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座位

来源: YMCK1025 2022-06-27 19:31:10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72402 bytes)

去电影院看电影,有些位子千万别坐,

 

我领导就死在上面 |

 

 

老金和小伙伴 魔宙 2022-01-22 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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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朱富贵。

 

你可能不知道,在电影院看电影的时候,有些位置千万不能坐。

 

这些位子叫“陀地位”,是一句粤语,本来是黑社会用语,指的是大哥的位置,但在电影院这个场景里,有另一重意思。

 

它指的是,留给灵界好朋友的位置。

 

影厅4个角落、正中间的位置,包括最前排、最后排,都属于“陀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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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果坐了陀地位,就等于占了鬼的位置,电影结束前如果鬼先离开,忘了把人的灵魂推回去,人就会死在电影院里。

 

香港经典恐怖片《阴阳路》里面,就讲过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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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路剧照

 

当然这都是传说,是真是假,还得由你自己判断。

 

今天的故事也发生在电影院里,而故事的起因,就是有人坐了“陀地位”。

 

案件:电影院刺杀案

地点:上权仙电影院(南市荣业大街)

事发时间:1920年12月

记录时间:1923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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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院魅影

 文/罗隐

 

太假了。

 

荧幕上的剑客根本不懂功夫,至少不懂中国功夫,刺剑时门户广开,犯了武人大忌。

 

剑客招式奇怪,手中的迅捷剑更是独特,又尖又细,我从没见过。

 

观众们都被那个叫佐罗的剑客吸引,我索性扭过头,看着鲁颖的侧脸,在光影里忽明忽暗。

 

今早我刚出门,在门口碰到鲁颖,她说权仙电影院演《佐罗的面具》,她排了两张票,晚上八点,邀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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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罗的印记》上映于1920年,讲述了蒙面英雄佐罗行侠仗义的故事。

 

我虽然不看电影,但报纸头版,街头巷尾都是佐罗的讨论,各大影院票务走俏,一票难求。

 

鲁颖轻描淡写,“排了两张票”,不知排了多久的队。

 

富察晚上要见相好,我白天去打听消息,晚上也没事可做,就答应下来。

 

电影票跟火车票一样,分包厢和楼厢,不分座位号,先到先得。我俩来得晚,只在后排角落找到两个相连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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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电影院内部分上下两层,当时的新“上权仙电影院”为砖木结构,楼上为包厢,楼下池座为长条椅子。

 

电影院最后站了一排荷枪实弹的士兵,搞得我有点紧张。

 

鲁颖说不用大惊小怪,这些人是“弹压队”。他们一般坐在楼厢最后一排,场内发生骚乱,便举枪镇压。

 

电影如今是最新潮的娱乐,官员爱看,老百姓也爱看,有钱人爱看,无事由也爱看,影院滋事是常态。

 

电影开演前,一个穿黑色西装、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站上舞台,跟观众简单讲解剧情,然后电影正式放映。观众瞬间安静,像是被施了魔法。

 

金木以前跟我说,电影是造梦工具。人们知道故事和人物都是杜撰,却愿意毫无保留投入一两个小时。从这个角度说开,电影像某种催眠。

 

可能是电影院的取暖设备,或者拥挤的人群,影厅变成蒸屉,没多久,我燥热难当,脸热得烫手,身上却没有力气。

 

突然荧幕多出一只影子,呲牙咧嘴,却是皮皮。

 

出门的时候,鲁颖特地把皮皮关起来,还是被它溜走,一路跟踪我们来到电影院。

 

我忙转头叫鲁颖,发现她双目无神,没有反应,回头望向后排,观众口水从嘴角淌出,像是集体癔症。

 

我昏昏沉沉,看见佐罗在银幕上杀人,还在犯罪分子身上留下“Z”记号。

 

我浑身发轻,像要从座位飘起来,隐隐约约,我看见佐罗耍着剑花,从荧幕跳出。

 

不知道过了多久,爆出一声尖利女叫,“杀人啦!”

