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红店吃死一条人命

天津网红店吃死一条人命,

 

为了救老板,我只好当街要饭 | 

 

 

老金和小伙伴 魔宙 2022-01-08 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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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朱富贵。

 

19年以前,我在北京坐地铁时,经常能听见《好人一声平安》这首歌曲。

 

这首曲子一响,不管车厢里本来多挤,所有人都会自觉压缩,闪出一条小路,接着就有乞讨者,趴在滑板车上,一路乞讨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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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里的乞讨者,几年前经常能见到

 

后来看过很多报道,说乞丐骗取人们的同情心,他们实际的收入超过大多数普通人,要大家不要再施舍乞讨者。

 

但我对这样的报道是持怀疑态度的。

 

首先,我见过乞丐很多,却几乎没有见过施舍的人,因此乞讨是一门好生意的说法,不合常识。

 

其次,乞丐是一个历史悠久的职业,历史上几乎没听过一个乞丐富豪,新社会却出现一个庞大群体,我不太相信。

 

我跟朋友聊过这个问题,他说,这种论调大行其道,其实迎合了人们的心理。

 

人们乐于见到这样的报道,不是为了仇视乞丐,而是消解自己的愧疚感,下次见面,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绕开走了。

 

因此,有些真相是被所有人一起埋掉的,这个说法有点意思。

 

乞丐是社会最边缘的群体,自然也没有解释和反击的机会,因为过于弱小,没人会了解他们,也没人想了解他们。

 

但今天的故事,就是一个跟乞丐有关的故事。

 

读完故事,你就会知道,哪怕最卑微的人,也有最高贵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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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十二奇案》根据杨小宝的笔记整理而成,记录了1920年前后他经历的离奇故事,我们把笔记整理之后,讲给大家听。

 

案件名称:天一坊中毒案
事发地:天一坊
事发时间:1920年8月
记录时间:1922年11月
故事整理:罗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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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乞丐中毒迷案
作者:罗隐
 

佛头案告一段落,父亲的事却难有下文。

 

这些天我没干别的,白天跑古董店和当铺,晚上一头扎进鬼市,四处打听巴不得的消息,他手里还有一只佛头,不可能一直捂着。

 

但巴不得就像人间蒸发,没有一点消息。

 

一天傍晚,我刚进家门,赶上富察抬着自行车出来,不由分说拽着我往外走。

 

我问他着急忙慌干啥?富察说,刚刚接到姜戎电话,江湖救急。

 

姜戎是天一坊的少掌柜,留美归国后接手了家里的老字号,他虽是生意人,却有书卷气,帮过我几次忙。

 

我们赶到天一坊门口,看见几个顾客进门,转眼间神情慌张跑走。

 

我俩结伴进门,被一个乞丐拦住,他膀子盘着一条乌漆麻黑的大蛇,不时弹出血猩红的信子。

 

“别地吃去,今儿客满了。”

 

我打眼瞧了一圈,的确坐着不少人,但完全没有吃饭的热乎劲,细看才发现,用餐的都是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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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的乞丐,乞丐作为社会边缘群体,自成江湖,抱团生存,也就有了丐帮。

 

姜戎在屋里,看见我们,把我俩拉到柜台里面,说连日来都是这样,一到饭点就涌入一堆乞丐,楼上楼下包圆,每张桌子要一盘水煮花生米。

 

富察问他是不是没有交够丐捐?

 

丐捐,就是商铺给乞丐的好处费,不求别的,只要他们别来捣乱。

 

“我已经交钱给政府,为嘛还要给要饭的好处?”

 

富察划拉着那群乞丐,“你说为嘛?这就是为嘛。”

 

“你们巡警不管?”

 

“这还真管不了。”

 

富察说,乞丐分散流动,居无定所,警察局没法管理。于是丐帮和警察局形成一种默契,丐帮自行管理乞丐,少滋事生麻烦,而巡警对待乞丐,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富察让他稍安勿躁,然后绕过耍蛇的乞丐,走到一张木桌前。别的桌子都围着五六个乞丐,只有他们是两人用餐。

 

两人非常怪异,一个脑袋插着三根香,袅袅冒着白烟,另一个脑袋倒扣一只粗瓷碗,碗沿滋出的头发葳蕤。

 

富察抱了抱拳,跟这两个人讲了几句,乞丐竟然站起来,撤走楼上楼下的乞丐。

 

姜戎连忙跑到富察跟前,问事情是不是解决了,请我们去外面吃饭,

 

我问他为啥不就在天一坊吃。姜戎说乞丐整天闹事,做不了生意,后厨都没备菜。

 

出了门,我跟富察说,你观察得够仔细,那两个乞丐单独一桌,因此判断他们是头目,对吧?

