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有个女孩学车时让人摸了,
唯一在场的男教练却死在了一个小时前 |
「北洋夜行记」是魔宙的半虚构故事栏目
由老金和助手讲述民国夜行者的都市传说
大多基于真实历史而进行虚构的日记式写作
从而达到娱乐和长见识的目的
大家好,我是朱富贵。
现在人人都要学车考驾照,但大部分人这段经历都不太咋好,尤其是女孩。
首先教练对女孩开车有偏见,要遭受更多冷嘲热讽。
遇到不规矩的教练,还会以考试通过为要求,猥亵女孩,甚至要女孩跟他上床。
猥亵女学员的新闻视频
这样的事并不是今天独有,1902年上海有了第一本驾照,之后各地都开始出现培训司机的驾校。
1934年2月,盛京时报上登出的驾校广告
当时的汽车是稀罕货,能学车的都不是一般人,但依然会发生类似的事。
太爷爷的笔记上记载过,沈阳有个女孩,学车的时候被教练摸了大腿。
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猥亵事件。
《北洋夜行记》是金木留下的笔记,记录了 1911年到 1937年期间他做夜行者时调查的故事。我们将这些故事整理成白话,讲给大家听。
本地图原图出自昭和八年(1933年)《最新奉天市街附近地图》,图中红五星标注为案发地。
一月九号晚上,三经路幸福里的满福自动车(汽车)学院里,死了个教官。
报案的姑娘叫张芸,是驾校的学生,据她说是那天正练着车,被人摸了大腿。
张芸开始以为是副驾的教官摸的,想着过几天就毕业,不想闹事儿,忍气吞声,这一忍,又被摸了好几下。
终于忍无可忍,转头要骂人,扭头看见教官靠在椅子上,瞪大双眼,面目恐怖。
张芸一巴掌招呼过去,发现不对劲,男人的脸硬得像木头,一点反应都没有。
“张小姐说她挨着教官的时候,就知道人死透了。”
说话的人叫唐礼,是三经路交番(派出所)的警长,长得又高又瘦,出事的驾校在他的片区里。
我说打住,她咋知道尸体啥手感?
“基督教女青年会的,老在城里做慈善,处理过不少‘死倒’(冻死饿死的路边尸)了。”
奉天基督教青年会,成立于1902年,30年代时,青年会已经成为东北青年反帝反封建的活动基地。
唐礼是沈阳本地的旗人,之前北平念京师四中,跟我是老相识。
他家原先做药材生意,时局变动,就关了铺子,改行当警察,因为机灵懂规矩,几年就混上了警长。
唐礼来我这儿,是想让我帮他调查这桩案子。
在东北我是个外人,虽然身上有一份公差,但薪水不多,会接一些调查、写稿的活儿。
唐礼是个痛快人,知道我的难处,开了个让我没法拒绝的价格。
“老朋友见面,我带去吃点好的去。”
我说不着急,有的是机会,提议先去驾校看看。
唐礼说也行,天气冷,他找了辆不透风的四轮马车,窝在我对面。
上车后,他从黑皮袄口袋里摸出笔记本,给嘴里丢了块薄荷糖,给我讲案子。
上世纪的俄式四轮马车
“这是一桩悬案,汽车上就那么大点地儿,人也没地藏,要我说,就是车晃得厉害,李有福的尸体磕着她了。”
李有福,就是那个汽车教官的名字。
张芸却不信唐礼的话,赖上驾校不回家,就呆宿舍里,一定要讨个说法。
张芸是城里的大户人家,各界都有实力,而且车上死了人,不能不当回事,破案压力都压在唐礼身上。
“张小姐的原话是,摸她的是一只小手,很柔软。”
我说会不会当时车上还藏着一个人。
唐礼说车子他查过了,车里的空间很小,不可能再藏下一个人。
李有福的尸体被送进警察局检查,唐礼把检验文件随身带着,掏出来拿给我。
从检验文件上看,李有福身上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没有找到死亡原因。
我留意到文件上说,解剖李有福之后,发现他“心肝奇大,俱有三四拳大小,具体原因不明......”。
