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道阻且长(下)

来源: 玉珠 2022-06-29 18:30:37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16997 bytes)

第211章
道阻且长(下)
  这是顾青裳最难熬的日子。 
  第二天严离章又来找她,说是逼供,但什么也没问,只是踹她肚子,蹂躏她还在疼痛的大腿,捏着她脸颊伸出舌头来舔,用不堪入耳的话侮辱她,上下其手。 
  但他不敢太过分,因为方敬酒还坐在旁边。 
  “你是李玄燹那*****的徒弟?”严离章嘲笑着。他从青城俘虏处问出顾青裳身份,“难怪长着张*****脸。” 
  顾青裳没法回话,蜷曲着身子哀鸣,严离章一脚将她踢晕过去。等她再醒来,严离章已不在了,顾青裳呻吟着,夏厉君便拿硬馒头给她吃。 
  第三天,严离章又来了。顾青裳就在唾他口沫,哀嚎惨叫,破口大骂,哭着求饶,然后缓过气来又唾他一脸星子中反复轮回,直到昏过去。 
  到了第四天,听到脚步声顾青裳就全身颤抖,她憎恨这个胆小懦弱的自己,但忍不住全身发抖。 
  当她再次醒来,夏厉君拿馒头给她时,顾青裳不由自主缩了一下。她望着夏厉君,终于明白严离章会每天来,这折磨没有尽头,那为什么只有自己遭这罪,夏厉君就只是看着自己丢脸?虽然在自己受罪时,夏厉君也想阻止,她总是被手镣脚铐困住,被华山弟子死死摁在地上看着,但比起自己遭受的折磨,夏厉君无疑太轻松了。 
  她竟有些怨恨起夏厉君。 
  “你怪我没帮上你?”夏厉君问。 
  顾青裳咬牙不答。 
  “你会被他折磨,是因为你是李掌门的徒弟。”夏厉君道。 
  师父的徒弟……顾青裳脑中迸出一丝清明,有如恍然大悟。是的,她早该知道,严离章之所以这样对她,是因为她是李玄燹的徒弟,严离章要看她求饶,哀鸣,投降,像是被驯服的马匹或猛兽,她丢的脸都是丢师父的脸。 
  为了不让师父丢脸……夏厉君张开手臂,紧紧抱住顾青裳,在她耳边低语:“不要求饶,求饶会让他更得意,不要反抗,反抗会激怒他。” 
  “等有机会,杀他,或自杀。” 
  顾青裳靠在夏厉君怀里哭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顾青裳既不反抗也不反击,她忍着,忍着不发出一声哀鸣,即便忍不住还是强忍着。严离章察觉到她的改变,带着戏弄的心情想下更狠的手,顾青裳仍是忍着,直到方敬酒开口。 
  “这是逼供吗?”方敬酒问,“公子到底想问什么?” 
  严离章哼了一声,悻悻然离去。 
  “严公子暂时不会来了,我也不会来了。”方敬酒说。这是第八天的事,在一名弟子来见过方敬酒,在门外说了几句后。 
  顾青裳不由得愣住,她问了个傻问题:“为什么?” 
  方敬酒没回答,递出一瓶伤药:“公子很会打女人,痛,但伤得不重,脸没花,也没骨折,这是世家子弟的手法,穿上衣服都体面。” 
  夏厉君怒目瞪他,沉声道:“这也算本事?” 
  “世家子弟的本事。”方敬酒道,“他们晚上无聊,都这么打发时间。” 
  夏厉君甚至不知道这算不算个笑话,方敬酒已经离开舱房,让夏厉君为顾青裳擦药推拿。 
  疼痛过去后,顾青裳终于想明白一些事。或许是因着衡山掌门首徒的身份,华山想拿自己当人质或作其他用途,这才饶过自己一命。 
  顾青裳反复想着自己的下场,她想过逃,但那不可能,就算不说方敬酒,出了这舱门,还没到甲板上就得被乱刀分尸。顾青裳消沉了许久,有两天她连饭都没法好好吃,或许现在给她一把刀,她会羞愧自杀,她这样干过,她以为只要不怕死,就再没什么可以威胁自己,但当她真的弱小时,才知道要提起勇气远比强大时更难,因为命运并不由自己主宰。 
  她有许多话想与夏厉君说,也有许多话想找个人倾诉,但她什么也没说,因为这八天方敬酒大部分时间都在舱房里。说是养伤,即便房间里弥漫着腥臭味,这难闻的气味顾青裳用了两天才慢慢习惯忍受,但方敬酒好像并不在意,除了时不时微皱的眉头——顾青裳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味,她没听过方敬酒一句抱怨。 
  她很少听到方敬酒说话,但她总觉得夏厉君经常跟方敬酒用一种她不懂的方式说话。 