 

富察说没有,他认识那俩乞丐,钱七和钱八,诡门的篓子头。耍蛇那个是生子门的人。

 

丐帮乞丐各有活路,分为六十四流派,也就是六十四门,篓子头就是门头。富察刚到白帽衙门,就跟丐帮打交道,门清。

 

姜戎开车拉我们去登瀛楼,结果歇业了,他不死心,要换个地方继续请客。

 

富察让他随便寻摸家二荤铺,垫补点嘎巴菜和卤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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卤味拼盘。

 

富察说,这些乞丐今天虽走了,但治标不治本,他们还会再来,劝姜戎尽早把丐捐补上。

 

姜戎喝了酒,情绪激动,说他除了税款,其他一分钱也不给。

 

简单吃完饭,我们分别了。几天过去,我已经淡忘此事,继续寻找巴不得,富察又拉着我去了天一坊。

 

路上,他告诉我,还是天一坊跟乞丐的事,这次闹大了。

 

“一个要饭的吃了天一坊的饭,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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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益世报》上报道了这起乞丐食物中毒的新闻。

 

丐帮来天一坊讨要说法,不要丐捐了,要姜戎偿命。

 

还没到天一坊,远远闻见一股恶臭。屋里根本没法待,桌子、凳子、墙上挂着厚厚一层秽物。只有姜戎一个人收拾,不见其他伙计。

 

姜戎看见我俩,把抹布丢地上,问富察:“老哥我都快被整死了,你们还不管?”

 

我跟富察进屋,姜戎详细说了说乞丐中毒的事。

 

因为富察帮忙,天一坊恢复营业。照惯例把剩菜剩饭包给一个卖折箩菜的,他每天晚上过来收,第二天走街串巷叫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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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箩,也叫折箩菜,就是吃宴席或大桌留下的剩菜合在一起,拿回去在锅里热一下,再以便宜的价格,卖给穷苦大众。

 

卖折箩菜的见一乞丐断了腿,好心淘了一瓢给他,没成想乞丐中毒身亡。

 

姜戎说,天一坊的客人没有中毒,其他吃折箩菜的人也没中毒,偏偏就死这么个乞丐。

 

姜戎认为是丐帮的人在害他,我和富察答应帮他调查。

 

富察先去警署,找到负责这个案子的巡捕,得知中毒的乞丐叫小腿子。小腿子幼时发高烧,差点没烧死,病好了,落下小腿残疾,平时拄一根枣木棍儿。

 

我俩来到停尸房,屋里异常闷热,跟看门的扫听,原来是之前合作的冰窖关门了,还没找到新的补给。他指给我们看小腿子的尸体就走了。

 

停尸房有几个大通铺,上面摆满死人,有的蒙一块白布,有的完全暴露在外面,比如小腿子。

 

小腿子脸上乌青,四肢僵硬,的确是中毒的反应,我拿银针在他喉咙处试了试却没有变黑,仔仔细细查看了他的身体,也没有蛇虫啮咬的痕迹。

 

床上还有一滩新鲜的血污,源头正是小腿子的小腿,他那根病腿豁出一拃长的口子,翻出白肉,不停往外渗血。

 

最奇怪的是,小腿竟然打着弯。我伸手探了探,腿骨没了。

 

血还没干,窃贼应该没有走远,甚至可能没来及离开。

 

我示意富察不要说话,发现一块裹尸布有大片血迹。我悄悄逼近,攥住白布一角猛地拽开,却是一具睁着眼睛的干瘪女尸。

 

我吓得往后靠了一步,两手胡乱找东西支撑,不期按住一具尸体。身上是热的。

 

尸体随即坐起来,朝我冲来一拳。我向一旁闪躲,对方掀起一具尸体,朝我迎面丢来。我扯起一条白布,将飞过来的尸体接住,对方撞开大门已经跑走。

 

我追出门,那人已经跑没影了。富察这才跌跌撞撞出来,说:“怎么老碰见鬼,我得去拜拜。”

 

我说不要自己吓自己,抓住刚才那个人,案子可能就破了。

 

富察说一个乞丐有嘛值得偷的,还是个死乞丐。

 

我回到屋里,发现小腿子尸体异样,肚皮漾出一丝涟漪,忽而剧烈,忽而柔缓,过了一会,再没动静。

 

我把小腿子拨拉过来,有一只筷子粗细的青蛇从他肛门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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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蛇。

 

青蛇朝富察吐着信子,朝富察攻击过来,我一把掐住蛇七寸,蛇伤不了人,尾巴缠在我的手腕上。

 

“真他妈臭。”

 

我说你别废话,破案了,小腿子的死跟天一坊菜品无关,有人给他“喂”了一条毒蛇。

 

我很疑惑,如果要毒杀小腿子,直接放蛇咬他,或者在饭菜下毒不是更简单。

 

