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小民(626)

在人间 | 我在土耳其震区救援,被“送”进了监狱

人间君 在人间living 2023-02-17 00:19
文图|商华鸽  编辑|马可
出品|凤凰网在人间工作室
 
 
 
 
从广州到伊斯坦布尔,12个小时飞了8617公里。
 
土耳其航空公司为我们大开方便之门:所有救援设备、物资和个人箱包免费托运。安检,过关,一路上我听到七次来自陌生人的“Good luck”,有三次来自中国人。下飞机前我听到的最后一句“Good luck”来自土航空姐,她还希望送给我们几条毛毯,“你们去救灾的地方会很冷。”
 
前一天晚上,曙光救援队队长王刚带队从厦门赶到广州白云机场,临飞前得到消息:震区根本买不到瓶装水。他让我凌晨五点登机前一定要买到水壶,希望之后在土耳其供电正常的情况下,随便煮点雪水起码能保证基本的消毒。
 
王队还在白云机场出发层外特意交给我五百美元现金,嘱咐我到土耳其机场后就要换成小额,分散放在救援队制服的多个口袋里,“护照里一定也夹两张,这是关键时刻的保命钱”。
 
没有哪次救灾,比土耳其这次更没底。
 
截至当地时间14日,土耳其遇难人数升至35418人,叙利亚卫生部和救援机构确认该国遇难人数超过3600人。震区位于土耳其东部,与叙利亚交界。日常不太平,地震后有不少建筑又变得太平。基础建设落后,当地主要语言也并非英语,沟通存在较大困难。
 
令人欣慰的是,落地伊斯坦布尔五小时内,我认识了将近十位中国籍志愿者,李泽兴来自辽宁沈阳,陈梅兰来自福建泉州,马亚宁来自宁夏银川,任少怀来自山东潍坊,梁爽来自黑龙江哈尔滨……一时间感觉全中国各地的人,都在伊斯坦布尔等着来帮我。
 
车辆租赁、在地翻译、在地电话卡采购、震区情况更新……他们倾尽全力做了大量前期工作,帮助克服前往震区阿达纳一路上的重重障碍。中国乡村发展基金会的朱一存是此次赴土救灾的总领队,我在2021年郑州水灾救援中见识过她“拼命三娘”的强悍执行力。她提前三天联系土耳其多个华人机构,一寸寸撑开我们的希望。
 
土耳其志愿者也当仁不让。阿丝丽和卡那专门赶到机场见我们,提供资源和信息,推荐翻译,卡那还带来了护膝和睡袋。
 
二人告别时都说了同一句话:“有问题24小时随时找我们,随时待命。”
 
 
 
时间就是生命。
 
这句话在救灾非常时期的心理感知会更强烈:当地时间2月9日下午四时许,我们和志愿者在伊斯坦布尔登上飞往震区阿达纳的航班,阿达纳是土耳其第四大城市,位于南部,控扼通往叙利亚交通要道。但飞机直到当晚十点才终于起飞,因为必须等待土耳其政府的一批救援物资运上来。
 
发生地震的土耳其东南部是两河文明的发源地,底格里斯河、幼发拉底河至今在这里流淌,巴比伦文明、亚述文明都在这里诞生。这里也是小麦的原产地,抵达阿达纳数天,我们每天最重要的伙食就是一支阿达纳肉卷,面饼卷着烤制的牛羊肉,一支扛饿一整天。
 
 
■ 2月9日,土耳其伊斯坦布尔机场,救援行动小组和志愿者完成了一次波音客机的“包机”。 地震时期,从伊斯坦布尔前往阿达纳震区的平民少之又少。
 
2月10日八时,救援行动小组驱车前往重灾区哈塔伊省。哈塔伊受灾严重,数天后仍没有救援力量介入,太多人在社交网络发帖求助,这是我们选择去哈塔伊的重要原因。
 
从阿达纳到哈塔伊的高速路紧靠地中海,路旁起伏的丘陵上大量种植冬小麦和橄榄树。一望无际的地中海瓦蓝如常,但岸边的建筑,由于地震的破坏,越走越平。
 
我们目击的第一场火灾发生在哈塔伊省的码头。地震发生后,码头堆积的集装箱爆炸燃烧。在接下来三天我们往返的车程中,看见滚滚浓烟,便知道我们已经进入哈塔伊省境内。
 
车辆在进入哈塔伊省拜伦县后,路旁整栋倒塌的建筑逐渐增多,救护车鸣笛不断,运送挖掘机进入灾区的车辆也越来越多。路边停靠的房车数量也很多。据当地向导告知,土耳其的房车协会发出呼吁,很多车主将房车开进灾区让灾民暂住。
 
