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夜行记」是魔宙的半虚构故事栏目
由老金和助手讲述民国夜行者的都市传说
大多基于真实历史而进行虚构的日记式写作
从而达到娱乐和长见识的目的
他给我发了张图,我一看好家伙,这高低也算是个精密仪器了。
星盘是古代天文学家、占星师和航海家用来进行天文测量的一项重要的天文仪器,用途非常广泛,包括定位和预测太阳、月亮、金星、火星相关天体在宇宙中的位置,确定本地时间和经纬度,三角测距等。最早的星盘发明于约公元前200年的古希腊
老金跟我说,他用这玩意儿算出了自己的星盘,然后算了算,感觉自己今后的命运跟太爷爷金木的大差不差了。
我没好意思告诉他,现在网上好多星座查询,带自动出星图的那种。
不过他说的自己跟太爷爷命运差不多,我倒是有点兴趣了。
其实十二星座这个概念,老早就传到中国了,最早在隋代的一本经文中就有记载。
十二星座最早在中国出现是在隋初的大方等日藏经,由天竺法师那连提耶舍从梵文翻译而来的
咱们现在所熟知的关于十二星座的叫法,基本就是民国的时候确定的。
在金木的笔记中,确实有一个关于星座的案件,金木也去算了一卦,不是给自己,是给他刚出生的儿子。
《北洋夜行记》是金木留下的笔记,记录了 1911年到 1937年期间他做夜行者时调查的故事。我们将这些故事整理成白话,讲给大家听。
地图原图出自1933年大正写真工艺所印刷之《实测最新奉天市街附近地图》,图中红五星标注为案发地。
我没想到我第一次正儿八经算命,是在东北,用的还是西洋算命的方法。
茶馆里的这个女人像极了我在上海沙逊公寓见到的俄罗斯妓女,那是另外一个案子了。
面前这个女人穿着米黄色的连衣裙,一头红发用一块蓝布扎起来,她有个洋文名字,叫列娜。
女人有着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颧骨和下巴的线条又很柔和,不太像我在上海见过的英美白人。
她一张嘴说话,一股浓重的东北口音,配上她的长相,让我有点恍惚。
列娜身后的桌子旁坐着一个男人,他用茶刀从桌上的茶砖上敲下一块茶叶,放在茶壶里,泡了一会儿,倒出三杯茶端到我们面前,自己回去拿起茶杯,连喝了好几杯茶水。
茶刀一头尖锐,用于解散紧茶的工具。茶刀刀体大多由金属材料做成,手柄则多样化,有木制或金属制
我和老钱坐在桌子这边,老钱看了看茶杯,又想到刚才点了酸菜汤,忍住没拿起杯子。
老钱是我在奉天租房子的房东,整个人像是一个发面馒头,一脸福相,一走一动就一颤悠。
列娜坐在桌子前,桌上放着两个像罗盘一样的圆盘,其中一个像是齿轮一样,特别复杂。
还没开始算命,她先对我说,你特别像之前一个来找我算命的人,一个女人。
列娜摇摇头,说忘了,只记得她来找我算命,算的是家人。
我并不想算自己,都过了小半辈子,再算我觉得有点亏。
我告诉她儿子的生辰,她在那个齿轮一样的罗盘上转来转去,然后调好了另一个圆盘上的角度,把几颗亮晶晶的石头放在上面,说了一段像是卦辞的话:
说到最后,她拿起一颗跟其他亮晶晶的石头都不太一样的暗褐色石头,“这是冥王星,它在这里。”
女人把这颗石头放在圆盘上,说出了一些关于我儿子生死的预测。
列娜说完,眼睛看着我,我看着圆盘上的褐色石头,不知怎的,觉得它挺好看。
茶馆的伙计端着两碗酸菜汤走到桌旁,这是老钱给我俩点的,让我醒醒酒。
我一抬头,刚才倒茶的男人一脸狰狞地看着我,手里拿着茶刀,嘴里喊着,“贾升你别过来,冤有头债有主,你该找谁找谁去。”
他边说边往前走,左手扶着我面前的桌子,右手拿着茶刀指着我,还喊着“贾升”这个名字。
