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小民(546)

来源: YMCK1025 2022-08-05 20:25:11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245001 bytes)

 

年轻人纷纷涌入这座四线小城:不打卡不上班,夜猫子天堂!

搜索下载一条 一条 2022-08-04 18:55 Posted on 上海
 
江苏宜兴的丁蜀镇,
是中国的紫砂壶制造中心,
小镇依山傍水,生活节奏悠缓,

大师级人才辈出。

越来越多年轻人被吸引到这儿,
他们往往在家里工作,
不打卡,不上班,
可以睡到下午才起床,
充分享受到一种“作息自由”的生活,

这里是夜猫子的天堂。

 

张丹从事紫砂泥绘
常需要到山里寻找矿物颜料

 

马品一在做壶间隙,于密林中喝茶放松

7月,一条前往宜兴,
采访了5位青年紫砂艺术家,
做壶、陶刻、泥绘,
同时玩摇滚、喝大酒、搞当代艺术……
就算没房没车,
也能有早婚早育的余裕,
他们在紫砂的世界里,

得以兼顾自己的生活和梦想。

撰文:刘亚萌

责编:倪楚娇

 

丁蜀镇内的太湖水域

丁蜀镇紧邻太湖边上,氤氲的水汽滋养着大片竹海。

这里的人爱茶,就算盛夏也习惯喝热泡的,路上偶遇一位当地居民,随口就能跟你侃几句什么样的壶嘴出水流畅。

这里70%的人的活计跟紫砂相关,街道两边随处可见卖紫砂壶的店铺,玻璃门内,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学徒,手里在忙活泥块,小小的桌上亮着长灯。

 

烧窑厂里繁忙的工人师傅

 

 

制作时需要手工拍打和塑形
极需专注力

 

这里流行晚上工作,白天街上基本见不到什么人,很多人往往睡到下午才起床。

看似“散漫”的生活作息,跟紫砂这个特殊的工种有关,一条长方桌就能干活儿,在家足矣,自然不用打卡上班。

而与陶瓷依靠旋转拉胚的工艺不同,紫砂壶完全由手工拍打拼接而成,需要持久的专注力和定力,安静的夜晚更利于创作,到凌晨三四点是常事。

所以12点之后的夜宵摊总是很热闹,加上最近几年直播兴起,整个小镇越夜越有精神头。

 

马品一和朋友们在院子里烧窑、唱歌

从1980年代开始,紫砂市场一直都很繁荣,这让本地的年轻人,不论学历高低“都有口饭吃”。尤其是最近几年,就算名校毕业生,也愿意回来做紫砂。

我们采访的5位青年人,有的来自紫砂世家,有的来自外省,他们或是复兴了中断的技艺,或是用当代艺术的语言拓展紫砂的边界。

在小镇悠闲的节奏里,他们有耐心去试错,不急不缓地构建生活的基石,靠近自己的人生梦想。

张丹在进行紫砂泥绘创作

在紫砂壶的传统审美里,“有老味”是一个相当高的评价,意味着作品有一种古朴的气韵。

如今有不少宜兴青年,在研究如何无限逼近这种味道。

张丹平日是个十足的“宅女”,可是一旦涉及到去找紫砂原矿,眼睛立马放光,她兴奋地说:“只要我上山,绝没有空手而归的!”

她老家在江苏宿迁,19岁来宜兴的无锡工艺学院(原陶校)学陶瓷装饰,之后转向了难度系数更高的紫砂泥绘。

 

《秋郊牧羊图》五彩堆泥绘笔筒
可以清楚看见山石、树木和羊毛的肌理

《蹄香蝶舞》茶仓

丰富的层次感,是矿物颜料带来的特性

 

左:宋代 佚名  《秋荷野凫图》

右:张丹以此为灵感  作《 荷塘芦雁图》千筒盆

这是一个十分冷门的画种,原本是宫廷画师为皇室定制,民间少见,脉络渐渐断掉了。张丹需要自己从古书和博物馆里反复摸索,并且从宋代的画作里寻找灵感,捕捉那种微妙的古雅的气质。

只有原矿泥料才能烧制出一种温润的质感,她一开始不懂,买矿料的时候也踩了许多坑,“这也是个必经的过程吧,次数多了你才知道什么是上等的好泥。”

丁蜀镇本地有很多以前从事挖矿的老师傅,她常常上门请教,有时跋山涉水去不同的矿区,把山坡边沿露出的石块,一块一块捡回来研磨、过滤、做试片,拼凑起自己的泥料盘。

张丹跟着老前辈李洪元去山里找矿石

泥料试片,烧制前后色彩完全不一样

紫砂泥绘的另一个难点在于,烧制前后的颜色是完全不同的。

原本是黄泥,烧出来是红色,原本是灰泥,烧出来却是黄色……同一块泥,窑内温度不同,出来的浓淡也不一样。

张丹花了四五年的时间,才在脑子里建立一套色卡转化系统。

这期间基本没什么收入,她压力有点大,但小城的好处,是生活成本可以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丈夫鼓励她:“我卡里还有十几万,可以养你3年,安心创作。”