抵达哈塔伊省新体育馆,我们与土耳其志愿者法陆克取得联系,他会对接政府并提供物资紧缺的细节需求,并在随后救灾物资分发过程中帮我们申请军队护卫。
 
路上严重的车辆拥堵让我们决定放弃返回阿达纳驻地的计划,只能尝试在哈塔伊就地搭帐篷或在车里度夜。
 
 
 
但是法陆克不同意。
 
法陆克在还没见到我们的时候,已决定把我们在当晚送进监狱。
 
他刚满30岁,是土耳其贸易部对外经济关系委员会亚太部协调专员,亚太区是他的工作范围。在地震发生后,他申请作为志愿者来到震区服务民众。
 
“真的很感谢你们不远万里来看望帮助我们。”法陆克的中文很流利,表达感谢时会脸红。
 
2月10日下午,他得知中国乡村发展基金会和曙光救援队要来克勒克汉县对接赈灾物资的发放,头都大了。
 
从阿达纳出发时我们研判的信息是:克勒克汉县有一个重灾区有四千人缺少基本生活物资。我们希望通过加急物资采购和分发,将这四千人的生活需求尽快覆盖。我们也是在见到法陆克后才得知,震后克勒克汉县已发生多起叙利亚难民持枪哄抢物资事件,部分枪支已外流,也曾有监狱发生越狱。
 
在会说中文的法陆克眼中,我们是一群来自万里之外的客人,客人不能身处险境。他给克勒克汉县的一位检察官朋友库萨德打电话求助,二人在军队服役时曾是战友。
 
库萨德说:“让他们住监狱吧。”
 
法陆克以为朋友在开玩笑,没想到库萨德是真的要把一帮中国人“送”进监狱。
 
库萨德解释,目前这座监狱里的犯人已经全部转移,居住的人只有狱警和他们的家人,同时24小时有监控和持枪守卫,可能是县里最安全的一个住处。
 
由于监狱是军管区,我们在走进监狱前被要求不得进行任何摄影摄像,也不可以单独走动,包括上厕所。这座监狱里一栋五层楼高的建筑已经因地震变成三层,部分围墙损毁严重,数只流浪猫在围墙的铁丝网上沉默游走。
 
 
■ 一只猫在断壁上行走。
 
出生至今数十年,在地中海旁蹲监狱“吃牢饭”,这是我从未敢想象过的人生体验。而且牢饭味道其实很不错,面包,鸡肉米饭,花菜肉末汤,还有无限量续杯的热红茶可以喝。
 
也正是因为喝了不少的红茶,我和志愿者马亚宁在凌晨两点睡不着,便坐在院子里吹着寒风,和三位狱警一起烤火取暖聊闲天。天上的星星很明亮,我的胸前被火烤得火热,后脑勺却被冷风吹得生疼。
 
 
■ 救援人员和狱警在院子里烤火取暖。
 
三位狱警告知,现在灾区的食物基本是不缺的,最受不了的是寒冷,最缺的是可以挡风的帐篷。他们也特别警告我们发放救灾物资最好有军人护送,以免发生意外。
 
一声巨响突然从监狱铁门上发出。接下来一位狱警的肢体动作令我至今难忘:他站起身的同时立刻将右手放在腰部的格洛克手枪上,到门口确认监狱外无人,才将手放下。
 
不过是一块石头被狂风吹起,制造出令人狐疑的短暂紧张。
 
在带我们落脚监狱的县检察官库萨德看来,最困难的其实不是寒冷,而是地震刚发生两天内的绝望和无助。
 
他赶去医院想帮助受伤的民众,却看见医院躺着几百具尸体。他在医生的要求下背着陌生人的尸体往前走,前面很多人,每个人都背着一具八十公斤重的尸体在前行。余震来了,他前面的人摔倒,他也摔倒。陌生人的尸体重重趴在他的身上。三天过去,他觉得自己身上现在还有味道。
 
库萨德说,县里有很多人永久失去了孩子或父母,不少公务员也失去家庭成员,但根本没有时间哭,还在坚持工作。
 
 
■ 哈丽曼的房子已坍塌,她和家人靠着一辆卡车搭建帐篷居住。
 
 
■ 侯赛因抱着儿子艾力。他们的房子倒塌,现在一家人住在一辆卡车里,里面住了几十个人。
 
监狱的另一位狱警说,自己在地震中共失去了七位家人,确定已经死了四位,另三位还没找到的是他的父母和四岁的孩子。“估计要被放弃了。分别很难,但是我也没办法。”
 