我站起来,挪开身后的椅子,随时准备夺他手里的茶刀。
没想到的是,男人手里的茶刀并没有捅向我,他直接捅在了自己脖子上。
他拔出茶刀的一瞬间,一股血柱喷了出来,溅在了列娜的米黄色连衣裙上。
男人手扶着桌子,脖子上的血像是拧开的水龙头,全都滴进了桌上的那碗酸菜汤里。
他两只胳膊突然卸了力,整个人倒了下去,下巴磕在桌角上,把脖子上的伤口扯得更大了。
他的血在酸菜汤里慢慢凝固,看着比汤里的猪血肠更红。
这个蹦蹦团之前经常在奉天周边的乡村演出,这半年的时间基本上常驻在西顺城街上的这个茶馆里。
蹦蹦团两大台柱子,一个是郑昌俊,他会口技,表演得惟妙惟肖。
还有一个就是列娜,那个一口地道东北话的俄罗斯女人,她会西洋算命的方法,算得准。
听茶馆里人说,列娜她爹是个白俄军官,她娘是黑龙江那边的达斡尔人。她从小父母双亡,跟着一个俄国女人生活。
俄国养母就是靠算命养活了娘俩,据说那个像齿轮一样的星盘就是养母留给列娜的。
郑昌俊自己抹脖子自杀那天晚上,老钱忍着恶心把我从茶馆二楼拽了下来,趁着茶馆大乱赶紧溜了出来,一溜烟小跑回了家。
一进院子,老钱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条柳条鞭子,冲着我就是一顿胡噜,说是去晦气。
我说我要不听你忽悠,去算什么卦,还招惹不上这顿晦气。
老钱是奉天本地人,家里有几间闲房,租出去挣租子,自己也闲不住,还在附近的饭馆干着面案师傅的活。
我和沈沪安到了奉天后,先在车站附近的旅馆住了几天,这几天沈沪安出去找房子,我去找罗振玉办身份证和护照。
沈沪安还算勤快,不久就找在城南的坂井胡同找了所院子,房东就是老钱。
老钱挺热心,这两天沈沪安神出鬼没,我也有些消沉,他时不常拎着酒菜过来跟我喝酒。
这天我俩边喝边聊,他听我说是来找亲人的,低下头闷了一口酒,问我,老金,你信算命的不。
老钱又问,你不信咱们那些土办法,西洋算命的法子你试过没。
老钱乐了,催我干了杯中酒,拉着我出了院子。七拐八拐,来到关公祠北面的一个茶馆。
到现在列娜说的关于我儿子运势的说辞,我都忘得差不多了,记得最清楚的还是那碗搀着人血豆腐的酸菜粉丝汤。
回屋我一摸兜,从兜里翻出一块石头,是那块暗褐色的石头。
郑昌俊拿着茶刀冲我挥过来的时候,我正拿着这块石头看,忘了放回到桌上。
我仔细端详这块石头,感叹这帮西方算命的也真是与时俱进,这颗星星刚刚被发现,就已经放到了他们的占卜体系里了。
上图为美国天文学家克莱德汤博发现冥王星时的照片,他于1930年发现并确认冥王星是一颗太阳系内天体。在冥王星被发现后,占星学界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才达成统一意见,接受冥王星的地位。2006年,国际天文联合会(IAU)正式定义行星概念,新定义将冥王星排除行星范围,将其归类为矮行星
第二天一大早,两个警察就找到我们,主要是问我,之前认不认识郑昌俊。
一个警察听到贾升这个名字,骂了句街,“咱们又他妈跟丢了。”
我问贾升是谁,其中一个警察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是个挖坟盗墓的。
另一个警察又问我,有没有在现场看到一个瞎了一只眼的瘸子。
警察登记了我和老钱的身份信息,警告我们别出城,随时等着传话,然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暗自庆幸,得亏先找老罗办好了身份,否则麻烦可能更大。
我得问问列娜,郑昌俊死之前为啥要指着我喊着另一个人名。
