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小民(672)

来源: FormatRun58 2023-06-19 16:23:19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177051 bytes)

 

直播间里的好大儿,绑架了我的县城爸妈

 看客 看客inSight 2023-05-12 01:43 Posted on 北京
 
 

县城老人,在直播间购物上瘾

 

 

美国作家戴维·考特莱特在《上瘾五百年》里写到:瘾品贸易盛行于一个饥渴心灵取代了饥饿肚皮的世界。在移动互联网飞速发展的今天,短视频和直播代替了戴维笔下的烟酒咖啡,正成为新型鸦片霸占人的碎片时间。

 

这其中,老年人是相当规模的载体。行业数据显示,至今年3月末,国内移动互联网活跃用户规模已达到12.03亿,其中46岁及以上用户占比超33%。也就是说,每三个手机用户中,就有一个是中老年人。现在,这个数字还在持续增长。

 

他们中大部分来自四五线小城——最接近中国真实面貌的地方,没日没夜的手机上下滑动获得顷刻间的快感,不计成本的下单能填充精神空虚的晚年。当中老年人失控在直播间,接连崩塌的不止账户余额,还有脆弱的家庭关系。

 

更可怜的是,他们的需求,可能从来不被看见。

 

 

 

退休金交给山寨货

 

吃过晚饭,婆婆从电视柜旁又拿来几个盒子。她神秘兮兮地和我说:“把它带上,晚上饿了冲一杯。”

 

这是什么,我问。“——驼奶”,婆婆很了不得地跟我讲,“人家主播都说,这是最接近人奶的奶。”她一口气下单了两箱,自己留一箱一个,我们那边放一箱。说完又顺手塞给我一个大箱子,里面装的是孕期精油、身体乳之类的,塑料袋里还有几件孕妇裤、托腹带、大背心。

 

苍天啊,这才刚检查出来8周!礼貌谢过婆婆的好意后,我们抱着大包小包回家了。

 

同一个小区的另一个小户型是我和老公租的房子,一推开门,能看见的家里的大小用品全是婆婆给置办的。沙发上的铺盖罩、零食架上的养胃饼干黑芝麻丸、冰箱里的速食燕窝银耳羹、厨房里整套厨具(虽然我们从不开灶)……大到冬季大件皮袄羽绒,小到护肤品皮绳发卡,都是婆婆网购来的。再准确一点,都是她从直播间“抢”的。

 

一打开冰箱,全是爸妈塞过来的“保健食品”

 

婆婆是直播间的忠实信徒。每个月1000多的退休金她能全花在上面,有时候还会把公公给家里的钱也用来网购。她的旗袍光没剪吊牌的就有几十件,各种首饰穿戴更是数不胜数。而且隔三差五赠我一些金首饰,我嫌太贵重不敢收,“没关系戴着玩儿呗,又不贵”。

 

婆婆是体制内退休的老干部,一开始我以为她这是家里条件好,不把钱当钱。直到有天洗澡我把金镶玉里的玉掉出来,才发现里面都是胶,真的是用来戴着玩儿的。后来仔细一问,婆婆说这些东西都是她“秒”的,百八十块,也难怪质量堪忧。

 

她不知道东西真假,常常误以为捡了大便宜。我收到过她送的山寨版“花子西”口红,“Gucui”的鞋子、戴上就化丝的杭州真丝围巾、假爱马仕婚包,以及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的“小绿表”。

 

还有一次特别尴尬的经历。有一次要宴请同事,我不懂酒,拿了两瓶婆婆买回来做结婚纪念的“五粮液”去,结果被一个相熟的领导悄悄告知“品起来怪怪的”,回家一问,果然是直播间高价抢的。

 

婆婆送的金首饰,质量只够“带着玩玩”

 

老人家的购物欲,总以“关爱孩子”为借口,任谁都劝不住。我回家也只能是礼貌提醒,完全不敢上升到她被诈骗的高度,老公则在多次劝说无果后看开,花就花吧,只要不买保健品,只要吃不死人就行。

 

想不到,老公说得这种情况,反倒在我自己家上演了。

 

 

 

家庭危机

 

我所生活的北方中部小县城,就是一线企业营销话术里的“下沉市场”。随着互联网的渗透率不断提升,县城乃至农村居民的消费观念也在不断改变。

 

截止到目前,我家有包括但不限于包饺子神器、擦玻璃神器、除老垢神器、穿鞋神器等各类百货,一个比一个鸡肋,都是我妈在直播间缴获的战利品。

 

好在没收入的她瞄准的单价都不超10元,比如15块钱两个的电动车头盔、5块钱一根的2米长充电线,9.9能把全家头洗黑的神奇染发剂……快递接二连三涌来,我妈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快一年没去赶过集。

 

如果说县城里有退休金的老太沉迷直播间尚有资本可言,而我妈、姑妈这样的农村中老年人,每月最多拿几百补贴,也在直播间买得飞起,真的让人不解。

 

姑妈是60后,经历过饥饿贫苦,以前家里的东西各种攒着,不到坏的地步都舍不得吃,现在居然化身购物狂,网购产品越堆越多。而且完全不懂操作的她惊叹也开了手机免密支付,经常收到乱七八糟的快递。明明直播间买回来的大多东西都不满意,收到货只要女儿不在家,没人帮她退,她也就留下来了。