这里每年会举办很多工艺比赛,张丹渐渐崭露头角,得到了很多业内前辈的帮助,作品也受到了认可。

如今两人在宜兴生活稳定,有了2个活泼可爱的女儿,家里常常欢声笑语,张丹感叹:“路子选对了,能把爱好当做一项事业持续做下去,我觉得自己挺幸运的。”
在宜兴紫兰苑艺术中心

王星宇常去看时大彬、陈鸣远等名家原作

同样为“老味”着迷的,是制壶人王星宇。

他喜欢老壶里堂堂的气韵,以及那种看似随意实则自信的手法。

他出生在紫砂村,小时候一早醒来就能听到村里一条街打搭子、拍泥条的声音,19岁时拜入了吴界明的门下,经历了最传统的一套师徒培训过程。

从认矿料、画图纸、做工具开始,一个月之后才真正碰到泥,之后反复地练习捶打泥条、拍身筒,以及在三年的时间里,反复只做同一款壶型。

当时年纪小,也贪玩,做壶有心急的时候,师傅一打眼就知道了,王星宇惊讶又不解。

后来等他自己带徒弟,也有了这种本事,“从壶上能看出一个人的心境,很微妙。”

与叔叔王云飞在一起讨论制壶技法

 

 

《见龙卸甲》及局部
柄上的螭龙咬合着壶身

 

 

 

《荷东狮棠》及局部
盖上卧着一只可爱的小狮子

 

他的叔叔王云飞一直收藏老壶,从明代的时大彬、清代的陈鸣远到“一代宗师”顾景舟,王星宇一有空就跑到叔叔家,一看一整天,有时甚至有机会上手细看,“它那线条很活的,真是震撼,很难模仿。”

他喜欢邵大亨款的德钟,端庄,反复做,后来成为王星宇自己的代表作。

2002年他去台北博物馆看到一个瓷器,白釉螭龙,喜欢极了,回来自己花了三个月设计,有了自己的“见龙卸甲”紫砂壶。

“柿园”集体工作室有着互相促进的大氛围

如今他在“柿园”里工作,这是师傅吴界明与高旭峰、周宇杰三位师傅一起组建的集体工作室,试图复刻以前紫砂一厂的氛围。

王星宇在这里与师兄妹们研究紫砂,一步一步抵达他心目中那种历史深处的况味。

 

褚超作为“水汀之徒”乐队主唱
在全国巡演

 

在工作室练习书法

褚超是丁蜀镇本地人,母亲做了30多年的壶,然而褚超从小到大没碰过紫砂泥。

他高中时喜欢 Nirvana(涅槃乐队),在南京艺术大学选了环境设计专业,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组建“水汀之徒”乐队上,写词,作曲,跑音乐节,享受那种被台下10万人的热浪持续往上推涌的极致体验。

“摇滚乐对我有根本性的影响,就是永远要诚实,忠于自己,哪怕皇帝的新装,我也要说出来。”

但乐队养不活自己和成员,毕业后他选择回老家办音乐美术舞蹈培训班,可惜赚不到什么钱,在母亲的劝说下,他开始做陶刻。

褚超8岁开始练颜真卿,20几年的功力,用书法的底子做陶刻绰绰有余,但那股摇滚劲儿上来了,他拒绝走传统路子。

先用毛笔在壶上写字,然后用钢刀进行刻写

笔触渐渐变化莫测,忽而膨胀丰满,忽而细若游丝,有一种特殊的张狂的韵律。不碰古诗,全部用白话,或是别人的句子,或是自己的诗,反正得带劲儿,得有意思,得和他认为“古板”的老一套划清界限。

这种颇具当代感的风格在丁蜀镇少见,甫一出来就很受瞩目,被形容为“蝌蚪文”或者类似村上隆的“扁平风”。

上海宝龙美术馆褚超个展

一些95后、00后的后辈因此很受鼓舞,“不是因为我东西多好,是因为褚超这么干他也能成功,说明不一定非得去按照那个老路子去做,那么我很欣慰我给了他们一个希望。”

工作之余继续玩音乐,47个城市做巡演,“就是两条平行线,我在做陶刻的同时,我也不想让人家知道我在搞乐队,这就跟你平时下了班打麻将打牌是一样的。”

每天都去各个朋友家串门

疫情之后乐队活动暂停了,更多时间泡在老家,他也乐得清闲。

一般下午1点起床,来到工作室干2个小时活儿,出门转一转,镇里朋友都住得近,走几步敲门就进去了,有时候一天要串十几个门。

晚上三五好友聚一起,开一支喜欢的酒,兴致来了聊通宵,“懒散到极致你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感觉吗,就是今天6点睡觉就6点睡觉,明天不起来也没事,反正也就少挣一天钱,无所谓。”

回想起以前在大城市里人来人往,各种排队和等位,他如今由衷地认可这种在“没什么人的乡下”的舒缓生活。

去年他迷上当代艺术,那种无限制的自由感令他神经兴奋,笃定未来要走这个方向,但他选择继续留在这里,做小镇青年里的当代艺术家。

“现在做艺术,你在哪个城市,我个人认为已经不重要了,刘慈欣在水电厂上班也能写出好作品是吧。为什么非得跑去北上广?这跟我的叛逆也有一定关系,你们都在上海,老子非得不在上海,也能做出好东西来。”
工作之余,何流喜欢骑摩托
以及与儿子一起下象棋