 

人群顿时慌乱,争相往外跑,有人跌倒,一片混乱。荧幕上的佐罗微笑注视惊慌失措的观众。

 

我一手压着椅背,几个跳跃,来到前排。死者竟是我一个熟人,白帽衙门的巡捕长付奇峰,富察的上司,以前我帮他查过水怪案。

 

付奇峰裤子褪到膝盖,阳具直挺挺刺向荧幕,右脸刻有“Z”形伤口。

 

旁边座椅上瘫软着袒胸露乳的女人,瞪着眼睛张着嘴,像是吓傻了。

 

跑出影院的人们,立刻就被赶回来,一排巡警楔死门口,为首的是个穿白帽衙门制服的男人,梳油背头,左右手各端一把花口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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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口撸子”,也就是勃朗宁M1910,因为造型纤细深受女军官喜爱,所以叫花口撸子。

 

我特意看了一眼他的肩章,三道金线,跟富察一样。

 

那人连滚带爬,俯冲下来,跪拜在付奇峰面前,杀猪一样嚎哭起来。

 

“爹!”

 

我看鲁颖恢复过来,走到我跟前,小声问她这人是谁,哭得也太假了。鲁颖说他就是小梁子。

 

小梁子我听说过,上个月在当街处决过几个江湖人,被称为白帽衙门里的活阎王。

 

没一会,富察也着急忙慌来了,跟小梁子打了个照面,便去查看尸体,看我也在现场,问怎么回事。

 

我把刚才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特意提到迷香,我说有人作祟,肯定还在影院。

 

“你他妈谁啊?”

 

小梁子指着我,要人铐我,富察挡在我身前,说自己人。小梁子哼唧两声,没再说话,转身照料尸体旁边的夫人,喊她二妈。

 

富察说,小梁子是付奇峰干儿,别惹他。我说明白,咱们先检查尸体。

 

我剥开付奇峰上衣,一时没有发现伤口,仔细检查,才在腹部找到一个比针眼稍粗的血点,是脾脏的所在。

 

我说我刚才隐隐约约看到佐罗从荧幕跳出来,伤口很像迅捷剑刺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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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捷剑,一种西方的传统兵器,剑身细而长,现在击剑新项目的原型。

 

我跟富察说明死因,小梁子在旁听着,立刻招呼手下搜查,搜查谁身上有迅捷剑。

 

现场有不少外国人,不时发牢骚,很快缀成一片,也有中国人起哄。小梁子一闹,他们更不干了。

 

小梁子朝屋顶崩了一枪,人群霎时安静,“谁他妈不让搜身,就是凶手!”

 

话音刚落,墙角发出一阵杂音,循声望去,我看见一纤瘦人影蹬着木箱蹿到墙上,飞快打开窗户,钻出去,动作顺畅的像流水。

 

小梁子抬手就是一枪,打在玻璃上,响声清冽。

 

我连忙去追,落地后见他钻进一条黑巷,我跑到头,却没了人影。

 

我慢慢折返,掏出钢笔手电,拧开,来回扫视,目光定格在一只倒扣的竹筐,一脚踢开,里面空空如也。

 

我听见一些细碎窸窣,抬头望去,那人钉在墙上,像只壁虎。

 

我高高跃起,攥住他的脚踝,一把拽下,是个小女孩。趁我愣神的功夫,她朝我手腕咬一口,我吃痛松开,她撒腿就跑,与赶来的富察撞个正着,富察一把按住,给她带上镣铐。

 

“人我先带走,你也跟着去趟警署。”

 

富察说小梁子死了干爹,让影院所有人都得去造像、取证。

 

我跟着人群一起来到白帽衙门,小梁子又从北洋大学,找了几个学习西方画的学生,连夜给在场的人画速写。

 

人群排成几列长队,富察现场指挥,给我和鲁颖先画。

 

我见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孩,只穿单衣,小脸冻得通红,不停跺脚,便叫她在我前面插队。

 

女孩谢过我,说,电影院太热,她把呢子大衣脱了,没来及穿就被拉到白帽衙门。

 

“你还挺怜香惜玉。”鲁颖说,我不知道咋回,就没吭声。

 

