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风木含悲(中)

来源: 玉珠 2022-07-08 18:01:52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24630 bytes)

第227章
风木含悲(中)
  谢孤白下令收紧包围,三面围杀。窄小的米仓道容不下大量华山弟子逃逸,青城军开始放箭后,慌张的华山弟子全无战意,自相践踏。姚知梅指挥不住,死于乱军之中,至于方敬酒,则在接着两位公子后便早早撤退,他这一千五百人虽少,却是救出两位公子与残兵的关键。 
  雨停时,彭天从受令接降,剩余的华山弟子纷纷弃械。战后清点尸体,击毙华山弟子一万七千余人,小队长一千一百余人,斩杀门派要人严九龄、严旭亭、姚知梅、伍裘衫、尚怀理等以下三十七人,俘虏五千余人,缴获甲衣、刀剑器械不可胜数。严旭亭的尸体被找到,搬运尸体的华山弟子没闯过米仓道,可惜没抓着杜吟松。魏袭侯下令将尸体吊在竿子上示众,一路招摇送回青城。 
  青城战死一千九百余人,小队长七十三名,折损大将花剑门掌门王宁以下七人,合并这一路从襄阳到汉中的损伤,仍是一场大胜,而且不是寻常的击破。 
  一场大战号称破敌两万,真正的死伤往往只有三千,剩下的都是败逃、受伤或被俘,败逃的部队会重新聚集,在有能力的将领领导下还能快速恢复战力。就以青城来说,从襄阳帮出发的七千人,扣掉运送人力与船夫两千,经历瀛湖大战、金州大战,到夺下汉中,这五千人真正死于战场上的最多只有千余人,没被俘的若不是从此成为逃兵,多半会回到青城复命。 
  但这次是彻底的歼敌一万七千人,俘虏五千,死人是不能复活的,而俘虏很容易也变成死人。这足以重创华山元气,谢孤白想,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不是帐面上破敌多少,而是造成华山战力上真正的损失。 
  然而没有人高兴得起来,或者说,谁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开心。 
  回程路上,沈未辰日夜陪伴在父亲尸体旁,每每忍不住垂泪。夏厉君不善安慰,只守在外头陪着大小姐。李景风与顾青裳都陪着,不同于顾青裳的不住安慰,李景风大多数时候只静静坐在沈未辰身边陪着,谢孤白与朱门殇也来过许多次。 
  消息传回青城,雅夫人当即昏阙过去。 
  ※ 
  昆仑九十年,冬,十一月,谢孤白班师回到青城。 
  沈玉倾见着小妹,沈未辰眼睛红肿,看到大哥便扑进他怀里大哭。 
  沈玉倾没来得及跟李景风叙旧,李景风让他先忙,沈玉倾替他在太平阁安排了住所。 
  君子阁里,沈玉倾点上灯。 
  “损失不重。”谢孤白坐在月牙桌旁,裹着厚衣。十一月的渝中颇有寒意,但并不算太冷,沈玉倾还是命人在房里升起火炉——朱门殇说谢孤白一染风寒就会病倒。 
  谢孤白问:“不知衡山战况如何?” 
  沈玉倾看着谢孤白,默了一会,道:“李掌门守住了,即便诸葛副掌亲至,也没打下衡阳。” 
  “那便可以谋划下一步了。”谢孤白道,“我们不用再担心华山了。” 
  “大哥要带兵吗?”沈玉倾问,“我还有两个叔叔在黔地。” 
  他自个都没想到自己会讲出这么讽刺的话来。 
  “赋爷几次三番请求袭击桂林,湘地还有殷掌门,他们斗志昂扬。”谢孤白道,“只是点苍远比华山更难应付。”他顿了一下,接着说,“若是雅爷尚在就好了。” 
  沈玉倾一股怒火冒起,随即压下。谢孤白想做什么他也能拿捏一二,或许不只一二,起码有个六七八。 
  谢孤白想惹他生气的意图很明显。 
  他回到座位上,却没让谢孤白退下,过了会道:“谢先生陪本掌散散步吧。” 