 

老人在直播间团购的纸巾,常常到货才发现自己被坑了

 

由直播间引发的家庭矛盾也一触即发,二嫂就因此和亲妈断了联系。

 

她妈妈独身一人过,每个月靠三个儿女每人500元的抚养费生活,结果全被用来网购了。临期化妆品、便宜的吊坠都是小意思,老太太还背着儿女投资过几次保健品,额度已达上万元。

 

那些主播在直播间里滔滔不绝地介绍“做代理、拉人头、升等级”,一听就是过时的传销老套路,如今借着短视频平台摇身一变,又俘获不少贪小便宜的农村中老年人。

 

脾气火爆的二嫂大骂了她妈好几次,微信也拉黑过,老太太哭着找姐姐弟弟来说情,但依然对直播购物痴迷不悔。每天各种捡漏主播卖的盘龙福、金蟾蜍,为此还专门打电话给上海打工的儿子让转钱,不让买就哭,跟着了魔一样。

 

“主播放个屁也是香的,自己孩子怎么都信不过”,二嫂忍无可忍断了亲妈的生活费。

 

 

 

直播间里的好大儿

 

短视频平台的土味短剧,很大一部分受众就是我们的县城爸妈。

 

我家里的老人们,每天都沉迷于一种替人解决纠纷的“正能量”直播。主播每天在直播间亲自替求助者讨回公道,主持正义,然后让对方赔偿。接下来的剧情永远是赔偿不了,直接上人把对方的东西搬空,然后挂到直播间卖,卖了的义款还给求助人当补偿。

 

东西不用说,肯定是便宜的,“让家人们捡漏”的,“过了这村没这店”的。有钱花钱给人间添点正气,没钱出力给主播点点爱心。反正来了就不能白看。

 

定位老年群体的主播账号,不少都会在简介里自称“好儿子”

 

还有一类很吃香的剧情,是情感电台的连麦直播,里面小三、公婆、上司各种鸡毛蒜皮八卦,配合上主播“大儿子”神乎其神的演技讲述,爸妈们在评论区沉浸在话题里众说纷纭,完全没注意到顶上标注的“虚拟剧情”提示。

 

剧本无处不在。很多老人文化程度不够,对这些情节、说辞深信不疑,但有些时候,稍微有一点文化的老人也经不住诱惑付款,那是因为他们关注的主播开始走“学术派”路线。

 

我有一位老家的好友,她爷爷就是最早一代国营苗圃的厂长,六十年代的中专生,每个月领着七八千的退休金。如今老爷子快八十了,沉迷于直播间的养生博主不可自拔。

 

老爷子留言说胃不好,主播就能从人类起源、基因遗传、中医五行、阴阳调和讲得神魂颠倒,然后顺势带货猴头菇饼干、羊奶粉、富硒大米、灵芝孢子粉……家人说不得,一说就被老人强势反驳,你们懂什么。

 

主播的套路也很野。我妈有几次问我要不要流量卡,说是直播间买的。我拿过她的手机一看,发现是几个放老电影的直播号,播一会儿就不给播了,必须买电话卡,她想看完只能下单。我又气又心疼,让她以后想看什么直接找我,少给人送这冤枉钱。

 

老人们爱看这样家长里短的情节,无论多假都信以为真

 

只要打开手机,老人们好像被吸进了时间黑洞,重重套路之下,必须得舍下点买路财才能退出来。

 

记得有天半夜十二点多,回到家姑妈还开着直播看人家卖衣服。我问她怎么不睡觉,她说必须刷够时长才能得金币,用金币购物能省一两块钱。

 

然而真相往往是,没等金币攒够她看着直播就下单了,想省钱的初心落了空,还又被诈了一笔。

 

 

 

手机海洛因

 

和县城的朋友们聚餐,听到最多的也是关于父母们网购的抱怨。爸妈的手机瘾和我们小时候的网吧瘾一样,不给玩儿就不行。

 

回溯起来,以iPhone4为代表的智能手机横空出世不过10年左右,爸妈们久的用了五六年,短的用了三四年,沉迷起来却个个都是老玩家姿态。

 

从我妈来看,一开始只是简单的新鲜劲儿——有微信能不要钱打电话、能和好朋友建群聊天,后来发展成娱乐功能——能用K歌工具唱歌、看短视频、玩消除游戏。手机支付刚流行起来时,我妈还非常恐慌,担心被骗迟迟不敢绑卡。我手把手教她怎么捆绑微信一键支付,现在她已经运用得行云流水。

 

对于儿女不在身边的老人来说,手机更是成为了一种情感寄托。

 

我们村的地被占了以后,我妈连作为一个农民最基本的工作也没了。于是出去找了家包子店打工,早上4点就得起,一包六个小时,很受累。中午回来睡一觉,醒来也哪都不想去,只瘫在家里玩儿手机。做家务、做饭、吃饭的时候,手机都在旁边大声公放着,生怕缺了一秒。

 

