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小民(599)

 

我,当了8年银行行长,退休后当群演,60岁是人生最好的状态

自PAI 自PAI 2022-11-14 21:30 Posted on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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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冬天,我18岁。那天在操场上,我们结束新兵训练,等待分配。几百个新兵站着,一个个点名,点到最后,只剩我一个人。拿着花名册的首长问,还有哪个同志没有点到。我举手:“报告,我。”

“你叫什么名字?”

“付颀。”

“哦,这个字念颀(qí )啊。”

大多数人不认识这个字,我习以为常。“颀”是父母翻字典找的,取“身体修长”之意,和我哥的“顺”字呼应。我生在天津,2岁时随父母来到北京。爸爸是电气工程师。我在铁道部大院长大,小学是在北京铁路第五小学读的。

时候的我。
 

我从小就知道家里成分不太好,爸爸是解放前的大学生,学历高但不受重视,一辈子受压。十四五岁时,我就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打算。那时候没恢复高考,我们只有三条路可走:当兵、到农村插队、考文艺团体。我想好了以后的路,要么当兵,要么考文艺团体。

我喜欢唱歌跳舞,一年级时进了合唱团,后来又被音乐老师选进舞蹈队,五年级时,铁路宿舍对面的会城门百货商店开始卖笛子。摆放在柜台里的笛子制作粗糙简陋,长短不一,三毛钱一根。那时家里穷,三毛钱是全家一天的菜钱,但经不住我的死缠烂打,妈妈还是给了买笛子的钱。

中学时我进了文艺宣传队,队里有拉手风琴的同学,每次演出坐在乐队正中间,特神气。那个同学毕业后,没人会拉,我主动跟老师说我想拉。每天中午我到防空洞里去拉,底下没人,有点阴森,我练得很刻苦。还问了之前的同学,怎么摁琴键,琴怎么背,哆啦咪发嗦在哪儿,自己摸索。三个月后我就能给人伴奏了。

 

青年时期的我。

高中毕业后,我不想去插队,考过文艺团体,没考上,我就想去当兵。我应征入伍,第一次体检因为鼻炎被刷下来。那会儿首长喜欢带有特长的兵,我知道还有希望。每天放学后我就跑到学校宣传队的小屋里,把门打开,使劲儿拉琴。三天后,终于把首长吸引过来了。他们把我的名字记下,让我去复查,第二次我就过了。1974年,我18岁,坐上火车来到河北邯郸的新兵连。

两个月的新兵训练后,我被分配到五连做生产兵,到河北磁县种地。

那时我非常伤心,本来想扛枪保卫祖国,没想到来到农场种地。连队的卡车从早晨开到下午,我的心也坠入谷底。冬天的农场荒凉破败,举目望去没有房子,灰扑扑的地,树上没有叶子。三排破旧的矮平房,就是我们的驻地。宿舍的上下铺,上铺的人坐起来脑袋就顶到房顶了。