去茶楼的路上,路过关公祠,玩闹的小孩唱着听来的小曲儿,什么金龙吞太阳,满地开花出高粱。
在这边,二人转的唱词,就跟关内的京剧似的,人人都会哼上两段。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能找到列娜,绕着茶馆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在街边一个卖豆腐脑的小贩那儿打听到信儿。
因为茶馆死了人,让警察连夜就给封了,里头的演出团跑郊外躲着去了,列娜跟着蹦蹦团的人,也跑到了南郊白塔那边。
我跟老钱在院里的石桌上边吃着豆腐脑边唠叨着头天晚上的事儿。
老钱还是心有余悸,两只手颤巍巍的,手里端着白花花的豆腐脑,抖得比他腮帮子的肥肉还厉害。
吃过午饭,我顺着小南关大街出城,过了小南边门前面就是大片的荒地了。
我沿路打听,走到了沙岗子的南白塔下面,只看到附近有搭帐篷的痕迹,人已经不在了。
我在南塔底下转悠了好几圈,想找个人打听一下,结果一个人都没碰见。
突然从旁边菜地里窜出一人,撞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这人撞完我连忙道歉,头也不抬,一瘸一拐地沿着大路往西走。
我赶紧喊他,这哥们却越走越快,到最后连蹦带跳地跑起来。
他一个胳膊肘甩过来,我没护住,直接磕在我脸上,把我眼镜磕掉了。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这个一瘸一拐的男人应该就是贾升。
我手脚并用,又爬上了路坡,在路上捡到一把带着标牌的钥匙。
标牌上画着京奉铁路的标志,我见过,这是火车站储物柜的钥匙。
我琢磨了一路,为啥贾升要撞我,一直等到晚上回去才明白。
第二天一早,我从老钱那儿顺了个干粮直奔火车站,早起天气冷,我捂的只露了一双眼睛。
奉天一共俩火车站,一个归京奉铁路,一个归南满铁路。看钥匙牌上的标志,储物柜应该在北面的奉天总站。
到了火车站,我打量了一圈四周,一大早人都困倦,没什么人注意别的地方。
奉天总站,又称辽宁总站,俗称老北站,位于中国辽宁省沈阳市和平区总站路100号,总站路的北侧。此建筑于1927年兴建,1930年竣工,1931年3月19日启用。著名建筑师杨廷宝负责本建筑的设计
我找到了钥匙牌上编号的柜子,拿着钥匙一拧,储物柜的门开了,里面有一个厚厚的包袱。
打开包袱,里面用牛皮纸包裹着什么东西,我扯开一看,是一个不知道从哪割下来的壁画,一共十二片,薄薄的像是个瓦片,每个之间还隔着厚厚的棉絮,生怕碎了的样子。
这几片东西很像是从什么地方的墙上尅下来的壁画,想到贾升是个盗墓的,这东西很可能是从墓室里挖出来的。
我又把东西放回到柜子里,然后找了个地方猫起来,盯着柜子。
我想看看贾升会不会来取东西,他要拿这些东西做什么。
火车站的时钟刚打到七点,贾升一瘸一拐地走进了车站。
他走到了储物柜附近,四处观望了一下,迅速从怀里掏出几根细铁丝,在锁上捅咕几下,储物柜的门就开了。
这小子真是没什么避讳的,偷完死人偷活人,溜门撬锁样样会。
我对奉天的路还不熟悉,平常也只是在南城溜达,铁路以北没怎么来过。
贾升七拐八拐,拐进了胡同里的一个小院。等他关上院门,我跟过去,发现是个死胡同。
我回到胡同口,找了个卖羊汤的店坐下,要了碗羊汤,边吃边等。
我坐不住了,天一擦黑,我摸进了胡同,翻墙进了院子。
我悄悄走过去,生怕弄出响动,可还是踩到了碎瓦片,声音还挺大。
北方用于清理炉子灰烬与加燃料的物件,俗称火筷子,一般为铁质