疫情这两年,逼着爸妈们养成了手机不离身的习惯,也因为隔三差五不能出门加剧了手机瘾。现在家里的电视索性也不开了,晚上我妈和我爸一人端着一台手机,各自躺在沙发一边歪着头看,队形能保持好几个小时。她买了东西不会查看订单,只会截图,东西到了一个就删除一个截图,相册账号云端共享,我经常能在自己设备上看到她买的破衣烂衫。

 

长辈从直播间网购的口红,很难说清是什么成分

 

损失钱是小事,影响身体就严重了。

 

我公公不网购,但是每天吃过饭往沙发里一坐,一开手机就是一整个下午,人动都不带动的。老公看不下去了,捉回来只狗让他多遛遛当做锻炼身体,他换成坐在外面玩手机,狗跑了都不知道。

 

以前公公他也是个刚强之人,当过兵,还隔三差五去爬山,现在整个人眼神呆滞,精气神全被手机吸走。有一次他开车从单位回家被大货车给撞了,车屁股被碾得稀巴烂,万幸人没事儿。他嘴上辩解着没看见,但老公断定,老头子这是看手机多了,脑子犯木没反应过来。

 

姑妈也因为玩手机早早套上了老花镜。每次拿起手机她都正襟危坐,玩着玩着眼镜滑到了鼻尖尖上,活像是漫画人物一样。每次玩到最后,脖子一定酸疼得抬不起来,一摘眼镜,整个世界都是糊的,人也晕头转向。

 

即便如此她也舍不得放下手机。她女儿拌嘴说她顾着玩儿手机顾不上回微信,姑妈就回她,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你不也每天看。

 

是啊,现代社会谁又能真正离得开手机?年轻人每天工作忙了回家刷微博、看小红书是放松,爸妈们看短视频、看直播也是放松。手机已经成为现代人的生活必需品,为我们和父母提供情绪价值。

 

 

 

无处安放的老年

 

有时候我也想劝妈妈放下手机出去走走,不要老盯着手机看。可她又能去哪里呢?

 

想给她报老年大学,可县城里都找不到一家,村里唯一的老年活动中心也是实打实的棋牌室。老人们没有退休金,文化程度也不高,没钱去做美容保养,更不能来场走就走的旅行。

 

父母同龄人里有小辈的都忙着带孙子,孩子没成家的还在想办法打零工挣钱。有一次我发现我妈看小说,看的还是那种霸道总裁之类的网文,我问她怎么有的这个习惯,她说不看,就为了每天划拉足够时长赚取金币,攒下来说是可以提取返现。

 

有好多老人像她一样,把这种平台的小把戏当做收入来源之一。我二妈就是如此,每天没日没夜看,就这样一个月也才零星能领十几块。但这笔钱对她来说也是重要的,因为能顶好几天菜钱。

 

村子里的大集,过去是老人们最向往的,如今手机购物通到村里后,很多东西不需要赶集才能买到了 / 图虫创意

 

有时候我也想带父母出去转转,可一年到头就休息几天,回老家一趟匆匆来匆匆走,根本没时间。两个农村老人没经验,我又不放心让他们单独出门,只能放他俩留在家里大眼瞪小眼,不是吵架就是打麻将,回忆起来都是些糟心的细节。

 

农村是这样,而在我们生活的小县城,物质和精神生活也好不到哪里去。年轻人周末我顶多去看场电影、吃点小吃、开车逛逛。更不用说从不主动寻乐的中老年人。某种意义上说,手机安放了老人们无处可去的晚年。

 

婆婆一开始拍短视频只是因为爱拍花花草草做些花里胡哨的视频,现在内存不够发展成两个手机,一个做视频,一个买东西。公公常年在外地工作,家里就她一个人。县城里她没有几个朋友,更不愿意出去跳舞溜街,除了给我们做晚饭一家人能短暂相聚,剩下时间都是她一个人在家, 直播倒是给了她时时陪伴。

 

短视频评论区整齐划一的“认同”,结合头像与位置,这里可能集合老人们天南地北的孤独

 

儿女不在身边加剧了老人晚年的孤独感,直播间“大儿子们”应声出现了,他有求必应、心肠热忱、还特别为老年人贴心考虑,接住了他们所有的情绪。

 

婆婆的微信里加着一个“大侄女”,驼奶粉的一对一专属客服莉莉,每天一大早叮嘱她按时喝奶,还给她发养生注意事项。婆婆和莉莉聊得火热,一有活动,莉莉就赶紧发链接给婆婆。

 

纵观这些直播间,他们的话术切中了老年人的心理:咱们自己理疗好了不给儿女添负担;咱是60岁的年纪50岁的身体;这个给咱儿子带一件,他在大城市报喜不报忧,咱不能不心疼……

 

下面评论都是成排的大拇指和下单信息。这些都是超高黏度的中老年用户,想来和我们的父母一样孤独。

 



 

 

即便是不会用智能手机的高龄老人,如今也不免踏入营销广告的圈套。

 

有一次我同时陪姥姥姥爷看病,忙不过来叫一个朋友先照料我姥爷。回来后朋友和我说,刚才有人给你姥爷打电话推销貂皮大衣,老头机声音大,整个候诊区都能听见。

 

那人说原皮衣价5000多元,现在厂家反季促销只要500多块钱一件。姥爷和人家聊了很久,眼看着要心动被朋友把电话按了。我说做得对,可千万别买了,他已经有两件了。

 