农场的地非常大,我们每天早上四五点起床到地里割麦,午饭后到另一块地里育秧。天黑以后打麦子,腰疼得晚上需要战友托着屁股才能爬到上铺。

当兵时候的我。
开春下田育秧,水上飘着薄冰凌,脱了鞋就往水里扎。脚冻成紫红色,鼻尖都是红的,手上存了一层又厚又黑的皮,一道道的,裂开后往外冒血。从春天到夏天,麦子由绿转黄,守着一望无际的麦田,偶尔想家,都是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这是我们的青春岁月。
当兵的时候还很瘦。
我在部队拉手风琴。
第二年,全师文艺汇演,我的特长有了用武之地。我能吹笛子、拉手风琴、说相声、会数来宝,还能把身边战友的事迹写成节目。全师一共七个团,团里的节目基本都是我写的,汇演拿了第一名。第二年,我就调往师部文艺宣传队,每天的生活跟电影《芳华》一样,排练、下连队汇演。有时去偏远的哨所,只有3个人,其中一个在站岗,我们也演给剩下的两个人。
两年后,师部宣传队没有编制,被迫解散。临走前天晚上,我们喝了酒,在一起哭。大家都回到原部队,有的回野战团,女兵回到医院通信连,战友们四下飘散。我回了原部队,之后去石家庄搞生产,盖房子,挖大沟,搬石头。
24岁那年,我的军旅生涯结束了。退伍那天,我们坐在火车上,泪眼朦胧,大家哭成泪人,那时候没有手机,分别了就再也见不到了。大家相互赠送笔记本,这些本子我一直留到现在。
临别前战友送的笔记本,我到现在还保存得很好。
1980年,我退伍回京,见了朋友和老师,惊觉生活已大变。当年班里6个同学当兵,剩下的同学去农村插队,我们穿着新军装,戴着大红花,他们在底下泪流满面。六年过后,人生际遇倒转,恢复高考后,三分之二的同学都考上了大学,有的还是北大、北航的,谈吐完全不一样了。高中时我的成绩非常好,而现在我是等待分配的退伍兵。
后来我先上的夜大,拿到专科学历,再到北京行政学院读本科,之后在中央党校拿到研究生班的毕业证,边工作边上学,周末顶着大风骑两小时的车到学校,断断续续地,一直上到四十几岁,在学历上才追上同学们的脚步。
1982年,我26岁。
退伍后的我有两个选择,要么进铁路系统,要么去银行工作。家里特地开了会,讨论到底去哪儿。爸爸希望我去铁路,妈妈知道我身体不好,动手能力也差,打小自行车拆了装不上。
我去家门口的银行考察了一下,坐在柜台外的长椅看人家办业务,决定还是去银行,那毕竟是屋子里头的活,在铁路上拿板子钳子不适合我。
我是从记账员做起的,分在商业会计专柜,有个师傅带着。给了大算盘和套袖,里头全是低着头打算盘的人,整间屋子都是啪啦啪啦拨算盘的声音。
我在银行工作。
我那时也不会打算盘,有时候帮忙跑腿,送单、取单、记账,干了不到一礼拜我就知道这工作不适合我,我不太识数。
我就想了个办法,偷偷地给《北京日报》和《北京晚报》写稿子,署名除了名字还带上了单位:北京西城银行付颀。跟我当年拉手风琴招领导来是一个计策。办公室大领导看到了,行啊,是个人才,笔杆子。就这样,我干记账员不到半年时间,就被调到机关写材料。
写了三五年,在政工科、教育科、党委办公室转了一圈。从副科长到正科长,从西城银行调到北京市银行,在人事处当了两年副处长,1992年,我被调到工商银行做支行行长。
我当行长时候的照片。
当行长那8年里,就是在烦恼和压力中过来的,行长要操心的事儿太多了。社会上说行长神气,穿着西装,喝酒、谈判、出国。实际上,行长要操心存款,没有存款银行就没有利润;盯着贷款,放贷款就是麻杆子打狼两头怕。他们怕我们不给钱,我们怕他们不还,反复斟酌。
服务质量也得上心,干银行属于服务业,每天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和事,按规定没收假币,客户不答应,硬要银行赔的;想存一万一数只有九千,说是银行偷的;被骗老年人要给骗子转钱的。什么事都能碰上。我们跟客户的关系,不管谁对谁错,都不能发脾气,要耐心解释。
我当行长那几年,下班回家,正吃着饭呢,电话响了,心里都得咯噔一下,来电话的十有八九不是好事。
爸爸妈妈,妻子儿子和我,我在左一。
除此之外,还要提防骗银行的,做假账的,得兼顾领导班子建设、员工队伍的稳定。加班是经常的,年末结算时一晚上都不能睡,必须把账结清楚,摸清年底利润情况。别看外面关着门,里边灯火通明。
我当行长的日子,从来没在家过过年三十,基本都在单位值班,第二天中午等其他人换班再走。出差也多,企业想贷款,得要到现场审核企业的项目,看看真实性。
工作出差的机会很多。
我基本没有时间参加文艺活动。但有一次,单位组织合唱比赛,我作为指挥上场,那次比赛我们拿了二等奖。
2000年,我从行长的位置上退下来,到金融公司做了副总,2016年,我正式退休。
当副总时的照片。
我记得我爸退休那会儿,那时已经是高级工程师了,头天还特别忙,第二天就没人找他了,没有电话,也没有工作,一下子闲下来。他非常不适应,脾气变得很坏,天天在家里找茬,训斥我们,一会儿说菜太咸了,一会儿嫌我们端碗拿筷的姿势不对。
我就知道,退休后他的弯转不过来了,离开了工作,没人需要他,他只能跟家里人较劲儿。那时我就在想,将来我退休了,绝对不能像他这样。退休前几年,我就想着未来要做什么,脑子里有很多计划。本想跟几个朋友开公司,做个顾问或董事长的,转念一想,一辈子都在跟钱打交道,很没劲。还想开个咖啡厅,因为没经验,就放弃了这个计划。
我和爸爸。