富察说小腿子是乞丐,经常席地而睡,可能是他睡着的时候,蛇钻进他嘴里。蛇都喜欢爬洞,也就是说小腿子的死只是个偶然。

 

我说不太可能,蛇钻进肚子,这得睡到多死才可能感觉不到,想搞清真相,得找乞丐问问话。

 

天津乞丐分为本地和外地两种,本地乞丐多是乡下农民,赶上天灾人祸,来城里要饭,来年开春还要回家种地。

 

外地乞丐多是流民,被连年不断的战争四处驱赶。

 

那几天,我们在街面上跟乞丐打听小腿子,见到了形形色色的行乞方式。

 

有一个乞丐,手里握着半块砖头,还没进门就喊,祝您生日兴隆呐,说完就拿砖头往胸口招呼,不给钱就一直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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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的乞丐,乞丐会用各种方式行乞,为了活命,甚至可以伤害自己。

 

还有几个乞丐,抬着竹竿和床单做成的担架,上面躺着一个浑身扎满银针的人,有人往床单上扔钱,就拔去一根针;

 

还有乞丐脑袋点火,细看,原来是在头顶挖一个小坑,内装桐油,用灯草引燃,富察说这叫点天灯,防止桐油洒出来。

 

乞丐板着身子沿街行走,每到一家店铺外,高声喊道:“我为您点天灯敬神灵,保佑您财源广进,福星高照!”

 

富察道出其中玄机,乞丐是用麦面团或石蜡在头顶做出“灯碗”,上面涂满猪血,但灯草烧灼头皮的肉焦味却做不得伪。

 

普通乞丐都是露宿街头,顶多有几个常去的落脚点,我跟富察查了几天,问了附近的商贩和乞丐,打听到小腿子在三叉河口附近扎着一个窝棚,跟几个乞丐一起挤在那里。

 

河边有成片窝棚,有的只是几根木棍交错,有的棚着茅草。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在窝棚间穿梭,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小腿子的窝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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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天津乞丐住着的窝棚。

 

说是窝棚,其实就是一个草窠子,连门都没有,里面横七竖八躺着三四个乞丐。

 

我喊了两声,他们抬头看了一眼,继续倒头大睡。

 

富察进去把他们提拎起来,问他们认识小腿子吗?几个人睡眼惺忪地摇摇头。

 

富察摸出一块钱,没成想几个乞丐仍然不为所动。

 

从窝棚出来,富察说,乞丐油盐不进,不正常啊。

 

我让富察先回天一坊坐镇,防止乞丐再去闹事,我盯着这几个乞丐。

 

他们上午在窝棚困觉,半下午结伴出来,往三叉河一座漕运码头走去。几个人改头换面,有的披上道袍,有的换上寻常人家的衣服,有的还是乞丐装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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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旧时的漕运码头。

 

一伙人见一艘商船靠岸,前后脚上了甲板。乞丐胳膊红肿,扮演老道的乞丐佯装发善心,掏出所谓的灵丹妙药,在乞丐胳膊涂抹、揉搓,片刻后奇迹般复原。

 

另外两个托儿假意要买道士的丹药,后者推诿说,此药用来普渡众生,不能买卖。越是这样,人们越是竞相高价购买。

 

我常走江湖,知道像这样的骗局算不上高明,但抓住了求药人的心理,非常管用。

 

我跨到乞丐跟前,一把抓住他那根红肿的胳膊,低声说:“试试我的药,看看灵不灵?”

 

乞丐的脸一下就白了,道士闪身逃走,乞丐要我下船说话。下船后,我松开手,让乞丐自己解下来吧。

 

原来,乞丐在胳膊上用力系了一根绳子,把小臂憋得红肿,道士给他涂药时趁机解开,再不停揉搓,直至恢复血色。

 

乞丐问我是谁,想干啥。我说不想干啥,就想知道小腿子的事。

 

乞丐说,小腿子他知道,跟他们一样,都是点子门的人。点子门靠坑蒙拐骗装可怜乞讨,虽然不光彩,但在乞丐中已经算干净的了。

 

点子门的篓子头叫索骥,而小腿子是索骥的亲信。

 

丐帮帮主今年退位,索骥和绝子门的篓子头黑虎是最有力的两个竞争者。

 

最近这段时间,点子门被其他门派排挤得非常严重,尤其绝子门更是不断抢占他们地盘,甚至索骥本人都下落不明。

 

传说索骥已经被黑虎除掉,有人说喂了乱葬岗的野狗,有的说扔进了海河,乞丐猜测小腿子肯定是去找黑虎算账,结果落了个横尸街头。

 

扮演老道的乞丐也过来了,知道我打听小腿子,说小腿子最近很索玲玲来往密切。

 

索玲玲是索骥的女儿,但她跟丐帮没有交集,索骥让她念了女子学堂,还送她去日本留洋,她回来后也不常在家,四处游荡,具体做嘛并不清楚。

 