我后怕,要是83岁的姥爷也闯进直播间,谁知道能下单多少呢。他和姥姥生活在比我老家村子还偏远的留守村落,几十个老年人每天除了看电视、晒太阳,没有任何期待。

 

或许推销员的电话也是他期盼的热闹之一。

 

 

作者  李小云  |  内容编辑  百忧解  |  微信编辑  田鄢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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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专生,不顾同事嘲笑辞职考研,现在是大学教授

 自PAI 自PAI 2023-06-14 23:04 Posted on 北京
这是《自拍》第393个口述故事

我叫郭益盈,今年47岁,来自新疆克拉玛依,是四川旅游学院的教授,我的学生们都叫我郭老师。也许你想不到,我曾毕业于一所电大,吃尽了低学历带来的苦,干同样的工作,薪水却是别人的三分之一,编制也遥不可及。我痛定思痛,努力学习,去西南交大攻读了管理学硕士,又去清华做了一年访问学者,经历过顶级知识殿堂的洗礼后,我成为了一名大学教授。

30岁硕士毕业,35岁去清华,37岁结婚,43岁成为了大学教授,也许我的顿悟比其他人来得都晚,但是我知道,我的这些改变,都源自于努力刻苦学习,读书能改变普通人的命运。

 

我生在新疆,长在新疆,21岁之后才走出新疆。2022年我又回克拉玛依一号井留影。

1976年,我出生在新疆克拉玛依,我父母是新疆石油管理局的职工。那个年代,物资匮乏,但我的精神生活是很富足的。我的父亲很有天赋,擅长素描和书法,还自学了几门乐器,在他们单位的宣传科,组建了二机厂合唱团,获得了克拉玛依一等奖。小时候,我经常听他拉二泉映月,还看着他练字、作画。

我是家中的独生女,在那个年代,独生女是很少见的。我的父亲思想非常开明,只想要一个孩子好好培养,无论男孩还是女孩。

 

我和父母的合照,我是家中独女。

克拉玛依整个城市都是由石油系统构成的,我身边的所有人都在石油相关的单位里工作,从小到大,我上的幼儿园、小学、中学都是石油系统的学校。小学时,我就读于克拉玛依市第五小学,成绩还算不错,老师也很敬业。1989年,我去了克拉玛依市第七中学读初中,这就是我学习生涯的转折了。

 

小时候,父亲给我拍了很多照片。

我的初中班主任是一位36岁的女老师,教我们数学。落到她手上,我的初中生涯简直像噩梦一般。她不准许女生穿好看的衣服,如果有人穿了,她就会挖苦说“你什么成绩,也配穿这样的衣服吗”。

她会体罚学生,背数学公式,只要错一点点,都会拿木头的圆规打手心,错一个打十下,打得我回去后连馒头都拿不住。更过分的是,她选出班上学习差的同学组成“四害协会”,不准我们叫他们的名字,只能叫“周苍蝇”、“李蚊子”之类的。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初三时,她问我想不想考中专。当时我的成绩不错,我就说想上高中。这位老师翻着白眼一惊一乍地说:“什么?就你还想考高中?难道你还想考大学?你能上中专就不错了!”我说:“我希望读大学。”她说:“那你肯定会后悔的。”

也许70后比较老实,加上年纪小,我们都不敢反抗。后来听说她被80后的学生们举报到了教育局,不准再教书了。这位老师给我带来了很糟糕的影响,我很讨厌听她的数学课,全靠自习,这为我高中的学习生涯埋下了定时炸弹。

 

初中毕业照片,我站在第二排左一。

靠着自学,我考入了克拉玛依最好的第一中学,并且进了尖子班,但自学这一套,在高中就玩不通了。我很痛苦地发现,我逐渐听不懂课了,自学也不懂了,一下子跌落到班级的倒数第五去了。我的数学最差,以至于高二分科的时候,我只能报文科。在转文科的过程中,却发生了一件事让我铭记一生。

 

高一的时候,父亲为我在家中书房照的照片,后面全是他的藏书。

转科的时候,有一天我去老师办公室帮忙,老师正在整理给我们的评语。我对老师的评语不太抱有希望,初中的时候我成绩不错,但数学老师在每个学期末的报告上依旧给我很差的评价,更何况我现在数学成绩很差呢。但没有想到的是,我发现老师给我的评语很高,数学老师朱洪志更是毫不吝惜赞美之词,说我“品学兼优”。

我一度以为朱老师弄错了,直到后来分科完毕,我终于忍不住去问了他,为什么我成绩那么差,你还给我写那么好的评语呢?朱老师说:那个评语未来是要装进你的档案的,档案是跟随你们一辈子的,以后你们考学和工作都要用到,我一定会用最好的词形容你们,你们的未来有无限可能,不能在档案里留下不好的东西影响你们一生啊。

我听完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数学不好,让我一直愧对朱老师,也让我认识到,一个好老师,对学生的发展是多么重要。现在,我也从不吝惜自己的溢美之词夸奖我的同学们,即使学习不好的,我也找别的地方夸赞一下,让他们对自己充满信心。

 