离开警署,鲁颖拱拱手,与我告辞,她要去找皮皮,我问要不要我帮忙,鲁颖说不要,面无表情,转身走了。

 

天明时分,富察才回到家,脸色很不好看,说抓住那个姑娘是个惯偷,不是凶手。

 

电影院有不少达官显贵,加之灯光昏暗,成为窃贼们新晋的乐园。

 

人们看电影时特别投入,小偷就有下手机会。之前有新闻,一个贵妇去看电影,出来时耳环被人摘掉都没察觉。

 

富察说,白帽衙门署长下令,付奇峰的案子交给富察和梁柒,谁先破案,谁补付奇峰的缺,但限时七日,否则俩人都得脑袋搬家。

 

自铁背李炸西林面粉厂,半年多时间,针对白帽衙门和日本商人七峰周平,发生好几起刺杀案件。

 

“花田这是害怕了。”

 

花田是白帽衙门署长,全名花田初太郎,付奇峰精通日语,跟花田初太郎走得最近,任职司法特务巡捕长,主要负责调查暗杀,没想到自己先死于暗杀。

 

“忙活一夜,连口水都没喝。”

 

我说让须叔煎几个锅贴。富察说不用了,现在满嘴燎泡,啥都吃不下。认识富察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对吃失去兴趣。

 

我让他用街门的铁锁冰一冰,能缓解疼痛。富察依言往外走,想起什么又折回来。

 

“对了,这个给你。”他从怀里掏出两幅画像,一幅是我,另一幅是鲁颖,画像背面留着住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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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杨小宝留下的唯一一张画像。

 

我把自己那幅随手折了,鲁颖的画像小心翼翼叠了两叠,夹在随身携带的《洗冤集录》里。

 

天蒙蒙亮,富察就要带我出门。我说你忙活一宿,也不进食,身体吃不消,让他再躺会,查案不在一时半刻。

 

富察死活不同意,说闭上眼睛就感觉脑袋掉了。

 

付奇峰死在人满为患的电影院,但真正的目击者只有一人,也是唯一没有带到警署造像的人,小梁子口中的二妈。

 

小梁子肯定知道她住哪儿,我跟富察骑车来到白帽衙门,见到小梁子,他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富察没办法,只好找别人打听,那个人女人叫桃菱,之前是天宝班花魁,被付奇峰赎出来,做了小。

 

付奇峰正室管的严,不让妓女进门,付奇峰给桃菱在日租界的宫岛街赁了公寓,距离大和公园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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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和公园,兴建于1906年,位于原日本租界宫岛街与荣街交口处西北角。

 

我们骑车到桃菱的公寓,富察正要上楼,被我一把拽过来,掩在门口的合欢树后面。小梁子带着几个手下出来,钻进一辆黑色轿车。

 

富察问我要不要跟上去,他们可能已经查到线索。我说我们两轮,怎么也追不上四轮,来都来了,上去问个话。

 

富察说这次大难不死,说嘛也要买辆车。

 

我们坐电梯上楼,富察敲门,里面问是谁?富察报了白帽衙门和付奇峰,桃菱才开了门。

 

“小梁子刚走,有嘛事你们问他去。”桃菱堵在门口。

 

隔着桃菱,我看见房间乱作一团,地上摆着两只藤箱,其中一只没关严,涌出不少衣物和生活用品。

 

富察还没来及开口,桃菱关上门,把我们拦在外面。

 

电梯升上来,冲出一群壮汉,带头的是一个穿旗袍、挂着水貂披肩的女人,腰间系着孝带。她的高跟鞋撞出铿锵鼓点。

 

她大手一挥,几名壮汉不由分说连踢带撞,弄开桃菱家门,一窝蜂冲进去,女人一把抓住桃菱头发,四处乱撞,桃菱却毫不反抗,任由女人打骂。

 

“*****、贱货、狐狸精!”

