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小民(649)

蹲族,在这个春天艰难起身

 吕煦宬 真实故事计划 2023-04-17 20:12 Posted on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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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一些人因为不可抗力自发或被动地回到家中,成为了蹲族。人生陷入停滞,看不清未来的方向。春天万物生,蹲在家中的年轻人们也尝试迈出家门,寻找回归工作和学习的机会。

有人说,蹲久了突然起身,会感到一阵眩晕,无措和迷茫交织。伴随这眩晕一同而来的,还有经济独立、收获自信、重拾希望的欣喜。

 

笨笨 33岁 蹲龄3年

在这个春天,穿上3年前的行头出门面试

一月初,我翻出了压箱底的西装,穿戴完毕后赶往面试现场。那套行头是我之前找工作的时候穿的。穿皮靴的时候,我发现蹲了三年的一个变化是,我的脚胖了两码。过去三年,我总以身着帽衫、脚踩球鞋的装扮出现在茶室和剧本杀店,游荡在苏州街头。过去三年,剧本杀店是我和其他蹲族朋友们的据点。电影院也是我最常光顾的地方。曾经,我是淘票票购票榜上苏州市吴江区的第一名。

这是我时隔多年后参加的第一场面试,应征一家央企的管理岗位。面试时,我紧张得说不出话。

意料之内,他们问到了我过去三年的空窗期。我是在2019年11月失业的。此前,我从英国留学回国,在大专任教一年,也做过补习机构的老师。最后一份工作是创业干新媒体,做了两年。

失业的第一年,我尝试过投简历,都没有回音。考公我也试过,但总静不下心,考前只看五六天书、做几套题,去了也白去,所以有时会直接弃考。

或许是因为抑郁症,我慢慢开始摆烂,放弃找工作,做日结兼职。三年来,我代写过春联、教过老人手工、在足球嘉年华上掐过秒表。不过,兼职的收入不能覆盖我喝茶、看话剧、看电影的日常花销,所以更多的,是问父母要钱。

我的家境还可以。失业的第一年,父母一直催促我求职。2020年9月,我在外面看电影,妈妈打电话来问我考公结果,我被问烦了,就扯谎告诉她,我考不上也没事,可以去培训机构做前台,月薪4600块。

从那之后,我开始每天假装上班。吃过早饭就离开家,在外晃荡直到深夜。为了圆谎,我还会去自习室,拍一些照片伪装成工作照发给父母。除此之外,也没做什么别的事。工作上发生了什么,同事是谁,他们一概没有过问。有时我也会想,是不是父母早就发现了,只是没有戳破。过去三年,我一直在发帖记录我的生活,换来不少恶评,说我是蛀虫、浪费教育资源。还有人站在我父母的角度,说生这样的孩子不如不生。

三年就这样过去了。去年年底,父亲突然给我发了一个央企招聘公告,是一个和培训相关的岗位。他说:你刚好在教育机构做前台,去应征一下吧。我一听就开始焦虑,紧张得在小区楼下转来转去,边走边吃冷掉的外卖。

在小区的网球场里我想了很多,纠结要不要走出这一步。仔细看了招聘细则,我发现这是一个文职,不太需要和人打交道,很适合我。

当时,周围很多人都感染了新冠,就我没有。冥冥中,我觉得这是幸运的象征。疫情慢慢减退,曾经一起“蹲”的朋友也逐渐回归社会。看到朋友圈里有人晒新工作,我知道我没有逃避的借口了。

报名考试的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在家学不下去,我就去网吧租了个包间。刚开始时我很难专注,背两行就开始走神、把笔甩到一边,几天后我才找到状态。笔试通过后,我开始准备面试。我比较胖,自知在外形、表达上都不如人,所以,我上网搜了很多资料,有三十多页,把企业相关信息都背了下来。

面试当天,我紧张得把早饭都吐了出来。看到一同应聘的人穿得光鲜亮丽、妆容精致,面试官又对我三年的空窗期尖锐提问,我与面试官交流的时间是别人的一半。两轮面试结束,我丝毫不觉得有上岸的希望。

因为不知道是否还会有下一轮面试,我继续假装上班。二月初的一天,我突然收到了录取短信,让我和直属领导联系。那是我三年来最高兴的时刻。天气很冷,我站在网吧门口,都忘了自己没穿外套,激动又紧张。

我给领导打了电话,对方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声音亲切。得知我明天要入职,她说:“那我明天带你熟悉一下。”我感觉社会重新接纳了我。

现在我已经入职两个月了,还在试用期。我们部门的活儿比较轻松,很多同事都只工作半天。我很佩服他们身上的松弛感。相反,我总是很紧迫,回到宿舍也在干活。前两天,我花了两个晚上完成了以往同事将近一个月的工作量。之所以提前做,是因为我害怕之后会遇到我不懂的事,要额外花时间学。