可惜汪亮不在奉天,不然这事可以问问他。
驾校在南段三经路,离我住的隅田町并不太远,加上天冷,路上人不多,不到半小时就到了驾校。
进了驾校大门,先是一排小平房,旁边就是大片的练车场,虽然死了人,但满福驾校也没停课,大概是顾忌二十五号的驾照考试。
实习车都用千斤顶架着,轮子空转,不时有人把胳膊伸出来打手号,因为不熟练,好几个扭得像鸡爪子。
有个巡逻的门卫一溜小跑过来,问我们需要什么帮助。
唐礼问张小姐在哪。门卫一愣,瞅了眼唐礼的二花肩章,说晚了,有个长官早来一步,正跟张小姐谈话呢。
唐礼脸色变了,大步流星走向驾校宿舍,宿舍是个二层小砖楼。
据门卫说,宿舍原先住的都是男人,张芸硬占了二楼一间房,还雇来几个膀大腰圆的保镖,帮着看门。
我俩来到房前,唐礼正要推门,门自己开了,走出一个穿警服的人,个头不高,留着卫生胡。
卫生胡,也叫板刷胡,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兴起,源于传统胡子造型的简化,经常出现在影视剧日本军官脸上。
我瞄了一眼,这人跟唐礼一样,也是二花肩章。
唐礼假笑抬手,等人走远了,才呸了一口,骂了声这帮刮油的。
我说你们同一个级别的,干吗哈着他们。
唐礼说,不一样,那人是个经济警察,专门查经济犯罪的,不好惹。
“张芸的父亲是贷业同业公会的委员,大概是想敲好处来了。”
进房间后,桌边坐着一个女孩,二十岁出头,穿着件鹅黄衬衣和绿绸裤,就是张芸。
张芸脸色不好,但精神头还行,复述了一遍自己的经历,和唐礼讲得大差不差。
张芸上车时还跟李有福打了招呼,但开车后太紧张,没注意到李有福,直到被摸以后,才发现人已经死了。
张芸也说当时车上只有她和李有福,没有其他人。
“金先生,你说动我的不会是什么脏东西吧?”
我说现在还不知道,得先重新去查一下车子。在门卫的带领下,我俩出了宿舍楼,在训练场找到出事的汽车。
这是一辆福特客车,座椅都罩着布套,经常有人坐,座椅磨得锃亮。
民国时期的福特汽车,当时最常见的汽车之一。
唐礼嫌晦气,站在外面,死活不进车,我不信鬼神,独自进车,仔细检车了一遍。
唐礼说的不错,车里就座位下一点空,只有抽屉大小,不太可能有别人。
但是在空隙角落,我找到一张小小的纸片。
纸片上写了“入场券”,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我下车把纸片给了唐礼,让他找人查查来路。
唐礼先回了警署,我在驾校溜达,看到教员模样的人,就跟他打听李有福。
大部分时候,查案跟大多数工作一样,是个体力活,得有耐心。
花了一上午,我从一个教员那儿打听到消息,李有福不光在驾校任职,还是一家出租车车行的员工。
这个车行叫大丰车行,就在奉天站旁边。
出租车都喜欢在报纸上打广告揽客,我翻了翻《盛京时报》,果然找到大丰车行的电话,打电话,叫了一辆出租车来。
我在奉天的租车比北平低一点,一小时也要三块钱,前儿在街上见到卖小孩的,五六岁的男孩也就卖这个价。
一个小时后,出租车到了,司机是个小伙子,车子跟一般车不一样,个头明显大得多,是一个木炭汽车。
30年代,我国汽油全靠进口,价高而量少,除电车外,人们还用煤和木材取代汽油,这些燃料容易燃尽,且燃烧不平稳,造成车子颠簸,很不方便,图为木炭车。
我上车拿上计时单子,唰唰把起始和终止时间都填好,说我是记者,问你点事儿,就租这一小时。
省了木炭费,司机挺高兴,听我打听李有福的死,居然更高兴了。
“李有福这人,掌车(开车)是厉害,但人不行,总截别人的活儿,遭人恨。”
因为汽油价值不菲,出租车一般不会在路上趴活,基本都是要电话上预约,约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乘坐。