这倒是个让谢孤白意外的邀请,他起身道:“掌门请。” 
  他们走得不远,长生殿是青城内院,谢孤白受伤后便住在这,但都躺在床上,即便往日来君子阁议事也不会随意走动,对这里并不熟悉。 
  走过两个院子,谢孤白听到哭声,他很快就猜到这是哪。 
  雅爷的灵堂就设在凌霄阁外的院子里,沈玉倾没有走进院子,而是停在隔壁凌云阁,这是沈从赋往黔地驻扎前的住所,虽无人居住,亭台楼阁依然雅致。沈玉倾挑了个最接近凌霄阁的亭子,让下人掌起灯,遣退下人。 
  “我们刚才说到哪?”沈玉倾自问自答,“关于衡山战事。”他把声音放低,以确定隔壁院子的雅夫人不会听到。 
  “让赋爷领军。”谢孤白道,“或许还要派些人帮忙。” 
  雅夫人的啜泣声转为嚎啕声,沈未辰应该正在安慰母亲。但没多久,谢孤白又听到另一个啜泣声,那是沈未辰的哭声,他这几天常听见。谢孤白耳力并不算特别好,但这里实在太安静,毕竟是青城内院,入夜后谁敢打扰?即便隔着几丈外,声音也能听得清。 
  “那之前是否该论功行赏?”沈玉倾盯着谢孤白,顺手将灯笼往前推了推,想看清他的神情,“计老应是首功——除大哥外。” 
  又有声音了,像是摔东西的声音,谢孤白判断应是雅夫人摔了什么。她责怪沈未辰了吗?以她性子,肯定会的。 
  “战堂总堂主有空缺,但这样奉节战堂总督就会空出来,魏公子是掌门想栽培的人。”谢孤白说着,忽然听到“啪”的一声,惊动整个院子。 
  沈玉倾脸颊抽动一下,谢孤白的眼角……要不叫景风来看吧,他看得更细致。 
  接着是沈清歌的叫骂声:“女儿有错你也不能在大哥面前打她啊!” 
  明日让顾姑娘搬来凌云阁陪小小吧,沈玉倾想着。 
  “大哥会觉得这里吵吗?”沈玉倾问。 
  “不会。”谢孤白说着,“我总要静下心来,不然战场上怎么应付?” 
  沈玉倾点点头:“姑丈方来,功劳又不如计老,即便是姻亲也不宜让他当总战堂堂主,我正需要用人,计老忠心,可以任用,只是他家人都在奉节,不知是否愿意留在青城。表哥与四叔五叔都相熟,就派他南下再立功吧。” 
  “我想魏公子一定很愿意。”谢孤白道,“他能练兵,也能带兵,汉中战事,他身先士卒,颇有威望。如果清夫人愿意,最好让彭天从南调,他同样急于立功。” 
  “沈家亲戚不少。”沈玉倾道,“都能承担重任。” 
  “他们也该承担重任。”谢孤白道,“毕竟青城姓沈。” 
  烛芯爆出火花。 
  “他们当然愿意。”沈玉倾道,“用不着拿封赏当诱饵,他们也愿意。” 
  “若无他事,稍后谢某会拟定方略,连同赏赐拔擢建议一并上呈掌门过目。”谢孤白道。 
  沈玉倾点点头:“既然来了,顺便替雅爷上炷香吧。” 
  谢孤白不置可否,跟着沈玉倾起身。 
  沈玉倾掌灯,雅夫人与沈未辰、沈清歌都坐在棺木边垂泪,雅夫人见着沈玉倾,慌忙起身拉着沈未辰退至一旁。 
  “我来为雅爷上香。”沈玉倾说着向下人招手,便有人呈上香来,谢孤白也拈香,两人对着沈雅言棺木拜了三拜。 
  沈清歌大声道:“玉儿,你大伯的仇打算怎么报?” 
  沈玉倾没想过这问题,问道:“清姑姑什么意思?” 
  沈清歌骂道:“华山犯我青城,害死你大伯,你就没个表示?怎样也要那操娘的华山付出代价!” 