何流是河南洛阳人,20岁时因为摄影工作来到宜兴丁山,认识了现在的太太。

他人生的重要节点都密集地发生在两三年内——23岁订婚宴后转行学紫砂,24岁结婚,25岁当父亲,属于“早婚早育”里打头阵的人。

紫砂是个慢活儿,要1-3年打基础,自然一开始收入没有那么多。

好在小镇的氛围自在悠闲,生活成本不高,长辈们一起帮衬着这个新诞生的小家庭,“在心理上它给你一个宽容度吧,我当时年轻有冲劲儿,觉得以后肯定可以。”
 

何流请妻子帮忙看壶的细节

 
41度的高温天,工作室也不能开空调

何流常满头大汗

一个25岁的年轻父亲,要比一般人更为勤奋。

因为长时间静坐低头,没几年就有了颈椎和腰椎病。工作室内不能开空调,尤其在盛夏,否则胚体会干得特别快,喷水也来不及,会导致成品率低。

41度的高温天里,他连风扇都只敢用小小的一台。
左:《无忧》,灵感来自《山海经》里的“鱼龙”
 
右:《千寻》,灵感来自古代神话里的九尾狐

 

《无忧》近景

他喜欢“花器”, 乐于从自然界和古代神话故事里吸取灵感,充分释放出想象力。

《无忧》来自于《山海经》里的“鱼龙”,以两片荷叶为壶身,莲蓬作为把手,游离着的一条鲤鱼即将跃变成龙,它面露威严,身上的鳞片似铠甲一般坚硬。

 

《天涯》

《天涯》是疫情期间的作品,壶身是一座山崖,满是岩石被风沙磨蚀的痕迹,一匹孤狼在山顶瞭望,困在原地,像极了当时的自己。

妻子也会做壶,岳父从事陶刻,家人能给出很中肯的意见,这让何流常常有意外收获。

何流与师傅何道洪

师傅手里拿着何流以“供春”做底子的花器

 

宜兴本地讲究“师承”,何道洪是紫砂界备受尊敬的大师级人物,对年轻人颇有关怀,何流有一些机会上门请教,每次领了意见回来都要琢磨好几天。

他愿意下功夫,也愿意创新,就这样一点一滴摸索了十年,终于在2019年得到何道洪亲笔写的收徒贴,正式拜入其门下。

如今他成为宜兴紫砂花器里的青年好手,也丝毫不敢怠慢自己作为父亲的角色。

为了接送孩子上下学,他把自己醒着的生物钟调到白天。儿子如今10岁,正在经历一个重要的自我意识形成期,他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去陪伴孩子成长,孩子写完作业后,两人会一起下象棋,一起打闹。

在一种悠缓和耐心的氛围里,家庭和梦想可以同时兼顾,何流希望等孩子再大一些,他可以有更多时间用来制壶,甚至笑称:“要是更早点要孩子就好了。”

马品一在烧柴窑

制壶人大多性格沉稳内敛,然而94年的马品一有着罕见的好动和外向的性格,这让他的作品有种突破束缚的自由感。
19岁时他就跟着王小龙和高丽君夫妇,学习最传统的制壶技艺,“仿古”做了3年,之后就读南京师范大学读的艺术设计专业。

做壶的过程里,他渐渐被当代艺术家杜尚和蔡国强吸引,开始思考“什么是壶?能不能抛弃实用性,只做些纯粹好玩的紫砂?”

 

左:《融》没有壶嘴和柄,依然出水流畅

右:《共生》用数个圆柱体拼接而成

 

左:《七贤-向秀》壶柄像是要飞起来
右:《七贤-刘伶》模仿人喝醉的状态

《融》外观看不出壶嘴和柄,有一个双层的内胆,泡茶时拿起来不会烫,出水也极好。

《七贤》系列把壶当人,表达个性,做张力。尤其《七贤-刘伶》的肚子大大的像孕妇,看起来像一个喝酒要摔倒的状态,《七贤-向秀》的壶柄简直像是要飞腾起来。

宜兴传统力量大,坚持做创新需要有定力,马品一的觉得这种情况下更需要相信自己的直觉,“我永远觉得创作的时候你必须要有足够的自信,要有这种心气,即便你做完之后,发现什么垃圾啊,捏掉再来一遍。”

有传统技艺的底子,又有大胆的当代创新,去年马品一被邀请到一个大学里当讲师,然而他干了一个月就跑路了,“说起这个还真挺不好意思的,对不住院长,只不过我还是喜欢比较自由一点的生活吧。”
制作壶嘴

 

和朋友们一起唱歌

马品一人缘好,爱热闹,乐于把身边的同辈人都聚到一起,这样渐渐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青年团体。

大约在4年前,他希望远离市场,跟好友尚贇一起,把工作室安在丁蜀镇10公里以外的一个乡村里,四周是静谧的竹海,白天听蝉鸣鸟叫,夜里拍泥条。

“很小的一个初衷就是自由,我不喜欢被管,我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他和尚贇也开始带徒弟,80后、90后、00后都有,这里渐渐成为一大群紫砂青年的落脚点。

有人出门看到什么新作品了,都会回来一起交流,因为观念不同,有时候也争得面红耳赤到夜里三四点,但第二天照样一起喝酒。

相比于工作,他们更多聊的是生活上的事情,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夜里大家聚在一起,唱一首什么烦恼就都过去了,“同学、朋友、家人在一起,这才是我们一个完整的生活,是吧。”

 

 
 

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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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做题家,最不应该被嘲讽

过于喧嚣 凤凰网读书 2022-07-26 19:30 Posted on 北京

 

“小镇做题家”这个词,你听说过吗?

