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往事(414)

在缅甸,我为侄子找了个好妻子

 夜的眼 全民故事计划 2022-04-29 08:21
我必须拍出真实的侄子,如果有女孩愿意,是要过一辈子的。况且还要先见面,照片和真人区别太大,很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是全民故事计划的第637个故事—
 

 一

 

2016年初,我经朋友介绍,来到缅甸的这家港资毛织厂上班,做后整两个车间总管。合同规定,一年只能回国带薪休假一次,时间是半个月。如果不休的话,公司补发应休假的半个月工资。为了这半个月工资,我选择两年回一次国。

 
2017年腊月,我从缅甸公司回国休年假,家里没房,承大哥的邀请,我到他家过年。
 
我家兄妹六个,我排行老二。大哥在湖南株洲市的一家货运公司上班,儿子初中毕业上了三年职业学校,毕业后在县城的移动分公司做客服。
 
我曾经在东莞毛织工厂做过多年管理,大嫂在我手下做事,开始是没什么技术的后查货工人,半年后我把她调到工资高、人人想去的补衣部学补衣,现在已是补衣熟练工,每月工资都在八千以上,有时还能达到一万多。
 
所以,大哥大嫂对我都很好,我回国没地方过年,他们两口子极力邀请。
 
我上有大哥,下有二个弟弟和二个妹妹。自从母亲过世后,兄弟姐妹就很难聚到一起,平时也鲜有来往。即使是大哥大嫂,我也有几年没见面了。
 
农历二十八,我在广州白云机场下了飞机,转道广州南站乘坐高铁直达株洲西站。到站后,我打了辆的士,抵达大哥家时,他们一家三口已在小区门口等我。算来我开厂两年,国外打工两年,我们有四年没见面了。
 
大哥刚刚五十岁,可比四年前却老了很多,头发都已半白。大嫂也和几年前变化挺大,脸上明显多了好多皱纹。
 
侄子很热情地叫着“二叔”,主动地帮我提东西。看着年已二十七岁,身高却依然只有一米五的侄子,我心里没来由地抽了一下。
 
大哥的房子还是蛮大的,差不多一百六十平,四室两厅,装修算不上豪华,但也还蛮精致。两口子奋斗大半辈子,全款买了这套房,还帮儿子买了台二十万的小车。也算是小有成就。
 
从农村来的人,能在城里买这么一套房子,很不错。奋斗了大半辈子,有房有车,值了。但我看了看客厅里正津津有味看电视的侄子,心里总感觉不踏实,感觉这个家总有点缺憾。
 
大年三十团圆饭,大嫂准备了一大桌子菜,鸡鸭鱼肉齐全,合共十菜一汤,十全十美。大哥还特意弄了两瓶茅台,说咱哥俩好好吃顿团圆饭、喝顿团圆酒,我有好多话要对二弟说。
 
等到第二瓶酒喝到一半的时候,侄子已经吃完饭,回到自己的房间看春节晚会了。大哥这时才对我说:“二弟呀,别看我现在家就业就的,其实我心里不痛快。”
 
我猜到大哥一定是为了儿子的身高问题,但我又不能明说。我指了指侄子的房间,问是不是因为他?大哥重重地点了点头,仰脖喝了一大口酒,放下杯子,长叹一声。
 
大哥大嫂是结婚第二年生下的侄子,当时条件不好,那时又是计划生育,没打算再生。
 
在侄子六七岁的时候,我们已经明显感觉到侄子与同龄的小孩不一样。他的两条腿明显与身高不成比例,特别短小,而且走路呈明显的外八字。看他走路,特别别扭。
 
当时我劝大哥带侄子去医院看看,但大哥说去看了,医生说是先天性的半罗圈腿。
我劝他考虑再生一个,大哥大嫂都说压力太大,再生一个又没人带。
 
后来侄子慢慢长大,智力没什么问题,身体始终长不高,现在都二十七了,还是一米五,走路半罗圈,虽然他特别注意,但旁人还是一眼看得出来。
 
现在大哥焦虑的是侄子找媳妇的问题,这两年,大哥大嫂不知托了多少人,只要有女孩肯嫁给侄子,即使身有残疾、只要不是傻子都行。
 
但始终都没找到。后来大哥大嫂将条件继续放宽,哪怕二婚有小孩也成。他们更是将人托到株洲周边农村,也没有一点好消息。
 
这不,眼见着侄子快奔三,大哥大嫂急得头发都白了,又不能当着侄子的面说这些。
 
说到这儿,长嘘短叹的大嫂忽然问我:“二弟,听你说你们工厂全是缅甸女孩子,如果有愿意的,干脆帮你侄子找个缅甸女孩,不知行不行?”
 
我心里一惊,帮侄子找个缅甸女孩?我心里真没底,不敢贸然答应。
 
面对大哥大嫂充满希望的眼神,我不忍拒绝,只好模棱两可地回答:“这个事情我还真不清楚,等我过去了解了再说。”
 
我这话其实有推脱的意思,但大哥大嫂却如获至宝,仿佛找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第二天马上让侄子穿戴整齐,推到我面前拍照。
 
看来我一定要认真办这事了,我不得不重视起来。手机有美颜,拍照有角度,可以大大弱化侄子身高的缺点。
 
但我不能那样做,我必须拍出真实的侄子,如果有女孩愿意,是要过一辈子的。况且还要先见面,照片和真人区别太大,我很可能白忙,竹篮打水一场空。
 
 
正月十三,我乘高铁到广州,休假的日子满了,必须赶回缅甸工厂。
 
临出发前,大哥大嫂给我准备了不少腊鱼腊肉带回缅甸,说又不知几时能回来,多带点多吃点家乡味,有个念想。
 
大嫂还说,多带点,给愿意来中国做儿媳妇的女孩吃,尝尝中国的美味。
 
大嫂的言下之意,仿佛我一回缅甸,就可以马上帮他们找个儿媳妇似的。侄子也是美滋滋地二叔前二叔后。
 
面对他们一家人的殷切希望,我真不好意思泼冷水,而且搅得我的心也热了起来。我下定决心,一定帮侄儿找个缅甸媳妇。
 
我们工厂开在缅甸伊落瓦底省的省会城市勃生市,听起来勃生市应该很大很繁华,毕竟是省会嘛。实际上却貌似中国的一座落后县城,有几条大街,两个集市,只在伊落瓦底河边,有一间三层楼的超市。
 
伊洛瓦底河大桥 | 作者供图
 
工厂离市区开车的话,只需二十分钟。厂子还是蛮大的,全厂员工加起来有六千多,我管理的部门有一千二百人。工人全是缅甸本地人,九成是女孩子。
 
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为侄子找个愿意去中国的女孩,每个国家的人都一样,再穷也不会嫌家贫,况且去到另外一个国家,语言不通,沟通不便,适应下来好难。
 
