放在她的女性友好空间里。(图/阿祯 摄)
 
分享人饺子讲完小时候家人开二手旧书店、如今自己也接手二手书事业的经历后,话锋一转,和大家探讨起了一些基础的性别议题。
 
上一场活动的主讲苏南也加入了今天的分享会,她坐在窗边的吧台椅上,时不时对饺子的分享做一些学术方面的解释和补充。
 
分享过程中,书店大门敞开,有人悄悄离场,也有人蹑手蹑脚地进店找空位坐下,有人踊跃与分享人互动,有人捧着精酿酒杯低头沉思。在这个不大的临街空间里,人是流动的,语言是流动的,思想也是流动的。
 
晚上九点,我离开野梨树时从街对面拍下了这张照片,来来往往的人并不清楚,小店里面藏着一个如此热烈的世界。(图/阿祯 摄)
 
周五下午两点,玉洁巷的“野地诗歌精酿”酒吧里,坐满了赶来参与侦探游戏的玩家。活动前主办们发布的信息显示,参与者们探案解谜的场景,就是这条不长的巷子。
 
这是一场由几家玉林在地组织联合策划的付费活动。和野梨树书店的分享会不同,参与本次活动需要提前报名,通过主办筛选后才能参与游戏。海报上,印着本次活动的主旨“青年与老社区:入侵与融合”
 
张贴在店内的活动海报。发起方之一“撑展”的办公地点,就在玉林的彩虹巷街边。(图/阿祯 摄)
 
参加活动的有住在附近的奥数老师、大学生、展览馆的工作人员、离职的打工人……我们根据游戏提示的指引在这条街上漫步,时不时拉着店家问东问西。解谜线索大部分就藏在玉洁巷的小店里,一些与店铺招牌、菜单相关,一些则需要靠进店与店员互动获得。
 
虽然大部分店主并不清楚,这些神色紧张的年轻人,成群结队在街道上跑来跑去的目的是什么,但很多人都乐于提供帮助。还有的店主干脆放下手中的活计,和玩家一道思索起了解答办法。
 
提供内容策划的“榛探”品牌负责人榛果希望通过游戏的方式,让大家获得与本地人接触和交流的机会,从对话中产生自己对主题“青年与老社区”的理解。游戏试图让大家融入进街道中,不仅是作为打卡拍照的游客,而是成为和本地商家产生交集的社区一员。
 
打开旁观者视角,会看到一群年轻人对着卤菜店、咖啡店、烧烤店的菜单冥思苦想。(图/阿祯 摄)
 
活动结束后,许多参与者并不急着离开。我和榛果以及两三位小伙伴,索性一起坐在野地门口聊天。
 
其中一名年轻女生告诉我们,成都只是她和母亲旅行的目的地之一,碰巧看到店里张贴的海报后,赶紧申请参与这场老社区观察活动。在她所在的城市,有着大片与玉林相似的老城区,但还未有这样的活动产生。
 
直到华灯初上、暴雨倾盆,野地隔壁的日料店阵阵飘香,我们又转战玉洁巷巷口的钵钵鸡店。饭桌上,另一位正在gap中的年轻女孩佳佳,向我们提出了她的疑问:如何面对生活的虚无感?
 
被网络绑架的社交、难以交心的职场……生活中忙碌与虚无并存,让越来越多年轻人感到苦恼。互联网拓宽了交流渠道,却也模糊了真实身份;随时随地都可以诉说、发泄,但没有真实的被倾听感……如此种种,形成了一种强烈的矛盾。
 
在玉林的活动中,所有人虽然素不相识,但是可以平等地、面对面地自在交流。图为6月著名艺术家徐冰在白夜的讲座。(图/任督 摄)
 
即使是在以“生活属性浓厚”著称的成都,不少年轻人的真实生活,仍然与城市印象存在着割裂感。
 
天府大道至南依次延伸的三街、五街等道路两边,高楼林立,直至凌晨仍有不少写字楼亮着灯光。此处打工人们的生活,与北上广并无太大不同。
 
榛果曾在一场活动中,见过一位加班结束后背着电脑匆匆赶来玉林参加活动的男生。活动结束时,地铁只剩末班车,男生却坐在原地不愿离去。“他流着泪告诉我,来成都工作这么久,他终于找到了生活的感觉。”
 
“不是没有感情色彩的字符,而是真实的倾听与被倾听。”
 

 

公共空间,不止是少数人的客厅

 
参加活动时,我遇到了许多前来“取经”的年轻人,有美院的学生、附近大学的课题小组。年轻的学生来此,希望找到某种可以参照的老年化社区发展样板。
 
玉林,是老社区改造的教科书、理想公共生活的蓝本吗?许多新玉林人从上海、北京等一线城市而来,搬进玉林蜿蜒错杂的巷子里,由此,新潮的活动和老城的烟火气构成了新的玉林印象。
 
不止一位搬进老社区的人告诉我,不希望街区原有的生态被改变,这是吸引他们来此的根源。
 
海妮和张申在路过一介·巷子里文化空间时,被高高的女贞树和地面的树影吸引,于是决定从上海搬来玉林。(图/阿祯 摄)
 
当我们解答了“玉林对于年轻来客意味着什么”后,不妨再反过来看看,增长中的公共空间,对于长期居住于此的本地居民及他们的在地生活,究竟会产生什么影响?
 