高中毕业照,我是第一排右二。

1995年,我们这一届参加了高考。我们班上很多人都考入了名校,后来还有同学去耶鲁读了博士,但我的成绩垫底,满分750分,而我只考了365分。那一年,390分能被正规大专录取,我连正规大专都去不了。父母觉得我尽力了,没有逼我复读。我报考了克拉玛依广播电视大学,一所末流的专科学校。

为什么说是末流专科呢?这其中大有讲究。别的专科是3年毕业,毕业后工作“包分配”,而我们学校是2年,毕业后“自谋职业”。当然,在报名的时候我对这些一无所知,只是觉得很遗憾,我的小学、中学、大学都是在克拉玛依读的,我始终走不出克拉玛依。

克拉玛依广播电视大学,简称电大。一开始我不知道啥叫电大,去读的时候才发现,电大就是看电视大学!每个教室都有两台电视,一上课老师就打开电视让我们看,我们跟着电视里的教学,翻书、做笔记。老师开了电视就走,不管我们到底学不学习。

 

大一的我,室友帮忙在报告厅前拍的照片。

我的专业是会计电算化,和现在的数字化、智能化有点类似,其实是个不错的专业,但我完全学不进去,加上老师也不管,大一还挂了两三门课。同时,我丝毫没有想过毕业后要做什么,整天看言情小说,处于懵懵懂懂、没有开悟的状态。

我的同学们也差不多,快毕业的时候,全班还被举报在管理会计考试中作弊,全班都因此补考,毕业延迟了整整一个月。稀里糊涂的大学生涯过去,我的“人生苦果”就开始了。

 

大学时代,我们寝室八个女生在报告厅前合影。

其他大专的同学都被分配到克拉玛依的石油系统去,比如采油厂,成为了有编制的正式员工。而电大的同学必须“自谋职业”,我硬着头皮去了双选会,给一家私营公司投了简历,被他们录取了。我回家报喜,没想到那家公司专门打电话给我,跟我说:“我们这是多经公司,你来我们欢迎,但你自己多考虑下,考虑清楚再决定。”

 

1996年,我和母亲第一次去北京,我真的很少走出克拉玛依。

所谓多经公司,类似于现在的私营企业。那个年代,大家都觉得国企好,多经公司不行。我考虑再三不太想去了,父母也不支持我去。当时我爸爸出了车祸,办理了病退,让我去他单位顶职。大家都说大专毕业可以去做干部,我想,自己再不济也可以做个工人吧!

于是1997年9月,我兴冲冲地去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单位报道了。

 

在父母的朋友家玩,当时的我很年轻,对未来既期盼又迷茫。

当时和我一起去的人中,技校生被分去做了有编制的石油工人,中专生则先做一年工人,然后转成干部。而到了我,他们丝毫没有提我的身份和编制,把我分到机修车间做磨工和焊工。我闷头干了半个月,才想起来去问编制和身份的事。这一问不要紧,我因为学历受到了当头一棒,我没有编制,只是临时工。更糟糕的是,我连工人都不是,居然只是“待业青年”。

“待业青年”是可以转正的,但当我询问转正期,管事的人说最近几年都没有招工,更何况待业青年转正要排队,到我是第四、第五批了,转正遥遥无期。我问原因,他们直白地说:“我们不认可你的电大学历。”无论我会做什么、学会了什么,电大毕业生的身份都已不能改变,那种无力回天的感觉,真叫人难以下咽。

我心灰意冷地回到家里,不想再干了。恰逢爸爸的朋友来家里探望他,见我待业在家,就问我:你想不想去银行?那个年代去银行上班是一件很风光、很骄傲的事,和我的专业也很对口,我立刻说,想!第二天,他打电话给我,让我去工商银行报道。

于是我开启了我憧憬不已的银行工作,准备一雪前耻!在银行,我一周内就掌握了珠算和银行业务,培训了一个月,就可以直接临柜了,成为了银行柜员。正当我准备大展拳脚时,我的身份确定下来了——我是“代办员”。

在那个年代,“代办员”这个身份背后包含了太多太多的苦涩,和正式员工做一样的工作,正式员工每个月有一两千的工资和奖金,而我只能拿固定工资600块。

 

我的电大毕业证,丢失过一次,2001年时又重新补办。这张学历证书成为了我的绊脚石。我的原名是郭薇。

我没有让自己气馁太久,想着自己只要多学习,应该会有转正和升职的希望。于是我在多个网点轮转,哪里缺人就去哪里。新疆的冬天冰天雪地,我骑着自行车,往各个网点跑,最远的长征分理处离我家要骑三四十分钟。后来的一件事,让我意识到,学历这一关实在卡得太死了,努力的用处十分有限。

那时我轮转去一个新的储蓄所,去的第一个月,我就帮所里开展了本来没有的信用卡业务,表现得很积极。那个月,全所的奖金有四五千,我们所里2个正式员工,2个代办员,所以我对这个月的奖金非常期待,想着起码也有几百块吧。没想到的是,发奖金那天,所长走过来,递给我20块钱,说:“这是你的奖金。”

当时我只有21岁,看到这20块钱纸币,又气、又羞、又绝望。我想了半天,把钱压回所长的桌子上,说:“这20块钱太重了,我拿不起来。”