上班的时候,每天早上六点半,我准时起床,梳洗好,七点一刻出门,八点十分到单位,吃完早点回办公室工作,一辈子都是这么个节奏。退休后第一天,我跟往常一样,六点半醒了,“垮”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想了一下,今天不用去,再睡会儿吧。把闹钟关了,躺下接着睡。再睁眼,九点多了。觉是睡够了,但心里还能惆怅,好像一下子就脱离社会和主流,变成了一个闲余无用之人。
我的身体很好,精力也够。对我来说,60岁是人一生中最好的时候,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炼,处理问题的方式、思维能力足够成熟,在管理上炉火纯青,跟客户、员工的关系稳定,在这个年纪退休,太早了。就像一辆好车,放在后院不开,慢慢就放废了。
退休三年后我穿着行服到门口拍照留念。
我不喜欢完全没事干的生活,坐着喝茶,看看电视,到街上溜达,看人下棋,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喝茶、打麻将、跳广场舞,也不是我的兴趣。我不能闲着,每天睁眼就是想着吃什么,太没意思,那仅仅只是活着,没有生活,这样的人生没有意义。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月,我就开始忙碌了。忙了一辈子,被工作推着往前走,我暂时忘记了曾经的梦想。想起年轻时候,我最喜欢写作和文艺,上学时作文总被班主任拿到课堂上当范文念,在部队时经常写话剧、排节目,坚持写日记也是为了写作留记录。
2014年退居二线后,我开始写小说,在银行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听过很多故事,经历过大案,见证金融界浮沉。市面上反映金融业的小说很少,社会对金融业的了解太少,还可能存在误解,不在这个系统的人根本写不出来。我想用我的笔,把真人真事写出来。
写作既痛苦又快乐,写不下去时,苦闷、失眠,并不好受。就这样,我写了35万字的长篇小说《影子行长》,拿了金融文学大赛小说组的一等奖。之后又写了《父与子的战争》,以我和儿子为原型写的。两年的时间里,我写了这两本小说,写了几十篇中短篇小说,也写过报告文学、话剧和剧本。
小说写完后,我回去拜访班主任,正是因为他,才让我有了写作的梦想。
小说写完了,有导演通过出版社找到我,想把小说改成剧本。谈了好几次,他想加人物和爱情线、加冲突,我只能写自己经历过的事,不熟悉的东西写不了,没谈成。
我想,既然剧本没人拍,那我就继续追求文艺的梦想,去当演员。在网上找,加过拍戏的QQ群,进去后没太多机会。群里什么人都有,很杂,有时群头发个通告,哪天需要四个老头,什么类型的。留了电话地址,也没人理我。人家不知道你的实力,能拍上第一个戏就好办,万事开头难。
2016年,有个朋友打电话找我,说冯小刚有部电影在北京拍,有场戏要找长得像高级干部的演员,没有台词,就是坐着开会。我寻思,那我行,我一辈子净开会了。穿了衬衫西装就去了,在东城区一个宾馆大厅里头,屋里头坐了一圈工作人员,演员有7、8个。我刚进去,副导演就叫住了我,给我拍了照,让我把下礼拜的时间留出来,其他演员还奇怪呢,怎么他一来就定了。
这场戏拍了4天,每天300块,我刚开始坐前排,后来被安排到主席台上,挨着高明老师,在电影里露脸近一分钟。
《我不是潘金莲》电影,我坐在高明老师旁边。
后来跟其他演员聊起,我告诉他们,开会的学问大着呢,什么时候点头、低头、鼓掌,点头幅度应该是怎么样的,有时皱皱眉,有时摇摇头,有时笑一笑,有时记个笔记。大领导进场,迎接时余光得瞄着,走得不能太靠前也不能太靠后,等大领导坐下了,停至一两秒才能坐,我一辈子就这么过来的,这不是一两天的功夫。
在现场我还给他们提了建议,那时冯小刚、刘震云就在我身后商量,原来的戏是大领导发完脾气走了,现场人员呆若木鸡。我鼓起勇气说,不管是发脾气还是表扬,大领导走了,总得送一下吧。主席台上这么多人不动,你们还想不想在官场上混了?后来戏改成三个人起身送大领导。
拍了这场戏后,给剧组留了联系方式,有作品,慢慢地就有戏可演了。在影视圈是讲口碑的,这个戏拍好了,下个戏才有人找。
联系我的,有群头也有副导演,我演过小人物,路人甲,在镜头前一晃而过,在角落里做路人;接过有台词的角色,那是特约演员,有大段台词,跟谢园、刘佳、于和伟、张国立等一线演员对过戏。
从2016年到2020年,我演过太医、医生、工程师、科学家、心理医生、老神仙......也没什么诀窍,就是长得比较像领导或知识分子,加上以前有演戏的功底,我基本没挨过导演的骂。但要让我演农民就不行了,有次我演了看车的老大爷,导演说像是领导微服私访假扮的。有时还在小电影里演男主角,拍了不下80部剧,拍得密集,飞外地,北边去过海拉尔,南边去过云南。
我在戏里演医生。
跟一线演员对戏,我一点都不怵。你是专业,演得好是应该的,我是业余的,就这儿水平,成,咱就拍,不成你就换人。人都是平等的,换个角度想,您在演艺界是大咖,我在金融界也算得上有点地位,我们的地位是平等的,不用自卑。
我跟张国立老师对戏。
拍戏这些年,我没忘过词,没迟到过,也不给人添麻烦,能自己坐地铁回来绝不麻烦剧组的车。也许我在这方面有点天赋,基本能一条过。有次我临时接到电话,让我去怀柔救场,角色是个心理学家,那边有个演员不行,整个剧组都停下了。
我在路上拿着台词,只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背着满是专业术语的词,到现场后,男一号坐在凳子上不理我,导演也不大高兴。我把台词已经背下来了,对了一遍戏,慢慢地男一号坐起来了,导演似乎也高兴了,那天的拍到晚上十点多,临走前还特地嘱咐我最近别接其他戏,可能要随时过来。