尽管同事们都说,不会有人过不了试用期,我还是非常担心,一直处在高度紧绷的状态。第一天上班,我特意翻出了一件黑色风衣。结果到单位后,我发现大家都穿着普通的棉服。

还有一次,领导通知第二天开会,要早上7:30到岗。我理解成之后每天都要这个时间到。我坚持了半个月,每天早上五点爬起来,通勤一个半小时到单位。后来和同事聊起这件事我才知道,不是同事集体迟到,而是根本不需要这么早上班。

紧绷感源于我内心对这份工作的珍惜。以前日子过得闲散,感觉自己好像不是一个正常人。

我现在的心态,就像一个非正常人在努力融入正常人的社会,害怕自己又被踢出去。有一天,领导在办公室里随口提了一句试用期,我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去年,一家媒体报道了我“假装上班三年”的故事。前段时间,我专门找了一个下午,重看了那篇文章。我以为我会痛哭流涕,但我没有,好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

那篇文章发出来后,很多人跟我说羡慕我,认为我获得了真正的自由。这一年多里,我一直在思考,什么是真正的自由。不用上班的我,看起来是随心所欲的,每天喝茶、打剧本杀、闲逛,但其实,我的内心惶恐、不自在。

我不想回到那样的状态,所以我拼命加班,想要留下来。一次闲谈,领导问大家,对未来有什么期盼。有些同事说,想要实现财富自由,天天躺在家里。

我想的是,希望自己永远有工作。

3月中旬,我在春天里拿到了第一笔薪水,公积金里多了2000块。和以前兼职收到转账的感觉很不一样。

同事这种关系,久违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特别喜欢去食堂,大家都说那里的饭不好吃。但我去的目的,是想和同事打招呼。每次听到同事叫我,跟我说“早上好”,或者是在吃饭时分我一点辣椒酱,我都会很开心。有一次,我给公司做了一个图解,不是什么复杂的工作。但大家都来夸我,说我做得真棒。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种鼓励了。

上个月底,我去了一趟无锡,看樱花。这是我三年来第一次旅游。在樱花谷里,连片的樱花绽放,蜜蜂扑在花丛里,很有活力。春风阵阵,我感觉,好像也迎来了自己人生的四月天。我住的酒店外,有许多船停靠在码头。坐在船上,离开码头的时候,我好开心,像自己也在启航,去往一个新的目的地。

 

图 | 在无锡看到的樱花

 

大鹅 28岁 蹲龄1年

海投2000份简历,我成功脱蹲

今年二月,收到北京一家世界五百强民营企业的面试通知后,我跑到老家商场,置办了一套正装,准备再次奔赴北京。

上一次来北京还是在去年7月。当时,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教育公司的采购工作,来到首都,准备开始新生活。没成想入职三个月后,我在国庆节回了趟老家,疫情大范围爆发。因为我的北京健康宝一直无法解除弹窗,没法返京,缺勤超过了一个月,我只能离职,继续待在家里。

断断续续地,我在家蹲了一年多。2022年年初,我离开了从业3年的土木行业。离职后,我回到山西老家,在县城家中与父母同住。去年过完春节,我抓紧“金三银四”的时机求职,但很多企业都没有对外开放岗位。在老家考事业编我也考虑过,但考试一直延期,时间待定。去年整个上半年就在这样的不确定里度过了。

 

图 | 大鹅现在居住的房间

我父母快六十岁了。一开始,他们还觉得儿子回家挺好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也焦虑起来。在他们看来,儿子接近30岁,工作没着落,也没有要结婚的迹象。这在小县城里显得很不正常。

那段时间,家里备的三箱二锅头喝得特别快。我爸很少在家喝酒,我也不常喝。我想,应该是妈妈为我找不到工作发愁,喝了不少吧。平时,她也会悄悄问我,要不要去某某叔叔手底下做事,“试一试总比在家坐着强。”

我爸不会直接表露他的关心,他会背着我托当地的亲戚帮忙找工作。时不时我会收到亲戚打来的电话,问我求职的意向,我就知道是父亲在帮我。他觉得,儿子待业,是他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今年一月中旬,我从新冠中痊愈,招聘软件开始放出不少岗位,我就重新开始了海投,给车企、新能源等各领域的采购岗投简历。

我手机里装了3个求职软件,每款软件每天都有投递上限,一共能投280份,我会把额度都用完。姐姐也会帮我投简历。不出十天,我就投出了2000多份。我也托了朋友内推,不过最后都没有回音。

我想,除了有工作经验的人在求职,还有1158万高校毕业生也流入了今年的就业市场。尽管疫情放开后,岗位增多了,但求职的人也在增加,招聘要求自然也变高了。

就在我逐渐丧失信心的时候,我父亲住院了。父亲是收废铁的,今年过完年,他去山上矿区收铁。因为连日劳累,他在一天清晨感到胸口疼痛,喘不过气,紧急就医。我一到医院,医生就让我签病危通知书,并缴纳一万多的住院押金。我全身上下只有一千多块钱,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最后还是刷了父亲的卡。