但这就有了可以钻的空子,有些车行勾搭上电话公司的接线员,把甲车行的订车电话接到乙车行那里,。
李有福搭上个接线员,总指名道姓地找李有福接单子,同事的活计都被抢去不少。
车行里头的规矩,拉完客人后,小费得交到柜上,和其他伙计二八分成,李有福车技好,顾客给的小费多些,他们多少也沾点光。
“他吃肉,我们也能喝点汤。”
我又问他,知不知道李有福有什么仇人。
司机说还真有,29年在小西边门外,李有福路过一个集市,乱摁喇叭,驱赶行人,没想到惊着一匹拉车的马,马车当场被拖翻。
有个孩子从车上颠下来,脑袋被马一蹄子踩碎,脑浆子喷得三米外墙上都是。
马车夫当场被家属围攻,险些打死,罪魁祸首李有福却偷偷溜走,啥事没有。
汽车惊动马匹,踩死路人的新闻截图
“李有福的事大家都听说了,有人传车上那只手,就是被马踩死那个小孩,回来报仇来了。”
死人不会复仇,但活人会,那个马夫赔了不少钱,还被抓紧去关了一段时间。
但据司机说,他最近刚出来,回到了小西门外的通行马车当。
我打了一辆黄皮车,来到小西门,马车当很显眼,老远就能看到。
门外是个停车场,拉人的车如今不多见了,都是些拉货的大车,还有载客的双轮和四轮胶皮,车夫一水儿蓝底白边的号坎。
奉天车站附近的马车停车场
还有一月就过年了,天气极冷,进车行之前,我先到旁边人最多的饭馆,要了一大碗羊汤,和一整屉烧麦。
天冷了就愿意喝这个,暖和
饭馆里头人不少,马夫居多,一进饭馆,进门摘鼻尖底下的冰柱。
我跟伙计打听当年马车出事的事儿,伙计说这事不是啥秘密,每个人都知道。
“毕竟死了人,还是个小孩,只能说老西倒霉。”
老西就是当时出事的车夫,我找到他的时候,才发现人并不老,是个三十来岁的男的,穿着号坎,坐在马车踏板上晒太阳。
穿号坎的马车夫
听说我问起李有福,老西脸色变了,说不认的,接着拔腿就跑。
我赶紧追上去,老西年轻,跑得比我快,但车场人多,总得躲闪,也没拉开距离。
在一个转弯的地方,趁着我俩距离近,我一个飞踹过去,踢中老西的后心,扑倒在地上。
老西的胳膊拐成夸张的外八字,哎呦哎呦地喊,我卡住胳膊一使劲,咔一声给他装回去了。
老西翻过身擦了擦脸,说我认了,是我干的。
我没想过会这么顺利,问他怎么杀的李有福。
“谁杀他了?”
老西说他跟李有福有仇,也想过报仇,但是没到杀人的份上。
“李有福爱找野鸡,我想趁他逍遥的时候,找人好好收拾收拾他。”
有一回老西找到机会,带人冲进李有福嫖娼的房间,看到了他想不到的一幕。
“那个女人趴在床上,头上戴着犄角,学羊叫,李有福光着身子站在旁边,那玩意软趴趴,一点头都不抬,一脸苦相。”
从那天起,老西就原谅了李有福。
“人世间苦多乐子少,谁都不容易,要我说,他比我惨。”
老西不是杀害李有福的凶手,也跟汽车里的事没关系。出了马车当,天已经黑透了,我坐车回到我的住处。
因为总要进出报社,我把房子住在隅田町,就图离报社近点。
路过四平街的时候,看见一个穿紫色貂皮大衣的姑娘,是张芸。
四平街,东北地区最早的商业一条街,老字号众多,有“九行十六市”,30年代初安装各式电灯路灯,出现电气化的灿烂夜景。
我本来不准备打招呼,没想到张芸先向我打了招呼。
“金先生。”
张芸走到我身边,一把挽住我的胳膊,搞得我浑身不自在,领着我拐进一个小巷子里。
我说你想干什么。张芸低声对我说,帮个忙。
我说怎么了,张芸一撇后面,我发现跟了个人,是那个经济警察,穿着便衣,腋下夹了份报纸。
张芸说这个警察叫吴过,最近一直跟着她,好像对她有意思,恳请我帮她拦一拦,转身跑走了。
我还没回过味儿来,吴过也进了巷子,见除了我没别人,脸色变了,居然掏了把枪出来。
最近管得极严,警察也不许随意带枪,事情有些不对劲。
“你跟张芸什么关系?”