 

当被归为“小镇做题家”这个群体时,会不会想起当年努力做题、备战高考、埋头苦读的经历?

 

而在走出大学校门之后,来自小镇的青年们有没有因为原生身份及其关联的眼界、社会资源等而感到困顿迷茫?

 

今天,我们来聊一聊,三个小镇做题家的前半生——他们如何通过高考去到大城市,又如何在这座城市里安身立命……

 

 

 

下面让我们进入话题背景——

 

关于“小镇做题家”的讨论,热度一直不减。

 

据刊发于《文化纵横》的一篇论文考古:“小镇做题家”概念诞生于豆瓣的“985废物引进计划”小组,他们以“出身小城镇,埋头苦读,擅长应试,但缺乏一定视野和资源的青年学子”作为符号和标签定义自身。

 

该小组成员大多来自乡镇农村,毕业或正就读于知名高校,但自认为“除了埋头苦读之外啥都不会”,见识和能力有限,没有长辈指点,步入社会后处处碰壁。

 

 

 

有媒体人用两句话重新概括一下21世纪“小镇做题家”的精神特征:

 

1.认识到自己生活在主流社会的外围边缘;
2.努力利用应试教育体系摆脱边缘身份。
 

一方面,“小镇做题家”引起大多数从小镇考入北上广的年轻人的共情,这种共情同样为《甄嬛传》中的安陵容洗刷掉了某些她令人厌恶的部分——作为《甄嬛传》中最尴尬的角色,她一生从头到尾都是“被嘲讽的小镇做题家的一生”

 

另一方面,对于“小镇做题家”的嘲讽言论,引起网友对立。身为“小镇做题家”的普通人,他们的努力就可以被轻视、被嘲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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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你是“小镇做题家”吗?
 
斯派克:大家好,这里是“过于喧嚣”,我们会针对近期的热点文化话题,找一些朋友来聊天。今天我们想聊的话题是“小镇做题家”。
 
我是凤凰网读书编辑之一斯派克,今天我们还请到了两位嘉宾,一位是《诗刊》社编辑部副主任彭敏老师,另一位同样是我们的编辑老师,老沈。
 
彭敏:大家好,我是彭敏,在《诗刊》杂志社做编辑,也参加过一些文化节目,《中国成语大会》、《中国诗词大会》等,真的是一个“做题家”,毕竟参加过的节目都是在答题。
 
彭敏,湖南衡阳人,中国人民大学本科毕业,北京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研究生毕业。现任中国作家协会《诗刊》杂志社编辑部副主任。曾获《中国成语大会第二季》总冠军、《中国汉字听写大会第三季》成人组总冠军、《中国诗词大会第五季》总冠军
 
斯派克:相比起来,我只能算是我们村的“村状元”,是我们村的“做题家”。老沈呢?
 
老沈:我是区里的“历史”单科状元。我高考的时候叫3+X,X是在文理科里选一个,我选了历史,当时还发了200多块钱。
 
彭敏:我在我们县(湖南衡南)应届生里是第一名,考到了人大,在我们那个地方确实是一个壮举,很少有人能考到人大。当时我爸办了十几桌,很多人都来吃饭。后来我考研又去了北大,他更高兴了,把北大录取通知书复印很多份,经常随身带着,聊天的时候拿出来。
 
我印象特别深的是,我考上人大,我爸和我两个舅舅——阵容很强大、很豪华——坐火车送我到北京。结果火车对面坐着一个人,是湖南省理科前10名,考上了清华计算机系,我一路上特别没脸,想要不我回去复读算了。
 
老沈:对,你永远不知道在去上大学的火车上会碰到什么人。
 
人大是我高三的目标,广东考人大分挺高,那年差不多650才能上。我们读书氛围很差,要么去工作要么创业,我开始也没有特别用功,到高三有一些危机和压力了。我算做题者吧,没有那么厉害,称不上做题家。在那一年里我学会了怎么把效率提高,我去算每次的分数,然后把每周的成绩列成一个表,比如我在班里每一科排多少名、全级这一科排多少名。
 
彭敏:我的高中生活不像大家很焦虑这件事,过得比较浑浑噩噩,没有想着我要努力学习考一个什么大学。反而有一段时间我中了文学的毒,有两个月的时间特别厌学,我的目标是做一个伟大的作家,我要好好地搞文学、搞创作,有两个月的时间完全不学习,老在上课的时候看各种课外书,写诗。幸亏有一个同学不知道怎么说服了我,让我重新回归到学习中来。
 