  有时就只是一个眼神,例如夏厉君突然怒视着方敬酒时,方敬酒回以不在乎的眼神,不算轻蔑,只是无所谓。彷佛是夏厉君怒斥他见着严离章的恶行却不阻止,方敬酒反回一句:“我不在乎你怎么看我。” 
  有一回,夏厉君啃着馒头,盯着方敬酒手中食盒,方敬酒望了夏厉君一眼,夏厉君将干硬的馒头扔向方敬酒脸上,方敬酒接过,站起身来,将食盒里吃剩半根的鸡腿扔到夏厉君面前,俯视着夏厉君,眼神像是怜悯。 
  夏厉君毫不犹豫地将鸡腿吞下,还留了一半给顾青裳,顾青裳只犹豫一会就吃了。她并不真想吃这鸡腿,但她感觉到夏厉君要她吃。 
  那天过后,每天除了干馒头,还多了块又硬又难咬的肉干。顾青裳明白了,夏厉君希望自己能早点伤愈,恢复体力,她扔向方敬酒脸上那块硬馒头就是对方敬酒说:“拿些东西来补补。”而方敬酒扔在地上的鸡腿像是在反驳她:“你以为你什么身份?”夏厉君则用吃下那半根鸡腿回应他:“我就是要。” 
  夏厉君或许与方敬酒有某些相近的地方,能让他们用最少的话达成交流。 
  舱房总是昏暗,顾青裳搞不清楚过了几天,刚开始,她因虐待而整日昏昏沉沉,那之后就分辨不出时间。她用方敬酒的作息来判断日夜,但即便夜晚她也辗转难眠,因为她害怕第二天睡醒,严离章又要来了。 
  她唯一庆幸的是,自己暂时熬过来了。她靠在舱壁上。而且显然,他们没抓着小妹。 
  小妹在哪?与谢先生会合了吗? 
  谢先生平安吗?青城取下汉中了吗? 
  一定没有,否则方敬酒不会如此轻松。 
  那谢先生又在哪? 
  ※ 
  满地的泥泞,弟子们虽然尽力找掩蔽,仍免不了淋湿全身。他们不敢搭帐篷避雨,那势必暴露行迹,且入夜后就不能生火。谢孤白下令所有弟子脱去衣服置于帐篷布下,以帐篷覆身避雨。 
  朱门殇心中暗道不妙,全身淋湿,一旦入夜,明日里这支队伍会有多少人生病?他想都不敢想。 
  更不敢想的是,他娘的这时候去哪找大量药材? 
  计韶光铁青着脸去唯一的帐篷里见谢孤白。 
  “降,或者拼死一战。”他很平静,即便在最喜爱的弟子沈未辰失踪后,到现在大军已至绝路,他反而没有一开始对谢孤白的敌意。他早就将这支队伍交给谢孤白,没有懊悔的必要。 
  “降不如战,战必败,不如等。”谢孤白回答。 
  若说谢孤白有让计韶光佩服的地方,便是他始终如一的冷静,好像发生什么事都不在意似的。他是将这场战事当成游戏,还是将这些人命视为无物? 
  “现在已是九月,入夜天冷,不能生火,会有许多人生病。而且我们没粮,就算华山让出一条路让我们去汉中,我们也去不了,就算到了也打不赢。” 
  谢孤白沉思着,最终还是那句话:“横竖是死,不如等搏命一击的机会。计先生,劳烦你尽力稳定军心。” 
  “我怕压不住。”计韶光道,“现在这情况,随时可能哗变。” 
  瀛湖一战已让弟子们士气受损,连日躲藏又让他们心力交瘁,这该死的大雨几时会停? 
  “您倒是说说,若真出事……”朱门殇为谢孤白针灸,他已经没有药材了,“我要往南跑还是往北跑才有机会活命?” 
  “提着我的头投降。”谢孤白回答,“我跟计先生说过,把我这颗头留给你去献降,华山定然记你一功。” 
  “你真跟计韶光说过?”朱门殇讶异。 
  “你还能找机会溜回青城。” 
  “我他娘的都到了华山,溜回青城做啥?”朱门殇骂道。 
  “帮我跟掌门说,”谢孤白道,“谢孤白有负所托。” 
  “你要死就死,别想骗我眼泪!”朱门殇骂了一声,将针具收起,抬头望天。天色将暗,大雨滂沱,乌云迟迟不见散去。 
  他妈的这雨一时半会还停不了是吧? 
  忽地,他听到一阵嘈杂声,有人大声呼救。此时最忌发出声响,朱门殇闻声找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几名青城弟子将一名青年按倒在地,青年被捂住了嘴,朱门殇问道:“这什么人?” 
  一名弟子道:“是奸细。” 
  奸细?难道被发现了?朱门殇打个寒颤。 
  “带去给计先生审问!” 
  “大爷饶命!”那人见了计韶光,不住磕头,“我叫韩米,不是奸细,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么大的雨,你上山做啥?”计韶光问。 
  “小人在金州做木工,上山找木料!”韩米连连叩头,“我只是想伐两块好木回去做个柜子!” 
