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地缘谷 Author 南馨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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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去马来西亚或新加坡旅游,会发现当地除了有华裔面孔之外,还生活着一群印度人。不仔细一点观察,还会误以为自己置身于印度。如今,马来西亚印度裔人口已达约200万,占马来西亚总人口的7%。其实,印度裔和当地华裔一样,祖先也来到了东南亚打拼,最终选择扎根于这片土地上。
吉隆坡的印度教寺庙斯里玛哈·马里亚曼寺。摄影/igorp1976 来源/图虫创意
早在英国殖民者到来之前,来自印度的商旅和僧人们就已来到马来群岛并在此定居。印度人带来了历法、法理以及王权概念,对本土的马来文化产生诸多影响,马来语的很多词汇都是派生自印度语或梵语,早期诞生的城邦之国如狼牙修、羯荼、赤土等便是印度化的国家。即使到了14世纪,伊斯兰教开始进入马来半岛,许多本土的马来人生活习俗依旧可以看到印度文化留下的烙印。
位于马来西亚北部的吉打州是早期最多印度人聚集的地方,他们大部分是来自印度东南沿海的穆斯林,又称朱利亚人。16世纪初,朱利亚人经常在吉打停靠以补充航海过程中所需的水源和食物,他们当中的一些人在吉打定居下来,又迁往了领近吉打的槟城,将印度文化传遍马来半岛。如今的槟城有一条牛干东街(Chulia Street),便是以这个族群为名。
但印度人真正开始大规模迁入马来半岛大约是在19世纪初。此时的英国在马来半岛大举开发种植业,急需大批劳动力。在当时英国推行“分而治之”的社会政策下,大部分从中国南来的华人移工都在城市和矿场工作,而马来人则不愿为英国人工作。由于欧洲和非洲的劳工成本太高,近在咫尺的爪哇人又在荷兰人的控制之下,英国便在当时同属于其殖民地的印度再引入一批契约劳工来到马来半岛从事咖啡和甘蔗的种植工作。
起初,印度的私人劳工招募机构通过契约制度,与印度劳工签订一般为期3年的契约合同。但由于劳动期限太长,并且招募到的劳工大多来自城镇地区,难以适应种植园的生活,因此后来这种制度没有得到推广。19世纪末,“凯加奈制度”开始盛行,“凯加奈”意为“监工”,这些人从自己的村子里招募劳工前往马来半岛工作,在这种制度的运行下,马来半岛地区的印度移工数量飞速增长。
20世纪后,随着两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以及橡胶轮胎的发明普及,橡胶业成了那个年代最重要的行业之一。有着优良天然橡胶种植环境的马来半岛很快引来了更多的印度劳工,大批印度劳工来到马来半岛各地的橡胶园里工作。但他们的英国雇主并没有给他们很好的居住环境,很多印度人索性在橡胶林里搭房居住、建学校,橡胶也一度成为这些印度劳工的代名词。毫不夸张地说,印度人大批进入马来半岛,并在后期改变了当地的社会面貌。
目前居住在马来西亚的印度人主要以来自淡米尔纳德邦的淡米尔人为主,其次是来自于安德拉邦和喀拉拉邦,也有一部分人来自于今天的斯里兰卡。类似于华裔群体有籍贯和方言之分,在马来西亚的印度人也因祖先来自印度不同的地区而说着不同的方言。但是由于淡米尔人的人口较多,这些印度人便逐渐统一将淡米尔语作为日常语言。在今天的马来西亚,你可以看到一些由当地印度人开设并管理的淡米尔学校。
除了印度人,马来西亚还生活着一批同样来自印度地区,信仰着锡克教的锡克族。在马来西亚种族分类中,锡克人经常与淡米尔人共同被归类为印度人,但两者在文化风俗上其实相差甚远。最早来到马来半岛上的锡克人是来自英国殖民期间被流放的囚犯。在18到19世纪,印度西北部内陆旁遮普地区的锡克族建立了强大的锡克王国,并坚持对抗英国人的殖民统治。直到1849年,锡克族终究不敌英国人,许多战败的锡克人被流放至今天的马来西亚和新加坡。又到了19世纪末,再次有大批的锡克人移民到这片地区,身材魁梧的他们被英国人相中,从事警察和保安工作。
