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被培养成小偷的女孩
一
哐当一声,高大厚重的铁门关上了。
“好啊,常联系。”刘佳只是这样说,但她连手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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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长征
见网上有人谈起徒步串联,让我想起我的那段经历。
1966年秋,大串联开始了。学生们似乎可去他们想去的任何地方,只有北京是按百分之十的比例选出的赴京代表才能去的,我当然不够资格。
我的地理知识帮助了我,我开了去天津的介绍信,就顺利地到达北京。在北京住在陶然亭——游泳场的游泳池里,那是首都人民为接待毛主席请来的客人临时搭起的棚子,倘若不住在那住在亲戚家里,就安排不上主席的接见。
11月3日,天安门广场山呼万岁的场景我想我的同龄人都记忆犹新,我要提的是在这次接见时,林彪在天安门城楼上号召红卫兵小将徒步串联,经风雨,见世面,大概也想减轻铁路客运的压力。于是我匆忙赶回学校。
回到学校,学校已经大乱了。我成立了仅有我一人的组织,制了袖章,树了大旗,占了教室,招兵买马,拉起了长征队。
长征队的名字是“长征第一步”,寓意无外是宣言书、播种机、宣传队。路线选择从西安出发,北上延安,过黄河到山西大寨,再到西柏坡,再到北京后出关到大庆,称“明知北方冷,偏向北方行”,可谓很经典的路线。队员连上我就五人,提不起来的是五人的家庭出身——一个地主,两个富农,一个职员,最好的是中农。
我最长,那年才十八岁,我不能推却投到我麾下的任何一个人,再者除此他们再没出去的机会了。在到省委接待站换过介绍信后,我就率队出发了。
时值初冬,西安到延安的路上常可见到我们这样的队伍——打着小旗,戴着袖章,背着背包,南下或北上。开始我们一天行五六十里,不久就能一天行七八十里了。
记起那时的日子,也单纯无忧,朝发夕宿,走到哪里都有接待站,有时凭拇指按个手印就能吃饭。记得在河北,一日大雪,我们顶风在公路上走,一辆大轿车停下,司机招呼我们上车,我们很高兴地拒绝了。
也有很尴尬的事。如一天路上一队员捡了一只小狗,不忍见弃,带到接待站睡下后,夜半小狗吠吠不止,惹恼了邻舍的“小将”,冲进来,掼将出去,自觉得理屈,我未能保护它。在延安,睡石板炕,前半夜使劲添煤,后半夜炕面把人烙得把被子全垫在身下也不抵事。在河北的一个山路转角处,我们撞见也是步行串联的一对大学生在野合,我们臊得不行,人家却很从容。
在保定,我因跰胝感染,要动小手术,叫队员们先走了,约好某月某日几点在天安门广场见面,我未能走完全程。
我在北京第二次受到毛泽东的检阅,这是他最后一次,他乘着车。
大庆也没去成,中央又发布停止串联的通知。而此后我的串联补课才开始。
回到学校,我一打听,我才知我们是唯一走到北京的一支,其他最远不过只到了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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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学梦
七十年代初的一个春节,去拜访一起插队的知青小B,那时,她作为根红苗壮的工农兵大学生,正在一所知名的大学里读书。同去的还有几个知青,大家一起闲谈。我说道:“如果不恢复高考,像我这样的人是进不了大学了。”不料,小B的父亲闻言正色对我说:“恢复高考?那是搞修正主义,是资本主义复辟,是想把工农子弟关在大学门外!”当时我还年轻,就不管不顾地与其争辩起来,其女儿也委婉地指出我这种思想是危险的,最后不欢而散。
我总想,有朝一日凭真本事考上个大学。
恢复高考的那一年,我已经有了八年的工龄,硬是临阵磨枪,以初一的底子进了考场。当时报考的是大学中文专业,成绩出来了,居然高出录取分数线8分。于是我轻轻松松地去体检,填政审表格,满心以为可以上大学了,可是结果令人心寒,始终未能接到录取通知书。我弄不懂,一些成绩与我差不多的考生何以被大学录取,成了恢复高考第一批幸运儿,而我则犹如做了一个梦。
1979年,自觉经过一年半的磨砺,信心十足地报考了吉林师大(现为东北师大)英语系。高考成绩一公布,我喜出望外,无论是总分还是英语单科成绩,均远在录取分数线之上。体检时,发现这年四平地区报考外语专业上线的考生只有六人,其中五个是应届高中毕业生,我是唯一的工人,成绩排在第二,看来,这次稳操胜券。
消息一传开,全厂轰动。我取回成绩单,工友们纷纷问:“考上哪个大学啦?啥时候走啊?”有的说:“我说啥来着,就知道他干不长,早晚得走……”连平时搭不上话的厂长也道:“是真的吗?还行,早怎么没看出来……”那一段日子,是我有生以来最快活的时候,古人中举大概不过如此吧。
当时,我在车间干的活儿脏累不算,且十分单调,干了八年,已经腻味透了。而此时干起来却觉得心里很舒畅,因为我以为这种日子快熬到头了。那些天我情绪亢奋,即使上夜班也不觉困,不觉累,工友们笑道:“算了吧,这是图啥呢?到大学里再去表现吧。”
发录取通知书了,一起的考生们陆续收到北京、大连和长春等地大学发来通知书,欢天喜地地去迁户口,转油粮关系。我也作好出发的准备,一些带不走的东西清理出来送了人,宿舍里的铺位也被人号下了,只等我卷铺盖走人。
可命运再一次作弄了我,直到大学纷纷开学上课,也没有一家学校给我发来通知书!
记得那是一个寒冷的秋天,我乘火车到省招办打听未被录取的缘由,当天无人接待,只得等第二天。晚上,舍不得住旅馆,我蜷缩在长春火车站的长椅上过夜,半夜里,被车站纠察当作盲流撵到街头,只好在昏暗的路灯下徘徊。时值东北的深秋,夜里十分寒冷,我被冻得抱着膀子,嗦嗦发抖。
第二天,省招办接待我的是一个挺和气的中年男子,他对我表示同情,说:“进大学不行了,高师班怎样?”那时,高师班是培养教师的速成班,其学历相当于大专。只要有书读,我不在乎什么学校,于是忙不迭的连声答应:“行…行…!”那人要我留下联系地址,说:“回去等信儿吧。”回去后,我很有信心地等啊等啊,一直等到大学放寒假。一日,碰到一个考场又在一起体检的,已是吉林师大外语系学生的小陶,他问:“放假啦,你在哪个学校?”我心中一阵酸楚,竟无言以对。
大学梦又一次破灭。
想这一年半,上班干活累得要命,下班读书苦得要命,几乎没有任何娱乐;想起为了应考,我咬牙用凳子砸掉一只脚趾甲,才换来一周的病假;想起长春火车站外那漫长的寒夜和以后的苦苦期盼……而结局竟是如此,我真是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