炕上有两张撕碎的牛皮纸,跟火车站储物柜里包裹瓦片的牛皮纸一样。
炕桌上有一张纸,已经被血浸红了,我瞅了一眼,纸上画着一个大圈,四周围着好几个小圈。
这图里的小圈,跟早上看到的薄瓦片上画的东西很相似。
我仔细翻了翻贾升的衣兜,没找到那块荧光石头,又在屋子里翻了翻,既没找到石头,也没找到薄瓦片。
贾升既然要从我身上偷走那块石头,说明那块石头是有点价值的,现在连石头带瓦片都不见了,再加上之前郑昌俊的死,怎么看怎么像是盗墓的黑吃黑。
我从里间屋退到院子里,看到左手边有间小屋,门半掩着。
东北家家户户院子里都有个地窖,冬天的时候储存点土豆胡萝卜啥的。
院子里没看到地窖口,估计应该是在这个放杂物的小屋里。
我回到里屋,拿出煤油灯,借着亮进了屋,在屋子角落里的一个酸菜缸下面,找到了地窖口。
我挪开酸菜缸,慢慢爬下去,一转身,贴上了个冰凉的物件,拿煤油灯一照,居然是一张狰狞的人脸。
我爆了句粗口,慌忙退了几步。再拿煤油灯一照,原来是个曹操像。
曹操当初因连年征战,兵饷缺乏,便设立摸金校尉,盗墓补充军饷,因此逐渐被许多盗墓贼暗自供奉为祖师爷
我朝着曹操拜了拜,然后拿回了那块石头,又在地窖里翻了翻,找到了一个布兜子,装着另外一堆从墓里铲下来的墙皮。
这堆墙皮上画着的图案,跟之前见到的那一堆风格上差不多。
之前已经摊上郑昌俊那条说不清楚的人命了,再加上贾升,估计警察想不怀疑我都不行。
我又搜查了一下院子,没发现什么新鲜东西,也没落下啥,就趁着天黑,赶忙翻墙离开了。
天亮之后,我又去了趟茶馆,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蹦蹦团的人。
茶馆重新开了张,但人不多,可能大家还是觉得死人晦气,没缓过劲儿来。
蹦蹦团还没回来,我问了伙计,他说蹦蹦团在那天出事儿之后就被警察给取缔了,警察以抓悬灯匪的名义,抓了一批人,机灵的都跑没影了。
伙计摇了摇头,“她我不知道,反正我听说那帮唱二人转的在城东莲花寺一带猫着呢,你要想找去那边打听打听吧。”
再见到列娜,她穿着一身短打扮,头发盘起来,洋人的味道淡化了不少。
她见到我,先是一愣,然后微微一笑,“你是来还东西的吧。”
列娜接过石头,在手里摆弄了一阵,问我,你不只是为了这个来的吧。
我从怀里掏出那张从贾升家炕桌上顺走的纸,展开铺在了地上。
我说,我虽然不懂星座,但这个图我还是稍微懂点,应该是某个契丹墓里的壁画,画的不是中国的星宿,是从西域传来的十二星座图。
这些知识还是罗振玉给我的,我在到了东北之后,找到他帮我做个身份。
这忙不白帮,他要我在东北期间帮他去做乡野调查,寻找散落在民间乡野的各种文物和遗迹。
在他给的乡野调查资料里,我见过类似的图,批注是辽代某个墓室的穹顶。
我问她,郑昌俊是不是因为跟贾升分赃不均,让贾升给害了。
列娜低着头没吱声,拽着我胳膊把我从他们搭的帐篷营地里领出去。
当初郑昌俊跟贾升入了盗墓一行,一次他们跟另个人一起去了个辽墓,郑昌俊起了歹意,将贾升跟另一个人封死在盗洞里。
郑昌俊靠这个发了笔横财,但是很快挥霍干净,沦落到跟着蹦蹦团谋生。
列娜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的郑昌俊,俩人同是沦落人,搭伙过日子。
自从入了奉天城,郑昌俊就不对劲,总说贾升来找他了。
我问列娜,郑昌俊不是自杀吗,他是在我眼前抹的脖子。
列娜说,他是心魔乱了智,做了亏心事儿,把你错认成了贾升。
我见过贾升,无论是外貌还是身材,他可跟我长得一点都不像。
列娜似乎看出我有疑虑,又补了一句,“可能是因为你当时拿着这块石头,这是一块有魔力的石头。”