我在片场坐着。
拍戏就是玩,报酬少的三百一天,多的两三千,不是钱的事儿。有时拍晚了,回来没地铁,还得自己掏钱打车回来。演戏前,我不知道北京这么大,我在这个城市生活六十多年了,还有那么多地方我没去过。怀柔影视城、房山影视城。有时赶早拍戏,凌晨4点就起来,走在小区里,孤零零的路灯闪着光,我走在小路上,对空旷安静的小区感到陌生。
老伴刚开始还怀疑呢,你还想当演员,想什么呢。她担心我拍戏时出点什么事,起早贪黑的,饭菜又不好,还跟年轻人一样挤地铁,怕我身体吃不消。
我以前不会坐地铁,票塞进去,从另一个缝就出来了,太奇怪了。拍戏以后,坐地铁是常态,我见过最早一班空无一人的地铁,像梦里的场景,列车缓缓驶来,像幽灵列车。挤过早高峰,连挤三次都没上去。趁着夜色坐上最后一班,车上都是疲倦的人,闭着眼不说话。遇到最多的是代驾,拎着小电动车,带上头盔,接喝醉的客人回家。我才知道,北京的夜晚,还有那么多喝醉的、出来赚钱的人,很多人即使在夜里也没停下奋斗的脚步。
我也体验了一把剧组生活,大部分时间都在等,我拿张报纸垫在地上就坐。包里装着充电宝和零嘴。盒饭非常难吃,我以前做行长时,出差最差的待遇也是四菜一汤,也住过县城的宾馆。在剧组就是白菜土豆,有次在山里拍戏,住了间又脏又破的宾馆,木板搭的床,坐上去嘎吱响,被子和毛巾都发黑了。
这是我吃过的比较好的盒饭,当时把面包车后边踏板当餐桌,吃到一半,汽车开走了。
剧组里有各种各样的人,出门带着四五个助理的人,动不动就骂骂咧咧的,好人坏人、文明的、水平高的都有。
我亲身经历过这种“等级森严”的规则。那是年冬天,天冷,我们几个演员在帐篷里休息,来了个年轻的工作人员,觉得我们占了主演的空间。进来就说这都谁啊,什么人呐这都是,快快快,出去。又有一次,我拍另一部戏,这回我是个角色,他没认出我来,脸色毕恭毕敬的,您坐这儿,快,倒水。等会儿盒饭来了给您端过来。我还是我,他还是他,角色不同,待遇差别太大了。
但我就这一点好,心态好,能适应。刚开始碰上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对我吆五喝六,被吼了五六次,一两个月之后我就想通了。甭管你原来是干嘛的,现在来做群演了,跟旁边蹲着的人一样,让你站着你就站着,等着就等着,我得把以前的身份忘掉。有时想想,这些年轻人也不容易,剧组乱哄哄的,他们管理这么多人,吼两嗓子也正常,一切都是为了拍摄进度。后来再遇到这样的情况,我就无所谓了,照做就是。
群演群体复杂,我遇到过普通农民、下岗工人、刚毕业的大学生。天南海北,听他们讲故事,同样丰富了我的人生。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有像我这样退休了来玩的,剩下的是正经来赚钱的。我认识一个老哥,形象特别好,白胡子,从外地跑过拍戏。他儿子买房,自己的退休金又不够,就来拍戏给帮儿子还月供。他每天都在拍,一个月能拍三十多部片,很辛苦。
剧组里休息的环境。
疫情后我就很少出去拍戏了。不拍戏后,我多出很多时间。我的精力还行,想做点对年轻人有帮助的事。我就开始玩自媒体,刚开始写职场心得。我电脑用得还可以,以前在单位就开始用,半小时能敲1000字的文章。每天上午坐3小时,鼓捣这些东西。我从来没觉得自己退休过,只是换了份工作。
后来更新视频,回答网友们关于职场、领导、同事的疑问。我是从职场走出来的老猎人,遍体鳞伤,久经百战。现在我想告诉年轻猎人,森林里有豺狼虎豹,遇到他们以后怎么防、怎么斗,怎么保全自己。这是我拍职场心得的初衷。
我在家里录视频。
很多网友给我留言,付叔,我用您的招儿跟领导谈话对了。有烦恼他们会跟我说,每天早上起来后台都是铺天盖地的问候和疑惑,提醒我天冷加衣服的,想给我寄特产和茶叶的,非常温暖。我的生活充实快乐,觉得自己不多余,很有价值。
如果有天我和这些网友断了联系,我会很不适应,有些人每天都来,虽然没见过面,但我们是一种心灵上的交流。
我身边有很多退休的老同志,每天怨声载道、唉声叹气,嫌退休金少的、没人关心自己的、物价贵了、孩子不孝顺的。不能总这样,人活得要豁达些,我们的生活质量提高了,对社会也是件好事。
我跟老友们一起。
我总觉得自己没有老,时间不够用。在我30岁的时候,提起60岁的人,觉得他们很老很老,那时候就应该过上背着手,弯着腰,在巷子里晒太阳的日子。等我到了60岁才发现,我跟40岁时的心态一样,对新鲜事物我仍然感兴趣,出来一个新东西,我要看看是怎么回事。
我常忘了自己已经66岁,有时出门公交来了,我蹭蹭地跑着追车,有时老伴还说,别追了,什么岁数了还追着呢?我才惊醒,哎哟,我都66岁了。但在心态上,我永远年轻,你们能干的事我也能干,年轻人关心的事儿我也关心。你把自己当老人,那就真的老了。
*本文由付颀口述整理而成,文中照片除特殊注明外均由付颀本人提供。
*本文在今日头条首发。     
 付   颀 口述 
 清   梦 撰文 
 呱   呱 | 编辑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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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昼工作室|方舱里的冬天