我有一个专职的华裔翻译,叫小莲,女孩子,缅北人。我将侄子的照片给她看过,并说了大哥的家庭情况,问有没有华裔女孩愿意嫁到中国去。
 
我是想帮侄儿找个会说中国话的女孩,那样结婚后沟通方便很多,况且华裔女孩多少都懂点中国习俗,相处下来也容易习惯。
 
可是,过了几天,小莲对我说,她找了好几个老家的女孩,看了侄子的照片都不愿意去。
 
小莲说,缅北靠近中国,那里的女孩大多有中国血统,她们的眼界是很高的,以我侄子的身高,没有缅北的女孩愿意嫁过去。
 
她跟我建议,还是从工厂的女孩里面找,毕竟这里的人比较穷,有的人还是向往好的生活的。
 
我听从小莲的建议,决定慢慢从工厂的女孩里面找。小莲自告奋勇地说她愿意帮我寻找合适的。我很感动,但叮嘱她先不要说是去我大哥家做媳妇,免得不成,我们天天见面不好意思。
 
可小莲根本没听我的,直接问那些女孩谁愿意做我的侄媳妇。她说,看了侄子的照片,目前还没有愿意的女孩。但是有好几个女孩说,如果我愿意,她们愿意跟我。
 
我心里毛炸炸的,她们虽然没钱,但思想还是很开放的。我四十几的人了,这些刚过二十的女孩愿意跟我,我心里感觉怪怪的。
 
2014年,我创业失败。为了还债,我想将当时在东莞买的房子卖了,前妻说卖房就离婚。我还是坚持卖了房,她也坚持离了婚,我将房款的一半给了她。
 
离婚几年了,我一个人过还蛮自在的。我暂时没打算再找一个,也没想过找缅甸女孩。我想好好打几年工,回株洲买套房,手上存点钱,不在国外工作了,再找个老伴儿互相照顾过日子。
 
看着小莲调皮的眼神,我就知道她在使坏。她年纪快三十了,一直没找男朋友,家里找的她看不上,自己看得上的又是一头热,久而久之,还是单身一人。
 
我吓唬她说,你再这样,我把你炒了,换个翻译。她一听这话,马上?了,立马说,我会好好帮你找侄媳妇的,保证找到。
 
其实我也只是吓唬她,翻译用习惯了,况且我们这行和工人沟通有很多技术词翻译,换了一个人未必翻译得好。她工作认真,我内心真舍不得换。
 
噢,我想起来了,有次打电话,和大哥聊起我离婚的事,刚好小莲在旁边听懂了一点点,后来她问我,我也没有介意,对她简单讲了下。我心里咯噔一下,她不会有那意思吧?不过,我自嘲地摇了摇头,“怎么会,我大她十几岁呢!”
 
 
时间过去了三个月,为侄子找老婆的事没一点进展。
 
这期间,大哥打电话问了我好几次,在广东打工的大嫂也发了好几次语音,我都只能说在找。有时候,我都怕收到他们夫妻俩的信息。
 
这么久了,小莲那边也没进展,每次工作翻译一完,她就急慌慌地走开,说别的师傅找她有事。其实我知道她是怕我问她,毕竟当初她是拍了胸脯保证的。
 
有次我问急了点,她呛我说,实在找不到,拿她顶。呛得我无言以对。后来我干脆也不问了。但她还是能躲则躲着我,实在躲不了,说完话立马走开。我有点儿无语,真没想到,因为这事开始影响了工作。
 
工人庆祝泼水节 | 作者供图
 
到了六月份,我觉得实在拖不下去了,准备和翻译小莲好好谈谈,要她别把为我侄子找媳妇的事放在心上,如果因此影响了工作,我真的会换了她。
 
还没等我找她,她却喜笑颜开地主动找我了。她把我叫到一边,神秘地告诉我,终于找到了愿意去中国做我侄媳妇的女孩。
 
这么久了,我已经没抱什么希望。一听到她说这话,我激动地抓住她的双肩,连连说太好了,太好了。
 
小莲缩了缩肩,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尴尬地松开手,连忙道歉。
 
小莲恢复常态后,对我说了具体的事情。原来女孩是我车间一个工人的妹妹,今年刚二十岁,中学毕业后一直在家照顾生病的父亲,上个月父亲病逝了,现在家中只有妈妈和上小学的弟弟。
 
这位女工听小莲问有没有人愿意去中国嫁给我侄子,回娘家对妹妹说了。她妹妹正愁为爸治病借的钱不知怎么还,听说这事,娘仨仔细商量了一番。之后她找到小莲,说妹妹愿意嫁到中国。
 
听了这些,我不由得沉默下来。这娘仨的出发点有点问题呀,是想找人还债,还是真心嫁到中国,倒还真难说。
 
但我又不想放过这个机会,还是想试一试,如果到时那女孩狮子大开口,我就只好拒绝。
 
为稳妥起见,我想先让侄儿和女孩视频一下,如果双方觉得可以,再谈下一步。
 
星期五的那天,我把这位女工叫到办公室,问了些情况。我要小莲告诉她,第二天把她妹妹带到工厂来,我安排她妹妹和我侄子先视频,对对眼。
 
我们公司星期六上午上班,下午和星期天休息。我想如果双方都同意,我要去她家里看看。找个外国侄媳妇,我一定要谨慎,不要到时弄得人财两空。
 
这天睌上,我打电话给大哥,他高兴坏了,在电话里说了十几个谢谢。
 
第二天上午,那名女工把她妹妹带到了我的办公室。女孩个子不高,最多一米五五的样子。我原来还担心和她姐姐一样高,到时和侄子走到一起,太不般配了。见到她的身高,我放心了。
 
女孩有点偏瘦,许是营养不良的原因,脸上充满了菜色。唯有一双眼睛亮亮的,充满了单纯和希望。女孩见我打量她,羞涩地绞着衣角,低头看着地面。
 
我端了把椅子让她坐下,又叫小莲过来帮忙翻译。我问了女孩一些问题,还特意问到她家里欠了多少债,包括家里的情况,还问了她对于嫁到中国去的真实想法。
 
女孩倒没有多拘谨,也没有隐瞒,如实地回答了我的问题。她叫丽沙,今年刚二十,去年中学毕业后就在家照顾病卧在床的父亲,因为母亲租了别人的几亩地种,没有时间。
 
上个月,久病的父亲去世了,本来以为松了口气,可长年累劳的母亲又开始生病了。她父亲生病两年,总共借了七百多万缅币(当时约合人民币三万多块)
 