他和我讲述这些人间至苦的经历时,正在给我的保温杯里加方糖,他甚至面带微笑。他有极大可能不愿在我们这些远方来客面前暴露悲伤,压抑多日之后的爆发会给他带来更强烈的冲击。
 
他的名字的中文发音是“车亭”。
 
我们在监狱值班室搭了两个帐篷供女生居住,另有四个睡袋铺在地板上供男生休息,王刚队长负责守夜护卫。法陆克躺在溜墙角的一个地铺上。作为土耳其贸易部的官员,他的工作环境、家境和谈吐与监狱的环境多少有点格格不入。在监狱里陪我们打地铺避险,于他也是人生初体验。
 
 
■ 法陆克和中国曙光救援队队长王刚,这是中土两位退役军人的握手。
 
第一次余震发生在凌晨3时25分,4.4级,第二次的4.3级紧随其后。震感明显,从地层深处传来的声音低沉且令人头皮发紧。监狱值班室里熟睡的每个人立刻惊醒坐起,转瞬又被沉沉睡意压倒在地。
 
 
 
2月11日一早,我走出监狱大门,两河流域金黄的日出照在监狱西边连绵的高山上。雪盖还没消融,近处的麻雀一群群在田间起起落落。库萨德带我走到围墙侧面,指着东南方说:“五十公里外那座山就是土耳其和叙利亚的边界。”
 
用从厦门带来的湿纸巾把脸擦干净,又灌满一杯红茶,我跟随行动小组前往县危机中心,希望可以找在地领导取得军方支持,帮助我们安全完成物资的发放。
 
遇到来巡查的哈塔伊省副省长ABDULLAH先生(兼此次土耳其地震救灾总指挥),则纯属意外。他的临时办公室里人潮不断,出出进进,有太多人需要他来协调给资源,以推动救灾。
 
“现在是我们非常悲痛也是非常困难的时期,是土耳其最黑暗的时刻,现在你们来提供帮助,我必须表示感谢。昨天这个县已经发生过一些安全事件,我们会非常重视远方客人的安全。我现在就给克勒克汉县的县长打电话,让他找军队负责你们的物资发放和安保工作。”
 
 
■ 曙光救援队队长王刚在等待哈塔伊省副省长ABDULLAH先生与其对接救灾安全事宜。
 
“注意人身安全”,这是第四次在震区被当地人警告。
 
有军队提供护卫,我们内心的焦虑才算终于缓和。我们不希望面对哄抢和意外,只想让灾民生活稍稍回归正常,尽快开启重建。
 
在阿达纳城区,中国乡村发展基金会的朱一存负责行动总调度,法陆克和多位中土通晓土耳其语的志愿者负责物资的搬运与发放,邯郸曙光救援队队长张昆负责防雨布、大米、食用油和牙刷牙膏、卫生巾等物资的询价与采买,厦门曙光救援队袁昕负责后勤保障,曾在野战部队服役多年的厦门曙光救援队队长王刚则担任行动安全官,负责与军队协同保障物资发放时每个人的安全。
 
 
■ 救援小组在军营外等待护卫队。
 
 
■ 军人持枪护卫救援物资。
 
2月12日,在头尾两辆军车的护卫下,行动小组将首批物资在克勒克汉县的三个村庄开始发放。在Icaba村和Baldiran村,物资发放工作相对轻松,第三个村庄Ozkizikaya的物资发放过程则波折重重。
 
车队五辆车刚开进村庄卫生站的院子,王刚的第一感觉是这次可能不太好脱身。院子围墙并不高,如果居民集体进院哄抢物资,并不困难。
 
这个村庄的特别之处在于距离叙利亚边境不到二十公里,越境逃进土耳其的叙利亚难民特别多,同时村长与村民之间的关系相对复杂。村民担心分配不公平,猜疑让他们直接堵住大门,部分村民开始向大门聚集。
 
 
■ 克勒克汉县Ozkizikaya村,居民在等待物资分发。
 
 
■ 一位受伤的村民前来领取救灾物资。
 
总领队朱一存在对讲机中的呼叫仍然逻辑清晰,但加快了语速:“所有人员不能下车!所有人员不能下车!摄影师先不要拍照!军方控制形势后我们再做打算!”
 