CDT 档案卡
标题:方舱里的冬天
作者:魏芙蓉 罗晓兰
编辑:周航
来源:微信公众号“极昼工作室”
发表日期:2022.12.5
主题归类:新冠疫情2022
CDS收藏:公民馆
版权说明:该作品版权归原作者所有。中国数字时代仅对原作进行存档,以对抗中国的网络审查。详细版权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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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来之则安之”

汪宁 重庆迎龙方舱
38岁 直肠癌晚期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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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内,我们一家四口相继感染了新冠——我,10岁的儿子,岳父岳母。小孩妈妈因为在重庆疫情刚爆发时被困工作单位,成了唯一没被感染的。我们小区情况也不太好,光我这个单元楼超过一半家庭被感染。

最早感染的是岳母。11月20日,她被转运走的前一天,我发现自己也阳了,高烧38.9度,当天晚上我想跟她一块转运到方舱。

说实话,居家隔离可能更适合我。我有比较严重的基础疾病,直肠癌肝转移晚期,目前还处于靶向化疗阶段。我每天都要喝中药,还有手术综合征,多的话每天要跑厕所十几次。

当时主要考虑的就是别传染给家人,一个10岁的小孩,一个71岁的老人,很担心他们扛不住。也不想给邻居造成困扰,觉得转运可能对大家都好。但我第一次主动要求转运没成功,因为转运名单上没有我的名字,当天我被工作人员从大巴上赶了下来。我感染之后,在家里待了五六天,小孩和老人也都依次出现了症状。

家里四个人症状都不太一样,我和小孩高烧持续了两天,岳母觉得浑身发冷,岳父没发烧但一直咳嗽不止。小孩当时最高烧到39度,我真的有点手忙脚乱了,给他吃退烧药、泡脚、洗热水澡、擦酒精、多喝水,但凡是能想到的家庭降温措施都做了。

我觉得在方舱或许能得到更好更专业的医疗照顾,所以当时用尽了各种渠道联系转运。11月23日终于等来了通知,岳父先被转运。他去的是临时加盖在足球场附近的板房,环境非常差,上厕所不方便,接热水也不方便。他71岁了,床板硬到老人整夜都睡不好。最早被转运的岳母当时也在一个室内体育馆改建成的方舱里,说地方小但环境还行。

我和小孩幸运很多。11月25号凌晨3点半,我们到了(重庆最大的)迎龙方舱,这里之前是重庆朝天门商贸城,刚刚改造完工不久,我们算是这个病区第二批入住的病患。这个方舱有6栋楼,每栋楼都有五层,我们这层大概有600张床位,都安排在小商铺里,每间住三个人。

我跟小孩来到这里后岳父也申请转移到了这里,目前我们一家三口住在一间铺面里,对面就是医生工作站。一进方舱我就跟医生特别说明了我的情况,虽然感觉说了也没什么用,因为这边医生每天都在不停地换。

我跟小孩刚到方舱的时候就已经退烧了,咳嗽症状也在一点点好转。其实不需要特别的治疗。有症状的都可以去找医生拿药,主要是发烧感冒胃痛咳嗽等症状药。我的直肠癌,原计划11月底去北京做靶向治疗,现在也泡汤了,我咨询过,短暂延期问题应该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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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迎龙方舱的淋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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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迎龙方舱的洗衣区。

说实话这里的生活条件其实比我预想中好很多。有单独的淋浴房,厕所也足够多,光我们这层就有四五十个,就我这种每天频繁跑厕所的情况,从来没排过队。虽然冬天了,以这边的环境来说,天气不是太大的问题。病友们住的铺面在商场中心位置,盖一层被子完全没有问题,冷的话可以去领一张毛毯,我估计重庆最冷的时候也能扛过了。