位于吉隆坡,由锡克警察们建立而成的一座锡克庙。来源/flickr.com
关于锡克族如何成为马来西亚的主要社群之一,不得不提及拿律战争以及史必迪上尉了。自19世纪60年代初开始,位于霹雳州的拿律便因华人帮派为了争夺锡矿资源而不断爆发大规模的武装冲突。到了1872年,拿律地区再度爆发冲突,当地局势进一步失控,马来封地主卡伊布拉欣已经无法控制局势,自己甚至也被迫逃离拿律流亡槟城。在历史的偶然下,在槟城的史必迪上尉便被卡伊布拉欣委以平定拿律的大任。当时,由于英殖民政府并不支持出动政府军前往拿律,史必迪在总警长这个位置上也难以有所作为。在此情况下,他只好向政府请辞,领着卡伊布拉欣的经费到印度去募兵。
在偌大的印度中,他所选择的募兵地点正是他从前出生成长与从军的旁遮普地区,他从那里招募到约百名锡克士兵,并于1873年9月前往拿律去镇压。在史必迪的带领下,拿律地区的冲突很快被平定下来,而这批锡克族士兵也在战后继续留下来维持当地社会秩序,“印度警察”的形象很快就在当地传播开来。
当时驻守拿律地区的锡克警察卫队。来源/马来西亚国家档案馆
随着反殖民浪潮的掀起,世界各地的英国殖民地纷纷寻求独立,当中就包括了印度。1946年8月,印度民族主义者约翰·迪威创立了马来亚印度国民大会(1963年马来西亚成立后改名为马来西亚印度国民大会,亦简称国大党),一开始旨在团结马来半岛的印度人向英殖民当局表达印度寻求独立的诉求。但随着印度独立,该政党也改变了意识形态,从为印度争取独立转为寻求马来亚独立,并将自己定位为代表印度裔权益的政党。
1957年5月9日,时任国大党主席善班丹和由东姑阿都拉曼率领的独立代表团前往伦敦同英方代表进行独立谈判,最终,马来亚成功在同年8月获得独立。独立后的国大党也和巫统以及马华共同组成政治联盟,一直执政到2018年。在此过程中,三个政党的合作也可以说是慢慢构建出以马来人、华人和印度人组成的“马来西亚三大民族”的形象。
尽管国大党在执政期间积极推广淡米尔语在印度裔社区的使用,但由于淡米尔人、锡克人和印度裔穆斯林之间来往甚少,印度社群在马来西亚依旧较为分散,除了国大党之外,马来西亚目前还很难看到真正意义上代表全国印度人的组织。这也导致了今天马来西亚印度人的政治地位和社会话语权有时还不如当地的华人群体。
今日的马来西亚印度社群中有个较为特别的群体,那就是印度裔穆斯林。马来西亚当地人一般都将其称呼为“嘛嘛”(Mamak),这些印度裔穆斯林所经营的餐馆也被称作为“嘛嘛档”。这些餐馆多以售卖南印度风味的食物为主,主打24小时营业,是马来西亚各族人民共同享用美食的好去处,“嘛嘛档”也成为马来西亚的国民象征之一。
与此同时,随着教育水平的提升,如今在马来西亚印度人的身上也很难看到种姓制度的影子。很多精英阶层的印度人多数都在医疗界和司法界工作,今天,“律师”和“医生”已经成了马来西亚普通民众对印度人的既定印象。但马来西亚是个多民族的社会,对印度人的负面印象乃至歧视也时有所闻。尽管如此,在经历百年的岁月后,印度人也和其他当初移居马来半岛的族群一样,在异国他乡开创属于自己的天地,成为东南亚的一个新民族。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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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极北之境,
该国不到2%的人口,
却居住于北极圈——
410万平方公里广阔疆土
作者:EVGENIA ARBUGAEVA
摄影师:EVGENIA ARBUGAEVA
编译:MAVIS