王刚与两辆军车的军人下车稳定局势。军人腰部都别有格洛克手枪,他们站在院子大门和两个边角处防止村民越墙,同时用土耳其语厉斥骚乱闹事的村民。
 
王刚则在距离大门正中三米处,双脚分开,背手站立。他曾在解放军某野战部队服役多年,通杀人技。我已跟随他做救援五年,只见过他四处救人成功时满脸幸福的微笑,以及思虑救援队发展时的愁容和疲惫,没机会见到他显露身手。当时我坐在车里看他的背影,虽然没看见他的脸,多少能感觉出虎视眈眈到底是什么意思。
 
“今天谁想抢物资,先得通过我”,一个人站出了一夫当关的气势。
 
 
■ 王刚队长站在门口负责安全守卫。
 
身为安全官,他一度要求五个司机立刻上车把车打着,一旦情况失控,可以第一时间夺门而出。“你们必须先冲出去,我坐尾车断后。”
 
二十分钟后,大门外的争吵缓慢平息,我下车后提相机从左后方走近王刚。在距离他三米的时候,他的头部向左略微扭动了一下。现在回想,这是他作为一名职业军人在极度紧张情况下的高度警觉。
 
我立刻低声说道:“王队,我们已经下车了。”
 
随后物资的分发过程,终于有惊无险顺利完成。拍照间歇,一个叫Buglem的小姑娘隔着矮矮的围墙和我不断用英语闲聊。她告诉我,很多人在地震里死了,她的家人都健在,但学校塌了,她很爱学习,可是她看不到自己的前途在哪里。我想起自己14岁时的少年忧愁,和她比不值一提。我反复告诉她:一定要想尽办法继续学业,要去伊斯坦布尔念大学,要永远先拯救自己,然后改变家庭的命运。
 
在叙利亚和土耳其边境,放弃自己是太容易的事。随波逐流是大多数普通人的选择。
 
临别,我在跑向救援车队上车前,又把同样的话向她大声喊了一遍。她向我大声保证,“我会坚持努力学习的。”
 
 
■ 14岁的女孩Buglem。
 
 
 
监狱只住一晚就够了,出于安全考虑我们决定返回阿达纳驻地休整,而不是在哈塔伊过夜。
 
沿着地中海边的高速公路,车队经过了人类最早种植小麦的河谷。这是在我想象中,地球上能看到的最震撼的景观。
 
凌晨4时30分,回程的路刚走一半,志愿者互助群里突然传来求助消息,有灾民被埋在哈塔伊地区Asya饭店废墟下,仍有生命迹象,希望我们能伸出援手。
 
车队随即停靠路边一分为二,我跟随救援队一路狂飙,前往受灾点参与营救。
 
夜晚深寒彻骨,一群群没有帐篷的灾民聚在路边,燃烧一切可以燃烧的物品取暖。走在不少建筑被夷为平地的道路上,如果把一个个点火的油桶想象成油锅,我面对的极可能正是地狱。
 
 
■ 2月12日,哈塔伊省克勒克汉县,无家可归的人在街头聚集,烤火取暖。
 
特别的味道弥散在冷风中不断钻进鼻孔。即使我是重度鼻炎患者,鼻子仍然提醒我这味道不对劲。这是地震发生后的第七天,被埋地下的一具具遗体已经开始腐烂。
 
王刚上半身钻进之前传出呼救声的逼仄空洞,现场数十人屏息。
 
一,二,三……他用砖块有规律地敲击墙体,每次三下,尝试多次后没收到地下任何回应。借助热成像仪器和两只搜救犬,仍然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 多国救援人员上百人同时屏住呼吸,倾听可能的来自地下的求救声。
 
王刚不得不告诉被深埋小女孩的家人:“这个世界上总是有无法预料的事情发生,希望你们能够坚强。”
 
他同时建议现场的其他搜救人员不要再作业,因为两旁的建筑已经倾斜,不具备破拆作业条件,“不能再把几十条人命置于随时被埋的险境”。
 
 
■ 一位女性在焦急等待曙光救援队尝试营救她被埋在地下的侄女。
 
 
■ 一位刚刚确认女儿已去世的母亲不断哀嚎。
 
回程的路上,车上一直沉默,只有风声和胎噪不间断冲进双耳。
 
从事救援总是会有无力感。但在面对救助对象时,我们还得伪装得释然且坦然。
 
当晚回到驻地后复盘,王刚特别提醒:为了尽可能不再发生灾民起哄的骚乱,所有救援队队员在此后物资发放过程中不穿御寒外套,只穿救援队制服正装,以起到更多震慑作用——虽然会冷一点。
 
日落后土叙边境地区会立刻变得非常寒冷,受灾村子的村民会端来一杯又一杯土耳其红茶,让我们取暖。送温暖这件事,真的是相互的。最终,我们为超过六千名灾民送去急需的食物和生活用品,以及制作帐篷的防雨布(帐篷买不到)。不饿肚子,不受风寒,这是最重要的事。
 