回家的路上,我整个人都精神恍惚,石油公司也好,银行也罢,无论去哪里,无论多努力,电大毕业这个身份都摆脱不掉。第二天,我上班迟到了十分钟,所长当着所有储户的面,把账本甩我脸上,怒吼道:“不想干就滚!”我坐在原地愣住了,忍着没有哭,一直做到下午盘库,交接好。

晚上我回家把这件事跟父亲说了,父亲很心疼我,打电话把所长骂了一顿。很多年以后,我看到黄渤在采访中说,当你强大的时候,世界就会对你和颜悦色。这个我感触深刻。

1998年2月,我从银行辞职了。

我感到自己被困住了,想突围,想要做些什么去证明自己,但不知道怎么办。后来,还是在父亲朋友的安排下,我去了一家成都的多经公司,做西部石油苑的筹建项目的出纳。

1998年4月,我去了成都,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走出”克拉玛依。看到了车水马龙的大城市,我难免产生一种漂泊无依的感觉,逐渐地,我爱混迹在同事中间打牌,牌瘾还挺大。

 

1998年4月,我和表妹们在家门口合影,第二天我就要离开克拉玛依了。我是左一。

虽然和同事慢慢熟起来了,但我发现他们都很保守。我做出纳,带我的是杨会计,她从来不教我什么,甚至不愿意把会计凭证在我手上多留一会儿,她说:“你不要看凭证,这不是你该看的。”杨会计出门的时候,还会把凭证锁在柜子里,生怕我自己看了学会了。

我当时还有个好朋友叫曾姐,她在另一家公司做财务,我向她请教业务,她说:“我知道,但是我不会告诉你。”我跟她关系很好,以为她在和我开玩笑,没想到她认真地说:“这些都是我自己一手一脚学会的,告诉你,你就会取代我。”在这样保守的、互相提防的氛围下,我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有一次,杨会计去成都出差了,我把她的凭证柜钥匙拿走,悄悄配了一把。每天下午6点下班,我8点就悄咪咪地溜回单位,打开凭证柜,翻凭证、翻报表,努力地自学,一直到12点才回自己的宿舍。这样学了大半个月,很快我就琢磨会了凭证和报表。有一天,杨会计奇怪地说:“你怎么最近进步得很快呢?”

 

来成都后,我胖了20斤,这里是我工作的西部石油苑对面的油菜花地,现在全是楼盘了。

后来杨会计走了,我接手她成了会计,加上奖金,我的工资差不多能有2000多了。与此同时,我也招了一个新的出纳,并且手把手地教她,生怕她有什么不会。

有一次我教出纳的时候,曾姐看到了,跟我说:“小郭,你这样教她,你会后悔的。”我说:“不会的,她在进步的时候,我也同样会进步。”我喜欢将我掌握的东西倾囊相授,这样我们的工作能做得更有效率,而且我在给别人讲解东西的时候,自己也会温习旧的知识,甚至领悟更新的东西。

经过这次“自学成才”,我突然尝到了学习的甜头,以前,我从来不认为学习有用,甚至也不觉得自己能学习好。只是在一昧地懊悔自己为什么只考了电大,不能拿和大家一样的工资。现在,我发现学习是有用的,而且我也有些学习的潜质。

这次认知,对我来说是颠覆的。

我不能天天打牌了,太浪费时间,太消磨意志,有这个时间,不如用来学习呀!我主动去报考了会计从业资格证,并且当众宣布:“从明天开始不打牌了,你们看到我打牌就罚我款。”

鉴于我向来牌瘾很大,同事们都不相信。后来他们打牌,还是会拉我,我虽心里痒痒的,但还是反复告诫自己不能打牌,也就戒掉牌瘾了。这一点,也许我是遗传了我爸爸。我爸爸以前烟瘾很大,一天抽一包,后来决定戒烟,说戒就戒。我用了一周就彻底戒了牌瘾。

 

1999年6月,单位组织去云南玩,参观世界园艺博览会,我在石林留影。

不打牌,我的时间多了,我考过了会计从业资格证,又突击了两个月,把初级会计师考过了。有了这些专业证书的加持,再加上这几年的工作经历,我又兼职了其他几家关联公司的会计工作,一家能有600块的额外收入,我的收入逐渐变高了。那种感觉,就像是开了悟,以前被困住的感觉没有了,学习的窗户就打开了,原来学习这么有用!

2001年,我听说大专生也可以考研。我从电大毕业后,从未奢望过自己会成为研究生,但我学习的劲头十足,天不怕地不怕,报名了研究生考试,第一年离录取线差了30分。看到了希望后,我一考就是四年。

单位的人陆陆续续知道了我考研的事,只要我一看书,领导就让我做这个做那个。有一次还专门把我叫过去,说:“小郭,就你还考研啊?你是女的,找人结婚就行了。”那时我大概25岁。

后来风凉话越来越多,单位里开始流传“小郭考研,天方夜谭”的话头,大家都说我“不知天高地厚”,一个电大的毕业生,还妄想考研?但我要学习!我要创造天方夜谭!