经历这次意外后,我没有再考虑老家的工作,决心去北京。因为以老家的薪资水平来看,我完全没有能力抵抗风险、照顾好家人,我需要努力挣钱。

二月初,海投终于起了效果。一家北京的公司给我发来了面试邀请。这是一家电子行业的世界五百强民营企业。我到北京面试,发现将近60个人竞争一个岗位。坐在大厅沙发上,我手里捏着四张简历,周围人的状态很紧绷,都在老老实实排队,等待面试。我感到压抑,就和旁人聊了起来,想摸个底。

来应聘的,挺多都是985、211的硕士。我是211大学毕业的本科生,心里一下就没了底。去年夏天,我面试的两个北京公司几乎都不怎么看学历,更多关注工作经历。

今年情况明显不同。第一次和公司HR电话沟通时,对方就强调了学历门槛。线下第一轮面试时,他也在简单沟通后重申了招聘条件,“985和211以下的,我们暂不考虑,33岁以上的,我们也不要。”

二轮、三轮面试时,我父亲还躺在医院,我全天陪床。在照顾父亲间隙,我抽空准备面试。医院人多噪杂,和主管、总裁的一对一面试,我都是坐在楼梯间的地上完成的。历经半个月,我从60人中,抢到了这份采购工作。

从土木工程到采购,转行并不容易。晚上九点多下班,我坐在中关村地铁站跟前哭,一边哭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能哭着上地铁,太丢人了。这些委屈我没和任何人说过。我知道,我转行,能力不足,走到哪里都会被骂,不过是被不同人骂罢了。现在我每天工作12个小时。主要任务是坐在办公室打电话,协调上下游。忙起来,一天能打40多个电话,除了吃饭,没有休息时间。

不过,可能因为我以前是干工程的,被压榨惯了,这个强度还不算辛苦。那时我的时薪最多20块。我现在的目标是奔着月薪3万努力,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橙子 30岁 蹲龄3年

背负“精神病人”的标签,重新出发

不久前,我去理发店剪掉了长发。看着镜子里齐耳短发的自己,我感到陌生。过去近三年,我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丢垃圾、拿外卖,我几乎不出门。因为不用上班、社交,我的作息很混乱,失眠也严重,时常会出现耳鸣。由于吃药,我的身体发胖得厉害。成为“蹲族”后,我再也没买过衣服,以前爱打扮时买的化妆品也都过期了。

四年前,26岁的我结束留学生涯,从英国回国。由于家庭变故,我的父母在2020年开始闹离婚,这让我的情绪很不稳定。心情像过山车一样,一会儿亢奋,一会儿低迷。兴奋时,为了发泄,我会疯狂购物,买东西送人,刷爆信用卡。如果情绪跌入谷底,我又会想做一些极端行为,求得别人关注。

父亲是一个掌控欲很强的人。他看到我状态不稳定,就把我送进精神病院。我被确诊了双相情感障碍。到现在,每半年我都要给社区提交一份体检报告。

被送到医院时,我的手脚被束缚在床上。大剂量的药让我不停做梦,出现幻觉。在医院里,没什么事可做,每天就是吃饭、吃药、睡觉。疫情期间,医院的管控很严,连放风的时间都没有。

有一次,我拉窗帘时不小心把钩子扯了下来,医生误以为我有自杀倾向,把我关到开放式的格子间里,吃喝拉撒都在那里解决。旁边住的,都是一些情况严重的病人,半夜三更会一直嚎叫。

我本来是一个很骄傲的人,读书也不差,上学时是班干部,在大学里积极参加社团活动。但在我确诊后,我父亲到处求人帮忙,导致我住院的事人尽皆知。这让我在人前抬不起头来,觉得自己是一个给社会添麻烦的精神病人。

住院一个月后,我在2020年11月找了一份感兴趣的工作。但不到一个月,对方就以“暂时不需要我这个岗位”为由把我辞退了。这让我陷入了很大的自我怀疑中。那之后,我再也没有找过线下工作,把自己关在租住的青年公寓里。这几年,过生日、过年都是独自一人。

这两年生日,我都许愿,希望自己能早点经济独立,养活自己。但因为自卑,我害怕接触外界,所以我尝试的都是线上工作。我想过做心理倾听师,但购买课程就要上万,回报也不明确。因为看不到未来,我最后也没实践。线上配音我也试过,交了钱后,被通知“疫情期间暂不开课”,也没了下文。

疫情三年,给了我很好的借口逃避,因为防疫,常常封控在家,不方便线下找工作,家里人也就放宽了对我求职的压迫。

去年下半年,我父亲因为同学聚会,顺道来我住的城市看我。他告诉我,养我到18岁已经是尽责了,他以后不会再给我打生活费。迈入2023年,我的内心更紧迫,年底我要30岁了。经济上的压力和放开后的环境都让我想在今年做出改变。