她现在在找工作,要养活母亲和读小学的弟弟。但按目前缅甸一般工人的工资,那笔欠债是很难偿还的。而且母亲还要治病,虽不是大病,却是长期辛苦落下的病根,慢慢治起来每月也需要十来万缅币买药,再加上还有个弟弟要读书。
 
因此,她愿意嫁到中国,条件是结婚之前先将家里的欠债还完。结婚之后,每月她要给娘家汇五十万缅币,作为母亲的治疗费和生活费、以及弟弟读书的费用。
 
她说,在嫁到中国之前,她准备找份工作,边工作边学习中文,她不想到了中国像个哑巴,无法沟通,她要在中国工作,挣钱养母亲和弟弟。
 
听她前面说的,我心里直打鼓。这分明是在为她家里找个背锅的,虽然那笔债不多,一个月五十万缅币的生活费也不多。但我却分明觉得这完全是一场交易,不折不扣的卖身契。我心里别扭极了,甚至有了放弃的念头。
 
直到女孩说到先学会中文沟通再嫁的打算,我开始对她改变了想法。我打量着这个瘦弱的女孩,看她不卑不亢的样子,说话坦荡又充满了坚强,我作了决定,帮她。
 
这应该是个好媳妇,嫁到大哥家一定没错。
 
我在电话里将女孩的情况如实告诉了大哥,包括女孩的要求。大哥问我缅币兑人民币的汇率,他担心那七百多万缅币太多。我告诉他当时的汇率,说七百万缅币相当于人民币三万多。
 
大哥在电话里一拍巴掌,下午他们视频,如果双方同意,这事定了,还说马上准备婚礼。
 
我笑了笑,说别急,没那么容易,离结婚还早着呢。我告诉他,如果下午视频,没意见的话,我会将丽沙招到我车间上班。我的翻译小莲在外面租房住,我想让她和小莲住在一起,学习中文。她说学会中文才能出嫁。这期间还要向大使馆申请,因为是跨国婚姻,好多手续要办。
 
我说视频后结果好的话,我明天会和翻译小莲去一下女孩家里,看看真实情况。
 
一切顺利的话,侄子在阴历的十一月,先来一趟缅甸,双方见个面,拜见岳母。侄子在这边时,先给女方操办喜酒。等年底我休假,再带女孩回国和侄子完婚。
 
大哥见我计划得很好,方方面面都没什么遗漏,很是高兴。“那好,一切照你说的办,有二弟操心,你侄子有福了。”大哥在电话里如是说。
 
 
下午的视频,全程都是小莲翻译。他俩没说多少话,侄子说了自己的年龄、工作、收入和家庭情况,丽沙也是简单地说了下家庭情况和结婚要求。
 
由于我事先和大哥有了沟通,条件侄子全部都答应了下来。相比之下,侄子紧张过丽沙,许是相亲失败过多的缘故吧。
 
为了保险起见,在视频时,我还特意要侄子对着摄像头走了一圈。在侄子走路的时候,我观察着丽沙的反应。
 
可能是我之前有过介绍,丽沙并没有什么不适。视频结束,丽沙对小莲说,只要人好,她不计较侄子的个子和罗圈腿。
 
听了这话,我有点替侄子高兴,真结了婚,丽沙一定是个好妻子。
 
丽沙没手机,刚才视频用的是我的手机。我看到她衣服上有好几个补丁,袖子上还有两个小破洞。我给了小莲七十万缅币,要她带丽沙去勃生买个手机。这里有华为手机,五十五万一部,相当于人民币两千多块,然后带她去买两套好一点的衣服。我还叮嘱丽沙今晚就在小莲那住,明天一早租部车去她家里。
 
第二天一早,小莲打电话给我,说已经租到车了,问我是不是马上走?我看了一下手表,刚七点。这女孩办事还蛮牢靠。我让她帮买点礼品,问问丽沙,看她妈喜欢什么就买什么,等下我到了再给小莲报销。
 
半个多小时后,车开到工厂门口。上到车里,小莲说买了一点补品送给丽沙妈,给她弟弟买了两套衣服,总共花了十五万缅币。
 
我看了眼丽沙,穿上新衣服后,她整个都变了样,漂亮了好多。小莲很细心,还为丽沙买了个包包,装手机和女孩物品什么的。
 
车开动后,小莲要丽沙拿出新买的华为手机给我看,说已教会丽沙用手机了,还帮她下载了微信。我拿过丽沙的手机,加了她微信,也把侄子的微信推荐给她,两人都加上了。
 
缅甸的公路都不是很宽,基本上只有双向两车道,如果碰上大货车,还要斜到马路边的土路上避让。
 
一路上基本畅行,但丽沙的家真的远,车跑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到。
 
到了丽沙居住的村子,小莲翻译说叫东远村。这是个比较落后的乡下小村,几十户人家围住在小山脚下搭起的吊脚茅草房里,村里只有两三户比较豪华一点的砖瓦房,都并不大。
 
乡下的房屋 | 作者供图
 
村前有条五米宽的土路,应该是村道吧,还算平整。车子开到村道尽头,就只有条小路了。丽沙告诉司机,车子进不去,只能步行进入。司机于是就留在车上等我们。
 
我们仨下了车,小莲提着东西, 跟在丽沙后面。这是一条小路,两边都是草,刚能容一人通过。
 
走了二十来分钟才到丽沙的家,她家不和村里人在一起,孤零零地在山脚边,离村子大概有千来米的距离。
 
这是缅甸平常贫困人家的房子模样,两间小小的茅草房,基脚是六根树干。在树干离地一米多的位置,架上木头做的横梁,然后在横梁上铺上木板,屋子的四面是用树皮围成的墙。有一点像我们广西的吊脚楼,但比吊脚楼简陋多了。房子悬空主要是因为这里雨季雨水多,要防止屋内进水。
 
丽沙房子门前有一座用树杠做的几坎梯子,我和小莲跟在丽沙后面,爬上梯子走进屋子里。屋子分两间,里面是卧室,外面是厨房加吃饭的地方,合起来最多三十平米。屋里没有一把椅子,我们只能坐在木板上。
 