那个时候没有像现在的学生那么焦虑,把成绩当一回事,顺着这个社会、顺着父母的安排在学校里呆着就行,并没有说努力学习改变命运,这种想法完全没有。乡下父母对孩子学习也完全没有感觉。当我说我要报中文系的时候,一般城里的家长就会明白,这个孩子中毒了、要完蛋了,我爸妈没有任何的反应。如果他们知道,我就读不成中文系了。
 
斯派克:你们高考听上去都好容易,山东的高考简直就昏天暗地,没法喘气。大家从5点开始就已经坐在教室里,一直学到晚上10点回去洗洗睡。晚上只有30分钟的洗漱时间。为了方便学习,学校不允许女生留长头发。
 
后来我转学去了山东教育比较好的青岛市,突然感觉老师的教学方法与之前学校的老师完全不一样,才意识到做题是有方法的。比如一张数学卷子拿过来,第一题肯定是几何、第二题肯定是三角函数、大题肯定是圆锥曲线,发现套路之后,才发现学习是容易的。转到那个学校后,我一年涨了100多分,才有大学上。
 

 

纪录片《高考》 (2015)

 
2.大学生活与想象中有何不同?
 
斯派克:英国一个社会学家保罗·威利斯在授课时发现,经历过高考的学生,会为了未来的自己牺牲当下的享乐,会培养出“延迟满足”的习惯,进而形成一个为通过高考而服务的“高考人格”
 
我看到“高考人格”这个词的时候感觉就是在说我,这种高考人格某种意义上让我考上了大学,但真正的考验在进入大学、甚至毕业之后才到来。
 
老师、家长都会说考上大学一切就OK了,仿佛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但当我们拼死拼活考上了大学后,发现完全不一样,还是要面临更多的题……你们考上大学之后,大学生活与曾经的期待出入大吗?
 
彭敏:我高中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还行,自信心没有经历过太严重的摧残,顶多就是觉得没有别人高、没有别人帅。但到大学以后,跟城里来的人一比差得很远,尤其在社交这块,我的自信心、阅历、经验结构都没办法支撑我去比较游刃有余的进行社交活动,很难交到一些外面的朋友,都是跟宿舍里的人玩、跟自己专业的人玩。
 
我从中学一直到工作之后都一直特别害羞,没办法跟别人进行一些正经的交谈,甚至在校园路上碰到一个认识的人打个招呼,声音都会细得像蚊子一样,不敢大声说话,始终处在不敢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状态,因为我没有什么值得别人看的。
 
我老穿着我们高中的校服,衡南一中,我穿着校服去打水,打着打着突然背后有一个女生的声音在念我背后的字“衡南一中”,我当时就被吓到了,都不敢回头。你们想象一下这种场景。后来她叫出了我的名字,她认识我,我才敢回头。那时的自卑和羞涩、对外面世界的恐惧就到了这个程度。
 
通常在学校我们要出去打工、兼职、实习,我很少出去,我完全把自己封闭在学校里、封闭在图书馆的世界里,我没有去外面实习过,也没有做过家教,实习都是在中文系的办公室完成。甚至我研究生快毕业的时候,都很少去过外面的世界,就封闭到这样。
 
电影《此间的少年》(2010)
 
老沈:我家离广州50多公里,是个很小很小的城市,一直到我上高中以前,这个城市里几乎没有人说普通话,都说粤语。当我去到广州,发现广州人居然说普通话,共享一套普通话世界。
 
我来到广州,学校刚好在市中心,外面是非常的热闹,商业街、自助餐、KTV……各种好玩的,我觉得很快乐。我对大城市完全陌生,另一方面又觉得特别新鲜,非常想去体验那种花花绿绿的生活,所以我虽然很向往沉浸在图书馆,但是完全就坐不下来,可能是一种报复,在小城的生活太封闭、太压抑了,所以我到大学就想打开自己,比如大一我报了八个社团,其实根本忙不过来,功课就是在应付,这个状态可能直到大三大四的时候才改变。
 
斯派克:我也是,就有一种我孤陋寡闻、我从小镇出来、我什么都不懂,但我要报复性地了解这个世界的那种感觉。
 
我选择来北京读大学,是因为我爸在北京工作,我爸跟我妈一直两地分居,我要考来北京的话,感觉家人就可以团聚了。这也是一个空头承诺,我的高中是活在好多对于考上大学之后生活的空头承诺里。
 
上了大学之后我没有那么大的落差,因为我一直很平,我的成绩在高中时也不是很好,考来大学后我叔叔跟我说过一句话,说到了北京之后,周围比你优秀的人太多了,他说千万记住这一点,一定要记着心理不要产生落差感,因为别人都太棒了。
 
现在有时候我也想,如果我那句话不记那么久,是不是我在大学就可以更努力一些,就可以不甘于自己的平庸,因为他跟我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就觉得反正我就这样了,有一种已经提前开始摆烂了的状态。
 
彭敏:我上大学倒没有觉得别人比我特别优秀,每个人对优秀的标准不一样。我那时是一个特别死脑筋的文学青年,世俗的那种成功的尺度我都不认同,所以只会以文学为尺度不停地要求自己。可能在毕业之后,关于物质和经济的观念才慢慢培养起来。
 