当然这个地方太大了,每栋楼每层环境都不太一样,据我了解评价有点两极,环境差的楼层只有一个厕所,卫生间没有门,有的病友甚至收到过发馊的饭菜。

我们这层最大的问题就是工作人员不足。如果以午餐12点,晚餐6点为标准的话,拖一两个小时都是常态,有一次甚至下午4:30午餐才来。这两天也没有太改善,可能人越来越多,不太好解决。

针对这个问题,有段时间大家情绪很大,很多人在迟迟没有发饭的时候喊:胃都要饿出毛病了!我也见过有的病友因为不适应环境而情绪失控。那是住在我们斜对面、一位四五十岁的女士,来这的第二天她就崩溃了,在房间大喊:我要回去!我不在这里待了!我看见她一边喊一边收拾东西,也不知道她从哪弄来一套防护服,一个劲儿往自己身上套。

很明显她已经有点无法自控了,他们也是一家三口住一起,她丈夫一直在旁边劝她:你现在回去干嘛,家里边还有老人,你回去把他们都感染了怎么办!这样的训斥加劝导持续了将近半小时,这位女士才平复下来。

我的态度就是既来之则安之。虽然没有限制我们在方舱内的活动范围,但除了必要的时候,我们一家还是在这隔间里待着,小孩平时就上上网课,老人成天在床上躺着。

这几天方舱还在不断地进人和出人。小孩刚进方舱时还特别新奇,这两天看到其他很多人都已经转移走了,也开始说“我想回家了”。在这里我看过很多跟我们情况类似的家庭,有些是父母没事但陪着确诊的孩子进方舱的,或者父母早就转阴了,但因为孩子没转阴一直滞留在这里。

我也希望小孩能尽早转阴,不然的话,至少得留着一个大人陪着照看他。在迎龙住了8天,12月3日我先转阴了,小孩和岳父还是阳性,但因为我的靶向治疗已经耽误了10天,所以我先出舱了,目前正在联系转绿码找医院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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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迎龙方舱内等待转运出舱的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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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住了23天”

柳楚希 广州琶洲方舱
25岁 风一吹就会感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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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对我来说来得特别突然。海珠区疫情严重的时候我已经居家办公很多天,11月8号我突然高烧40度,两天内跑了很多家医院,终于找到能接收我的医院,结果当晚就确诊了新冠。

确诊之前对新冠的态度是很忐忑的,关于它的严重程度,之前总看到网上充斥着不同的说法。我的体质比普通人弱很多,有过敏性鼻炎和其他呼吸道疾病,风一吹就会感冒,白细胞值经常低于正常水平。之前我就想过,如果以我的体质能够扛过新冠的话,那就真的不用害怕。

以自己的亲身体验来说,的确不用过度担心。高烧持续两天,退烧后出现的咳嗽多痰、嘴里发苦等症状三天左右就消失了。但整个过程很煎熬,大多数人七八天就能出舱,而我在方舱竟然一待就是二十多天。

确诊后我立即从医院被转运到广州琶洲方舱。这是由原来的琶洲会展中心改建成的,场地很大,安置了很多架子床。转运时我毫无准备,身上只有出门看病时穿的两件薄外套,一条裤子。后来舱内有好心人看我不够穿又给了我一条裤子。

幸好这里有洗衣机和烘衣机,衣服洗完一个小时左右就能换上,这么多天我就是靠着它们硬生生扛到现在。广州的冬天不冷,最近降温,气温也有15度左右。方舱发物资,我也领到了一件薄羽绒外套。

客观来说,这里的基础条件没什么大问题,在前台找医生能领到免费的新冠对症药,营养物资勉强能跟得上。但这二十多天我基本上是熬过来的,我本来就很瘦,现在可以说瘦骨嶙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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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琶洲方舱,排队领饭的人们。

主要是精神上的压抑感。我们出舱的条件是连续两次核酸阴性,对所有人来说,每天的盼头就是晚上手机上公布核酸结果的时候,是阴是阳,决定你第二天的心情。所以一到晚上,就能看到很多人在走廊上来回踱步。

那会还是11月上旬,疫情政策不像现在这样明朗。很多病友都来自广州城中村,对他们来说,能不能出舱是个问题,出去了又是个问题。他们会焦虑出舱后城中村还能不能再接收自己?如果回家的话,他们也担心家里面不待见,被认为“是毒窝来的”。很多人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为什么出不了舱”,“为什么核酸结果一直是阳”,“出舱后去哪里”,那期间,几乎每隔几天就能听到患者和医护围绕这几个问题吵架。

我也很焦虑。我是较早一批住进方舱的人,经历了早期物资比较匮乏的阶段,来这的第七天才第一次做上核酸。我转阴的时间比别人都长很多,不知道跟我体质弱有没有关系。大概住了十几天,我第一次看见自己核酸测出阴性结果,我高兴得大半夜没睡觉,第二天起来就收拾东西准备滚蛋了,结果晚上核酸又变成阳,我整个人心态都崩了。从阴复阳的情况后来还出现过几次,每次都会彻夜失眠。