 

我要出手阻拦,富察拽住我,低声说那是付奇峰正室,最好别插手,这算家务事。

 

我格开富察,冲进去,右手捏成爪状,在妇人手腕啄了一下。她随即松开。我把桃菱捞出来,护在身后。

 

那群壮汉见主家吃了亏,扑上来。我用扫堂腿清退两个,站起来后,使了一招双龙出海。

 

女人问我是谁,又骂手下窝囊废,撂下两句狠话,匆匆下楼。

 

我想把桃菱搀起,却被她一把推开,她坐在床沿,摸了根烟,四处找不到火柴。

 

富察凑上来,为她点烟。桃菱狠狠抽了一口,徐徐吐出。

 

富察问她为啥不反抗,桃菱说那女人打的好,是她害死付奇峰,当天,是她死乞白赖要去看电影。付奇峰拗不过她,便同意她去上权仙电影院。

 

“你看到凶手了吗?”

 

“嗯,看得清清楚楚。”

 

富察说警署有昨晚看电影人员的造像,要桃菱跟他去看看。

 

“不用看,”桃菱把烟灰弹到地上,又用鞋尖碾开,“凶手是佐罗!”

 

桃菱说就是佐罗从银幕里面跳出来,刺死了付奇峰。

 

“周围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吗,或者怪异的人。”

 

桃菱说没什么特别,怪异的人也没注意到,只有一个穿和服的日本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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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和服的女人,民国时期,天津有日租界,聚集了大批日本人。

 

“天津看到日本人,不算稀奇事。”

 

桃菱说无论如何,付奇峰死了,她得考虑未来怎么生活。

 

离开桃菱家,天色晚了,富察说他要回警署,再提审几个人,顺便从肖像图里面找找那个日本女人,要我先回。

 

回去的路上,我路过报亭,大报小报都是付奇峰案的新闻,这个案子已经成了整个天津人人都聊的事。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练功,富察才回来,一脸憔悴。

 

我问他查到什么。富察摇摇头,说没问出什么东西,而且警署的肖像里根本没有那个日本女人。

 

我说你先眯一会,上午我陪你再去一趟上权仙电影院。

 

大概上午十点,我俩再次来到电影院,非常冷清,外面的招牌一片黑糊,分辨不出海报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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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权仙电影院,位于天津权仙,天津人称华界为上,租借为下,因此得名,见过后更名为淮海影院。

 

我们进去喊了两声,有个戴眼镜的男人出来接待,正是《佐罗的面具》的讲解员,他自我介绍叫周紫云,上权仙电影院的老板。

 

我问这是什么了,周紫云唉声叹气,说前天出事之后,影院就停了,没想到昨天舞台起了火,幸亏司机及时发现,虽然烧毁了幕布,但没出大麻烦。

 

周紫云说的司机是行话,意思是放映员。

 

周紫云把我们引到二楼办公室,说他也听说了佐罗跳出荧幕杀人,但这是无稽之谈,电影里的人怎么可能跑出来。

 

“报纸上写的都不能信,为了多卖两份,那些记者嘛都能编。佐罗要是真的显灵,也是先办那些信口雌黄的宵小。”

 

周紫云唤了两声“张生”,没一会,一男青年端来壶茶。他眼睛很大,眉毛却细细的一钩,有些女相,右手缠着纱布。

 

周紫云说这是那晚的司机,可以相帮着查案,放映室的视角得天独厚,也许看见其他人没看见的细节。

 

富察问张生,案发当晚有没有看见佐罗。他看了一眼周紫云,周紫云说有啥说啥。

 

张生说那天晚上跟平常一样,放电影,盯机器,没有注意放映厅,直到电影院乱套,人们往外跑,他后来才知道出了命案。

 

我问他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味道,见没见过一个日本女人,张生都摇头说没有。

 

我问他们,付奇峰被刺之前,有没有人见过佐罗?