假老道警告我丐帮的事向来不允许外人插手,丐帮跟整个天津的警署都有勾连,让我少掺和。

 

索骥身为乞丐篓子头,有家有室,甚至有一座宅子。我打听到住址,在府署街中段,北门里的鲍公祠胡同。

 

我刚上了大道,看见富察,正好搭他的自行车去鲍公祠胡同。

 

路上,富察抱怨了姜戎几句,说这小子太轴,宁肯把家业毁了,也不向乞丐低头,不向传统陋习妥协。

 

富察说:“丐帮几千年历史,我们这些当巡捕的都跟很他们处好关系。留鸡巴个洋,灌了几年新观念,就觉得自己什么都懂。”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不再发言。

 

鲍公祠胡同特别窄,墙面几乎擦着我的膝盖。我从后座跳下来,跟在后面。打对面来了一辆自行车,怎么也错不开,来人见到富察那身警服,乖乖后退,俩人顶到墙根儿才得以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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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的胡同有很多都非常窄,刚刚能过人。

 

索骥就是寻常人家,木门虚掩着,富察推门进去,院子有几株芭蕉,还有一个陶制的鱼缸,嬉戏着两尾红色金鱼。我俩转了一圈,没找到人。

 

我去厨房查看,摸摸灶台,还是热的,铁锅沁着玉米粥。

 

我招呼富察出门,在胡同蛰了十几分钟,悄悄折返,杀了一个回马枪。客厅里,一个人影从房梁出溜下来,察觉我们,又飞快爬上去。

 

富察见状要往里冲,被我拉住,随手从院里折了一根芭蕉,扔进屋内。嗖嗖嗖,三枚铁蒺藜洒下来,把芭蕉叶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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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蒺藜是中国古代军用的铁制障碍物,有刺尖像蒺藜,也做暗器使用,俗称“鬼见愁”。

 

我随后进来,也上了房梁,与那人半蹲在圆木两侧交上手,缩肩屈膝,打得十分憋屈,拳脚的力道都不足平常一半。

 

我向后一靠,双手向外撑住,解放两腿,只两个回合,脚尖戳中对方肩窝,后者从房梁掉下来的瞬间撒出一枚铁蒺藜。

 

我没想到对方以攻为守,慌忙躲避时也从房梁翻下。我俩双腿勾住房梁,倒吊着继续交手。

 

对方蒙面的黑布翻过来遮住双眼,只好一把扯掉,我才发现她是女人。

 

“王俪?”

 

我去年护送陈独秀来天津,火车上认识了王俪,一个手段高明的女飞贼。

 

王俪显然没认出我,攻势不减,我松开两腿,从房梁落下,在空中来了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地。

 

富察掏出枪瞄准王俪,被我按住,朝她喊了一声,“我是杨小宝。”

 

王俪也从房梁落地,上下打量着我,“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呀。”

 

我问王俪为什么在这里。王俪说为什么不能在,这是我家。

 

原来王俪是个化名,她其实就是索骥的女儿索玲玲。

 

王俪说,行走江湖,多个身份多重保护。听说我们说明来意,王俪带我们出门,走不远就到城隍庙,在附近找一家小吃店,点了三碗捞面,几个油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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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天津的城隍庙。

 

王俪跟丐帮没有其他交集,她平时也不在家,这次回来是为父报仇。

 

“肯定是黑虎干的。”王俪说,“这次选新任帮主,我爹呼声最高,加上他前些日子又找到杆子,(索骥当帮主)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我问王俪,什么是杆子?

 

王俪说是天津丐帮的信物,前几年丐帮和安清帮火并弄丢了,其他人都放弃了,只有索骥一直暗中调查,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索骥寻回,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索骥被杀了,明摆着是黑虎下的黑手。

 

王俪为父复仇心切,我完全能体会,跟她有点同命相连的感觉。

 

富察问到小腿子之死,王俪说是小腿子对索骥非常忠诚。索骥一死,点子门的乞丐分崩离析,有的投诚了,转到黑虎的绝子门,有的不愿意同流合污,出来单干,点子门已经名存实亡。

 

王俪找小腿子暗中调查,跟踪黑虎,十有八九,小腿子是被黑虎灭口。

 

小腿子生前给王俪提供一条信息,八月十八日,黑虎会去乱坟岗子,具体做嘛还不清楚,她准备晚上去刺杀黑虎。

 

我一看时间,正是今晚,说我跟她一起去,有个照应。王俪想了一会,最后还是答应了。

 

回王俪家的路上,遇见一个摆摊儿的,卖泥人。富察过去挑了两个憨态可掬的小人,说要送给相好的。

 

我们离开索骥家时挂上锁,此时却闪着一条缝。我警惕起来,慢慢进去,见一老人从里屋转出。

 