 
■ 一辆红色玩具车被掩埋在废墟里,不知它的主人是否安全。
 
在克勒克汉县城区,一位老大爷从废墟里走出来,问我们的司机:“这帮人是干嘛的?”司机说:“他们是从中国来的救援队,来给我们发物资帮我们渡过难关。”
 
老人随后手捧一只自己家养的鸽子,执意要当礼物让我们带回中国。队长王刚说:“心意领了,但带活体动物通关的确不方便,我们会把祝福带回中国。”当然,每个救援者逐一和鸽子合影是少不了的。我的合影可能是所有人中最特别的:作为一个叫“商华鸽”叫了数十年的人,这可是我第一次和自己合影,自拍名副其实。
 
在Guzelce村庄,老奶奶Fatma Vural告诉我:“我很震惊,居然会有一群中国人从那么遥远的地方来帮我们渡过难关。”
 
我告诉她:“一个人会和另一个人见面,是因为他们注定会见面。所以,我们见面了。”
 
老奶奶哈哈大笑:“是啊,说不定我哪天就在中国出现了。”
 
是啊,人间万事,谁能说得准?比如我就想不到,疫情三年后头回出境,居然是因为一场大地震。
 
 
■ 哈塔伊省克勒克汉县Saylak村,两岁半的小男孩Ismail拿饼干给我吃。
 
昨晚回伊斯坦布尔航班上,邻座是一个警察,他很好奇看了我拍的一些照片,惊讶一群中国人会从中国那么远跑来帮他们。我跟他说,只是一群陌生人来帮另一群受难的陌生人,没什么不能理解。
 
这几天最触动我的是,走在阿达纳街头,人们看到我的脸都会充满善意与好奇问一句——“Cin?”发音是“秦”,这个古老国家的人至今称中国人为秦人,和中国打交道时间可是真不短。那么再多打几次交道,又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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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人涌入大城市:长租公寓爆满,简历多到看不过来

看客 看客inSight 2023-02-26 22:01
 
 

新生活的转机,在春天出现 

 

 

今年,人们对于生活复苏的感受,在初春过后更为强烈了。你清晨吸入的第一口空气,开始掺杂一丝暖意。

 

消融的,不仅仅是冬天。

 

周一的早上,你打开手机,发现打车排队从原来的个位数直接窜到20多位,改乘地铁,却发现偌大的车站已然挤成春运。

 

下班回家的时候,你看到楼下小店沉默已久的灯牌,也重新开始热情地闪烁。

 

周末,你经过曾经冷冷清清的景点,发现每一条小巷都挤满了游客和小商小贩。

 

在大街上看到的每一张面孔,几乎都带着对新年和新生活的期待。

 

而来自各行各业的人,都感受到了气温的回暖,他们纷纷开始期待崭新的生活。

 

 

 

 开春,新家新开始

 

2月即将结束,天气逐渐回暖,小乐正收拾房间做好开春就搬家的打算。之前疫情,房子只能线上看,她没经验地签了个二房东,大周六晚上打来电话:“我这边和大房东谈崩了,你周一前必须搬走。”

 

小乐只能请假连夜看房子搬家,等急匆匆搬进去了才发现,房间只是在超广角镜头里看着很大,实际住起来,换个衣服都像定向越野。

 

明明白白写着的次卧,实际是厅隔,不仅隔音全无、采光差劲、四面透风,暖气还常常故障。电热毯还没到货的时候,小乐每天晚上睡前都要一脸悲壮地在全身贴满暖宝宝。

 

“我去修,小区封了怎么办?”二房东总有借口拒绝维修。等到真正封控了的那一天,还有回迁房千奇百怪的噪音,全部向居家办公的小乐涌来。

 

终于熬到了能正常看房的时候,小乐每天工作的摸鱼时间都拿来刷租房平台了。痛定思痛,她对新租房要求浓缩成了两点:“首先得是真的吧?网骗别来沾边!”“小区环境最好也更安静点,再也不愿十一点下班后,还要听隔壁指导孩子写作业。”

 

颠沛流离的搬家经验让她格外希望,能够找到一套靠谱的房子,作为异乡漂浮的避难所,安安稳稳地在这里长期居住下来。

 

在找新房子的时候,小乐每一套都会跑去实地看看

 

对像小乐一样的年轻人来说,长租公寓代表着他们年轻的生活方式。“房间装修好不好?小区环境怎么样?通勤便利的同时能不能离商圈也近一点?预算内能不能独居?能不能养宠物?”这些被上一代人当成附加项的条件,在年轻一代的眼里,往往是首要考虑的问题。