丽沙姐姐也过来了,应该是她告诉过她妈妈我们今天要过来,看得出来这个家是临时收拾过的,到处都是收拾过的痕迹。
 
丽沙妈看面相应该只有四十大几,却显得苍老,明显是营养不良,显得病恹恹的。
 
我瞄了眼卧室,里面什么都没有,地板上有两张宽大的草席,上面有两床折叠整齐却看得到破洞的床单,我估计这家人就睡在地板的草席上。
 
丽沙弄了两碗水给我和小莲,我礼貌地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放在地上。
 
丽沙妈在我对面隔着二米坐了下来,她身边傍着个瘦瘦小小、大约八九岁的小男孩,穿着有多处补丁的衣服,正怯生生地看着我。
 
我示意小莲将昨天视频的情况告诉丽沙妈,并说我答应她的所有条件,每月给她六十万缅币供她看病和生活,以及作为她儿子的读书费用。
 
丽沙和我侄子结婚后,我会监管我侄子履行诺言。而且所有的结婚费用、丽沙去中国的开销全由我们负责,她们家不用出一分钱。
 
丽沙妈听了我答应的条件,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笑意也多了好多。但她说,这事还要经过村长同意。
 
我说当然,不但要村长同意,还要市里同意,因为丽沙和我侄儿是跨国结婚,要办很多手续的。
 
说到最后,丽沙妈有点羞涩地问我,什么时候能将她的欠债还完?她说最好快一点,大部分是要利息的。
 
我问她到底欠了多少债,她说的数目和丽沙说的一样,我相信她没说谎。
 
我想了想,要小莲告诉她,我下个星期天来见她村长,要她那天把所有的债主都叫过来,在村长的见证下,我当面还完。
 
丽沙妈很激动,连连点头道谢。站在旁边的丽沙姐姐和丽沙也都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其实我这样做,也有我心里的小九九。我不想将钱交到丽沙妈手上。那么多缅币交给她,如果她不还债,过后又要怎么办?还有,她们孤儿寡母的,难免会受人欺负,当着村长的面还完所有的债,即使有想赖账的人,也不怕。
 
说完这些,我和丽沙妈说了让丽沙去工厂上班的事。丽沙妈高兴坏了,一个劲地感谢我,简直像把我当作她家的救命恩人了。丽沙弟弟看到我送他的衣服,眼睛也一下子亮了。
 
我走的时候,看了看摇摇欲坠的房子,要小莲告诉丽沙妈,下次和村长见面,我会提出来让村长帮忙在村里找个位置,我出钱帮她盖个房子,这里离村子太远,不安全。
 
丽沙妈和丽沙两姐妹听了小莲的翻译,简直惊呆了。丽沙妈作势要跪下,我慌忙拉住她说,丽沙是我的准侄媳妇了,只有将她们安顿好,丽沙嫁到中国才能安心生活。
 
我们走了很远,回头看到丽沙妈还在抹眼泪。
 
 
星期一上班,我把丽沙和她姐姐叫到办公室谈了一会话。主要是叮嘱她们要好好做事,别拿我们这层关系偷奸耍滑,不服从管理调配。
 
两姐妹都是老实人,保证绝对不会。姐姐还说,我把她妈救出了苦海,感激还感激不来,怎么会做对不起我的事?
 
一个星期一晃过去了,两姐妹还真的争气,勤奋做事,对管理员尊敬有加。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实话说,我还真怕遇到那种蹬鼻子上脸的人。
 
工人下班 | 作者供图
 
星期天我和小莲租车又来到了丽沙家,昨天下午我先给了丽沙一些钱,要她去市场买些给她妈穿的衣服,和水果等一些东西,先回家作准备。
 
她妈穿的衣服太破旧了,我希望她能穿好一点,在村人面前有点自信。至于水果,村长和那些债主,有水果塞住他们的嘴,也少一点讽刺或眼红的话。
 
我带了五十瓶瓶装水,丽沙家的水实在不卫生。到时我发给那些人每人一瓶水,他们必定不会为难丽沙一家。
 
另外,我还带了两条在中国超市买的软中华,听丽沙说村长的烟瘾很大,中国的中华烟他一定知道,以后逢人也能显摆显摆,应该能讨他欢心。
 
车子刚到去丽沙家的小路口,丽沙一家人都来了,村长和那些债主也来了。
 
丽沙妈把我带到村长面前作了介绍。村长是个四十几岁的男人,看上去精明强干,他应该是这个村最能干的人,要不然村民也不会选他。
 
缅甸的村长都是由村民选举出来的,类似中国的村官。但这里一个村只有村长这一个官,村里大小事情都是他说了算。
 
我和村长握了握手,拿出一包中华烟来,给每人发了一支。男人们看着从没有抽过的中华烟,脸上的神色开始激动起来。
 
村长见我带来那么多水和东西,指挥男人们从车上搬下来,拿到丽沙的家里。到了丽沙家门口的空地,丽沙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个桌子,上面摆满了水果。我示意小莲将水给每人发一瓶,还将事先准备好的中华烟给每人发一盒。
 
那十几个男人激动地连声道谢,我看到村长的脸色越来越好了。
 
我让丽沙把桌上的水果分给众人吃了,然后将装钱的包提到桌子上。拉开提包的拉链,一袋子一万元一张的缅币码得整整齐齐。这是我星期五去银行专门兑换的。
 
我看了下那些债主们,发现有一半人毫不掩饰喜悦的神色,我庆幸自己找了村长公开还债。
 
我看见村长的脸上只有惊讶,没有贪婪,明白这应该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也应该是个还算正直的人。
 
我于是和他商量,将丽沙家所有欠债做个明细表格,债主们拿到钱后,在表格里自己的栏目签上名字,然后将表格由村长保管。
 
村长略微沉思了一下同意了,他是个聪明人,肯定知道我的目的。
 
村长监督债主们签名,小莲负责叫名字,我则负责数钱。表格上的债主们数字都有尾数,凡尾数不到一万的,哪怕尾数是一百,我也补到一万。
 
那些债主们高兴坏了,丽沙爸一病逝,他们心里想着不知猴年马月能拿到钱,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而且利息一分不少,还有多。
 
很快钱全发完了,债主们都高兴地散了。临走之前还一个个走到我面前,鞠躬表示感谢。
 
债主们散完后,我和村长坐到丽沙昨天买的小胶凳子上,从另一个包里拿出两条中华烟送给村长。村长没有特别惊喜,淡淡地看了一眼,没说什么感激的话。但我还是捕捉到他眼里那一闪而过的喜悦。
 