 

周紫云说,他之前也想订购一套佐罗的服饰道具作宣传,后来发现用不着,口碑已经传出去,一票难求。

 

这时,门突然向里打开,径直走进一个短发女孩,看上去眼熟。她戴一顶贝雷帽,显得脸非常小。

 

她进门喊叔叔,听说影院着火,问周紫云有没有受伤。

 

周紫云说没事,只有张生抢救胶卷时被火烧伤右手。女孩嗯了一声,说没事就好。

 

周紫云介绍说女孩叫周撷芳,是他的侄女。

 

我想起来,她正是那天穿单衣的女孩,“那天晚上,她也在电影院。”

 

“我怎么不知道?”周紫云将信将疑。

 

“婶婶给我的票,看您忙,就没过去打招呼。”

 

我跟周撷芳问了刚才几个问题,周撷芳也说,看见佐罗从荧幕出来,整个放映厅的人都看见了。

 

周紫云白了她一眼,说念了女子大学,也去日本留过学,还信这些神神鬼鬼。

 

周紫云说半年前,影院就发生过一次火灾,也挺蹊跷。他这几天思来想去,最大的嫌疑是同行。

 

“电影这玩意,就是个新鲜,我能从洋行第一时间搞到新电影带子,多少抢了同行的饭碗。”

 

周紫云认为佐罗杀人,也是他们搞的鬼,就是要搞臭上权仙影院。

 

“你的意思是,是你的同行在影院制造命案,付奇峰的死是个意外?”富察问。

 

周紫云说也可能是故意的,事情越大,他越翻不了身。

 

富察掏出纸笔,让周紫云列出几个可疑名单。他想了想,写下平安电影院,巴厘。

 

“就一个?”富察建议多多益善。

 

周紫云说,他嫌疑最大,巴厘跟他闹过矛盾,放言搞垮周紫云。还有一点非常重要,巴厘老婆就是日本人。

 

根据周紫云提供的地址,我们马不停蹄来到平安电影院,见到了巴厘。

 

巴厘是个英籍印度人,听说我们的来意,表现得自然而热情,一点不闪躲。

 

“是周紫云让你们来的吧。”巴厘口音很重,仔细听才能跟上。

 

“你知道?”我问。

 

“怎么不知道?”他毫不避讳,“我俩有仇。”

 

巴厘邀请我和富察去起士林吃饭,边吃边谈。我说可以,把你夫人也带上。

 

巴厘爽快答应,带我和富察上了车,他坐副驾驶,我俩落座后排。司机竟然是女性,正是巴厘妻子。

 

巴厘妻子开车很猛,很快到德租界威廉街。起士林门口没有位置,她一把别到对面。

 

下了车,巴厘告诉我们,起士林对面也是一家电影院,叫大华影院,老板叫库拉也夫,是他朋友。

 

“我已经不开电影院了。”巴厘说,“跟影院相关的事可以问库也拉夫。”

 

库也拉夫人高马大,一头金发尤其夺目。

 

起士林是个洋餐厅,巴厘点了黄油焖乳鸽、德式牛扒、罐焖牛肉、红菜汤,还有三块大面包,麦香味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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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士林餐厅,起士林是天津最早的西餐厅,相传由一位跟着八国联军一起入华的厨师创办,是中国四大西餐厅之一。

 

巴厘说,平安电影院的竞争对手的确是上权仙电影院,但是1919年,平安电影院附设的咖啡馆厨房失火,之后就一直没开业,不必跟周紫云作对。

 

库也拉夫说了一句俄语,富察翻译过来,说大华影院去年也差点失火。

 

几个电影院接连失火,库也拉夫找警界的朋友调查,结果是一个老茶园老板作祟,评书没有电影精彩,流失不少客流,于是迁怒影院。

 

我特意问巴厘的妻子那天的行踪,巴厘说他跟妻子前天晚上刚从英国回来,轮船公司可以查证。

 

“报纸说凶器是一把迅捷剑,我想你们可以从这个方面入手,现如今,使用迅捷剑的人寥寥无几。”

 

库也拉夫说,他们电影院就买过佐罗全套装饰以及武器,问问道具就知道了。

 

我找库也拉夫要来售卖道具的电话,出了餐厅,就到一个商铺借来电话查证。

 

因为是白帽衙门的事,对方倒也配合,查了半天,说天津电影院有七家买过西班牙礼帽、面罩、黑袍子、迅捷剑。

 

其中包括上权仙电影院,订购人是张生。

 

 我俩骑车回上权仙电影院,看见门口停着一辆汽车,里面一阵嘈杂吵闹。

 

进门后,我看见几个人影跑到二楼,进了放映室。我们追进去,见两人一左一右钳住张生,带头的却是梁柒。

 

梁柒一手拿一顶西班牙礼帽,另一手夹着黑袍子和面罩。地上掉落着几盘胶片拷贝,有的摔烂了,流出黑色的胶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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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的电影胶片

 

“做嘛呢,梁柒?”