 

同时,他们在寻找租房的时候也更青睐互联网的渠道。在网络平台一鼓作气地签约入住之后,他们就会把租房当成自己的小家,立刻网购五六件家具,用心整理。

 

而在江城重庆,自由自宅品牌公寓的蒲经理为如何找到合适的租客苦恼了很久。由于对公寓的精心运营,蒲经理在2019年创下了业绩记录,后来却因为突如其来的滞涩而陷入低谷。

 

三年之间,租赁市场格外寒冷,蒲经理用“非常惊险”概括了那段时间的煎熬。不少人选择离开重庆回到老家,于是退掉了租住多年的公寓。

 

退租多,带新客户看房也不容易。那段时间带客户看房,蒲经理都会安排两位管家。其中一位,得专门在小区大门口放风,却也会因为种种管控无法顺利看房。

 

但蒲经理没有料到的是,2023年的租房热潮在大年初四就开始了——往年可能要等到节后复工一个周。有心急的租客,比他们还要迫切,等不及复工就先在线上签好了合同,春节后返工,直接拎着行李入住。

 

蒲经理的品牌公寓,配备了智能化的设施,这一点也为年轻人所青睐

 

后来,他发现58同城在重庆上线了长租公寓的租房平台,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与58同城合作了。通过58同城平台提供的用户画像,他了解到,自己经营的长租公寓,面向的正是年轻群体:来看房、租房的,有70% 都是外地来渝刚刚工作的年轻人。蒲经理心里有谱了,因此听说放开的消息后,他预感到,人群要流动起来了,公司的生意也要好起来了。

 

租客愿意直接线上签约,也得益于蒲经理的公司在整个重庆都是一个知名度比较高的品牌公寓,加上与58同城的长租公寓平台的合作,更增加了服务平台的背书。蒲经理手上的房源,大多是位于江北区、渝中区等通勤便利的繁华地段,提供了多种优质房源的选择,加上与58同城深度合作后,租客增加了房源真实性的考证,同事可以通过平台签约等更有保障的方式,便捷实现选房租住,为租客提供了极大的选择度和便利性。

 

“和大平台合作,我们在发布房源信息的时候,包括照片、描述、价格等,都会更加审慎,会务必确保给到客户的信息是真实无误的。”蒲经理说,只有站在用户角度用心做好服务,才能够获得顾客的信任。也正是因为这样,大部分租客都会选择长租至3年及以上。甚至不少客户租住的时间最长可达5年,最终因为要结婚买房,才选择退租。

 

出于信任,租客往往会很爽快地跟蒲经理的品牌公寓签下合同

 

蒲经理觉得,“今年真的是如释重负。”整个租房的热潮,从大年初四一直持续到现在。“以往我们每天都要开一个早会,开一个晚会。从春节初五过后,每天能来开会的就一两个人,有时候都没人开会了。因为三十多个管家,几乎所有人都在外面带客户看房。

 

看着繁忙的门店,蒲经理对 2023 年充满了信心,“今年一年的时间,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要把三年失去的拿回来,甚至要获得更多。”他想, 2023 年,公司有希望能够回到 2019 年的那个时候的经营情况,甚至是超过 2019 年。

 

 

 

 去新的城市闯一闯

 

敢拼敢闯的人,在新年里看到了新的转机,纷纷开始规划行动。外卖骑手大龙哥就是其中的一员。

 

正月十五那天复工的时候,作为已经跑了五年外卖的资深骑手,大龙哥明显感觉到,今年节后外卖配送尤为“冷清”。去年的这个时候,他每天都能跑到40到60单,现在一天只跑到20单。

 

如此反常的“冷淡”,是因为节后涌入外卖行业的人多了。当了五年骑手,大龙哥很有抢单经验。但现在,众包订单往往还没露头,就被别人抢走了。

 

大龙哥又开始琢磨,会不会有更好的机会。

 

早在2015年,大龙哥就从老家河南来到了广东佛山。这几年,他陆续尝试做过厨师学徒、开过水果店、当过保安、跑过摩的。一行不成,那就换一行。“我也是一个比较有闯劲的人。”他总是能踏踏实实,从头开始闯起。

 

当保安的那半年里,大龙哥家里两个小孩,大的上幼儿园,小的要吃奶粉。同时,还有一笔外债要还。除了各路生活的压力,拼和闯的人生底色让他更是不满足于安逸:“保安越做越懒,到时候其它的工作都不想做了。”那段时间,上了八小时的班,只要晚上不值班,他就去拉摩的兼职。值班,就刷刷58同城,研究研究有没有更好的工作。也就是那时,他看到了招聘外卖骑手的信息,心动了。