在上学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将来要找多好的工作、要赚多少钱,一心扑在文学世界里干自己喜欢的事,我觉得这可能也是小镇背景给我带来的那种封闭,就是没有尝试过别的价值观、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而在很小的时候就接受了一种价值尺度,从此再也没有把头探出到外面的世界。
 
老沈:我可以站在我的角度去说一说我跟深圳、广州同学的差异。在中山大学那个学生圈子里,深圳、广州同学是在顶层的,深圳的同学在大学里穿的运动裤是他们的校裤,他们以此作为一种身份标识,是一种骄傲。以至于我认识一个师兄,他找人买了一条深圳的校裤。
 
电影《地久天长》中,王源身着深圳校服
 
他们的英语口语都特别好,会穿一些时髦的衣服,用最先进的手机,我上大学时刚好苹果手机出来。他们的标识非常明显,我就感觉跟他们会有一个很大的差异,然后最可恨的是他们往往成绩还特别好,平时又比较能玩儿。
 
我就跑到中文系去听课,因为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生活,我也不是这样一个阶层的人,所以我觉得投入文学的可能会让我建立一个虚假的身份标识。我喜欢看比如垮掉派的文学,里面会塑造一些贫穷的、落魄的、颓丧的、非理性的青年形象,我就很想把自己塑造成那样,所以我就去中文系听课,每天营造出这样一副形象来标识出自己的不同,但是现在看是很傻的一件事情。
 
这就是我对整个学校主流气氛那种反抗,很多人大三突然想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我自己磨磨唧唧搞到大四也没搞出什么出路来,还是得读一个中文系的研究生。
 

 

3.为什么毕业后会选择留在北京?
 
彭敏:我当时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不回老家而留在北京,就是单纯的一个原因,因为我的朋友都在这儿、我同学都在这儿。我生活在这里的话,到了周末很容易就可以得到一个幸福快乐的、跟大家团聚的生活,到了地方上就不太可能。
 
而且事实证明,毕业十多年之后再回头看,你最好的朋友、能够一起玩得最放松的朋友,还是本科时候认识的那些。甚至在研究生时,都很难再交到真正特别好、能够经常玩的朋友。恰好我最好的几个朋友也都留京了,我并没有想过回去老家,资源、人脉当时并没有考虑。
 
还有,因为我想做跟文学有关的工作,这种工作真的只有在北京才比较好找,回长沙去找一个文学刊物这个太难了,但是北京就有,它能够容得下我这种特立独行的文学爱好,我想在北京做一个孤独的、喜欢自己事情的人,这在别的地方是没有办法实现的
 
电影《四海》
 
斯派克:我记得来北京后,第一次去我爸那个屋子,一推门进去然后想找第二间屋子,找不到,就这么点,我就在想,天哪,这是一个大城市该有的生活吗?房间又小,又看不到太阳……对都市生活的想象瞬间就被打破了。
 
等到工作后我又发现,我所喜欢的工作不足以支撑我在大城市安居,也不会让我有种稳定感,就会想反正也有过北上广的经历了,觉得是否留在大城市无所谓了,更羡慕一种平静的时间,属于自己的生活。
 
彭敏:我们来到大城市后总处在一种特别焦虑的状态,仿佛觉得此刻的生活都是可以忽略的、此刻的生活不重要,就想奔着未来某个时刻,实现那么多的愿望,到那个时候开始真正的生活。
 
总是焦虑、总是停不下来、总是往前奔跑,但实际上你会发现,其实这个过程永无止境,你以为达成了某个目标,就可以过得更加安定一点、心灵会更加舒适一些,但其实可能不是,你每一次的成功、每一次的跨越,可能只不过产生了一个新的欲望,又会为了这个新的欲望去不停奔跑。
 
要真正停下来享受此刻是很困难的,甚至有时你会觉得我要永远前进、永远攻击,去攻击那些我还没有达成的目标。什么时候觉得我就停在这里防守、我守着现在有的这一切就很好,这个状态可能几乎不会有,我们永远会在路上被什么东西赶着停不下来。这个可能是大城市的一种比较独特的生活体验。
 
老沈:这可能也是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很想去到某一个安逸的城市、某一个安逸的小镇,但他回到的可能已不是当年那个小镇,而是一个理想中的、具有乌托邦性质的地方。
 
他可能想着财务自由了之后回到那里,但可能这一生都获得不了财务自由,还是要不断换房子、为孩子学习操劳,然后人到中年要照顾老人、要处理自己的婚姻。等能够有资格离开这里、回到那个田园般的乌托邦小镇时,他已经没有那个心劲儿了。
 

 

4.毕业后,工作让你迷茫了吗?
 