这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遗世独立
这里的每片冰原似乎都与世隔绝
本文摄影师Evgenia Arbugaeva的家乡就在这里,她出生于西伯利亚名叫季克西的小镇。游历四方后她终于回到故土。在她镜头中,世界上最孤独的气象员成了毫不做作的诗人;相守于世界尽头冷酷仙境的爱侣,共同聆听着来自遥远家乡的声音;围绕在摄影师四周的10万海象,宛如从楚科奇人代代相传的神话中直接走入了现实;她还目睹喀拉海岸“苏联旧梦”中极夜下的绚烂——这些都是关于她美好家乡的图片,因此她才能拍出世上最温暖的寒冷,也是她镜头下四个遗世独立的梦。
PHOTO BY EVGENIA ARBUGAEVA
许多人说,
一旦被北极摄入血脉,
它对你的召唤
将永不停息。

童年,我在苔原上跑来跑去,在极夜中看着北极光走路上学。极夜——这个诗意的名称背后其实是持续两个月的黑暗,不仅意味着凛冬,还会化为一种幽深的心理状态。
漫游苔原的驯鹿
PHOTO BY ERIC GUTH
我的故乡季克西是俄罗斯拉普捷夫海岸边的偏远港城,多年前我离开家,先后去大城市和国外生活,但北极始终在召唤我回去,我渴念它的与世隔绝,以及慢悠悠的生活节奏。在这片冰冻的北方大地,我的想象飞扬如风,无拘无束。每一件物品都有所象征,每一抹色彩都别具深意。只有在这里时,我才是真正的自己。
(滑动下图,查看俄罗斯北极区域,作者于文中提到“四个遗世独立的梦”,即发生于这广阔地带)




而我拍摄的那些极地之人也跟我有相似心思。有时候我觉得他们的故事就像书中章节,各自揭示着不同的梦境,却又因对这片大地共有的爱而串联成篇——
在我的故事里,
有想象自己活在沧海大舟之上的隐士;
有梦想与爱人栖居世界边缘的姑娘;
也有父老子孙奉行传统,传述祖先的神话,
以之滋养本族的过去与未来;
最后,还有老苏联的极地开发与征服之梦。
每个梦都有独特的色调,
每个人都出于特定的原因驻足这冰原——
我拍下俄罗斯极北之境,
四个遗世独立的梦。
01
地点:迪克森
73.507° N
80.525° E
其中关于“隐士”的第一个梦,属于维亚切斯拉夫·科罗特基,他或许是世界上最孤独的“气象员”。科罗特基曾掌管霍多瓦里哈气象站多年,所处之地是巴伦支海上的孤绝半岛,地形狭长贫瘠,科罗特基说它像船。

老气象站里的这部电台曾把气温、降水等气象数据发送给距离最近的城市——近800公里外的阿尔汉格尔斯克。
初次见面时,我立刻认出了他穿的防水布夹克,当年苏联时代人人都穿这个。他是当之无愧的北地行家,在北极地区工作且奉献终生,现在仍会帮忙播报天气。

科罗特基用火柴搭出灯塔模型,而一份微缩的北极风光就投影在了气象站墙上。
气象站外,能听见冰层在移位和磨挤,狂风吹得电线嗖嗖响。站里就很安静,只有科罗特基的脚步声和吱嘎作响的门,昭示时间流逝;而每隔三小时,他就得出去一趟进行气象观测。

有一天我内心生愁,极夜熬得我思绪乱窜。我端着茶凑近科罗特基,问他怎么能够孤身在这里过着每天都重复的生活。他对我说:
“是你的预期太多。不过,这里的一天天并不重复。你瞧,今天你看见的是北极光,还有连海面都结了薄冰的罕见现象。星星们之前在云后面躲了一个多礼拜,而今夜再看见它们,难道不开心吗?”
听罢他的话,我为自己过于沉浸内心而忘了观察外界而感愧疚。
从那以后,
我开始细心放眼四周。
02
世界边缘的爱人
地点:卡宁诺斯
68.657° N
43.272° E