 

“没长眼啊,抓人呢。”小梁子撞开富察。

 

梁柒不管那一套,狠狠踹了张生一脚,把他押走。

 

我注意到梁柒拿走的东西里,只找到佐罗的装扮,没有最关键的道具,也就是那把迅捷剑。

 

我们在放映室里里外外仔细翻找一遍,没有发现。

 

不一会,周紫云进来,趴在地上收拾拷贝,捧着胶片的样子,又伤心又痛苦,像捧着自己的肠子。

 

富察一脚就把周紫云踹在地上,问明明买了佐罗的道具。周紫云一脸无辜,说影院所有开支都会汇总到他案头,根本没批过这笔钱。

 

“一定是张生自己掏钱买的,他迷恋佐罗。”

 

周紫云又说,“但这不能说明他就是凶手,迷恋佐罗的人太多了。”

 

我们不想跟他废话,跟他问了张生家地址,骑车赶往,找到那把剑,才能搞清事情的原委。

 

张生住在鸭子王胡同,据说是因为咸丰年间,一个姓王的在附近卖卤煮野鸭而得名。

 

鸭子王胡同南北走向,北头不通,我们从南头的长生巷拐进来。

 

张生家铁门上锁,我俩翻墙头进来。院子不大,栽了棵枣树,枝桠上挂着几棵干白菜。

 

屋子收拾得干净利索,找了一圈,我们发现卧室有暗间,推门进去,里面空间窄恰,有一个盛满液体的洗手池。

 

墙上挂满照片,都是各种女孩的背影。长发短发,长衣短衣,合下来得有上百张。

 

我拿起一张,总感觉有些眼熟。

 

“这个张生有问题啊。”富察感慨。

 

屋里除了照片,还有不少书,有中文有日文,我随便拿起一本翻了翻,讲得竟然是催眠术。

 

我收起书和照片,跟富察回到白帽衙门,跟张生问话,迎面遇见梁柒。

 

他意气风发,说你们不用问了,张生都招了,他在电影放映中换上佐罗服装,刺死付奇峰。

 

我问他凶器和动机,梁柒笑了,说真他妈幼稚,转身就走了。

 

进了禁闭室,张生好端端坐在那里,见了我们,说不用问了,人是他杀的。

 

富察问他为什么,他说他要做中国的佐罗,专杀汉奸走狗。

 

“你怎么杀的付奇峰?”

 

“我站在他面前,用迅捷剑一剑毙命。”

 

“剑呢?”

 

“扔海河里面了。”

 

“电影放映时的迷香怎么回事?”

 

能让所有人产生幻觉,剂量肯定不少,不可能没留下一点痕迹。

 

“根本没有迷香,或者说,电影就是迷香,人们被佐罗催眠了。”

 

我没懂他的意思,富察却不想再问,他的口供足以定罪。

 

出了警署,富察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说他饿了,硬拽着我去天一坊大吃一顿。

 

菜上齐了,富察大快朵颐,我没一点胃口,我对富察说,张生不是凶手。

 

桃菱说过,付奇峰被刺死时,她坐在付奇峰大腿上,张生却说从正面刺杀付奇峰,这不对劲。

 

富察像没听见,继续喝酒吃肉,我马上明白,富察想要的是一个答案,这样他就安全了,而张生就是这个答案。

 

这事关乎他的身家性命,我不能强求他,留下他一个人在饭馆吃喝,我出来透透气,拿出从张生家得到的照片,突然认出这个人是谁。

 