我和村长谈了丽沙和我侄子的婚事,也谈了丽沙开出的条件,请他为丽沙弄齐办结婚证的各种文件材料。
 
我将所有的事情说完,从提包里拿出六十万缅币(相当于人民币两千元),放在那两条中华烟旁边。村长也只是瞄了一眼缅币,说这是他份内的事。
 
最后,我说到给丽沙妈搬迁的事,村长沉思了好久,说丽沙家在村子里没有地皮,有点难,除非买别人的地皮。我马上说只要有人愿意卖,我出钱买。村长立马说他去确定这事。
 
临近中午,我邀请村长和丽沙一家人去勃生吃饭,村长说不必了,我说吃饭的时候,要计算建房的费用,村长才答应去吃饭。
 
我们一行人回到勃生,找到我常去的机器人餐厅,订了一个包间。吃饭的时候,村长仔细和我核算了费用,从地皮到建房,大概需要人民币四万多元。
 
我对村长说,我拿出合五万元人民币的缅币,多的作为给村长的报酬,请他出面主持建好。村长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饭后,村长对我说:“你是好人,你们中国人都是好人,丽沙一家遇到你有福了。”这一天,我几乎没和丽沙妈说什么话,但她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感激。
 
丽沙妈穿上合体的新衣服,人变得干净利落,也自信多了。
 
 
过了几个月,快到农历十一月了,我开始作侄子过来的准备工作。
 
这期间,丽沙妈和弟弟住进了新房子。就建在村里面,是一幢三间房的砖瓦结构的房子,在村子里属于上好的房屋了。
 
在小莲的专业教授下,丽沙的中文水平进步很快,现在不需翻译就能直接和我对话。自从加了侄子的微信,特别是丽沙的中文水平提高之后,两人的微信聊天也多了,了解正在加深。
 
丽沙姐姐因为工作认真负责,也被下面的师傅提拔为组长,成了缅方管理人员。村长很帮忙,将丽沙结婚所需的手续文件全部弄好了,只等侄子过来,就可以去仰光办理结婚登记,拿到缅甸所开具的结婚证。
 
农历十一月初六,大哥和侄子一同飞到缅甸。本来大哥是没打算来的,是我的要求。不管怎样,虽然说是跨国婚姻,我也想大哥能亲眼目睹丽沙家的困难,这对以后侄子和丽沙共同负担丽沙娘家人的生活有好处。
 
我在仰光机场接到大哥和侄子,包车回到勃生已是睌上十点,考虑到太晚了,我没叫丽沙过来见面。
 
第二天是星期天,一早,我带丽沙到大哥下榻的酒店。侄子和丽沙初次见面,都有点羞涩,特别是侄子,偷偷地对我说,他有点自卑,感觉有点配不上。我鼓励他,做人在任何事情上都要有自信,要想追求自己的幸福,就得拿出男子汉的气概来。听了我的话,侄子主动多了。
 
实话说,几个月来,丽沙变了很多。生活安定,饮食规律,营养丰富,现在她脸色红润,身材小巧玲珑,还真是个小美女了。
 
我从旁观察,在侄子的主动下,两人聊得还很融洽。我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落地了。吃完早餐,小莲也赶了过来,本来我不想让她和我们一起去丽沙家的。丽沙会中文了,不再需要小莲翻译,但后来觉得要丽沙翻译有点不便,还是打了小莲的电话。
 
这次去丽沙家,我们待了三个小时,我要丽沙妈、弟弟、姐姐姐夫一同返回了勃生市。
 
在村子里,我和大哥、侄子,带着礼品专门去拜访村长,感谢他主持丽沙家建房的辛苦。村长也确实不错,丽沙家的房子虽然不大,但在他的主持监督下,房子的建造质量很好。
 
我将两家人安排在同一家酒店,让他们多了解了解。我分别叮嘱侄子和丽沙,让两家大人多沟通沟通,丽沙做翻译,让大哥和丽沙妈消除陌生,增加了解。
 
第二天,大哥要带侄儿和丽沙去仰光办理结婚证事宜。我上班不能请假,提前找了个在仰光的朋友,带他们去办理手续的相关单位。我还专门电话咨询了大使馆办理结婚证时需要的文件和去哪些单位。
 
一大早,我租了部车载大哥、侄子和丽沙一起去仰光。上车前,我叮嘱大哥给我发信息。大哥希望我能去,他对缅甸两眼一抹黑。我宽慰他,有朋友帮忙,没事的。
 
我朋友在仰光待了八年,对那里很熟。在朋友的引导下,大哥他们节省了很多时间,两天把所有的单位跑遍了,并拿到了结婚证。
 
据我朋友说,两天时间还是很紧张的。先要备齐男女双方的各种资料,还带他们去了大金塔,侄子和丽沙两人一起照了拜佛的照片,在仰光省最高法院拿结婚证要用。
 
在仰光大金塔外 | 作者供图
 
再去仰光lathar  bar  road那边,将结婚证翻译成英文;又去lathar的缅甸经济银行5号分行,交钱填单子,然后拿着翻译好的英文结婚证和银行开的单子去外交部;外交部会公示所需资料,通过后工作人员在英文版结婚证上盖章。再去中国领事馆申请结婚公证和签证。申请好后,拿着单子去中国工商银行交签证费,这个费用还必须交美金,收到美金后,银行开单子,并告诉多少天后带单子去银行取签证。
 
虽然有些繁琐,但一切还算顺利。
 
我和大哥及丽沙妈商量,这个星期天在勃生包个酒店办丽沙出嫁的喜酒。大哥不懂,一切由我作主。
 
 
大哥到来的那晚,转了十万人民币给我。我把手机里那天还账债主的签名表发给大哥看了,也讲了为丽沙妈建房子的事。我说帮建房子是我的主意,没和大哥商量,这个钱我出。
 
大哥说不行,为侄子办事,费心还行,费钱说不过去。我说兄弟俩,别计较这些,只要侄子和丽沙过得好,丽沙过中国后能安心就行。
 
我要丽沙用她妈的名字开了个银行卡,在卡里我存进去八百万缅币(相当于当时四万人民币)。我对丽沙妈说,这八百万是侄子娶丽沙的彩礼。
 
丽沙妈第一次听说这么多钱,而且是属于她的,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我叮嘱她一定要保密,这个钱千万不要透露出去,孤儿寡母的,不安全。她听了丽沙的翻译,点头直应承,并告诉我,这个钱要留到儿子读大学和结婚用。
 
星期天的嫁女酒席很是排场,丽沙的村子应该从没人在酒店办过嫁女酒席。丽沙妈请了村里所有的人,每个人家里至少来了两个人,我租了好几辆那种拉人的篷篷车,将吃酒席的村人拉到勃生我包的酒店。
 
缅甸是个佛教国家,丽沙妈还花重金请了当地最有名的三个和尚,在酒店门口的桌子上铺上红布,请那三个和尚坐在桌前念经。
 
大哥、我和村长以及村里另外几个有影响的人坐在一桌,一起的还有镇里的两名官员。那两人是我要求村长请的,我想侄子和丽沙属于跨国婚姻,多请几个当官的没坏处。
 
酒席的菜肴还真的没得说,比当地的一流酒席还要丰盛,勃生市靠海,我还要酒店加了好几种海鲜。
 
那俩镇官都惊讶于菜肴的丰盛,村长在旁说丽沙妈的房子是我出钱建的,镇官听了,伸出大姆指,说了好几遍中国人真好!
 