当时我上班的地点在成都西南部温江县金马镇,但我考研的补习班在成都市内,为了上补习班,我周末早上6点就出门,坐面包车赶到温江县,那辆从金马镇开往温江县的面包车,必须满7个人才发车,每次等人上车的时候,我都很着急,生怕迟到。到达温江县后,我要坐大巴赶到成都市金沙车站,最后坐69路公交车赶到西南交大上补习班,等我赶到的时候,往往已经9点甚至9点半了,每次都是迟到的。

备考第二年我就辞职了,专心在家考研,之前上学和工作的时候,我很节约,所以手边有了一些存款,还能支持我省吃俭用专心备考几年。但全职考研久了,我的父母也不支持了,有一次,我父亲开始说我,让我不要好高骛远,劝我去读专升本,起码有个本科学历。

 

我在西南交大完成了专升本,不再是电大生了。

没办法,我听从了他们的建议,先读一个本科,再考虑考研的事。2002年,我考上了西南交大的专升本,但我还是放弃不了考研的梦想,一边读书,一边逃课复习。班主任给我爸妈打电话告状,我父亲很生气,觉得我大逆不道,家里人给我出钱读本科,我居然还旷课。为此,我专门去班主任那里解释,我的目的是为了考研,不是逃课。

当时的我28岁,同龄人都在工作、恋爱,有很多已经走入婚姻,而我还埋头在书桌前啃书。有时候我真的很想出去玩,但想到未来,我就放弃了。复习的时候,我的数学很拖后腿,需要重点补习,但因为没有收入,我没找家教,全靠自己一遍遍看书,做书上的例题,在草稿纸上演算,后来收拾时,发现积累了四摞和书桌一样高的草稿纸。

2004年,我终于考上了西南交大的MBA,我考了266分,高出录取线50分,是我们专业的第三名,甚至比清华的MBA联考录取线还高3分。

读研时,因为全职备考了几年,我的存款逐渐见底了,也不好意思向父母要太多钱,所以经济非常拮据,那会儿成都廖记棒棒鸡刚开店,我特别馋,有一次学习进步很大,我才奖励自己吃了一顿,花了23块钱,太贵了,但那个味道我终生难忘。

硕士毕业后,我进了一家房地产公司,谈了几个不错的案例,但是总经理是个性情非常乖戾的人,管理也不专业,我不由得又陷入了思考。好不容易考来了研究生学历,难道真的就要给这样的老板打工么?

 

我拿到了西南交大的硕士毕业证,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

有一位朋友给我推荐了四川烹饪高等专科学校,建议我去那里当老师。我从未想过要做老师,可能是初中数学老师给我留下的阴影太重了,但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搜索了解了一下,这是一所正在筹备升本科的专科学校。仿佛是天意,我在“教师栏”里找到了曾经教我的老师,我联系了这位老师,得到了一个实习教师的岗位。

就这样,2007年3月,我再次走进了学校,在经济管理系做了一名老师。我的很多学生是00后,我在他们身上似乎看到了曾经的我所不具备的青春、独立和叛逆的精神,我很珍惜,所以有时候即使被冲撞了,我也不会和他们计较。

彼时这所学校的管理远不如本科规范,每年都给我安排新课,一个学期我要上四门新课,有些课自己都不懂,比如强弱电工程,只能临时学,硬记一些知识点,然后上课教给同学们。但是比如物业管理、房地产管理这样的课程,因为我在企业里工作过,我讲课不仅有理论知识,还有工作中的故事和案例,学生还是很爱听的。

当时每年都忙着上新课,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钻研理论知识和教学方法,远远算不上是一个厉害的老师。

学校老师,看起来光鲜,也并非一帆风顺,以前硕士进校都有编制,但从我那一年开始,逢进必考,我的编制几次都是阴差阳错。因为压力大,我还得了激素依赖性皮炎,脸上红坨坨的,特别影响观瞻。加上我已经30多岁,个人问题没有解决,经常被家人和同事说道,仿佛又被困住了。

 

《会计学原理》课程结束后,我和同学们的合影。

我的高校职业生涯转变,是在我做讲师的第四年,也就是2011年。那时学校有去清华做访问学者的机会,本来我想都不敢想,但我的同事要么在待产,要么图安逸待在四川不想出来,这个宝贵的机会就落在了我的头上。

到了清华大学的经济管理院,和我同期的访问学者们都是正高、副高的前辈,只有我是讲师。以前,我会因为学历被人歧视,但在清华,我反而从未被人看不起,大家互相沟通、互相交流,氛围特别融洽。

我的导师是清华的吴维库博导,人很好。在开学之前,他就给我发了一封邮件,将他的办公室、联系电话、课程安排等详细地告诉了我,方便我们日后联系。我当时想,吴老师是清华大学的博导,居然还能记得我这位专科进修的教师。初到北京的时候,我没有住宿,吴老师就帮我联系学校,让我和副高、正高的老师们住在一起,对我的关怀无微不至。

作为专科学校的小讲师,做学术似乎离我很远。当时有一个杂志社向吴老师约稿,他要我写,我不太会写文章,写得很烂,吴老师帮我一字一句地修改,几乎算他重新写了一篇,但投稿的时候,他却只署了二作,甚至后期的稿费也全部转给了我。我不解,问他,他说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帮助你们,我不需要这些名利。

有多少人能够得到顶级老师手把手的指点呢?我很珍惜这个机会,在他的帮助下,那一年我发表了不少文章,其中还有两篇核心。我的学术能力,就在这时得到了极大的培养。

除此之外,这段经历对我影响最大的当属北京拼搏奋斗的气氛。在清华,我遇到很多读MBA的同学,他们都有全职工作,同时兼读MBA,他们把房子租在清华周围,每天下班以后,匆匆吃个饭就过来听课,听讲座。我还认识一对博士夫妇,他们在天通苑租房,每天六点出门去学校做科研,晚上十一点之后再回家。成都是一个相对安逸的城市,大家过得都很舒服,身边很难遇到这种情况,我真的太佩服这些人了!