我说没啥关系,就是受唐礼之托,调查李有福的案子。吴过听完,才放松下来。
“这破案子有什么好查的,死了一个烂人,摸她腿这事,肯定是张芸编出来的。”
我说一个姑娘不会编个事情污损自己名誉吧。
吴过说你别把张芸当好人,知道她为啥赖在自动车学校不走吗?
“不是李有福的死?”
“狗屁,她赖着不走,是找机会教唆学校其他学员,去她家铺子贷款,高利贷。”
吴过说已经有好几个人因为还不起贷款利息,最后自杀了。
吴过是经济警察,这是他的工作职责,盯着张芸,其实是在调查这件事。
吴过写了张联系条给我,让我发现张芸有什么可疑的,就给他打电话。
吴过走后,我徒步回到住所,总觉得背后鬼气森森。
第二天一早,外面有人砸门,我开门一看,是唐礼。
唐礼进门端起桌上的热茶,吨吨吨喝了几大口,说那个纸片查出来了。
“这是利华马戏班的入场券。”
利华马戏班是个流动的马戏班,半月前来到奉天,准备过完年就走。
我问唐礼这个马戏班现在在哪,我想去看看。
“不用看了,都让我抓了。”
唐礼昨天就查出了这张入场券,不光如此,还查到马戏团有一个侏儒演员,但他搜遍整个马戏团,就是没找到这个人。
“这个侏儒名字叫豆包,我他妈最恨吃豆包。”
警察局地方不够,唐礼在一个竹编厂找了个闲置仓库,把马戏团的人都关在那里,我跟他一起来到仓库。
民国时期,东北地区的竹编工厂
唐礼说警局还有事,先回趟警局,有啥事随时跟他说,警员打开大门,我一人进了仓库。
利华班有十多个演员,就关在一间大房,除了人,还有一些衣服箱子,还有个一屉二门的蝴蝶柜,应该是放演出道具的。
班主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见唐礼进来,就说不知道豆包的去向。
我拍拍打打,仔细查看了仓库里的箱子,发现一个抽屉大小的皮箱,一拍发出砰砰的闷响,垫起来很沉。
民国时期的黑皮箱
我问班主,这里面装的是什么。班主说没装什么,是家乡安徽的土。
“出门在外,身体不适吃药都没用,给水里掺点家乡的土,一喝就好。”
我打开卡扣,里面果然是土,但仔细一看,发现土有轻微起伏。
我抓起皮箱往下一倒,尘土飞扬,“哎呦”一声,一通掉出来的还有一个肉球。
肉球掉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慢慢伸出手脚来,是个小侏儒。
这种缩骨功,我早年在北京天桥就见过了,要不是如此,非被他骗了。
班主一下就慌了,跪在地上朝我磕头,求我不要告诉警察,豆包跟其他人也跪着对我一起磕头。
我说实话实说,我就不难为你。
豆包说那天,他确实在车上,摸张芸的确实不是李有福,而是他。
我问他,为什么会在车里。豆包支支吾吾半天,说想打点油。
我明白了,豆包是个偷油贼。
汽油是个紧俏货,不管民国政府,还是溥仪的政府,对汽油的管控都非常严格,所以汽油在黑市上价格极高。
偷汽油是名副其实的重罪,我甚至听说过因为偷汽油被枪毙的事情。
班主说现在环境不好,老百姓都不爱花钱看表演了,但这团里的十几口人要生活,实在不得已,才让豆包去偷汽油。
“不是为口饭吃,谁愿意干这偷鸡摸狗的事情。”
豆包说,那天他正偷油,看李有福和张芸来了,赶紧躲进车里,藏在后座下。
两人都没发现他,张芸练车的时候,豆包就发现李有福不对劲,浑身抽搐。
豆包赶紧推张芸了一把,想提醒她,推了几把张芸才反应过来。
“但是她发现旁边死了以后,过了一阵子才下车找人帮忙。”
张芸发现李有福死了,却没有立刻下车,还在车里待了一阵子,这是为什么?