村人一个个都兴高采烈,眼里都是羡慕的眼神。侄子和丽沙手牵手挨桌敬酒,村人看着侄子,没有嫌弃和讽刺的眼神,而是爽快地和他碰杯干了。
 
侄子表现得不错,对所有人都彬彬有礼,显得很有修养和气质。不管怎么样,钱确实是好东西,它能解决很多问题,也能改变人的认知。
 
办了这场酒席,丽沙妈在村子里终于直起了腰,再没人瞧不起她一家,丽沙弟在学校也受到老师的特别关注。所有的改变,都是因为丽沙即将嫁到中国,变为有钱人。在村人的思维中,他们认为中国人都是有钱人。
 
这其中也有村长宣传的原因,他见人便说我出钱为丽沙家建房子的事情,张扬得十里八村都知道。他觉得,村子里有这样的好事,他脸上也有光彩。
 
按计划,大哥和侄子在勃生待两星期就要回国了。回国前的那天晚上,我在酒店和大哥住一间房聊了好久。
 
大哥说真的谢谢我,我帮他解决了心病。他说这个儿媳妇他很满意,人靓又勤快,嫁到他家,他家有福了。
 
末了,大哥问我觉得翻译小莲怎么样,要不要娶回家。大哥说,半个月里,小莲经常过来和他聊天,带他出去逛。
 
大哥还说,小莲和他说到我,话里话外都是我的好,并说看到这一次我对丽沙家的做法,看出我人真好。他看得出来,小莲挺喜欢我的,要我别错过了,这女孩子不错。
 
这一阵我也发觉,小莲对我的态度热烈了好多,看我的眼神仿佛有水一样。我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好说暂时还没想这些。
 
说实话,我还真没想过。
 
 
按照商量好的,大哥和侄子先行回国了,等到年底前我休假时,再将丽沙带回国和侄子真正成婚,之后她也就要在中国生活了。
 
一切都很顺利,阴历腊月二十六,一路舟车劳顿,我把丽沙带到了湖南株洲。
 
腊月二十八,大哥在酒店为侄儿举行了豪华的婚礼,我们六兄妹齐聚婚礼现场,大哥请了他的朋友和同事,好不热闹。
 
新娘丽沙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她是位中国美女。
 
婚姻进行到献茶环节,大哥大嫂带着侄子和丽沙来到我坐的位置说,你俩能结婚走到一起,你们二叔操了太多的心,没有他,就没有你们两的婚姻,先给你们二叔敬茶。
 
我连忙站起来,要他们按规矩来,先敬大哥大嫂。大哥却不由分说地将我按在椅子上。
 
丽沙端着杯子,侄子将茶倒满后,俩人跪在我面前,恭敬地将茶举过头顶。我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然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用红绳系捆着的一万元现金,轻轻地放入茶盘里。
 
第二天中午,我们正在大哥家里吃饭,突然有人敲门,大嫂去开门,我一抬头呆住了,竟然是小莲。
 
家里只有一个人不认识小莲,大哥赶忙介绍,大嫂应该听大哥说过,笑容满面地看了我一眼,就热情地招呼她吃饭。而丽沙和小莲一见面就兴奋地抱在一起。
 
我尴尬地问小莲怎么会来中国,而且直接找到了大哥家。小莲也不隐瞒,直接说她问了丽沙,丽沙发信息告诉她具体的城市,怎么转车,小区名字和楼层房号。
 
末了她还得意地说,小区保安问她时,她说是侄子的二婶,来侄子家过年的,待她说出楼层房号,保安就放她进来了。
 
我满脑子黑线,现在的女孩子真不知想啥?我都没同意,还自己找上门来了,居然在保安面前冒充我老婆。
 
丽沙有点不好意思地对我说,二叔别怪我呀,莲姐真的喜欢你,不然我也不会告诉她。
 
这时侄子冒出一句,你怎么还叫莲姐,叫二婶。丽沙嗔怪地说,咱们各叫各的,莲姐永远都是我姐,我习惯叫莲姐。
 
小莲故意不看我,和大嫂打得火热,还一口一个“大嫂”地叫着,怪亲热的。
 
2019年农历十月,丽沙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大嫂结束了打工生活,回家带起了小孙子。满月后,丽沙跟着我小弟媳进了附近一家制衣厂做车工,侄子也因工作出色,升职做了移动公司客服班的组长,一家人生活得和和美美。
 
这期间,大哥一家信守承诺,每月转给我三千人民币,请我兑换成缅币,然后要丽沙姐带给她妈。
 
自从丽沙嫁到中国后,我去看过丽沙妈几次,还买了部华为手机送给她,方便她和丽沙视频。丽沙妈有钱买营养品,去医院看病不停药,病已经基本上好了,身体也好了很多,  弟弟也胖了不少。
 
丽沙经常给我发信息,说大哥大嫂对她很好,侄子也很关心她,感谢我为她找了个好人家。她说已经习惯中国的生活了,就是很想妈妈、姐姐和弟弟,太久没见到他们。她想等孩子一岁时,和我侄子带着儿子一起回缅甸看看她家和妈妈弟弟姐姐。
 
不想这年年底武汉就暴发了新冠疫情,一切都受到了影响。一直到今年,丽沙儿子二岁多了,他们的缅甸之行都还未成行。
 
而在2020年底,在小莲的坚持下,我们结婚了。
 
 
作者:夜的眼,车间总管

编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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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打拼十年,孤独的我收养黑人小孩,给他盖了大房子

自PAI 自PAI 2022-04-28 22:30

 

这是《自拍》第290个真实口述故事

我叫王飞,80后,是一个农民工的儿子。十年前,刚刚结婚生子的我为了挣钱养家,重走了我爸的老路,来到非洲几内亚当工人。出国之前,我跟老婆约定好打拼两年就回来,结果不知不觉,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现在我依然在非洲,虽然身份早已经从工人变成老板,靠承包工程运输车每年可以有数百万的经营收入,但我总觉得不在家人身边,赚再多也没意思,最盼望的就是能早点回国。

 

这是常常和我待在一起的四个非洲孩子,在异国他乡,他们就像我的亲人一样。

可以说,我们一家两代人的命运都是被非洲改变的。小时候,我们家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穷,那时候每天吃的都是白面条,顶多煮点鸡蛋,再加些丝瓜进去。周围邻居都开始换大彩电了,我家还是只有一台非常小的老式黑白电视机。