彭敏:其实我一直想要从本科硕士读到博士,然后当大学老师,我从来都不想走向社会、接触社会,我想活在一个封闭自足的世界里,所以我考研其实是一种对社会的逃避。后来我也考博了,但是没有考上,我当时就跟我妈商量,想再考一年,先不找工作。但我妈非常强硬,她一辈子从来没有那么强硬过,坚决不允许。我没地方去,在北京也没有钱租房子,她又不允许我回家复习考博,那就只好工作,考去了作协。
 
作协这种地方一般人可能不会想来。我刚进来的时候,有同学还会给我做媒、相亲,有时别人把我的资料、工作单位信息告诉那个女生后,人家就觉得,这不是个混吃等死的地方,我不要见他。我这样被拒绝过好几次。
 
我上学的那七年,其实非常不开心,因为身高的问题我找不到女朋友,觉得这一辈子要孤独终老,我经常崩溃、大哭,还是在人很多的时候。别人一谈起我这个问题,我可能就直接哭了。但是在我工作后,尤其在我炒股票、炒期货,完全跟文学一刀两断那四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最坚强的时候,原来一个人钻在钱眼里是这种感觉,每天都沉浸在一种幻觉当中——我要一夜暴富了,未来从来没有这么值得期待过!
 

电影《当幸福来敲门》

 
后来我开始参加《中国诗词大会》。我特别喜欢参加节目,这会让我认识很多有意思的人,原来学得那么多完全用不着的屠龙之术,也突然间有用了。而且通过参加节目,确实能让我获得一些他人和社会的认可,这些东西以前在学校很难得到。你说你喜欢诗歌、喜欢古代文学,这在当时是非常孤独,甚至是怪异扭曲、被别人嫌弃的一件事。突然它好像还能够让你获得一点点荣光,就会觉得特别好。
 
斯派克:彭老师比很多人幸运的地方在于,在工作之后,发现自己热爱的事情得到更多人认可。
 
老沈:09年我刚进大学的时候,脑子里很天真,我想我毕业肯定就年薪百万了。研究生的时候来到北京,发现大家都要去体制内或者找一个有国企央企背景、稳定的工作。我一开始特别不能理解,因为我觉得外面世界大有可为。后来我发现,别人其实都是很审慎的,很清晰的,而我是有点傻的。我的这个傻,在我进入社会中就获得了应有的“报偿”。
 

我现在觉得,反正我也没有什么能力挣到大钱,同时慢慢的认知到,自己对文学的热爱没有那么纯粹,它不是一个我可以去抛家舍业来做的事情。因此,我就特别向往一种,我称之为所谓“诚实劳动”,就是我做一分工作,我就挣一分钱,我不吹嘘自己,我也不过度夸大自己、不透支自己,包括时间、精力、能力。我就想拥有那样的一种诚实,我会觉得那样的工作特别“道德”。

 

 

5.“做题”究竟能否“改变命运”?
 
老沈:举个例子,我妹妹有个很好的朋友,今年她刚好高中毕业,她的分数可以上985,但是她去了上海海关学院,她的分数在海关学院应该算是最高的,为什么她会去海关学院?因为她知道,她将来不仅要当公务员,而且要当一个海关的公务员,可以明确到这个程度。
 
彭敏:我觉得这样的人就很幸福。人生很大的痛苦,就来自于摇摆和动荡。如果你那么小的时候就认准了一条路,一直往下走,而且它是一条真的值得走的路,也能够给你很多社会层面的正向反馈,这样的路多幸福,对吧?
 
像我们这种搞文学的,我们从小的选择好像也很笃定,但是这种笃定是来自于当时价值观的封闭,来自阅历的一种匮乏。后来等到这个世界被打开之后,就经历了那么多的动荡,如果不是后来我炒股票期货失败了,我可能真的就跟文学绝缘了,我就发财去了。所以像他们那种信念,我觉得是很坚定,而且不容易被动摇的,很幸福。
 
老沈:我还认识挺多这样的年轻人,有一些人立志要考公务员,但是考了很多年也没有考上。比如说我的一个师弟,父母每年都会让他去考公务员,这是父母给他的一种期许,然后这个东西会变成他的一种“使命”,他觉得他一定要做这个事情,他每年都做,然后他最后可能只是应付,可能只是象征性的,可能甚至都不报名。
 
但是他依然口口声声的念叨着这件事,这种“未完成就变成了他的一个永远的生命中匮乏的东西。这个东西会很可怕,就是当然你足够优秀是可以实现这个愿望的,但如果它一直变成你的匮乏你又做不到的话,会不会让一个人损耗生命。
 
斯派克:我觉得他都把那个事情当成一种逃避机制了,因为他认定了一条路,就可以排斥其他的可能性,虽然这条路可能走不通,但是他可以在那条路上获得一些安全感。
 
我们通常被教育说,高考、考公等考试可以改变命运,但大多数情况下好像并没有。所以通过做题,是否真的可以改变我们的命运?
 
彭敏:任何时代,改变命运或者说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应该都是比较稀缺的。我们所说的“改变命运”,这个这里面的欲望和诉求是不是太大了?
 