四月初,一个朋友找到我,建议我试着做产品代理。留学时,我学的和销售有关。加上我朋友一直给我鼓励,我就在4月1日那天,和她一起参加了培训。

我穿着运动服就去了,到了现场,才发现所有人都身着正装。培训的内容是一些销售技巧。在别人看来,这些内容很无聊,但对我而言,却是有益的。过去两年的生活几乎把我打碎了,我一直活在自我怀疑里,我需要一些奋斗目标,来对冲这种自我怀疑。

前两天产品到了,积压在家里。我看着心里发堵,想出门散心。我住的城市靠海,到了春天,海风也变得潮湿温暖。我一路走到海边,等待太阳落山。没过多久,我就看到一轮金色的落日悬在天际,映出了橘粉色的晚霞。

望着天空和海面,我感觉自己很渺小,烦恼也不值一提。日升日落,每一天都好像可以重启。

我打算,先调整自己的状态。不强迫自己一定要把东西卖出去,不去想付出会不会有结果。先走出去,先开始。

 

图 | 在海边看到的落日

 

一木 33岁 6个月

创业脱蹲,希望挽回一段感情

前几天,我的前女友做了个小手术,我去医院看她。临走前,她提醒我要好好准备这周末的高等教育自学考试。我们还在一起时,她总会在考试前提醒我,要记得报名,还陪我一起看书。

这段感情始于2021年8月。她比我大两岁,是厦门大学的硕士。我在2017年结过一次婚,和前妻有个孩子。平时,她会给我的小孩买衣服、玩具,对我的父母也尽心。但因为一些家庭矛盾无法开解,她在今年3月中旬跟我提了分手。我心里清楚,我的待业问题也是分手的导火索。去年11月,我被裁员了。公司给的理由是,“暂时不需要企业培训这个岗位了”。

这不是我第一次失业。2009年,我考上了一所厦门本地的二本院校,读机械。专业是我姐帮我选的,我不喜欢,到大二就辍学了。离校后,我创业过,但失败了,在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负债二十万。待业间,我还差点被骗进传销组织。

辍学后的几年,我断断续续待在家里,靠父母资助。最颓废的时候,我每天在房间里打游戏。刘海都盖住眼睛了,也不剪。我也不和家人说话。父母叫我吃饭,我也不出去,等他们回房睡觉了,再出去吃。

直到2014年3月,我在亲戚的介绍下开始做保险,生活慢慢回到正轨。卖保险没有底薪,只能靠自己拉客户、扫街赚提成。那段时间,日子过得充实,业绩好的时候,一个月能有一万多。后来,我还被公司选拔成了内部培训师。

2018年年初,我跳出保险行业,往企业培训师的方向发展,中间有波折,换过8家公司,但待业期没有超过两个月的。

去年失业后,情况就没有那么乐观了。我投了六七十家公司,简历要么是已读不回,要么就是直接说不合适。中途有十来个面试吧,有一些是我觉得不太合适,还有一些是没有进二轮面试。我猜,大概是因为我的学历和年龄吧。

找工作不顺,父母的唠叨让我更焦虑。他们劝我,实在找不到,就先随便找一个,一个月拿三四千也比没有好。但一个月三四千,能干啥呢?

因为求职一直不顺利,去年12月底,我琢磨换个思路,想创业。我发现厦门本地没有儿童剧本杀。我想把厦门当地景点的历史故事编成剧本,带小朋友一边玩,一边学历史。折腾到二月底,我发现,凭我一己之力,能搜到的资料太少了,无奈放弃。

第一个想法落空后,我又想做自媒体,把我的创业故事记录下来。我想了一个引流的办法——去人流量大的地方卖手机壳,给账号造势。我花了500块,进了200多个手机壳,准备拿去卖。但因为新买的电话卡迟迟不到货,没法注册账号,做自媒体的想法也暂时搁置了,手机壳堆在家里。

三月底,我在网上看到有人摆摊,做石膏娃娃。石膏娃娃的成本不高,款式也多,符合年轻人审美。我花了700多块买样品和颜料,又花了300块置办摆摊物料,打算下周出摊。如果生意好的话,未来可以往手作店铺的方向发展。

 

图 | 一木为摆摊进的货

线上的生意我也在做。不久前,我的一个初中同学联系到我。他花5000块钱买了一个淘宝皇冠店铺,卖Chatgpt账户,让我来做客服。不过目前,生意不太好,只卖了12单。为了引流,我们打算之后做直播,教授课程。

失业这段时间入不敷出,压力挺大的。为了赚点钱,我兼职接单,帮人做PPT,一周挣个几百块。

其实我和前女友在性格、喜好上,都很合得来。分手后,我们还会偶尔见面。有一次,她跟我说,希望两个人在一起是“1+1>2”的。听到这些,我很愧疚。

她作为投资公司的风控总监,工作很辛苦。多赚钱,想躺平,是她常挂在嘴边的话。比起她身边朋友的伴侣,33岁的我还一事无成。所以,尽管现在诸事不顺,但我还是不会放弃。我需要多赚钱、早点脱蹲,才有可能挽回这段感情。