班主还要磕头,求我高抬贵手,我说等我查完,如果豆包没蒙我,偷油的事情我可以不说出去。
豆包为了偷油,曾经跟踪过李有福,知道李有福有个住所,在北市场一带。
按照豆包的说法,我来到北市场,又找人打听,找到李有福的住处,是一个院子。
门锁上落着灰,最近应该没人来,我找了个矮点的地方,翻墙进来。
厢房门开了条缝,我推开门,直接被一股臭味顶出来。
缓了一会,我再次进屋,屋内光线很暗,幸好我特意带了手电筒,四周一照,发现墙画满了绘画,画的是地狱、恶鬼、下油锅等等,阴森恐怖。
屋内就是这样的地狱壁画
突然我听见屋子里一阵响动,赶紧用手电照过去,发现一只奇怪的动物,瞪着白色的眼珠子,死死瞪着我,吓我一跳。
等我看仔细,才发现这只是一只得了怪病的山羊,拴在一个供案腿上。
供案下那只得了怪病的山羊
山羊看到我,发出奇异的叫声,我抓了些草料扔给它。
供案上有一个纸包,有呛鼻的味道,我装起来继续搜索其他房间。
在另一间房子里,我在一个坛子里面发现一个木头盒,拿铁条封死了,我把盒子砸开一个口,里头叮叮当当,滚出来七八个金银耳坠。
盒子里还有一本线装的小册子,扉页印着“除鬼人”几个字。
册子粗制滥造,有不少印错印反的字,很难辨认,差不多是一套有关宗教话,要想消除罪恶,就得供奉鬼神,驱除世间恶鬼。
李有福大概是信了这么一个什么奇怪的教。
屋里没有其他线索,我出了屋子,先到一个药铺,把屋里的纸包交给掌柜的,让他帮我分析分析,这是什么东西。
民国时期的药铺
掌柜是个年轻小伙,一闻味儿,看我一眼乐了,问是不是我用的药。
我说不是,掌柜的说别不好意思,都是男人,你这个年纪不丢人。
搞半天,这个药包里装的是壮阳药。
我想起老西的话,李有福曾经在妓院里,要求妓女打扮成山羊的样子。
他对着一个山羊吃壮阳药,大概也能猜出他要干啥,我差点就吐了。
掌柜的说,这种药劲大,劝我不要多吃,吃太多对心肝的伤损很大,搞不好得要命。
李有福的尸体检验文件里,说李有福心肝巨大,可能就跟这些春药有关,李有福的死,可能也是因为这个。
离开药铺,我直接来到警察局,把李有福猝死的结果告诉唐礼。
我本来担心唐礼不接受这个结果,没想到他一口就答应下来,比我想的容易多了。
“他咋死都不重要了,张小姐撤案了,这事不用管了。”
唐礼让我不要担心,承诺好的钱一分都不会少。
“我听说你要在奉天待一阵子,以后少不了还得烦劳你老金。”
出了警察局,我心情好了一些,但心中还有很多疑惑。
李有福死后,张芸为什么不立刻报警,那段时间里,她在做什么?
李有福家里供的,画的是什么,除鬼人又是什么?
要找这些问题的答案,还需要找找张芸。
张芸家住在四平街,不难打听,是整条最大的洋房之一,但我赶到张家才发现,张芸家里鸡飞狗跳,乱做一团。
奉天的洋房
跟一个老妈子一问,才知道张芸失踪了。
我把我和唐礼的关系告诉她,让她带我进去看看,老妈子说她做不了主,被我引荐给一个五十多岁的管家。
管家思考了很久,同意了,把我带进了张芸的房子,房间里面很整洁,不像发生过打斗。
“小姐下午还在房里,也没见出门,晚上就消失了。”
我掀了一下窗帘,在窗帘后面看到三个血红的大字:除鬼人。
张芸的失踪,也跟李有福有关。
想找到张芸,可能还得从李有福身上下手,幸运的是,李有福虽然死了,但还留下了一条线索。
出租车司机曾说过,李有福认识一个电话接线员,那人经常帮李有福揽活,换句话说,他对李有福汽车的动向十分清楚。
李有福和除鬼人关系不一般,排查他常去的地方,兴许就能找到线索。
通过唐礼,我很容易就找到了电话会社,以及跟李有福相好的接线员,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很羞涩。
小伙子说李有福既然死了,我也不讲究他了,有个老板经常叫车,而且指名道姓,就是要李有福的车。
那人叫武先生,李有福总在小河沿接他。
小河沿冬天没什么活动,白天还有人嬉冰,这会儿入夜了,黑灯瞎火的,半个人都没有。
慈恩寺前头过河的地方是土路,我拿着手电,晃晃悠悠到处照。
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北数第六个仓库外,看到辆没落雪的福特车,当即关了手电,放慢步子,一点点靠过去。
车边没人看守,雪地上有串脚印,一直连到仓库后头的柴房里。
柴房没有窗户,里头有脚步声,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一句话:
“还不忏悔?”