我进屋叫富察,但他已经烂醉如泥,瘫在桌上睡着了。

 

我出门蹬上自行车,奔向警署,关张生的禁闭室已经空了,我找到富察一个跟班,问他张生哪里去了。

 

跟班说被梁巡捕长提走了,跟梁巡捕长一起的,还有一个穿和服的女人。

 

我让他赶紧跑一趟,给我拿来那晚现场观众的肖像和留下的信息,翻找了一个小时,我终于找到一个人——周撷芳。

 

我离开警署,却发现富察回来了,一脸沮丧向我道歉,说他不该装醉逃避。我说别废话了,赶紧跟我走。

 

周撷芳住在一个小胡同里,小到没有一个正式名字,我按照地址找到一个小院,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我轻轻拨开门闩,慢慢推开,穿过影壁。地上铺着青石砖,印着几枚泥脚印。

 

我们一间间屋子找过去,在北屋发现端倪,没有安窗户,只在墙上留了几个拳头大小的开口,乍一看,就像枪眼。

 

地上洇着一层水,房间里又潮又暗,说是屋子,里面却没有桌椅板凳,也没有炕,而是一块菜地,跟普通菜地也不一样,屋里竖着几十棵朽木,上面结满黄色蘑菇,光线照耀下,像是一朵朵艳丽的花。

 

“原来蘑菇长树上啊。”富察要摸,我说别动,有问题。

 

我盯着黄蘑菇看,没防备有人从后面抱住我的腰,把我冲倒。我担心碰到蘑菇,只能栽进泥地。

 

倒地时,我拧过身子,背部着地,同时蹬了对方小腹一脚,把他踹飞,发现袭击我的却是小梁子,他两眼发红,疯了一般向我冲来。

 

富察掏出枪,对准小梁子,“别动!”

 

小梁子毫无反应,改向富察进攻。富察没有开枪,侧身躲开,小梁子也栽到屋里,裹了一身泥。

 

我顾不得许多,上去压住他。小梁子力气非常大,胳膊竟然背过来,掐住我的脖子,一时难以挣脱。

 

富察过来帮忙,用枪托击中小梁子脑袋,小梁子扑通倒地,我这才挣脱,跑到屋外大口喘气。

 

“喂。”

 

我听见有人喊了一声,抬头看见周撷芳,接着便觉得目光沉滞,怎么也移不开,我想要闭眼,却伸出双手撑住眼框,直勾勾与周撷芳对视,之后浑身僵硬,无法移动分毫。

 

富察跑过来,再次举枪。周撷芳与我错开,盯住富察。

 

我闻到一股奇香,很快,身上燥热发痒,忍不住去挠,我脱了衣服,看见一颗颗黄蘑菇从我皮下拱出,雨后春笋般挂满全身。

 

我去看富察,他正在把手枪一点点怼进嘴里。

 

突然,一只猴尖叫着冲到北屋,爬上树干,猛嗅蘑菇。

 

周撷芳抛开我们,去制止皮皮。紧接着,鲁颖出现,从背后袭击周撷芳,将她打晕。

 

我身上的黄蘑菇立刻消失。富察嘴里还杵着手枪,两只手倒是松开了,但是举不起来,枪管仿佛粘在嘴里。我走过去,帮他取出。

 

鲁颖说,自从那天皮皮在电影院吸了奇香,每天往外跑,她跟着皮皮,找到这里,撞见刚才的一幕。

 

“你又救了我一命。”我对鲁颖说。

 

“举手之劳。”鲁颖看着周撷芳,“这个女的怎么处理?”