- END -

撰文 | 吕煦宬

编辑 | 温丽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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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吴军豹

 罗镇昊 真实故事计划 2023-04-16 20:12 Posted on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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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331日,豫章书院一案开庭重审,公诉机关指控,吴军豹等人以关“小黑屋”的形式紧闭学生240余人次,涉嫌非法拘禁。而在2020年的一审中,吴军豹判处两年十个月刑期。

吴军豹是豫章书院的创始人、校长,他被一些家长称为“救星”,却是遭拘禁孩子们眼里“魔鬼”。如今豫章书院案发已经5年5个月,携手揭发的少年们已经长大成人,而始作俑者吴军豹仍然面目模糊。

 

 

2023331日,上午930分,萍乡市安源区法院准时开庭。

豫章书院的董事长、最高管理者吴军豹出现了被害人初悟的代理律师尚满庆这样评价吴军豹在庭审中的表现:底气十足,毫无悔意。
另一被害人贝贝的律师彭夫回忆,吴军豹手上拿了很多材料,认真记着笔记,有时能感到他的嘴角在微微上扬。
吴军豹身穿黑色夹克,白衬衫,戴一副银色全框眼镜,由两名法警从右侧入口带到被告席落座。他并没有像其他四名被告那样耷拉着脑袋,而是笃定的平视前方。犹如参加一场准备充足的博弈。
相比之下,时隔七、八年再次见到吴军豹等人,初悟和贝贝依然紧张得发抖。
初悟出生于2000年,是清秀安静的南方女孩。庭审刚开始,她因为害怕而腹泻,趁中间休庭,直接躲到了旁听席最后一排,直到庭审又进行到一半,才鼓足勇气,重回原告席。
同样在2000年,贝贝出生在北方,他已经长成了大男孩,身材微胖。但因为缺乏安全感,开庭前,贝贝问彭夫,能不能戴墨镜出庭?最后,出于对法庭的尊重,他只选择了戴口罩。庭审期间,彭夫反复按压贝贝的手臂和大腿,舒缓他的情绪。“晚上吃饭时贝贝的手还在抖。”
这是巨大创伤被激发后产生的躯体反应。目前初悟和贝贝皆在接受精神治疗,但无奈的是,他们无法证实自己的精神创伤来自豫章书院。而这个“看起来有点斯文”的教育工作者吴军豹,成了他们心中无法散去的梦魇。
法庭质证环节,初悟小声念着刚在纸上整理好的措辞。就在这时,尚满庆发觉,吴军豹正用眼睛盯着自己的当事人。他想起初悟之前和自己说过,庭审前一天的庭前会议上,她时常能感到吴军豹在瞪着自己,这使她很紧张。
几乎是下意识的,尚满庆用手指着吴军豹大声呵斥道:“你再瞪我的当事人试试!”
被告席的台阶比原告席低一些,吴军豹的眼神是从下往上挑着看的,有点偷偷摸摸的窥视,仍残留着上位者的气场。“起码装也得耷拉着脑袋吧。”尚满庆忿忿地说。

 

图 | 吴军豹(左一)与其他四名被告等待堂前会议
庭审共持续五个多小时,中间休庭两次,每次5分钟。吴军豹实际的发言并不多,基本是对检察院公诉的非法拘禁这项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的罪名表示“无异议,无意见”。
同时,他对“冒充国家公职人员招摇撞骗”、“非法行医”和“虐待被监护人”等其他指控,拒不承认。
彭夫分析,吴军豹很大程度在开庭前就预判到诉讼代理人要增加罪名,从而做好了周全的应对准备。除了证据确凿的非法拘禁外,吴军豹对其他涉嫌犯罪的情节多数回答“记不清了”、“不知道”、“情况不属实”。
吴军豹的态度让贝贝感到愤怒:“他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笔录里明明写着有人假装警察去抓人。”
另一位被告人、豫章书院的教官也曾在供述中明确说到,自己曾穿着“比较像警服”的特勤服,自称“南昌市网警”,以对方在网上发表了不好的言论为由,把学生带上面包车,拉到豫章书院。同行的教官还给学生戴上了手铐。