顶级知识殿堂的洗礼,开放而包容的文化氛围,以及平等友好的交流气氛,让清华交流的时光成了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年。我听遍了整个商学院的课,自身的教学和科研能力都有了直线提高。访问结束后,我的工作游刃有余,自己也自信了许多。

 

我在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门前拍照留念。

2013年,从清华回来后,37岁的我结婚了。恰巧在这一年4月,我们学校升本成功,更名为四川旅游学院。一年后,我参评副高,正式成为了一所本科院校的副教授。我的人生好像比大多数人都晚了一拍。

在我们家乡,女性30岁之前就该结婚生子了,但我30岁左右的时候,正苦苦挣扎在低学历的苦海和人生的迷茫之中,所有精力都放在如何提高自己这件事上,否则我也不可能成为高校的老师。所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节奏,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我一边教学,一边提高自己,几年后,我的资历和能力都得到了进一步认可,正着手准备申请正高的材料,正高评上后,我就能把“副”字去掉,成为大学教授了。但就在这时,我的人生再一次按下了暂停键。

2018年11月25日,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我和丈夫开车回家,路上出了车祸。出车祸的一瞬间,我还在想,完了,明天我有课,不能上课了。

 

我的车被撞成了这样,可想而知,我和丈夫都受了很严重的伤。

被人从车里抬下来的时候,旁边有人说“车子在漏油,可能要起火!”但我丈夫还在车里啊!我躺在草丛里,动也不能动,非常绝望。命运真是无常啊,上一秒好好的,下一秒可能就要和你的家人天人永隔了。

我们被送到医院抢救,我丈夫18根肋骨骨折,两个大腿骨折。我16根肋骨骨折,2根胸骨骨折,腰椎骨骨折,手臂桡骨骨折,更严重的是有内伤,小肠上破了两个大口。这两个口子几乎要了我的命,经过抢救之后,我发了几天高烧,一连几天没有便意。

医生不得不给我灌肠,上了开塞露,直到深夜,我突然来了便意。深更半夜,照顾我的家人疲惫不堪,已经睡熟,又没有护工。我控制不住便意,但身体一分一毫都不能动,只能地躺在自己的屎尿上,背后都被浸湿了。

 

车祸中的我,全身都不能动弹,父母从外地赶来照顾我。

后来我又不幸地感染了病毒性肺炎,创伤性湿肺。一咳嗽,我的16根肋骨、2根胸骨和腰椎骨全不答应,疼得撕心裂肺,每呼吸一次,刀子都在割我的胸口。我拉着好不容易请到的护工,请他一定救救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手上拴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系在护工的手上,一想咳嗽我就拉绳子,他就马上给我喂止咳药。

人面对死亡的时候,根本不会想到那些俗世的东西,去他的评教授!我只想喘下一口气,只想要活着。这个时候,我学校的同事,学生,都来看我了。尤其是我的学生,给我写了很多很多的留言和鼓励,我看着心里很感动。

 

车祸留下的伤疤,要跟随我一辈子了。

复建的日子无疑是不堪回首的,医生说我这个伤势要3个月才能抬起手臂,但我每天咬牙锻炼,用了48天就能抬手了。休息了大半年,挺过了复健,我终于能够回到学校工作,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我更加珍惜自己的一切。我继续着车祸之前的工作,递交上了资料,评上了正高,成为了教授。这一年,我43岁了。

 

2023年4月,我被评为立德树人先进个人,上台领奖。

如今,我大多数时间都忙着写教案、讲课、做科研。很多时候,我看着同学们,仿佛就像看到当初的我自己,那么迷茫,想做些厉害的事,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没有奋斗的方向,甚至对学习有什么用也非常不确定。

我想把自己所有的知识、经验、人生感悟都教给我的学生,但我也怕自己过于强求,让他们失去了好奇心和探索欲,所以我不加保留地和他们分享自己的经历,让他们多一些对未来的思考。

当初的我因为电大学历吃了很多苦果,为了一个编制而烦恼不已,哪里能想到我会成为大学教授呢?要问我,这么多年来我最大的感悟,那就是读书能够改变普通人的命运。以及,每个人有自己的人生节奏,也许现在的你还没有找到人生方向,落后于世俗的节奏,但不要慌,一定要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学习、生活!

 

*本文由郭益盈口述整理而成,文中照片除特殊注明外均由郭益盈本人授权提供。
*本文在今日头条首发。  
 
 
 
郭益盈 | 口述
肖雁回 | 撰文
孔宁婧 | 编辑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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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史上最詭異登山事件,61年後真相大白,迪亞特洛夫事件 -FormatRun58- 给 FormatRun58 发送悄悄话 (194 bytes) () 06/19/2023 postreply 16:3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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