我总感觉哪里不对,看着手里的十二星座图,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问起。
我问她,你之前说给一个长得像我的女人算过命,还能记起来跟她有关的事儿吗。
老钱不在院子里,沈沪安也不在,我一个人回到自己屋里,拿出那堆从贾升家地窖里顺来的墙皮,一片一片地拼起来。
拼到最后,拼出一个圆,就是那张手绘星图里的莲花和星座图。
当天我辗转睡不着,炕缝里不知道怎么地冒出了点呛烟。
我咳嗽了几声坐起身,眼前的世界突然扭曲,往身侧一看,居然看见戴戴躺在了我身边儿。
眼前突然出现了郑昌俊临死前的模样,我想开口喊人,刚喊了一声,一双手死死捂住我的嘴,而后我就没了意识。
我缓了缓,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这是个帐篷,我被绑在一个栓马的埋地铁钩子上,我试图挣了挣,绑的死紧。
忽然,有重叠的脚步声靠近这边,而后一个急匆匆的脚步冲了过来,有人急慌慌的拦住了他们,一个男人的声音说话了。
“他跟那帮盗墓的是一伙的,你还要保他,那半边星图就是从他屋里搜出来的。”
“我不是要保他,十二道位有人谎报了生辰,他正好补上我的对应宫星,你们别光想着灭口,误了大事。”
外头一时间没了动静,过了半天那个男人才开口。“那就听你的,你也好好琢磨琢磨,别误了大事。”
我不知道他说的大事到底是啥事儿,没多久,外头人就散了。
我装作还没醒过来,列娜卷起我的袄子下摆,在内里划破一个小口子,悄悄将一个刀片塞了进去,而后立刻就离开了。
火把在前头盈盈烁烁,一个巨大的多尔门隐隐约约出现在眼前,不远处正是黑漆漆的棋盘山。
石棚墓,日本、朝鲜半岛称为支石墓,日本学者早期也称之为多尔门,为史前时代殡葬遗址型态之一,大约外观形状都是以数块大巨石放置地上,一边往外倾,地面巨石群上方承大型石板以为顶,其架构留置的空间则用作墓室,一些石棚顶端还刻有星座坑
起了风,一股子浓烈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令人作呕,我扫了一眼,发现周围的树干上头涂满了血,还挂着肝脏一类的东西,不远处,甚至还有一个驯鹿的头骨,里头还搁着一个人的头骨。
这像是某个族群萨满祭祀才有的模样,大风吹得里头人的头骨咯棱咯棱响,我整个人都麻了,完全不敢动。
火把逐渐停了下来,朝着周围散开,这时候我才看清,石棚周围被十二个木经幢环绕着。
每个木经幢后面都站着一个人,地上白花花的,还以为是雪,可仔细分辨后,才发现那是铺了薄薄一层白色的粉末。
我被硬生生丢在地上,石棚前有一个大的木经幢,和一个矮小的拴马桩,我就被绑在这拴马桩上。
图为辽代木经幢,幢是梵名“驮缚若”的译名,原是一种丝帛制成的伞盖状物,顶装如意宝珠,下有长杆,安于佛前以纪功德和镇邪。初唐时期,为耐久计,开始用石刻模拟丝帛的幢。幢身呈八角形,上刻陀罗尼经文,形制由简素而繁杂。经幢一般可以分为幢座、幢身、幢顶3部分。一般置于大道、寺院等地,也有安放在墓道、墓中、墓旁的
我费力抬起头,看见扯着我过来的人,将贾升盗墓挖来的墙皮完整地拼好,放在石棚上,那块发光的石头就放在正中央。
列娜穿着盛装,抱着她的星盘,慢慢走过来,手中摩挲着上面的水晶石,最后端坐在石棚里,笑了笑,开始唱起了和街上小孩一模一样的小调。
“南高北下名徵地,龙脉阵眼临阳山,契丹之裔祭神址,金龙腾起吞阳天。愿神护佑吾族天子,肝脑涂地以求万世之全。”
周围人都欢呼附和,没多久,就听一个人高喊,时辰已到!