老人又瘦又高,拄着竹竿。王俪跑过去,跪下就拜,唤他海爷爷。

 

海爷爷说他听说了王俪的消息,过来看看她,见我们还有两个人,便要告辞。

 

海爷爷走后,王俪介绍,他就是现任帮主海老怪。王俪不说,我一点也瞧不出这个看上去和蔼可亲的老头是丐帮帮主。

 

王俪说:“他挺无奈的,现在丐帮上下都惧怕黑虎,他也无能为力。”

 

最后,王俪交代我吃了晚饭就来,她有安排。

 

下午回到富察家,我回屋休息,养精蓄锐,为晚上的行动做准备。富察把我送回家,门都没进,骑车去找相好的送泥人。

 

来天津半年了,富察还没让我见过他的情人。我问须叔,须叔说他也没碰过面,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我愈发觉得神秘,想着离津之前定要见上一面。

 

傍晚时分,我睡醒了,在屋里站桩,又去院里打了一套五行连环,肚子咕噜噜叫了,问须叔找吃的。须叔去厨房给我烙了一张饼,卷上大葱和黄豆酱。

 

我边吃边问他富察回来没有。须叔说,富察让人捎话,他闹肚子,两条腿都拉软了,晚上在相好家歇了。

 

我知道,他是害怕去乱坟岗子,富察向来怕鬼,让他半夜去乱坟岗子实在强人所难。

 

吃完饭,我便去鲍公祠胡同找王俪。王俪让我早点来,原来是为易容。我见识过王俪的易容术,几可以假乱真。

 

王俪给我换上索骥的衣服,贴了人脸面具。

 

王俪自己胡乱穿了一件破衣,露出的胳膊摸上灶灰,散开头发,在脸上粘了几个肉瘤,瞬间变成一个乞丐。

 

乱葬岗子在西南城外,有一大片荒地,杂草丛生,长着几棵歪脖树。

 

穷人、“路倒儿”皆葬于此,大部分死人买不起棺材,裹一张蒲包、苇席,稍微好点的用“狗碰头”,也就是薄皮棺材。

 

稍微好点的,竖着石碑,大部分就是插一块木板,有的就是撮几根野草当墓碑。

 

明月当空,可以看清连绵不绝的坟包,还有一些红色的光点,远远驶来一辆马车,我和王俪连忙趴在一座坟包后面。

 

王俪悄声对我说,赶车的正是黑虎。月光照耀下,我看见他满脸刀疤,一阵丁零当啷,是铁器撞击的声音。

 

黑虎驾车,停在一片稍微平整的开阔地,马车上拉着一副棺材。

 

结果很快驶来一辆汽车,下来两个穿着和服的男人,应是日本人,从后备箱抬出两袋面粉。

 

黑虎跳到车上,错开棺材盖,接过面粉填进去。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在坟地交易。

 

王俪猛地丢出两枚铁蒺藜,击中其中一个日本人,之后快速移动,转移到其他坟包。

 

我还没来及露头,对方的子弹就咬过来,把坟头的野草啃掉一大片。

 

对方射击一阵,暂时消停,静得出奇。

 

突然间,一个黑影从我头顶飞过,落地后,就是回旋踢。我站起来,用双臂挡住。那人正是黑虎,胳膊上系着一条铁链,不,他胳膊上有一个洞,铁链从中穿过。

 

黑虎与我打了一个照面,大惊失色,随即发狠,把铁链舞得密不透风,是拼命的架势。

 

黑虎功夫不错,又有一股生猛的狠劲,铁链擦着的墓碑登时裂开,我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只有躲闪的份儿。我在坟包之间不停跑跳,却看见王俪冲出去,解决了剩下的日本人,驾着马车就跑。

 

黑虎愣了,顾不上跟我缠斗,跑过去追马车。我紧随其后,朝他后心偷袭了一脚。黑虎趔趄几步,转身甩过来铁链。我这次有了防备,徒手抓住。我俩正僵持着,刚才散落的红点聚集到一起,朝我们压过来。

 

我这才看清,那是一群野狗,个个都吃红了眼。乱葬岗子的野狗泛滥我早有耳闻,不仅扒死人吃,连活人也不放过。

 

我松开铁链,连忙跑开。

 

黑虎却没怎么动,胳膊一抬,铁链卷过来一根幡,待那些野狗冲近,手法飞快地击中狗头,几只狗冲了两次没有占到便宜,放弃黑虎,开始围攻我。

 

我赤手空拳,跟野狗打斗肯定吃亏,乱葬岗子只有一些土坷垃。我捡了几块打中野狗,但效果不大。我还要提防黑虎,腹背受敌。

 

就在此时,王俪驾着马车返回,冲入野狗阵中,招呼我上车。我踩着坟包跳上马车,落在棺材上。

 

王俪驾着马车驶离乱葬岗子,不知跑了多久,终于摆脱黑虎。我们停下来,喘口气。

 

王俪把缰绳系在树上,翻身上了车厢,用力推开棺材盖,检查里面的布袋,上面印着“西林面粉厂”。

 

“毒品?”