 

富察缓过来,踢了周撷芳一脚,说把她带回白帽衙门。

 

“求求你们,别带她走。”张生从屋里出来,连滚带爬到我们面前,跪在地上。

 

“我给你们磕头。”张生脑门使劲扣在青石砖,笃笃直响。

 

事已至此,张生不再隐瞒,他一直暗恋周撷芳,走火入魔,偷偷拍了许多照片,那些背影都是周撷芳。

 

那晚张生放映时,看见一个日本女人,一眼就认出她是周撷芳,接着还看到她在付奇峰后排,摘下发簪,从椅背刺入。

 

他跟踪过周撷芳,知道她参加了一个秘密组织。

 

她非常热衷佐罗,那部电影看了五六遍。张生采买佐罗道具,是把自己幻想成佐罗,好像这样,周撷芳就能连带着喜欢上他。

 

案发后,我们抓到张生,他索性就扛下来,替周撷芳开脱,想以这种方式让周撷芳记住和感念自己。

 

没想到的,周撷芳竟然以身犯险,催眠小梁子,把他救出来。张生求我们放了周撷芳,他愿意顶罪。

 

“她杀了两个人,得偿命。”我说。

 

“那两个人杀了多少呢?”一个声音从天上飘下来。

 

我抬头看见屋顶上有个熟悉的人影,是王俪。她跳下来,站在我面前,接着走进七八个女孩,人手一把掌心雷,带头那个我见过,是七峰周平身边的女翻译。

 

周撷芳已经醒过来,王俪过去扶起来,站在她们身边。

 

我,富察,鲁颖被她们团团围住。

 

“杨小宝,我们又见面了。”七峰周平的翻译对我说,“别来无恙。”

 

我一时懵了。

 

“你是谁?”

 

“吴妍。”

 

我完全不记得这个人。

 

“别多问,今天的事与你无关,我们要这俩人,你拦不住我们。”王俪说。

 

王俪、吴妍等人把周撷芳和张生带走,临走,王俪笑着对我说,“我们很快就会回来找你。”

 

我愣了片刻,一时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还是鲁颖捅了捅我的胳膊,我才反应过来。我试了试小梁子的脉搏,人已经死绝。

 

“这可怎么交待,我也离死不远了。”富察蹲在地上哭诉。

 

“就说凶手是小梁子。”我说,“反正对你来说,都是找替死鬼。”

 

“你认识女孩不少啊,她找你干啥呢?”鲁颖脸色不太好看。

 

我说真不知道,从身上的《洗冤集录》里,拿出鲁颖的造像。

 

“你的画像我带在身上,你要不要拿回去?”

 

鲁颖瞄了一眼,说不要,画的太丑了,我重新夹回书里,塞进怀里。

 

屋上有瓦砾的声音,我看见皮皮从北屋出来,摘了一朵黄蘑菇,窜到房顶,在月光下,使劲嗅着。

 

皮皮忽然悬浮起来,像被风领着走,飘向天上的月亮。

 

尾声

 

经过两周休整,上权仙电影院重新开业。

 

有人来邀请我和富察去看电影,我本来想拒绝,却发现来人是张生。

 

我问他周撷芳在哪儿,张生笑而不答,但悄悄告诉我,她们是一个女子组织,大部分都是留过学的高材生,正在谋划一件大事,刺杀付奇峰只是计划之一。

 

“吴妍让我给你传话,1905年,革命志士吴樾和杨逸暗杀五大臣,杨逸是您父亲,吴妍是吴樾的女儿。”

 

我猛的想起来了,1905年,有个小女孩在我家住过几天,只是忘记她叫吴妍。

 

那年我十岁,她七岁。

 Image

 

西方人喜欢英雄,特别是蒙面英雄,佐罗、蝙蝠侠、超人都以普通人的面目示人,却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

 

中国式的英雄完全不同,他们是霍元甲、黄飞鸿、陈真、叶问,他们苦心训练,用肉身和现实的凶恶硬碰硬。

 

这更贴近我们的生活。

 

鲁颍救了小宝,张生保护周撷芳,危机之中真正救你的,不是神仙皇帝,而是在你身边的普通人。

 

普通人保护普通人,这就是我们传统文化中的侠。

 

比如医生、警察、消防员,一个个普通人,扮演了超级英雄和大侠,铸成我们生活里的铜墙铁壁。

 

凡人之躯,比肩神明,就是我们最珍贵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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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歲女孩“神遊”極樂世界 -YMCK1025- 给 YMCK1025 发送悄悄话 (212 bytes) () 06/27/2022 postreply 20:3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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