这是第二个梦,关于世界边缘的爱人:有那么一个月,我跟年轻情侣叶夫根尼娅·科斯季科娃、伊万·西夫科夫合住。

我给他们带来水果和巧克力,科斯季科娃绽开了最大笑脸,为了防止冻坏,她用报纸把食物包起来,就像对待水晶摆件一样。
那时,他们正在俄罗斯另一处冰封边疆收集气象数据。两人此前刚在西伯利亚某市相守一周年,科斯季科娃来北极的时候叫上了爱人西夫科夫。他们一起监测天气,砍柴,做饭,看护灯塔,互相照顾。需要医疗服务时,只能依靠远处的一架直升机送他们就诊,遇上恶劣天气往往还耽搁几周。

这对情侣觅路走向灯塔,它在暴雪中犹如浮空,这也是北极地区仅存的几座灯塔之一。

西夫科夫在这间储藏室外漆了几个字,意为“世界边缘”。
科斯季科娃几乎每天给母亲打电话,但因为并没有什么新鲜事可说,她常常叫母亲把电话开着免提只管去做家务——而她,就坐下来,静听远方家中的声响。

科斯季科娃读书时用小电暖气来御寒。她年幼时,来家做客的友人给她讲过北极生活的趣事;19岁她开始了第一份在极地站的工作。
03
祖先的神话
地点:埃努尔米诺
66.954° N
171.862° W

夜幕降临,楚科奇猎人放下猎到的灰鲸返家。依照传统,猎人在返航时要止语,只能在心里对那头鲸说话,求它原谅,并解释狩猎肉食对他们生存的必要性。
可能正是因为与世隔绝的生活状态,埃努尔米诺村中的300名楚科奇人才守住了本族传统,像祖先一样靠土地和大海吃饭,尊奉祖辈代代相传的神话传说。打猎是一份光荣的营生,村民会遵守联邦、国际规定中的配额猎取海象和鲸,以换回族人在漫长冬季的生活所需。


女孩跳起楚科奇传统舞蹈,她跳的这一段意在传达雁、鸭、海鸥等鸟类神韵。

楚科奇猎人车库里的海象头骨,海象肉是楚科奇人赖以果腹的首要食材。
在离埃努尔米诺村不远的地方,我与一名研究海象的科学家在木屋中合住两周,其中有三天待在室内不敢出去——那是怕惊扰了木屋四周的大约10万头海象!它们的行动和打闹摇撼着整座屋子。

我们被海象包围,木屋摇晃,它们吵得让人夜不能寐;但因为它们的体温,屋内变得温暖——我想起暖化的气候,供它们爬卧休息的海冰也将越来越少。
04
苏联旧梦中的绚烂长夜
地点:埃努尔米诺
66.954° N
171.862° W

废弃房屋冷漠守望迪克森空荡荡的街道。这座港城一度在苏联开发北极的梦想中占有中心地位,1991年苏联崩溃后荒废。
喀拉海岸边,迪克森的冰霜笼罩着伟大苏联的旧梦。在1980年代全盛期,此地号称俄罗斯北极地区首府,自苏联解体以来却逐渐衰落得像座“鬼城”。

我初次进入这个安静的房间后,想象音乐在演奏,群星一齐闪烁。

迪克森一座荒废学校,自制玩偶倚着挂霜的窗台。在1980年代的全盛期,这里的居民达5000人。

刚开始几周,我对自己在迪克森无边黑暗中拍到的照片很不满意,但随后,北极光突然在天际炸开!将万物渲染为霓虹色,长达几个小时。

绚烂的极光笼罩,迪克森曾举办过热闹庆典的中心礼堂却空置已久。
一道绿光下的战士纪念像看上去就像弗兰肯斯坦的科学怪人——在玛丽·雪莱的原著故事中,怪人最终也是逃进了与世隔绝的北极。几小时后,极光渐逝,废城又开始缓慢地遁入黑暗,直到完全隐没。

在一个宁静无风的日子,“船形岛上的隐士”、“世界最孤独的气象员”科罗特基,乘着自己手工打造的小舟孤身漂流。巴伦支海上这条窄湾离霍多瓦里哈气象站不远,而他人生中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北极偏僻地带的气象站中度过。

于眼前无垠的冰原上安家20年
他说——他最爱的还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