正如日本学者马场正尊在《公共空间更新与再生》一书中提出的疑问:我们身边的公共空间有真正体现“公共”这一概念吗?是能让每个人都心情愉悦、面对它能敞开自我的环境吗?
 
五六岁时,我曾随父母在小酒馆后的沙子堰社区居住过一段时间。我们晚上出门散步时,会依次路过小酒馆、白夜。对于这些搞不清总在办什么活动的地方,我妈将它统称为“文艺青年的地盘”。
 
坐落于玉林西路的老白夜。与它同街的是赵雷歌里的小酒馆,这条街曾是成都最红火的酒吧一条街。(图/受访者提供)
 
回玉林采访的间隙,我顺便询问了父母,在我们一家还挤在沙子堰狭小的旧屋时,他们是否参与过《以白夜为坐标》一书中描写的、丰富且热闹的公共生活,不出意料,均得到了否定回答。
 
“与普通人无关,一看就是圈内活动。”对于门后的世界,他们好奇过,但至今仍坚定认为,那些空间都只属于一小撮人的聚会场所。当年,文化空间与市井生活之间,似乎有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开在芳华街28号的白夜花神诗空间,这里常有新的展览、分享会。(图/阿祯 摄)
 
这段我和父母间的简短对话,被我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谈竞。
 
谈竞是白夜花神诗空间的主理人之一。我和谈竞聊天时,四面环绕着麻将与象棋的交响曲。这也是许多慕名来探索玉林的年轻人稀罕的场景。打卡拍照的网红和惬意的老成都居民,都汇集在了白夜花神诗空间前的院坝里。
 
2021年,白夜重回玉林,蓓蕾社区里的一幢小楼成为了新的据点。
 
这座二层小楼,曾被作为社区办公室和城管宿舍,楼外院坝的空地是所有社区居民的公共空间。
 
白夜正对面,有家开了许久的茶馆,从早到晚都有居民聚在茶馆里喝茶、搓麻将。侧面的亭子里有几张石砌的象棋桌,这是玉林蓓蕾社区象棋协会的驻地。
 
白夜改造小楼时,顺便帮象棋队修葺了场地。这样一来,无论天气好坏,由社区老人们组成的象棋队都可以出门训练。(图/阿祯 摄)
 
诞生至今,白夜的学术、艺术属性已无须多加赘述。而如何增强它的公共属性,则是花神诗空间开业后,谈竞一直在思索的问题。“公共空间的存在,从普世层面讲,要有一定的社会价值,否则就只是房子而已。”
 
如谈竞这样长期在玉林运营公共空间的主理人看来,玉林所展现的其乐融融,源于本地居民与外来人员间长期保持的、互不干预的社交冷感。这也是玉林乃至成都的独特之处,大家对新生事物总是带着天然的包容,即使不理解,也不会随意指点。
 
在此基础上,近年来,社区和空间开始尝试着走向融合。
 
除了维系一直以来符合白夜格调的常规展览和活动,白夜还策划了不少连接年轻人与居民们的活动,比如绿植市集、儿童诗歌墙、儿童绘画讲座、周末放映会等。其中一些有趣的活动,社区工作人员会帮忙宣传,居民间也会相互转告。
 
绿植市集结束后,不少附近的居民来选购打折的花草,晚上8点钟开卖。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就卖空了。(图/远晖 摄)
 
是什么时候感觉到,白夜正在一点点打破与社区间的壁垒的呢?
 
“有一天,我正坐在院子里,突然有位阿姨很着急地推着自行车路过。一会儿,她又退回来递给我一张寻狗启事。原来是他们小区居民一起养的小狗走失了,大家出去找了好几次都无功而返。她询问我,有没有见过这只小狗,能不能帮忙留意一下。”谈竞告诉我。
 
对于社区里的阿姨们来说,可能永远不会踏足白夜、花几十块钱买一杯咖啡,也不会参与一些高大上的分享会。但当她们养的小狗失踪后,她会觉得这个地方的人能够帮助她。可能根本没有用,但她也愿意过来与你接触。
 
“所以我觉得,公共空间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人与人之间产生联系。”而这种联结,不需要等待一只失踪的小狗来建立。制造推进联结的契机,就是她们每天的工作。
 
 
校对:黄思韵,运营:小野,排版:杨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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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一種可能,人類一直尋找的造物主,其實就是我們自己? -FormatRun58- 给 FormatRun58 发送悄悄话 (214 bytes) () 11/03/2023 postreply 19:1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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