为了养活我和我弟,爸妈后来都去了城里。我爸卖力气,在一家建筑公司的工程队当工人。我妈为了能顺带照顾我们俩,跟亲戚朋友借钱开了一家小小的食杂店。

 

小时候,我和弟弟在我妈开的食杂店前。

我爸是初中学历,和工程队的大部分农民工相比,他还算是有点文化的,眼光也比别人更长远一些。刚开始他只会干砌砖这类很简单的活儿。后来公司开设了夜校,要给大家免费教一些建筑技术、工程项目管理的知识。

很多人嫌累不去,我爸听说后主动报了名,白天在工地干活,晚上接着学知识,经常是我们都快睡下了他才下课回到家。

我爸因为勤奋上进,考下了不少和建筑相关的证书,比如施工员、质检员还有安全员证书。他因此得到了公司领导们的关注,被评为全公司的“劳动模范”。在那之后,他的身份从临时工转为了正式工。

2001年,我爸所在的公司将业务拓展到非洲几内亚,想选一些优秀的工人外派过去支援当地建设。当时我爸在国内的工资每个月只有1000元,公司直接给外派员工开出了八万左右的年薪,听上去相当诱惑人。为了挣这笔钱,我爸决定去非洲试一试。

 

我爸年轻时的照片,看面相就是一个憨厚老实的人。

那是二十一世纪初的前几年,通讯手段还不像现在这样发达,我爸只能靠写信和家里交流。每回收到信,我妈都会迫不及待地念给我们听

因为平时爱看《动物世界》,我总觉得非洲还是像原始社会一样,老虎狮子满地跑,非常担心我爸的安全。我爸总是在心里安慰我们,说非洲并不可怕,几内亚也只是比中国穷点,况且公司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我们听得半信半疑,除了担心什么也做不了。

顺利的话,我爸一年到头能飞回来一次,要是赶上大工程,能不能回来就全看工期进度。有一年过年他就没回来,我和我妈我弟孤单单地吃着年夜饭,我一想到爸爸连过年都不在家,没忍住哭了出来,结果把妈和我弟也都带哭了......

我妈倒没抱怨过我爸,她就是爱拿这件事来教育我们两兄弟:“看,不好好读书就是你爸这个结果,只能跑那么老远的地方去打工挣钱!”当时我也就听听,没把这当回事,怎么也想到到,这句话若干年后又在我身上应验了。

我爸出国那年,我正上高中,也许是身边少了大人的督促和监督,我的成绩一直徘徊在中等水平,高考只考上了我们江苏省内的一所普通大专,专业是机械设计。毕业之后,我进了南通市的一家小机械厂上班。

入职第一个月,拿到手的工资只有六百元。也怪我没什么社会经验,不知道这只是试用期的工资。见待遇这么差,我认定在这里上班没前途,一气之下直接裸辞了。

结果就是,我为这次年少无知的冲动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离开机械厂后,我陆续投了近百份简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好工作。有天我和女朋友聊天,她说南京有家电子厂愿意招她,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南京。都说树挪死人挪活,我想换个地方兴许情况会不一样,就和她一起出发了。

 

我和老婆是高中同学,我大专毕业后和她在一起了。

刚到南京没几天,我就很顺利地进入了一家期货公司。当时我还纳闷,难道换个城市找工作效果真的这么明显?等我进了公司才知道,这其实是个类似于保险推销的工作,公司需要招聘大量员工去拉人来开户,基本上只要报名就招,根据拉的客户数量给提成。

光进来没有用,这份工作我干得并不顺利。南京这个城市我人生地不熟,能上哪找客户去呢?唯一的办法就是去街上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可我又不是能说会道的类型,每次冲上去问人家要不要办理期货,就算是那些有钱的、最有可能买期货的大爷大妈,也没几个愿意相信的。

有好几个月,我一个客户都没拉到,到手工资只有一千三或一千四,连底薪两千都没达到。偶尔有几个月运气好一点,能拉到四五个客户,算上提成也只能拿两千多工资。我硬着头皮坚持了一年,最后还是离开了。

 

我和女朋友在南京的照片,当时两个人都很穷。

我女朋友那时候也觉得待在电子厂没前途,将来最多能当个生产线线长。她说既然我们在南京发展得都不好,还不如都回去好了,至少不用在外面漂着。于是我们便回了老家,第二年结婚,第三年就有了女儿。

养孩子花销会很大,作为父亲,我肩上的担子变得更重了。从南京回来后,我先后到当地的两家公司做过销售,后来又尝试过开外包公司帮忙招人。其实这些工作都不是我擅长的,但我毕业后就没接触机械,早就偏离本行了,又没其它工作经验,结果自然不如人意。

 

在国内工作时的照片,成家之后身材发福了。

2011年前后近一年的时间里,我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样才能挣到钱,该怎么养家?我压力特别大,越想越慌,搞得我爸也替我着急,后来他在电话里给我指了一条路:“不行就出国吧,挣点钱再回去。”我一听到挣钱两个字就神经敏感了,立马答应去非洲跟他干。

我爸此时已经在几内亚待了十年,职位从原先的工人变成了工程队队长,帮我在他们集团介绍个工作并不难。我老婆也知道我压力大急着挣钱,安慰我说可以出去两年就回来,只要不是长期在国外,她都举双手支持。

这事定下来之后,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办完了各种手续。第一次出国,我完全没有像之前担心我爸那样,反而特别激动,可后来一路发生的事都让人觉得好尴尬。

我上大专的时候没考过英语四级,本来想着加上说话时的场景和动作,简单的英语交流应该没有问题。结果上飞机之后,我发现老外说的英语一句也听不懂,他们不是按照英语书上的套路出牌,而且说得特别快,我像个哑巴一样,完全没法和别人交流。

 

在几内亚首都机场很少能见到黄种人,我在人群里算“异类”。

等下了飞机,海关的工作人员直接向我走过来。通过他们的肢体语言,我大概理解这是要让我打开钱包的意思,以为需要交给他们检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从里面抽走了一张50元人民币。

我脾气一下上来了,追着他们理论,可我只会讲中文,他们说的是法文,谁也听不懂对方想表达什么,连吵架都没法吵。接到我之后,我爸告诉我,这种情况在当地太正常了,当地人早就见怪不怪。

我跟着我爸来到了他所在的几内亚杜布雷卡省,第二天来到集团报到后,被分配到了下属的矿业公司,负责砂石生产线的现场管理。我工作的地方在乡下,可能我爸也是想锻炼锻炼我,安排好就没再管我了。到了那儿,我才深刻感受到我爸以前在信里说的“穷”究竟是什么样的。