法庭上,吴军豹坚持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在更早的庭前会议上,吴军豹一边同意当庭向被害人道歉,另一边拒绝了所有民事诉讼部分的调解。这意味着,他并不愿意在媒体上公开道歉,以及赔偿精神治疗费和路费。
庭审末尾的最后申述环节,是吴军豹发言最多的部分,也是最能体现他认罪态度的部分。
吴军豹中气十足,侃侃而谈了十几分钟。大部分内容是在讲述自己办学的初衷,是为了弘扬传统文化,帮助问题儿童改正不良行为,只是方法上没掌握好度,书院也有好的一面。“说得我都差点相信,他就是一个捍卫中国传统文化的殉道者。”尚满庆带有鄙视地说道。 
不知出于什么微妙的心态,吴军豹在最后陈述中,居然夸赞指控他的男生贝贝:“思维敏捷,口才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还说了这样一句话:“无论走到哪,我都是你们的山长。”
庭审结束后,心有余悸的贝贝告诉彭夫,他有好几次想拿桌上的杯子砸吴军豹,但他忍住了。
向被害人道歉,是吴军豹不得不做出的退让。但数名在场者都表示,吴军豹在所谓的道歉环节,尽管有向初悟和贝贝鞠躬的动作,但那是类似日本人打招呼的15度鞠躬。在初悟看来,吴军豹只是对自己点了下头而已。
最初撰写文章《中国到底有多少个杨永信?》,从而曝光了吴军豹的温柔也坐在旁听席,由于距离太远,他根本没注意到吴军豹的鞠躬。
在很多人心里,吴军豹是否鞠躬,已不重要了。
 

 

阳光学校

很难界定吴军豹到底是谁。

如果不是经历了曝光、警方调查、闭校、批捕和认罪,你会发现,吴军豹和他的豫章书院曾是那么光鲜和正面。

关于豫章书院的创始人、最大股东、“山长”吴军豹,有关部门有一份调查,这样介绍:吴军豹,男,汉族,1979年11月8日生人。户籍所在地:江西省南昌市青山湖区罗家镇濡溪村60号。大学本科,民主党派人士。职业:南昌心理学会副理事长(社会职务)。

这个一米七出头,眼睛细长,面部黝黑,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很符合人们对教育工作者应有气质的联想。2006年起,他共拥有南昌市心理学会副秘书长等十几个头衔,而细心人不难发现,在近些年豫章书院自行披露的“名誉山长”名单里,不乏有身份的大人物。
2007年,吴军豹创立了自己的第一家戒网瘾特训学校,南昌市龙悔心理教育专修学校。校址位于南昌市新建县。校名来自《周易·乾》中的“亢龙有悔”。
这所学校接收的学生中,大部分有过沉迷网络、辍学、离家出走,甚至是吸毒、打架等行为。吴军豹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自己更愿意像欧美国家一样,把他们看做“潜力生”,要采取三不原则:不体罚,不贴标签,不放弃。
可据豫章书院学生们的溯源,这位著名戒网瘾学校的创始人、山长,于2004-2005年前后,曾在大学门口开过网吧,里面能容纳200张椅子。
很可能,当初去吴军豹网吧上网的顾客里,就有后来他要矫正的对象。
为了办学,吴军豹没少在外面借钱。有一次,遇上债主上门要账,吴军豹的父亲直接气出了脑血栓,在家整整瘫了十年。
一位自称“看着吴军豹长大”的老人说,吴军豹从小性格老实,不吵架也不打架,年轻时还帮父亲做过木材生意,拉过砖。父亲瘫痪的十年里,多靠儿子吴军豹照顾,“是个孝顺人”。
但在办学这件事上,孝顺的吴军豹没有顾忌父亲的反对。2011年,他成功注册“豫章书院”商标,并成立了豫章书院育德学校。历史上,豫章书院建于南宋,是江西四大书院之首,于1898年停办。注册商标时,连有关人士都觉得,吴军豹算是民间的有识之士,发觉这个品牌,有功于南昌。
吴军豹将此次建校称之为豫章书院的“复学”,希望通过传统的回归,唤醒社会风气的改良,用国学启发90后,00后。
在他看来,“复学”的过程很艰辛,但最终还是获得了有些部门乃至学术机构的认同。
2012年,在接受《江西商报》采访时,吴军豹这样介绍自己的出身:“自其曾祖始,吴家在濡溪当地一直是有名的书香门第。”
实际上,吴军豹的父亲吴某金,曾经当过兵,下过岗,后来靠开木材厂、卖鱼养家糊口。吴军豹的哥哥吴某虎,在当地开锁铺,主营业务是配钥匙和修自行车。其祖上都是农民。
出身并不影响吴军豹在办学的路上一去不返。2013年5月16日,吴军豹联合任伟强等七人,共筹资30万元,创办了南昌市青山湖区豫章书院修身教育专修学校。这就是大多数人所知道的豫章书院的最终形态。
吴军豹出资最多,占50%以上,任董事长,任伟强任校长。原本在豫章书院德育学校的学生,也陆续搬到了新校址。

 

网图 | 豫章书院牌楼
为了建校,吴军豹跟朋友借了100万元。一位曾借给他20万的村民说,吴军豹当时是以开木材厂为名借的钱,吴军豹的母亲提醒过这位村民,有风险。
在豫章书院办学期间,吴军豹还向学生家长融过资,并承诺有分红。
但另一边,他又这样对媒体表达决心:“我们已经做好了不赚钱的准备,不管投入多少钱,投入多少人力,我一定要对得起‘豫章书院’这四个字。”
吴军豹或许知道,他也不能寒了投资人的心。一位前豫章书院学生证实自己的父母给吴军豹投资了十几万。这位学生“毕业”离开书院那天,吴军豹站在大门口极力向他父母鼓吹自己的赚钱能力,并显摆刚买的奔驰。
这一次扩张后,豫章书院不仅获得有批复的“非学历办学资质”,还正式挂牌“青山湖区阳光学校”。两套牌子,一套人马。“阳光学校”是以民助公办方式成立的学校,主要对有严重不良行为的青年,进行心理辅导和行为矫治。
 