“华山已经付出够大的代价了。”沈玉倾道,“咱们不只杀了严家三公子,还有近两万华山弟子。” 
  “这他娘的只是侵犯青城的下场,你大伯的死另算!”沈清歌道,“要他们把凶手交出来,还得逼他们割地,把汉中以南都割给青城!不然咱们就出兵替你大伯报仇,把华山灭了给你大伯陪葬!” 
  “怎么处罚华山得等盟主决定。”沈玉倾道,“逼急了,华山势必反扑,会多添伤亡。” 
  “添他娘的伤亡!”沈清歌骂道,“什么盟主,现在盟主都快被打死了,这还有规矩吗?拿下华山又怎地?还有那五千俘虏,白养着他们?都杀了!” 
  这五千俘虏也是问题,他们家业都在华山,又都会武功,发配为奴不好管理,也难保他们不逃亡。 
  当然,杀俘更不是个好主意。 
  沈玉倾道:“孩儿会再想办法。” 
  沈玉倾走到沈未辰身边,见她脸颊红肿,知道是雅夫人打的,很是心疼,摸摸妹子的头,道:“多睡些,别哭坏身子。” 
  沈未辰点点头,沈玉倾转头对雅夫人行礼:“雅夫人也多休息,节哀顺变。” 
  雅夫人敛衽行礼,颤声道:“不劳掌门费心,我们母女会照顾自己。掌门事情多,不用……不用经常走动。” 
  沈玉倾心下叹气,转身离去,谢孤白稍作问候,跟在沈玉倾身后离去。 
  两人离开凌霄阁,谢孤白拱手行礼:“若无他事,谢某告退。” 
  “我就想问,让大哥说声抱歉就这么难吗?”沈玉倾直勾勾看着谢孤白。 
  终于还是戳破了,依然是沈玉倾按捺不住。 
  “我从没想过害死雅爷。”谢孤白道,“但战场上刀剑无眼,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别说你不知道雅爷会为救小小冒险。”沈玉倾道,“你烧了汉中屯粮后为什么不撤军?” 
  “我并没有让小妹跟来。”谢孤白道,“前往武当说服行舟掌门时,是掌门提议派小妹保护我。小妹想为青城尽力,才跟着我到汉中。” 
  “你早猜到我会派小小保护你。”沈玉倾道,“好让你现在当借口?” 
  “这是诛心之论。”谢孤白道,“即便没有小妹,我也会领军去汉中,掌门依旧会派人来救,如果顺利,雅爷不会出事。谢某也早有失败身亡的准备。” 
  “为什么要做到这么绝?”沈玉倾问,“多得是办法击退华山。” 
  “因为掌门需要。”谢孤白道,“只是逼退华山,它会一直虎视眈眈,青城芒刺在背,就无法全力驰援衡山,战事极可能被拖入泥淖,越是久战,青城损耗越多。假若衡山战败,昆仑共议便名存实亡,点苍会坐大,青城就不能在共议上取得一席之地。” 
  “歼敌以殛。”谢孤白道,“这不仅为保全青城,也是因为掌门想要的大局不得已而为之。” 
  “因为我不想弒父,不想趁着点苍、丐帮与衡山之战谋夺襄阳帮领地,因为我不想扩大战祸,让天下陷入纷争。”沈玉倾道,“所以是我害死雅爷?” 
  “掌门想减少伤亡,想用二十年时间掌握九大家。”谢孤白道,“青城需要实力才能站上昆仑共议。” 
  “死了两万余人,这叫减少伤亡?” 
  “长远来看,”谢孤白道,“我觉得是。” 
  “大哥还是不懂我想说的。”沈玉倾摇头,“我知道战场无眼,我知道会死很多人,我也知道大哥冒了多大的险。” 
  他盯视着谢孤白。 
  “我只想看到你,为了小小失去父亲,为了我失去亲人,对自己的谋划,还有那些战死的人,真心说句抱歉。” 
  “我知道掌门很难过。”谢孤白道,“但那不是谁的错。” 
  “我当然知道我难过。”沈玉倾道,“我只是想提醒你,其实你也很难过。” 