我在方舱很多个早晨都是伴随着吵架声醒来的,有一天早上6点,因为一个女生尖锐的喊声惊醒。之前她都没什么存在感,那天她突然爆发,周围的人都被震住了。她一直在喊叫,喊“妈妈”,和一个分辨不清的名字,喊着要出去。听病友说她脱了衣服,医护人员赶紧扯了张床单披上,给人感觉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医护和保安队都束手无策,打电话让她老公沟通,成效也不大,她吵了一个钟头,后来被转运离开了方舱。

11月29号,又一次复阳崩溃之后,我决定在方舱当志愿者。既然出不去,我只能劝自己想开点:待20天和25天其实也没有区别?想趁着自己还在这里出一份力。那是我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梳头、扎起头发干活,帮大家扫码做核酸,发放物资。

之前我一直处于闭目塞听的状态,因为总觉得自己很快会离开。志愿者要跟很多人打交道,旁边经常会围上好多人咨询各种问题。那是我第一次认真关注方舱里的其他人:有些人觉得终于可以借这个机会休息;有些人因为隔离失去了经济来源,觉得自己整个人生都完了;然后也发现原来还有这么多七老八十的爷爷奶奶和小朋友也被送进来。

11月30号,广州多个区宣布解除疫情防控临时管控区。方舱里好热闹,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情,虽然里边没有提到关于方舱的新举措,但是大家都仿佛看到了新生活的希望。

12月3日我终于出舱啦!出来那天统一送到广州南站,让大家乘坐交通自行回家。我打车回到住处,上车前跟司机说明了情况,司机犹豫了一下表示没关系。看来在后疫情时代,对很多人来说没赚到钱比新冠更严重。

我也得赶紧恢复工作啦。进方舱之前我都是在家线上办公,突然被转运到方舱,没带电脑,又不能接收快递,我已经20多天没有工作了。

而且我好久没有吃到绿叶菜了。我之前从不做饭,在方舱的晚上睡不着,就在手机上看白灼青菜怎么做,广州增城菜心怎么做,接下来我决定自己动手做,我一定要吃一堆青菜!还要去吃麻辣烫,喝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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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友们都挺坦然”

刘君 北京永丰方舱
38岁 程序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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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8日,我去公司上班之前做了个核酸。下午6点多,接到通知让我原地不动,防疫部门给我单独做了抗原和核酸。我在公司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接到派出所电话说是阳性,就被转运到海淀永丰科技园,一幢公司大楼临时改造成的方舱。

这栋楼五层,我来的时候1-4层已经全部住满了,我们同一批来的都被安排在五层,房间看起来也是由隔板临时隔出来的,我住的是6人间。基本配置就是一个单人床,两块床垫,一床薄被,这里没有暖气也没有空调,我在室内都穿着羽绒服,基本能对付。

我进来之后的这几天陆陆续续有人入舱,五层也几乎快要住满了,目测还能容纳几十个人。房间里我左边的病友是从东北来北京出差的,发烧确诊后,在酒店待了几天被转运过来;右边这位也是确诊后在家待了三天才被通知转运。可能因为方舱床位紧张,这里很多人都是像这样,不是说确诊后立马进方舱,协调安排到你了,才会被转运过来。

这里的住宿条件我觉得基本过关。需要克服的可能是因为入冬天气冷带来的不便。这里只有饮用热水,没有供生活使用的热水。我转运的时候匆忙,全靠公司同事给临时准备了衣服,食品和药。但缺少一些基本的生活物资,比如没有脸盆,所以没有办法使用热水,更别说洗澡了。

北京最近两天温度比较低,很多上了年纪的人就接受不了了,有些五六十多岁的老人就反映说太冷了,晚上睡觉着凉。但是我们这层没有工作人员,所以他们也不知道找谁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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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永丰方舱派发的早餐。

可能是这波疫情蔓延得太快太突然,方舱里很多方面都给人准备不足的感觉。比如药品准备其实不太够,刚来的时候每个人排队都能领到药,后来就被告知没有症状的话不需要领药。有时候发饭发到一半也会出现不够的情况,周六早上我们这一层都没有发早饭。有些房间里是光有插座没有电的,我们房间为了解决充电问题,只能多买些排插,从别的房间里一步一步把电引到自己床边来,现在地上都是各种排插的线,相对来说会有点安全隐患。

大家的情绪主要来源于对这些生活细节的抱怨,关于新冠本身,病友们其实都挺坦然,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个过程是必经的,早晚的事儿。大家白天都会戴着口罩,担心睡觉时候呼吸不畅,很多人睡前会把口罩摘下来,感觉心态普遍还是比较放松的。大家更在乎的是隔离给工作和日常生活造成的不便,尽早转阴出舱才是当前最紧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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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房间缺电,北京永丰方舱内,病友们只能用多个排插从隔壁房间“引”电。