也就是说,豫章书院对不良学生的矫正功能,得到了某种认证。
2013年至2017年11月间,豫章书院共招收学生一百余名。尽管这里半年学费高达三万六千元,在很多家长的认知中,豫章书院就是能让孩子改头换面的最佳之选。一篇名为《千年书院“还原”传统成人礼致青春》的正面报道中,有位身为211高校老师的家长说道:
“想不到叛逆的破坏力那么大,使孩子蹉跎了青春,损失了健康。我们不断寻求各种解决的方法,最终是豫章书院包容了孩子们的各种问题,用传统独特的教育方式引导孩子走上了正轨。”
直到后来的2017年10月26日,一篇题为《中国到底有多少个杨永信?》的网络长文,解开了吴军豹治下豫章书院的真面目。文章曝出,豫章书院长期存在关小黑屋、体罚、用钢筋制成的“龙鞭”殴打、强制劳动等残酷行为。
舆论掀起浪潮,多部门联合对豫章书院展开调查,表示网贴反应的问题部分存在。并对相关责任人进行追责。
面对危机,吴军豹一边申请停办,一边又在同年的11月5号,举办了一场“开放日”。邀请社会各界人士来校参观,号称“以正视听,避免一面之词”。
开放日当天,依旧有不少家长站出来捍卫豫章书院。一早,书院的大门就挂上横幅,上面写着:“不造谣,不传谣,做真实的人”等句子。走进院内,操场的墙壁上还贴着一张家长联名请愿书,共有48名家长签字。
请愿书上写着:“我们的孩子我们了解,豫章书院我们也了解。我们更爱自己的孩子。请社会各界人士不要听信谣言,支持豫章书院修身学校继续办学。”
随后,所有人来到了一间挂满锦旗的会议室,校长任伟强和一名工作人员对着PPT,逐条反驳网上的爆料,讲到情动处,下面的家长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齐声喊着:“书院加油!书院挺住!”
吴军豹始终没露面,未能身临其境地感受这振奋的一幕。

 

月亮的暗面

不惜借钱也要办学校,励志要用国学帮助问题青年的教育工作者,似乎还有他的另一面。在很多豫章书院学生眼中,吴军豹虚伪、冷酷、独裁。
多名学生表示,在书院里,吴军豹享有绝对的权利。就连校长任伟强也只是吴军豹的“狗腿子”,“什么都得听吴军豹的”。书院里有个规矩,所有学生碰见吴军豹,必须九十度鞠躬,喊一声“山长好”。
山长,是对古代书院讲学者的尊称。
初悟来自江南,聪明活泼,爱发表情包。她是极少数主动进入豫章书院的学生。“本身对国学感兴趣,就被官网的宣传骗来了。”
进入书院的2014年,初悟14岁,困在那里一年半时间。她曾给吴军豹打扫过办公室——那是一间很大的屋子,里面摆着一张很长的办公桌,抽屉都是锁着的,办公椅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块书法牌匾,上书四个大字:天道酬勤。
初悟印象里,吴军豹很少对学生笑,大多时候表现出一种近乎“目中无人”的威严。“懒得搭理我们,心情好的时候会点一下头。”
实际上,吴军豹并非一直这么严肃。“遇到有领导视察或者媒体参观的时候,他几乎全程弓着背走路,脸上始终挂着谦卑的微笑,走到哪还会做出‘请’的手势。”初悟描述道。当有人来视察他们,就连食堂的饭菜也会跟着变好,“会有鱼类和鸡翅,平时是青椒炒辣椒,基本看不到肉”。
但平日里,就连女孩子也有人经常感觉吃不饱,偷着找大厨要东西吃。吴军豹却指责她们想通过和大厨怀孕,从而离开书院。
吴军豹在豫章书院立下规矩,里女生不能和男生说话,否则就是“不守妇道”,一旦发现,打女不打男。
初悟说,吴军豹的大儿子偶尔也来书院听课,但从来不和学生说话。吴军豹经常夸赞他的大儿子,成绩好,懂事,长得也帅,然后警告所有女学生:“千万别让我知道你们对我儿子有想法。”

 