谢孤白默然不语,眼角微微抽动。 
  ※ 
  沈雅言的尸体在凌霄阁停灵七天,照过往规矩会发武林帖通知各门派,让他们派人吊唁。 
  但现今天下大乱,只怕发了信也没几个人来,再说青城也没那空闲。沈玉倾让沈未辰问雅夫人意见,雅夫人只说全交掌门作主,于是便安排在青城祖陵下葬。 
  葬礼哀荣备至,沈家在渝中千余亲属全来吊唁,连沈庸辞都在楚夫人陪同下前来,只是监视严密,沈清歌与他说不到几句话就被楚夫人拦下。 
  驰援衡山的人马正在准备,凯旋的青城弟子需要休息,顾青裳也不好催促。雅爷下葬后,沈未辰担忧母亲伤心,住在凌霄阁陪母亲。她越难过,越要找事分心。常不平代理卫枢总指,只劝大小姐专心服丧,替她把事情都办了。表哥许江游几乎每日都来上香,见表妹清瘦,送来些沈未辰爱吃的食物,又好言宽慰,沈未辰虽然收下,也无胃口。 
  这日,沈未辰陪母亲诵经完毕,见顾青裳在门外对她招手,于是上前。顾青裳素来忌惮雅夫人,道:“妹子跟我来。”把她领到隔壁凌云阁——这几日她被沈玉倾安排在凌云阁住下。 
  只见房里放着个食盒。“妹子这几日清瘦了。”顾青裳道,“吃点吧。” 
  沈未辰知道顾青裳一番好意,不忍拒绝,于是道:“多谢姐姐。”开了食盒,里头却只有一碗饭跟一盘炝莲白。 
  顾青裳皱起眉头,颇为讶异:“就这么一道菜?”却见沈未辰望着那盘炝莲白痴痴发愣。 
  过了会,沈未辰举筷夹了一口放进嘴里咀嚼,随即捂嘴笑道:“差多了。”眼眶却红了。 
  顾青裳这几日来第一次见她笑,只想:“这道菜妹子这么爱吃吗?”她好奇心起,也夹了口包心菜放入嘴里,只觉得又麻又辣,咸中带着股不协调的鲜味,说不上难以入口,却也绝算不上好吃,比自己手艺差多了。 
  “这是景风做的吧?”沈未辰问。 
  凌霄阁是内院,李景风即便是上宾也不能随意出入。他戴着面具,怕引人注目,连雅爷下葬那日也未出席,只私下来灵堂上过两次香,这炝莲白便是他交给顾青裳的。 
  “还没说妹子就猜着了。”顾青裳泄气,“我还想骗个夸奖。他不说想当厨子,就这手艺?我不背这锅。” 
  她正抱怨,却见沈未辰一口接着一口竟吃了个干净,不由得讶异:“妹子喜欢?” 
  沈未辰道:“我八岁学武,娘一开始也不反对,沈家的姑娘多少要学些功夫,猜我没几天就吃不了苦。我学出兴味,接着学三清无上心法,花了三个多月学到三品入门,跟爹说,爹不信,我演示一番,爹目瞪口呆,很是高兴,我就向爹讨赏。” 
  “爹问我要什么礼物,我说都好,娘就在旁边起哄。爹选了几样东西,娘都觉得不好。娘说,青城有钱,小小要什么宝贝买不着,嘱咐一句明儿个就有的玩意算得上什么礼物,得是买不到的才好。” 
  顾青裳抱怨:“人比人气死人。” 
  沈未辰接着道:“我爹想不着送什么,有些着恼,说娘刁难,要娘想一个出来,娘就说:‘我每日去厨房走动督促,你都说是个舒服活,不劳心,也叫你受回苦,下回厨房做道菜给小小吃。沈雅言亲手做的菜,盟主都吃不着,这才叫礼物。’” 
  “爹说大器诀他都能练成,炒两盘菜算什么难事?娘就说,别当面夸海口,到厨房了找人帮忙。”沈未辰笑道,“爹在厨房里整治大半天,最后就弄出这道炝莲白,我吃了一口就吵着要喝水。” 
  “爹丢了面子,娘忍着笑,爹推说是厨房材料少,展不出他手艺,把娘笑得直打跌,夸爹烧得一手好菜,炒盘莲白都舍得放鳆鱼,爹就急眼,说娘不懂。” 
  “可就算难吃,一家人还是抢着吃完了。”沈未辰低头难过。 
  顾青裳按了按沈未辰肩膀。 
  “景风怎么知道这事的?”沈未辰问。 
  顾青裳耸耸肩:“你得去问他。” 
  沈未辰在太平阁见着李景风时,他竟然在看书。沈未辰抽过他手上书,见是本《诗经》,笑道:“景风要当大儒吗?” 
  李景风脸红:“我也看不懂,一堆字认不得,大哥二哥都在忙,有几个字认几个字,瞎看罢了。” 
  “谁教你看的?”沈未辰问。 
  李景风道:“我在青城无事,阿茅还没过来,除了练武也无事打发,就问大哥二哥有什么书能看,二哥问起缘由,我就说是严公子劝我多读书,二哥就笑着让我先看《诗经》。” 
  他歪歪头,苦笑道:“真看不懂。” 
  沈未辰拉了椅子坐下,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爹做菜的事?” 