 

王俪问我怎么知道。我说以前查过这个面粉厂,不做面粉,在日本人七峰周平手底下做毒品。

 

王俪说,丐帮帮规不允许贩毒,黑虎却跟日本人联合,她要去找海老怪举报,这两袋毒品就是证据。

 

我俩约定好到时同往,但是我跟她说,抓住黑虎后必须交给警署,王俪答应了。

 

路上,我问王俪把我易容成谁了,黑虎怎么见我话都不问,就下杀手。

 

王俪说是比对索骥的样子,为了吓吓黑虎。

 

第二天半上午,富察鬼鬼祟祟错开门缝,挤进来,做贼似的。我正在院里练功,被我抓了个正着。我问他:“脚不软了啊?”

 

富察跺跺脚,说年轻力壮,经得住折腾。

 

我没工夫跟他瞎扯,把头天晚上乱葬岗子的遭遇告诉富察,他拍胸脯保证,丐帮选帮主的时候一定到场。

 

我说你先别进来了,咱俩去趟天一坊。到了天一坊,大门紧闭,问附近的商贩,这两天都没看见姜戎。

 

有人说姜戎干不下去了,有人说姜戎去搬救兵,言语间,充满对姜戎的挖苦,他们都是交了丐捐的,姜戎遭了灾,他们心里才平衡。

 

我担心姜戎做傻事,想不开了,又去了几次,都没找到人,愈发担心。

 

大会前一日阴了天,又闷又热,稍微一动弹,浑身湿汗。

 

王俪登门,要给我们易容。“大会外围都是丐帮弟子,进到会场的都是篓子头。”

 

王俪可以代索骥出席,得给我俩安排一个身份,带我们上街去找目标,随身带了两根麻绳,几块破布。

 

丐帮常见的是点子门,绝子门,诡门,婆子门,生子门和叶子门。到了大街上,乞丐遍地都是,连年战乱倾轧,寻常百姓不容易,乞丐也不容易。

 

转了一圈,我们在一家卖成衣的店门口看见两个熟悉的面孔,是钱七、钱八兄弟。

 

他们打着牛胛骨,跟成衣店的老板行乞,嘴里说着吉祥如意的套词。

 

王俪让我们找了一条人少的胡同埋伏好,过去将他们俩引过来,富察拿枪控制住,我给他们手脚捆结实了,嘴里塞上破布,拖到公共厕所后面。

 

“没事吧?”我有些担心。

 

“只要他们别挣扎就没事,否则掉茅坑就出人命了。”王俪说着把他们头顶插着的香拔起,扣着的碗抄走。拔掉香,脑顶留了几个血窟窿,抄走碗,头顶的肉都烂了,蠕动着一堆蛆虫,看得我直犯恶心。

 

我跟王俪说:“咱能换个碗吗?”

 

“不能,换个碗就露馅了。”

 

我跟富察争抢,“头顶插香太疼了,这个我来吧。”

 

富察说:“又不是真插,用面团粘上去就行。”

 

王俪把我们装成钱七、钱八。我看装扮后的自己说,你的易容术挺厉害啊。王俪反而有些伤感,说她的易容术是索骥教的。

 

一切准备就绪,我和富察没回去,在王俪家猫了一宿,第二天跟随王俪去丐帮选举大会。

 

天仍然没有放晴,乌云压得很低,一场暴雨在所难免。

 

王俪出门前挎着一只破布袋,在前面带路。我要帮她提布袋,遭到拒绝,认识她以来,第一次见她如此认真。

 

我们步行到水西庄一座废弃的河神庙。一路上遇见不少乞丐,见了面跟我们打招呼都说的暗语,我只能听懂最粗浅的几句,多亏王俪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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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西庄河神庙,建于清乾隆三十五年,那年天津连降大雨,天津道宋宗元倡建此庙祈福。

 

越靠近河神庙,乞丐越多,到了后面已经有些水泄不通。我猜想,天津丐帮所有帮众都到齐了。

 

远远的,我看见一座牌坊,上面挂着一块大匾,有“南运河神庙”五个大字,从牌楼下经过,匾额背后有“功赞平成”四字,有些年头了。

 

我从牌坊下面经过时,不由得加快脚步,担心突然坍塌。

 

以牌坊为界,大部分乞丐都留在牌坊外面,只有各门的篓子头允许入内。

 

过了牌坊,王俪跟我们保持距离,放慢脚步。往里走二十步有余,见一间主屋,我和富察先进去,屋里面已有三四十名篓子头,三五成群叽叽喳喳,有人跟我们举手示意,我们俩打着哈哈,站到角落。