我倒是深刻体会到,不同的群体处理问题的不同之处。当我们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作为“做题家”可能会诉诸于自己个人努力、个人专业技能的提高,在乎和别人在竞争当中如何战斗,如何脱颖而出。
 
但我的一些朋友,他们家境比较好,他们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思路跟我们很不一样。他们可能很快会去寻求相应的社会关系、人脉资源来帮助他们,而我们就只能吭哧吭哧去想,我怎么把这个东西做到最好。
 
在这种思路之下,还有考场供我们去做题、供我们去战斗的话,其实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了,而且这个考试确实相比于其他的途径会更加公平。
 
老沈:“改变命运”,当我想到这四个字,首先想到的是高考恢复以后,知青们欢呼雀跃的场景。高考恢复之前的社会相对而言是比较静态的,比如说做工人靠“接班”——我爸退休后我去接我爸的班儿。农民就更不用说,肯定就是去种地。所以那个时候能考出来,确实改变命运,就是《平凡的世界》里的那种感觉。
 
1977年12月7日,北京市高考第一天。
 
到2000年前后,事情又不一样。经济开始飞速增长,改变命运途径就会变多了。这时候我会想到《山河故人》,比如张译演的那个角色,他通过开矿成为了一个大老板。
 
还有我的一位中学同学,她平时穿得也很普通,几乎不用什么高级东西,你辨识不出她的家庭情况。后来,我才知道她爸爸的工厂供应着中国几乎所有洗发水的瓶子,那是一个非常巨大的产业。那时我理解了为什么我身边的广东同学没有学习的气氛,也不喜欢学习。因为他们不需要靠高考改变命运,他们的父辈是靠自己勤劳或者是创业、开工厂,靠这个改变命运的。
 
距离我们今天越来越近,大家的渠道可能又收缩了,如果你不是在一个商业非常发达、有深厚经商传统的地方长大,当你发现不能通过其他方式让自己获得一个跃升,那么你可能还是会相信考试。我们强调它的公平,可能某种意义上是因为我们比以往更需要这种公平。 
 

 

6.拼尽全力的做题家,不应该被批判
 
老沈:我之前看《霍金传》,写到他们在剑桥的时候,会管那种学习特别刻苦、没有爱好的人叫“灰人”,还讲到他们当时是怎么玩儿的,在剑桥天天喝酒、搞什么兄弟会,我一看大受震撼,说因为当时他是我的偶像,我内心就特别受伤,发现人家好像和自己不一样,是个“贵族”。
 
我想说的差异可能是在这儿,更多的小镇做题家受到类似冲击之后,走上一条实际的路径,把自己的优势当成一个精打细算的东西,然后拿它去换取一个效益最大、对他最好的结果。
 
斯派克:我印象最深的是,我从出版社辞职到了一家文化创意公司之后,周围的同事看上去都很从容,我们工作还挺忙的,但他们看上去就游刃有余,总是很自信,每天慢慢悠悠或是充满热情,就把自己的工作完成了。
 
你会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很放松,很自如,很淡定。我没法从容起来,我在做事的时候都会有所顾虑、会有一点点紧张、会想是不是很有风险。但是我在他们身上看不出来对未来风险的担忧。我觉得这可能也是一种差异,因为成长起来的环境不一样,我顾虑的东西太多了。
 
彭敏:这可能也是基于某种保障在后面。我前年去参加过《奇葩说》的海选。我虽然很喜欢这个节目,但毕竟当时我已经拿过《中国诗词大会》的冠军,所以即使选不上我也没那么焦虑。
 
但我发现有一些人,他们可能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或者是在北京漂了很多年的演员,他们为了争取上这个节目所付出的努力,是我们难以想象的。有一个人,他上台之后,因为辩论能力估计也没有,文化水平也有限,所以他努力在表达里加入各种彩头,各种让你觉得有意思的东西,他每说一句话都用尽全身力气,用很夸张的方式在台上跳舞,一直在台上呆了接近半个小时。他的动作幅度那么大,以至于当最后结束的时候,他几乎就要虚脱了,完全喘不上气。
 
当时我就属于斯派克说得那种比较从容的,失败了就算了,无所谓;但是对他来讲这是一个我必须要攻克、要拿下的事情。
 

《奇葩说》第七季海选现场

 
老沈:我这两年会变得越来越佛,总觉得什么都无所谓,反正就这么着,这可能是比较消极的,但是彭老师刚刚说到的,让我突然意识到,我们这个社会上还是有人在为自己的前程拼尽全力。
 
前两天看一个综艺,节目请了好多香港歌手来演唱那个香港的经典流行乐。全场最让人动容的,是林子祥唱的一首励志歌曲。今天说到励志歌曲,很多人好像没什么太大感觉,但是那个东西确实是能感染人的。我在屏幕面前哭得稀里哗啦。
 
林子祥演唱这首歌其实跟时代背景有关系,大家感动是因为会怀念或者想去到那样一个憧憬、一个状态里——我的努力是有回报的,我的一分耕耘有一分收获。
 
对应小镇青年和“做题家”们,当我们在努力去追求公平、努力去奋斗,去获得心中那个结果的时候,至少在道德上,我们不应该被批判。
 

 

\\过于喧嚣\\

当世界安宁时,我们打破沉默;

当众声喧哗时,我们保持低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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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划 | 魏冰心 斯派克 老沈
编辑 | 老沈 斯派克
主编 | 魏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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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出大事? -YMCK1025- 给 YMCK1025 发送悄悄话 (212 bytes) () 08/05/2022 postreply 21:2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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