  “冒着这么大的雨上山伐木?斧头呢?”计韶光冷笑,“你的斧头在哪?” 
  韩米叩头:“天雨路滑,摔了一跤,掉山沟里去了!” 
  “这么巧?”计韶光并不信他,“杀了。” 
  无论这人是不是探子,都不能留他活口。更糟糕的是,若真是探子,即便杀了华山也会沿着他搜查的方向找来,自己这群人的踪迹很快就会暴露,屋漏偏逢连夜雨也就是这样了。 
  韩米大声喊冤求饶,计韶光没理他,一名青城弟子从后踩着他的腰,抽出刀来就要下手。 
  “慢!”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朱门殇望去,原来是谢孤白听到消息快步赶来。朱门殇见谢孤白淋了一身雨,抢上前去将他扯入帐篷,破口大骂:“你他娘的疯了吗!” 
  谢孤白不住咳嗽,弯下腰来看着韩米:“你是探子?” 
  韩米连连磕头:“我真不是探子!我是金州的木匠,上山找两块好材料,把斧头丢山沟里了!” 
  计韶光皱眉:“谢先生,这点小事用不着您。无论他是不是探子都必须杀了。” 
  谢孤白挥手制止,捂着嘴望着韩米,用很细的声音问:“你们村子在哪?” 
  韩米脸色大变。 
  三千多名士兵迅速占领了韩米的村庄。那是个约莫百余人的村庄,却有着五十几间破旧小屋,多半损毁少于修整,就在东侧山地里,离青城大军躲避处不过五六里远,彼此互不相望,极为隐蔽。 
  “谢先生怎么知道这里有个村庄?”计韶光大为吃惊。 
  “他如果是探子,问那句话就没意义,如果他不是……”谢孤白捂着嘴,竭力不咳嗽出声,“那他为何冒雨上山?若不是有不欲为人知的恶行需隐藏,那就是——” 
  “他想回家。”谢孤白道,“他家就在山上,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韩米确实想回家,他家就在这山上的小村,只有当地人才知道山上有这村庄,只有村里人才知道村庄在哪。村里的年轻人都去金州谋生,只剩下老人与几个小孩。今日里,韩米赶着帮他爹过五十大寿,冒着倾盆大雨上山,天雨路滑,山路险陡,于是抄小路走捷径,却不想撞上了青城弟子。 
  那百多名老人小孩被驱赶在一起,没走漏一个人,计韶光将他们关在三间大屋里,等着发落。 
  青城弟子迅速修补了五十余间破屋,虽然数量不足以容纳三千多人休息,也足够他们轮流避寒。他们用炕生火取暖,不用担心火光引来敌军注意,起码今晚能睡得舒坦些。 
  第二日,大雨依然不止。 
  “华山的人之前就来过这村庄查探,那时没发现咱们,都走了。”计韶光询问村民后告知谢孤白,“华山的人应该不会再来。” 
  “除非运气很差。”谢孤白刚说完,朱门殇就连呸了几声:“你他娘的不要再说运气,你就是个倒霉鬼!” 
  忽地,一名探子快步来报:“报!有……有消息,有消息!”他跑得喘不过气,彷佛一张口心脏就得从嘴里跳出来似的。且不说这报讯的,听到有消息,连朱门殇也大张着嘴,紧张得心脏要从胸口跳出来似的。 
  “华山撤军了!”那人喊道,“我看到华山撤退了,往回程的路上退去啦!” 
  要不是计韶光下令噤声,屋里的人几乎要雀跃欢呼起来。 
  这场大雨虽然让青城陷入险境,却同样让严九龄困扰。原本就狭窄的山路更是泥泞难走,虽然从汉中运粮来理论上容易,可一旦进入山地,崎岖道路便让运输艰难,何况他们这一万多人马本是去征粮,从汉中沿江而下,到了金州后就该回头,现在还得耽搁在这耗费粮草,严旭亭一定不乐意。 
  他并不是没算计过,严九龄估摸着青城退走时并未带走太多辎重,否则早被追上,他们随身带着的多不过五七日粮,如今已过六日,再没退回青城,不仅走不到汉中,还得全饿死在山上。 
  但他没有全然放心,派人招来了儿子严离章,打算分兵三千堵住往金州路口,就在那建立营寨,严守关卡,让青城弟子有来无回。 
  于是,不远处那个隐蔽村落里,朱门殇瞪着谢孤白,几乎不相信有这好运:“您倒是猜猜,到底是哪个福星保佑你,在这紧要关头,华山竟然撤军了?” 
  谢孤白摇头:“我猜不着。” 
  ※ 
  “这雨看来还得下好几天。”李景风留了条窗缝透气,回过身来。沈未辰正盘腿而坐,左手并起食中两指指天,右手掌心朝腹,运使三清无上心法,等走满三个周天,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疗养这几天,昨日里冒场大汗后,沈未辰觉得舒坦许多。 
  “行吧。”阿茅咬着不知哪摘来的野果,道,“等她好了,你又打算去哪找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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