(注:本轮北京疫情始于10月27日,截至11月29日6时,北京市已启用方舱医院共23家,共计收治床位23892张,在院人数19032人,床位使用率79.7%。

此前,北京方舱建设引起过关注。据北京日报报道,有入住了北京市新国展方舱医院的感染者反映,舱内在卫生环境、物资保障、药品供应方面存在不足。

11月25日,北京市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新闻发布会特别提到方舱医院“要统筹空间、设施、物资、人员等资源调配,做好患者救治和生活服务保障”。11月27日,北京新闻发布会再次表示,“方舱无小事,要全力加快建设,统筹做好硬件、物资和人员准备,完善水、电、厕所、取暖等基础设施条件,强化各服务团队衔接配合,提升对患者的服务保障能力。”

据北京日报记者11月25日探访,新国展方舱医院紧急加配了人员和物资,经过几天磨合,舱内的运行保障已经逐步顺畅。此外,为了保障入住人员的个性化物资需求,患者自行购买的快递物资也可以送到舱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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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坯房”

叶君逸 兰州某镇
28岁 高校行政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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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的方舱像是毛坯房。地面是水泥的,有很多土。一百人混住,就有个小隔断,还不如火车卧铺。空间很小,两个床之间就放个桌子。

晚上睡不好,咳嗽声此起彼伏,凌晨2点多才入睡。被套很硬很薄,材质类似新鞋外的白色包装纸,一套上沾得衣服上全是毛毛。

水房和厕所是公用的。水房排水不畅,地面不平,很阴湿。水龙头里只有冷水,有3个热水器,洗漱要用盆子兑水。没有放东西的台子,水槽太凹了,洗头时只能把盆子放边缘上,很怕翻了。洗澡根本是不可能的,也没浴室。

厕所门很劣质,插销也不太好。水压不够,冲不干净,也不及时清理,有污秽物,垃圾篓里的纸巾外溢。管道还漏水,到处“滴滴答答”。洗手池边的地面一直积水,我的靴子都成雨靴了。上厕所从来不用排队,因为大家都尽量不去,来去也急匆匆的,不在里面多待一秒。我也尽量减少饮食摄入。本来饭就不好,我每餐吃几口,维持不饿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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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州某方舱的盥洗室。

最大的不便是用电。几百平米的地方,只有几个插电孔。我没带插排,要用电脑办公,只能蹭别人的用,来回跑。手机充电时,就蹲在别人跟前玩。大家都是一看到有插孔就赶紧用,也不管是谁的,好不好意思。WiFi是肯定没有的,流量也用超了,都不舍得看视频。

我在兰州下面的某个镇,哪个方舱不知道,半夜送过来的。11月28号晚上9点,我们从学校出发,地图显示一个小时就到了,但我们凌晨3点才进来。从公路下来,上了土路不久,都看到方舱了,司机硬是在外面绕了几个小时,像鬼打墙一样,同一个桥墩,我都看到五六次了。

当时手机显示气温是-6℃,车上没有暖气,特别冷,我整个脚腕都是木的。一开始有人生气,问司机,就说在找路了,也不怎么理我们。大家都是刚感染上,有些发着烧,就像完全被抽掉了筋骨,后来也没力气问了。

是调度出现了问题?司机路况不熟悉?还是所有人都不把这一车的病人当回事?来之前,我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你会被当作一个物品,就不要奢求什么尊严、权利和自由。但这件事我至今很气愤。

方舱里大多是年轻人,好些是我们学校的研究生。10月7日,我回学校值班,就再也没回过家。一周前,我管的那层楼有学生阳了,我也被感染了。

这边完全是自助的,没见什么工作人员,就志愿者每天发个口罩和袋装的中药,也不知道是什么药。饭放在工作台,我们自己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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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在方舱里自习。

室内空间小,不能运动,也怕动作大打扰到学生。他们在看书,写论文,改简历,有几个女生每天都这样,哇塞,看起来真励志啊。曾有人用喇叭喊:有没有人玩炸金花?好像也没凑齐人。

方舱里不太冷,但肯定不如家里暖和,坐着得穿外套。有个面熟,不知道名字的辅导员穿得薄,我说把多出的一件小西装借给他,还以为他会不好意思,结果他说,好啊。

我现在只是咳嗽,发烧、喉咙肿痛这些都缓解了。12月2号,听说政策有变化,方舱只出不进,隔离人员全部放回家,结果没动静了。又通知说4号凌晨4点开始做核酸,可能连续两次阴性就能出去了吧。

现在最担心被我妈知道。我们每周末都要视频通话,我不敢告诉她我在方舱,怕她心疼。我是外地人,来兰州上大学,毕业后留了下来。工作后,一年中最快乐的就是放假后,外出旅游的几天。去年冬天我去扬州玩,在一个老街上看到茶室摆出的年货,满街充满烟火气,感觉别人的生活真是生动有趣。

(本文讲述者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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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猫通灵 -FormatRun58- 给 FormatRun58 发送悄悄话 (194 bytes) () 12/07/2022 postreply 19:5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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