 

屋子宽敞,几十个人也不显得拥挤,只是屋顶露着几口大洞,跟那座风雨飘摇的牌坊倒是相得益彰。人们都是盘腿席地而坐,只有正对面的位置有一个脏兮兮的蒲垫。

 

王俪进来之后,立刻吸引所有注意,人们一边盯着她看,一边议论不止,王俪则昂首挺胸,一副置身事外的决绝。

 

不一会,嗡嗡声戛然而止,响起一阵铁器撞击的声音,黑虎来了。他大剌剌走到蒲垫旁边,坐下时,身上的铁链哗啦啦直响。

 

我扫了一眼,篓子头以中老年男子居多,个别有些上了岁数的老婆子,甚至还有一个女青年,大学生打扮,但更加瞩目的无疑是那个浑身上下扎满银针的篓子头。

 

我看着就疼,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人都到齐,昏暗的房间突然亮了一下,随即咔嚓一声巨响,天空炸了一个响雷。

 

雷声刚落,海老怪慢慢走进来,身后跟着四个赤裸上身的壮汉,每个人脖子上都缠着一条黑蛇,其中就有我和富察在天一坊见过那位。他们肩上扛着一副棺材。

 

黑虎脸色铁青,像是被人抓住。

 

海老怪命人打开棺材,“大家伙都过来看看!”

 

人们一窝蜂拥上前,我也跟着过去,棺材里却不是毒品,而是索骥的尸体。

 

王俪立马扑上去,抱住索骥尸体痛哭流涕。

 

海老怪振声宣布,他已经检查过,索骥的致命伤是脖子上的勒痕,与黑虎的铁链一致。

 

“我知道你与索骥不合,没想到自家兄弟也痛下杀手,还跟日本人手上买毒品,今天必须清理门户。”

 

黑虎显然也没有料到这一变故,站起来,向海老怪冲来,被海老怪身边四个耍蛇壮汉拦住,四条蛇像四杆长枪刺出。黑虎一边后退,一边甩出铁链格挡。

 

黑虎发狠吼了两声,篓子头们都往后退了两步,谁也不敢上前。我见识过黑虎的铁链,绝非寻常人等可以招架。

 

我跳上台子,挡住黑虎一连串攻击,海老怪的四个随也从前后左右夹击黑虎,但黑虎的铁链舞得虎虎生风,我们根本近不了身。

 

黑虎并不是一味被动防御,边抡铁链,边朝海老怪靠近。

 

海老怪胳膊一抬,从袖口飞出一条小青蛇,像一支离弦的箭。黑虎腾不出手脚,竟然张嘴把蛇咬死。

 

青蛇,跟杀死小腿子的是同一种蛇。

 

趁着这个空档,海老怪的护卫已经贴到黑虎身边,黑虎的铁链威力大减,落了下风,一个护卫抓住铁链一端,转七星,把黑虎捆起来。

 

见黑虎被擒,海老怪对其他篓子头说:“今天是我退位的日子,丐帮乱成这样,我不能坐视不理,我会继续扛住重担。黑虎的事也给大家一个警告,以后再有违反帮规之人,这就是下场。”

 

黑虎嚎叫:“你个老狐狸...”

 

话音未落,海老怪一棍打中黑虎下巴,黑虎满嘴是血,哇哇怪叫。

 

“没有杆子算什么帮主?”

 

乞丐群中有人喊出声,海老怪扫视一圈,人们安静下来,只见浑身插满银针的篓子头走出来,站到海老怪对面。

 

他一根根拔掉身上的银针,浑身骨骼绽开。我看的真切,是索骥。

 

海老怪和黑虎都愣住了,王俪一把扑向父亲,索骥示意人群冷静下来,走到“自己的尸体”前,在他脸上抹了抹,掉下一堆皮肉,死者是个老乞丐。

 

索骥说,挑拨离间,让他和黑虎自相残杀的人,就是海老怪,他利用黑虎除掉索骥,再让黑虎成为众矢之的。

 

”黑虎在我家偷袭我,背后都是你在捣鬼。”

 

“胡扯,我为嘛杀人?”