  “我娘身体不好,一直生病。”李景风道,“她过世前半年要我去买四十斤白菜,那得不少钱,我跟掌柜赊的,还得付利息。”他说着又是苦笑。 
  “娘腌了四十斤白菜,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得自个劳累,我说让我来,她偏不让我帮忙。” 
  “娘走前跟我说,生死有命,别太难过,要是想娘,吃不下饭,就去屋角酱菜缸里吃一口腌菜,娘就在了。” 
  “那年,每回想起娘,我就吃一口酱菜,那是娘的味道。”李景风道,“我就因这才想当厨师的。” 
  “雅爷入土时,我也在,只是站得远,没让人发现。我见小妹瘦了,就去厨房问雅爷生前喜欢吃什么,邱师傅说起这件往事,我试着做,也不知道行不行。” 
  “做错了。”沈未辰道,“爹做的可难吃了。” 
  李景风搔头:“我只是瞎猜,材料都是照着邱师傅的印象配的。” 
  沈未辰想了想,道:“你会做菜,这菜怎么也不会难吃。不如我们去厨房,我来试试,看我记得多少。” 
  李景风当即允诺。两人来到厨房,先找了邱师傅,邱师傅在青城膳堂主厨二十几年,十多年前的往事他还记得清楚。 
  “雅爷到了厨房就说不用帮忙,叫我教他几道菜,宝塔肉、八宝葫芦鸭,再来个东坡鱼,当下就把我难住了。我说雅爷您蒸条鱼得了,雅爷就是不听。” 
  “雅爷切猪肉,骂割肉刀不趁手,可他那把宝剑切猪肉不沾了晦气?扔了十几块肉,我说帮忙,他又发脾气,咱们这些下人能怎么办?看着呗。” 
  “宝塔肉是不行了,弄个八宝葫芦鸭吧,我把工序说个大概,雅爷就涨红着脸说先弄鱼汤,炸坏十几条好鱼也下不得锅。眼看就要天黑,我说要不先炒个菜吧,他嫌弃炒包菜寒酸,要加鳆鱼,我说雅爷,鳆鱼名贵,不好糟蹋,他说吃不起吗?” 
  沈未辰听着邱师傅说,猜测父亲当时模样,忍俊不禁,于是道:“邱师傅教教我这菜怎么做吧。” 
  沈未辰这十几日无事可做,此时终于有事能让她分心。她未下过厨,虽然手巧也不知如何下手。包菜洗净切开,邱师傅提点,她试了几回便有模样,又照着炒花椒辣椒,把腹鱼切片一起炒,试吃一口,虽然比李景风做的更差,但似乎仍不如记忆中令人印象深刻,只是当中细节都过了十几年,邱师傅哪里记得清。 
  李景风道:“小妹再试一次,这回炒焦一些。” 
  沈未辰试了两次,都觉得不够难吃,想了想道:“我想岔了,得照爹的性子做。” 
  她挑了颗又大又重又绿的包菜,李景风道:“这菜不好,包菜要轻,里头才鲜。” 
  沈未辰笑道:“爹又不懂,肯定挑又大又重又绿的。” 
  李景风当即明白沈未辰用意。之后切菜撕菜也粗手粗脚,大小不均,李景风笑道:“这得生焦不匀。” 
  等起好油锅,沈未辰问:“这包菜便宜吗?” 
  邱师傅道:“能进青城里头,不是贵的也是好的。” 
  沈未辰又问:“哪些调料最贵?” 
  邱师傅答道:“番椒、花椒都贵得很。” 
  沈未辰抓起大把番椒、花椒扔进锅里,呛得眼睛都睁不开。邱师傅大笑拍手:“对,对,想起来啦!那日雅爷就是这样,呛得张不开眼,直骂娘!” 
  沈未辰满是感伤,觉得父亲就陪在身边看她炒菜似的。 
  晚上,沈未辰带着食盒回来,雅夫人见着当中一碟炝莲白,上头满是番椒花椒,不禁一怔,问沈未辰:“你做的?” 
  沈未辰点点头。 
  雅夫人夹了一口,又硬又软,辣得忙找水喝,还有古怪至极的鳆鱼鲜味。 
  她想起丈夫逢人便夸耀女儿天赋异禀,只花了三个月就学会三清无上心法,想起当年丈夫赌气下厨的模样,想起这许多年夫妻如何恩爱,又伸出筷子:“都十几年了,手艺都没半点进步……” 
  彷佛此刻丈夫就在身边,正听着自己嘲笑抱怨。
?

 

请您先登陆,再发跟帖!

发现Adblock插件

如要继续浏览
请支持本站 请务必在本站关闭/移除任何Adblock

关闭Adblock后 请点击

请参考如何关闭Adblock/Adblock plus

安装Adblock plus用户请点击浏览器图标
选择“Disable on www.wenxuecity.com”

安装Adblock用户请点击图标
选择“don't run on pages on this dom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