 

第二天,大龙哥开始骑着摩托,兼职送外卖。过了一个多月,他开始当全职外卖骑手。

 

大龙哥属于当地最早的一批骑手,他现在不用看导航就可以把订单送到

 

自那以后,大龙哥的一天往往是这样的:早上十点钟开始接单,晚上八九点下班,到58同城的论坛上做做自媒体,分享当骑手的心得经验。到夜里,他兼职直播带货,直到半夜十二点才去休息。“每天在马路上车流人流当中穿梭,休息时间还是要保证的。”如果不是考虑到安全问题,这十四小时的工作时间,在他敢拼敢闯的劲头面前,似乎还有延长的空间。

 

“跑外卖,一定要能够吃苦。”靠着自己的闯劲,大龙哥在前年的时候还清了外债。

 

去年,他原本计划着买一辆车,为妻子和父母在老家挣足面子,但这个计划却因为收入减少而搁浅。面对今年外卖配送的热潮,大龙哥的那股子“闯劲”又上来了:他开始考虑在两个月后,去北京、上海等竞争更强劲的一线城市去,“闯一闯”。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大城市,58同城仍然会是他闯荡的首选。

 

而买一辆小车的计划,悄悄重回他的心头。

 

冬去春来,城市逐渐苏醒。做生意的老板们也都敏锐地感觉到,新的一年注定要成为一场火热狂飙的开端,这也为就业市场注入了一缕暖意。根据。58同城的《2023年返城就业调研报告》显示出,全国招聘及求职需求正在显著回暖。以北京为例,2023年春节后开工一周的招聘需求,在连续两周的时间里内猛涨超了七成多。

 

贝贝(北京)商务服务有限公司的谢老板,敏锐地抓住了年后有可能会迎来业务高峰期的苗头。春节前,他提前在58同城上合作了招聘会员服务,为年后员工能快速到岗做准备。没想到,从大年三十开始就接到了求职者电话,“虽然往年的二三月份都是招聘旺季,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年这么火爆。”谢老板说。

 

最热闹的几天,基本上每天都能收到20~30多份简历,持续了大概有两周。“那几天源源不断的司机面试申请,都给我干惊了。”

 

每份简历,都会由谢老板亲自过一遍;司机入职报道后,也必须通过审核与培训才能上岗

 

做网约车平台,专业司机的招聘是最重要的一环。之前公司招到不靠谱的司机,下午报到上班,傍晚把车撞得面目全非,还让乘客受了重伤,不到夜里,人已经跑得没影了。损失全由公司承担。

 

从此,谢老板决定,招聘的流程和员工的管理,还是得亲自来。

 

身为老板,每天事情很多,但只要有时间有精力,他连销售都会亲自去做。谢老板每天早上六七点起床,回复司机消息,就此进入工作状态,到晚上回家还得继续工作到十一二点再睡。

 

忙是够忙的,但他不觉得累。“网约车是个勤活。”谢老板反复强调。

 

面试,谢老板游刃有余。但之前总拿到不准确的简历,这很让他头疼。那会有时他收到简历,打电话去约面试,只得到一句一头雾水的反问:“我没打算当网约车司机啊?”58同城推送的简历,在谢老板看来就非常精准,原本严格的招聘政策,因为简历量的暴增也稍微放宽了一些。今年春节后,谢老板录用了不少新司机,这场开门红,让他感到很满意。

 

招人的时候,谢老板明显感受到,来应聘的司机不焦虑了。春节之前,司机活得艰难,公司生存也艰难。那时几乎每周都有司机来辞职,车辆空置成了常态。最惨淡的时候,全公司两百辆车,全部停摆。

 

那段时间,每一辆空置的车,都让谢老板心急

 

谢老板没有料到,春节过完,之前空置的车辆,在同一天瞬间增加50-60辆的高效流转。“春节以后,司机也挣到钱了,大家的收入都是非常地稳定,所以说选择这个行业的人也越来越多。”一位从部队退伍的司机,在跑了一个月网约车后,对谢老板说:“谢哥,经过这一个月,我真的拿到了我该得到、我想要得到的东西。”

 

营收稳定了,谢老板终于可以把精力放在标准化营运的细节上了。他期待着扩大公司规模,400台,是他心中最保底的一个小目标。

 

 

 

 “新年,希望能接到的活越来越多”

 

同样迎来春天的,还有独自打拼的家装搬运维修师傅们。他们的心里更踏实了,于是在帮助若干家庭装点新生活的同时,也盼着凭双手去建筑自己幸福的生活。

 