图 | 吴军豹和豫章书院的学生
有学生觉得,吴军豹还是个有点神神叨叨的人。
比如,2015年中秋节那天,吴军豹把所有学生聚在操场上的孔子像前,举办了一场“请月神”仪式。他让男女两名学生手握竹竿,在一盆沙子上写“福”字,声称是竹竿自己动的。然后煞有介事地望向天空,说:“请到了。”
有学生私下在宿舍里玩“笔仙”,吴军豹批评他们,但并不是批评封建迷信,而是怪他们请完了送不走,他找了个道士,挨个寝室贴符,把玩“笔仙”的学生关进了“烦闷解脱室”。
“烦闷解脱室”是一件空荡荡的屋子,里面只有一张竹席,一个裸露在外的蹲坑,没有窗户。大部分学生刚进到豫章书院,都要在这里被关上几天。吴军豹将其称为“森田疗法”。
2016年6月,16岁的贝贝因抑郁情绪严重,被父母以旅游之名,从大连骗到南昌,进了豫章书院,共待了三个半月时间。
进入书院第一天,他被几个教官强行扒光衣服,关进“烦闷解脱室”。那间黑屋里连蹲坑都没有,他用一个盆子解决大小便问题。第二天,教官才给他送来一条裤子,但尺码太小,他根本穿不进去。他被足足在里面关了七天。
为了能离开豫章书院,瘦小的初悟曾在教室用打碎的水杯割腕。吴军豹见状,直接拿出一份协议让她签字。她还以为这是离校手续,结果是打龙鞭的知情同意书。
很多学生都见过吴军豹打人的样子。有一次,一个江苏的女生被关进“烦闷解脱室”,试图拆下空调零件来自我了断。吴军豹知道后,让几个男教官把人架了出去,拖到孔子像前,按在地上打了半天。“吴军豹打人的时候会斜着嘴笑,很恐怖。”
初悟说,当时是夏天,穿的衣服很薄,女生被打得满地是血。女生中途想跑,被拖回来后,被打得更狠了。直至求饶才被再次关进“烦闷解脱室”。
贝贝用“暴虐”来形容吴军豹打人的场景。
那是一个叫“康丽”的女孩,不到10岁。因为顶撞吴军豹,她被拖到一楼食堂,用龙鞭打了二三十下,又拖到孔子像前暴晒,直到晕倒才被带回去。龙鞭分钢和钢化玻璃两种材质,贝贝认为那天用的是钢的,因为“打偏的时候,地上的瓷砖都碎了”。
走出豫章书院的几个月里,贝贝在家睡觉时,枕头底下都会放一把水果刀,他怕自己再被抓进去。
 
被噬咬过的
吴军豹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
温柔没进过豫章书院,自从在19岁那年在网络上发文章曝光之后,不断有学生通过私信向他寻求帮助,他也因此被推到了“戒网瘾学校维权志愿者”的位置,被学校威胁过,也被学生家属利用过。六年来,他的大部分时光都被豫章书院所占据。
他说,等这次庭审结果落地,一定要去做点别的事情。
离开豫章书院后,有学生回到了正常生活,也有学生仍沉陷创伤,无法融入家庭、学校和工作。
第一个报案的罗伟,几年来都忙于和豫章书院打官司,没法找全职工作,一直在家里的首饰店帮忙。此次庭审,本来罗伟也应该出庭,但法院没联系上他。
尚满庆感慨到,很多学生跟豫章书院打官司,家里人并不支持,“他们孤军奋战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
徐渭清中考后被送入豫章书院,现已经离开六年多时间,目前由母亲陪同在加拿大生活。几天前的通话中,他语无伦次地表达说,吴军豹进他卧室连门都不敲,还说一堆不好听的话,“就像有病似的。”在几十次“单独辅导”中,吴军豹质问他为何要和同性亲密,“把我心里烦的,是他在祸害我,不是我害他。”
徐母接过电话后对我说:“孩子现在已经精神不正常了,那些事都过去了,求求你们别再找他了。”她着重强调,把孩子送去之前,自己并不知道里面会发生这些事。
在徐母印象里,吴军豹是个看起来没什么文化的人,“但能感觉他也是想把学校办好。”
吴军豹的大儿子在2018年顺利考入中国传媒大学。当我拜托熟人拨通其电话,询问是否愿意谈谈父亲吴军豹时,他笑了笑,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你找错人了。”
庭审最后,初悟面向合议庭坚定地说道:“我永远不接受吴军豹的道歉。”
时隔多年,再次提及吴军豹的名字,有的学生心里仍会感到恐惧,但菜头应该除外,他说,自己从来就没怕过吴军豹。
那是2015年,17岁的菜头因为经常在外面打架,被父母和豫章书院的工作人员强制带到了书院。一年时间里,他一共挨过五次龙鞭,“有的是吴军豹打的,有的是教官打的”。
今年的3月15号,他特地坐火车来到南昌,和两个豫章书院的同学翻墙进去,故地重游了一圈。他清晰地看见,已不再被羁押的吴军豹当时就站在大门里面,他喊了一声吴军豹的名字。对方只扔下一句“这里不可以进了”,然后消失了。
“这逼瘦了一圈。”菜头说。
*文中部分受害者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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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罗镇昊
编辑 | 苑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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