是吴过的声音,武先生,可能就是吴先生。
除了吴过,屋里还有女孩呜呜的声音,应该就是张芸。
我不知道里面有几个人,不能冒动,从房檐上掰了根冰溜子下来,回了福特车跟前,用冰溜子把车窗玻璃砸了。
我探进车子里,用力捏了两下喇叭,等到有声音从库房左边过来,趁机躲起来。
柴房门敞着,吴过站在门口往外看,忽然被人从后面扑倒在地,脸埋进雪里。
我赶紧上去帮忙,抡起手电给了他一下,把他砸晕了。
扑倒他的正是张芸,手脚被黄铜手铐铐在一起,她指指外面,伸指头跟我比划,还有三个人。
我扯下吴过身上大衣,从里头搜出他的枪,交给张芸。
在兜里撕下一个纸条搓细,地上的水里浸了浸,冻了十几秒就硬了。
我让张芸别动,拿这纸针去撬手铐,啪嗒一声,锁开了。
张芸突然吼了一声,我扭头一看,吴过踉踉跄跄跑了,正边跑边喊人。
张芸说,这下咋办,他们有车?
我伸手在风里抓了一把,捡起吴过的大衣,拉着张芸就走。
靠近南运河的岸边停着几辆运货爬犁,我跨上一辆,捡了根长木头枝,把枝条绑在爬犁上,把吴过的大衣系在枝条上。
风一吹,大衣涨成一张鼓鼓的帆。
爬犁是当时东北冬天常见的运输工具
我让张芸上了爬犁,捡了两根树枝,两人像划船一样,撑着爬犁在冰面上飞驰。
河岸本来就向下倾斜,风向也是西北,只要到对岸,大小胡同多的是,想往哪儿藏都行。
南运河宽度不过三十米,快到对岸,汽车追了上来,还朝我们开枪,大衣被打了几个眼儿。
“这样下去,到不了对岸了。”
我一摸兜里,急中生智,打开手电灯头,直射后面的车头,晃瞎他的眼。
果然,后面的车开始在冰面上打滑,转圈,我听见轮胎摩擦冰面的声音,车翻了。
我看来了机会,正准备开足马力,滑向对岸,张芸却从爬犁上跳下来,走到翻车的地方。
张芸举起枪,给车上四个人脑门上,一人来了一枪,吴过挨了三枪。
我问张芸,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芸说她是一个地下组织的成员,她的所有行为表面是在放贷,其实是地下活动。
“我们是中国人,只为中国做事,对吗?”
张芸那天看到李有福死了没有立刻声张,是在等待时机,其他同志在活动,她利用这些话题,在学校制造混乱,其实是在掩护其他同志。
吴过也不是简单的经济警察,他发现了张芸的预谋,抓了张芸就是想获得更多地下组织的信息。
“我认识你妹妹,金瑜,我们是朋友。”
张芸说孤身往城里走去,说以后别找我了,别给自己找麻烦。
我说别急,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除鬼人到底是什么?
张芸说不管它是什么,不管是人是鬼,都挡不住我们的决心,我们是中国人,终归要回去的。
天空挂着月亮,像一条银色的弯钩。
后记
太爷爷在奉天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也花了很多时间研究李有福留下的那本笔记。
然而过了很久,他才揭开心里的这些谜题。
从笔记中看,奉天对太爷爷而言,是个极其特殊的地方,有一段时间,他被这本笔记困扰,情绪非常低落。
他在日记上是这么写的:
“路上、房上都铺满了白色的雪,踩上去很柔软,发出吱吱的响声。
但我待得越久,就越发觉这个洁白的城市,远不像表面这样纯洁。
它有一种要吞噬一切的黑暗,这是我未曾体会过的。”
世界从未如此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