今年54岁、人在“北漂”的谷师傅,就在盼望着这样的一个春天。他最大的希望是,接到的活能越来越多。

 

对于生活的压力,谷师傅没有过多描述。只是简单地说,自己有一位88岁的老父亲,有一个已经结婚的大女儿,一双正在读高二的双胞胎女儿。还有孩儿她妈,前年得了乳腺癌,做切除手术花了十七八万,当时先是挂不上号,又筹不齐手术费,他急得不行。还好经过多方努力,手术最终成功完成,爱人现在的状况也稳定了。

 

“所以就这么着。”他说,“就是我自己在外边干,你不好好干不行,本身咱也愿意把活干好。”

 

谷师傅觉得,安装家具是基础,维修才是真手艺

 

“北漂”对谷师傅来说,是人在他乡“老乡见老乡”引发的一个巧合。当年,谷师傅来看望上大学的女儿,女儿带他到西红门逛家具商场。那时有人拉住他,问:“需要送货安装不?”

 

谷师傅一听口音,对方是老乡。两人用乡音一来一回地聊了会,谷师傅感到,老乡做的这个活,挺适合自己。他在老家原本就做门窗安装,连工具都有现成的,于是干脆就把面包车从老家开了过来,在北京做起了家具安装维修的活计。

 

刚开始,谷师傅只能自己在商场,像老乡那样拉活。后来,另一个同乡的小伙子教他用58同城揽活,客源就变得稳定多了。一些大单子,比如北京某家连锁牛肉面馆的门店的桌椅修理、安装、摆放等工作,也都是谷师傅承包的。借助58同城平台的推荐,谷师傅每天接到的电话量相比之前翻了三倍,客户量也增加了两三倍。干活的时候腾不出手来发贴,还会有客服来帮忙,累积的好评,也都由客服帮忙整理发布在平台上。

 

谷师傅做活细,手艺实,话不多又肯琢磨。“有的床吱嘎吱嘎响,找不出原因,我说我就是专治那疑难杂症。”一张意大利床,换了四拨师傅,半天研究不明白。最后谷师傅来了,三两下搞定。

 

他形容自己每天的日常,就是“拖着拉杆箱南来北往地跑”。工作的范围,一点点扩散到北京周边。天津、涿州、保定,哪里有活,他就去哪,坐着高铁也去。

 

谷师傅的拉杆箱里,装着他的全套工具

 

就这样,七年的家具安装维修做下来,谷师傅积累了很多老主顾,新客也源源不断。算下来,他的微信好友里,有满满当当的5000多人全是客户。有时客户回头又来找他干活,叮嘱说,一天干不完两天,可别带伙计,“就得谷师傅,别人来我不放心。”

 

过去三年,靠着老主顾的照顾,谷师傅总还是能接得到活。但这三年,对他来说也格外艰难。有时,为了不耽误干活,他把面包车往街边一停,就着一张顾客不要的旧床垫,直接睡在车里。最长的时候,就这样一连凑合了五天。

 

有那么一回,谷师傅干完活,出门发现小区已经拉起了禁戒线。客户让谷师傅先在新房里住下,有什么就用什么,第一天的时候还来送了厨具和吃的。不久客户也被封在另外的小区了,谷师傅只好在单元群里语音求助。一会,一个女孩来敲了敲门:“您是那个山东口音的大叔吧?”留下了一包蔬菜和零食,就走了。过了一个半月之后,谷师傅才从客户家里出来。

 

“客户真的都是好人,碰见的好人挺多的。”他这样总结那段经历,顿了一会,又补充,“他们说,是因为你也是好人,所以遇到的好人也多。”说完,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对于颠簸的生活,谷师傅始终有一种质朴的幽默感,他没事就自己写写打油诗:

完工回来天将明,

筋疲力尽肚肠空,

街边小馆门一锁,

更多离家单寒生。

 

当过去的沉重都付于笑谈之中,期待和憧憬就会在以奋斗为底色的生活中悄然萌芽,生长成为新的美好生活。

 

在大大小小的城市中,还有很多像谷师傅一样平凡而伟大的奋斗者,在盼望着新生活的到来。

 

作为国内领先的生活服务平台,58同城始终在为奋斗者加油,关注每一个普通人的平凡生活。在这里,每个用户都能够拥有更多的选择权,寻觅开启新生活的转机。

 
 

作者  苦艾桃枝  |  内容编辑  百忧解  |  微信编辑  李晨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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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那个世界走一遭 -FormatRun58- 给 FormatRun58 发送悄悄话 (194 bytes) () 03/04/2023 postreply 19: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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