 

“为了当你的帮主。”

 

索骥说他装死骗过黑虎,就是为了揭穿海老怪的阴谋。

 

海老怪知道索骥找到杆子,还把杆子藏在小腿子身上,找小腿子要,没找到杆子,就杀了小腿子。

 

“你怎么也不会想到,小腿子抽出他自己的腿骨,换上杆子。”

 

索骥从身上摸出一根翠绿的木棍,高高举起,说这就是丐帮百年信物。

 

海老怪说你说是就是,谁知道信物的真假,但台上台下已经开始躁动,传出质疑的声音。

 

我听到轰隆一声,黑虎挣脱束缚,朝海老怪扑去。海老怪猝不及防,且战且退,变戏法一般从身上抓出许多大蛇,朝黑虎身上扔去。

 

黑虎逮住一条胳膊粗细的大蛇,一手掐蛇头,一手攥蛇尾,当成铁链舞起来,套住海老怪脖子,快速缠了两匝,海老怪挣脱不开,竟然就这么被活活勒死。

 

黑虎在海老怪脸上抓了一把,确认无误后,抽出尖刀,割掉海老怪的脑袋,甩到台下。

 

索骥说黑虎欺师灭祖,举着杆子,要台下的人上来处决黑虎,台下教众一片安静,没有任何的回应。倒是黑虎一脸放松,把尖刀插在海老怪尸体身上。

 

“我地盘大,挣得钱最多,弟子们跟着我不仅有饭吃,还有钱挣。时代不同了,把你手上那破玩意收了吧。”

 

二人对立,就是其他人选边的时候了。

 

篓子头们慢慢挪步,站到黑虎身后,剩下的也察言观色,选择人多的队伍,只有不到十个人聚到索骥这边,其中还包括我们三个。

 

“黑虎勾结日本人贩卖毒品,暗杀我,当众杀死帮主,你们看不到吗?”

 

“他们看得比谁都清,时代变了。”

 

索骥发出凄惨的苦笑。兜了一大圈,以为可以重新把丐帮带回正轨,但世界早就变了。

 

篓子头对付索骥,把我们团团围住。富察举着枪,但没人拿他当回事。

 

一道闪电劈下,我看见一张张被欲望撑破的脸。

 

咔嚓一声,却不是响雷,而是王俪抛出去的硝酸甘油炸弹。王俪没有把炸弹丢进人群,而是扔到屋顶,瞬间把原本就不结实的屋子搡倒。

 

我们几个趁乱跑出河神庙,还没走到牌坊下面,索骥突然停下来,举起双手,杆子在慌乱中,被折成了两截,像一支坏掉的铅笔。

 

索骥五官锁在一起,看得出极为痛苦。

 

“完了,一切都完了。”

 

说完转身跑回去,没提防黑虎出现在他身后,用铁链猛击他后脑勺。

 

王俪疯了一般往回跑,被我死死抱住,和富察一起拖着她离开。

 

这时,大雨倾盆而落,人间恓惶。

 

尾声

 

天一坊最终逃过一劫。我后来才知道姜戎那几天不在店里,是出去购买炸药,想着丐帮再上门的时候跟他们同归于尽。

 

我见过他买的炸弹,甘油炸弹,问姜戎跟谁买,他说名字不知道,交易地点是直指庵。

 

又是直指庵。

 

自从索骥被黑虎杀死,王俪躲在富察家,我从天一坊回家,发现她偷偷潜出去,我以为她要去找黑虎报仇,没想到回到索骥家里,那副装有毒品的棺材停放在那里。

 

我看到她跟两个女人接头,说了几句话,让她们拉走棺材。

 

我冲出来,问她为什么卖毒品,不上交警署。

 

“交给他们,他们一样转手卖了,还不如我自己出手。我们需要钱。”

 

我问她跟直指庵的老尼是什么关系。“你在河神庙扔的那些炸弹。市面上可买不到。”

 

王俪笑了,问我想把她交给富察吗?

 

“你到底是谁?”

 

“我是王俪,也是索玲玲,也可能是任何人。”

 

王俪说黑虎的仇她一定会报,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问她什么事。

 

“一件大事,你很快就知道。”

 

 Image

 

丐帮的老规矩,和索骥一同崩塌于1920年,同时期崩塌还有很多,不仅仅是丐帮,也不仅仅是老规矩。

 

新老交替之间,坚守的人和老规矩一同卷入泥沙,冲进滔滔江水。

 

简单翻翻近代历史资料,就会发现那时的中国跟今天很像,新事物层出不穷,冲击传统观念和传统。

 

很多职业、技能,物件,伴随旧时代的人,在时间里一起消逝。

 

每一个新时代都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每一个旧时代扫扫地都是血与骨。

 

几年前的这个季节,在大街上、地铁口总是能看见形形色色要饭的人。

 

有一次,我和朋友匆匆走过国贸地铁口,见到一个老太太坐在冰凉的地上,他掏出口袋里仅有的二十块钱。

 

我对他说,都是骗人的,你给她钱干嘛?

 

他说,谁家过的好会让老年人这个天坐地上要饭。

 

这几年,城市里,特别是北京,很少见到乞丐了,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许真的有暖和的地方了吧。

 

世界从未如此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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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姆娜預言 -YMCK1025- 给 YMCK1025 发送悄悄话 (212 bytes) () 06/23/2022 postreply 06:3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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