那些举起火把的人,将火把朝着石棚这儿投掷了过来,没多久,地上的粉末就燃起了呛人的烟雾。
我慌忙挣扎,突然摸到了列娜刚才偷偷藏在我夹袄里的刀片。
捧着木经幢的人,开始绕着石棚走,用听不懂的语言念着像是经文的东西,一声声像是紧箍咒,惹得我脑子内一片轰鸣。
这些人走完一圈,就点燃了手里的经幢,我头晕眼花,感觉到处都是野兽一般的嚎叫。
好不容易扯到刀片,我连忙割开绳子,扯着袄子领子捂住嘴,扑进了石棚里,想扯着列娜一起走。
“我的族人沉迷眼前,不预长远,这样血腥的祭祀,若是能唤醒一二,也是好的。”
“你跟她长得真像,该是同姓同族的,当初她救我,如今也算还了你了。”
我被她一把推了出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金瑜。
列娜冲我笑了笑,没说话,转瞬之间石棚就冒出了一把火,火焰熊熊燃烧,列娜隐在了火中,她的身影像是在跳舞,嘶喊的声音像是在吟唱。
因为说话,我呛了满满一口烟,没多久,天地就在我眼前变了一副模样。
血腥味道似乎是我身体里蔓延出来,我一低头,皮肉朝着两边散开,五脏六腑清清楚楚往外耷拉。
知道一切都是幻觉,我跌跌撞撞往外走,不时感觉有人拉扯我,我连滚带爬地挣扎,不断在心里默念眼前全是幻觉。
我一抬头,夜空中全是闪烁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似乎要给我身上烧出个洞来。
我握紧手中的水晶,咬着牙,朝着最大的那颗眼睛走去。
等到神智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一条大路上了,太阳冷冰冰地从地头边上升起来,我腿一软,瘫倒在地。
过了很久,一个运山货的马车路过,好心载我,将我送回了城里。
我脚步蹒跚地往回走,刚到了巷子口,正看见老钱在巷子口的墙上贴了张纸。
他见我一身狼狈,连忙跑过来扶住我,脸上白胖的肉都跟着颤巍,说他见我屋子乱了,还以为我被贼人害了,到处找我。
我俩正聊着,老钱的儿子唱着歌从院门外跑进来,我一听,还是金龙吞太阳那套词儿。
老钱一下就窜起来,照着孩子屁股就是一脚,“哪儿他妈学的破词儿,不要命啦,闭嘴,不许唱!”
孩子让这一脚给踢懵了,等反应过疼来,哇哇大哭,钱嫂赶忙从屋里出来护着孩子。
过了几天,罗振玉亲自找到了我,他一进门就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那张十二星座图。
罗振玉(1866年8月8日-1940年5月14日),字式如,号雪堂,江苏省淮安府人,中国金石学家。在甲骨文和敦煌写卷研究上作出了杰出的贡献,是「甲骨四堂」之一。民国十三年(1924年)奉溥仪之召,入值南书房。九·一八事变后,参与策划成立满洲国,并任多种伪职。民国二十九年(1940年)5月14日,罗振玉在旅顺逝世,终年74岁
罗振玉让我找出他给我的那一堆乡野调查资料,从里面抽出了那张几乎一模一样的星座图,当着我的面,连同这张照片一起烧了。
他看着火盆里的火苗,直到燃尽,才抬起头,“前几天关东军和满铁的几名要员纷纷遭遇暗杀,据说是圣上身边护军里的达呼里人(达斡尔)干的,他们想帮圣上从日本人手里夺权。听说还在奉天郊外搞了个祭祀仪式,要延续龙脉,你知不知道这事儿?”
罗振玉又问我,有没有见到过一种会发荧光的暗褐色石头,类似夜明珠,我又摇了摇头。
罗振玉看了看我,似乎觉出我没说实话,“不管你以前见没见过,以后要是见到了,就扔掉,要是有日本人问起来,你就说不知道。”
茶馆门口贴出了告示,大概意思是为了保境安民,更好地宣传王道乐土的大东亚共荣思想,今后茶馆酒肆等一切私人场所禁止任何演出团体演出,百姓可以到新建设的国立剧院或公办放映厅观看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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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木在这个记录的末尾,并没有再提起那天的祭祀仪式,而是对当时东北社会的压抑做了详尽描述。
他说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压抑,虽然大街上依然是人来人往,但再也听不到小孩子无忧无虑唱着童谣了。
于是我简单查了些资料,又对照金木在笔记中的描述,大概猜出来为啥日本人在找它。
1934 年,物理学家荒胜文策教授进行了人工撞击原子核的实验,并获得了成功。
1937年,仁科芳雄在日本建成了23吨的回旋加速器,这是研制核武器的重要设备。
1938年,满铁地质调查所发现并调查了辽宁海城铀矿。
1941年5月,日本内阁密令仁科芳雄负责代号为“Ni”的原子弹研究计划,日本核弹计划就此诞生。
那块发着绿光的石头,可能的确有“魔力”,它很有可能是一块铀矿石。
世界从未如此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