我和六七个中国同胞住进了公司提供的样板房里,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板凳,连个挂衣服的地方都没有,空荡荡的,特别简陋。过了两个星期我才知道,首都附近有家中国人开的超市,在那里可以买到日用品。

不过超市的目标客户是中国人,加上附近也没有其他商店,所以里面卖的东西特别贵,一包普通泡面换算成人民币要12元,吃零食都变成一件很奢侈的事了。

更糟糕的是这里的公共设施,就拿用电来说,不能说这里没有电,但只有在晚上快睡觉的时候,公司才会用发电机发电一两个小时,更不要说想随心所欲地使用网络了。我安慰自己这一切跟我之前想象的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比已经好很多了,这样一来,心理落差也不算太大。

 

最初,我住的地方在远离城市的乡下,非常荒凉。

进公司之后,我从学徒开始做起,每天待在老工人身后观摩学习。好在我大专学的就是机械专业,这些设备的原理都是相通的,对我来说并不难。短短几天时间,我就学会了如何操控那些大型机械,熟练之后还要教会我手底下负责的当地工人,保证生产线正常运行。

活儿本身不重,唯一让人受不了的就是需要全天在户外操作。而几内亚处于热带,气温高、太阳烈,那段时间我因为每天都在太阳底下暴晒,肤色都快变得跟黑人一样了。每次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去都特别疲惫,只想立马躺倒在床上。

 

工地就像这样,很少有阴凉的地方。

最让我打退堂鼓的是这里的埃博拉病毒。我来几内亚的第二年,埃博拉疫情就在邻国边界暴发了,导致大家都人心惶惶,我认识的很多中国人都回国了。我们公司旁边又刚好是红十字会,所有感染埃博拉病毒遇难的遗体都要在那里处理。

为了防止病毒进一步扩散,这些遗体按规定必须被火化。然而当地人大部分都信仰伊斯兰教,推崇土葬,家属们不愿意自己的亲人被火葬,导致经常发生死者亲属聚在红十字会门口抢遗体的情况,局势特别混乱,有时候还能听到开枪的声音。

为了防止冲突蔓延到我们住的地方,公司专门从总统府卫队请来了五个戴红帽子的正规军,整天蹲着枪在门口守着。

结果埃博拉疫情越来越重,最后我家里人都也知道了,我妈成天在电话里对我哭:“你赶紧回来吧,在那干嘛呢?”我虽然也很害怕,可一想到还没挣到钱,不甘心就这么回去,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心理。我一直安慰家里,说只要不接触有病毒的血液就不会有事。

实际上说这话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心虚,每天出门都穿着像塑料雨衣那样的防护服。这种材料不透气,穿着像蒸桑拿一样,一天下来,皮肤都因为出汗被捂白了。可能也是因为我防护到位,很幸运没有染上病毒。

 

现在疫情在非洲也有,我有时候还是会用到防护服。

我也不是总能这么幸运,我所在的省治安一直不太好,即便有保护我们的宪兵和保安在也不一定安全。有次我在矿区,晚上十一点多大伙刚打完牌准备睡觉,突然听到门外有几声枪响。

我透过窗户望出去,发现厂区大门口的探照灯被射爆了,紧接着驶进两辆破旧的丰田车。借着走廊上微弱的灯光,我看见从车上下来了数十个头戴面罩的劫匪,他们有的一下车就殴打厂区的保安,有的很快就把保护我们的宪兵缴械了。

见此情形,大家一下子慌了神,我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穿衣服逃跑,刚准备动身就被劫匪发现了,他们朝着宿舍区一通扫射,子弹噼里啪啦地打在防盗门上、墙上、窗户上,玻璃接连爆裂的声音非常恐怖。就这么一下,所有人都被吓得待在房间不敢动弹了。

我想对方是有备而来,人多势众,反抗是不可能了,过去仅半年时间就有数家外国企业遭受劫难,我绝对不能跟这些亡命之徒火拼。于是我赶紧伏下身,拿起藏在床底的武器从卫生间窗户丢了出去,接着又把钱包、手机、电脑都放在房里显眼的地方。

我刚做完这些,劫匪便敲门了。犹豫数秒后,我才颤抖地走到门口。门刚打开,一把AK47步枪的枪口迅速抵在我的胸膛,冰凉冰凉的。我低下头不敢看对方的脸,左手抱头,膝盖微屈,右手指向桌上的财物。劫匪没跟我废话,一脚蹬中我的心窝,把我踹到了床边,疼得我直捂肚子。

他拿完财物就骂骂咧咧地出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我听到车开走的声音才敢起身看看,同事们这个时候也都走出房门。我们一共九人,主动开门的被打得轻些,被劫匪撬开门的被打得重,搜到钱多的被打得轻,房里没有财物的被打得重,其中一个小臂被大扳手敲断,一个脑袋血流不止,还有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

这群劫匪的目的非常明确,喜欢选择在孤乡僻壤的外国人厂区作案,分工协作,特别凶残。每间隔几个月就能听到一起这样的案件。我早期一直都是待在偏远的矿区工作,这事之后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我都非常恐慌。

 

和公司保安的合影,但在这里有时候有枪也没用。

最早我是在户外工地上干活,工地里凉快点的地方就只有仓库了。我一有空就去仓库溜达,顺带还帮仓库里的人干了些杂活,一来二去的,我和仓库的人都混了个脸熟。

后来仓库的一位中国负责人因为家中有事辞职了,公司想找个合适的人选接任,因为我常和他们打照面,就这么被领导看中调到了仓库。我每天只需要记录些货物流出信息,可算摆脱之前那种苦日子了。

这家公司员工的平均受教育程度都不高,即便我只是大专毕业,也能算作公司里少有的“高材生”。工地的负责人觉得我不错,想把会计工作也交给我。这我哪儿会呢?我以前从没学过会计,但他们说,“这没其他合适的人了,就你来顶一下吧!”我只能恶补一些简单的管账知识,快速上任了。

几个月后,公司的办公室主任正好缺人,公司负责人见我能做这么多事,又把我调到总公司负责行政工作。

从我毕业到现在,好不容易被人看中一次,还是挺开心的。一想到我爸也是通过后天的学习和努力走到如今的地位,我更加有斗志了。正常来说,在中资企业说中文就行了,但我考虑到自己待的岗位比较重要,为了方便工作和交流,决定攻克法语这个难关。

最开始我采用的是最老土的方法,把法语发音用汉语拼音的形式记在小本子上,前前后后写了好几本,有事没事就拿出来照着读。因为各种工作场景我都有遇到过,平常用上法语的机会也多,水平进步得还挺快。不过,这种根据拼音学外语的方式有个很大的弊端,就是发音不太标准。

 

这是我用法文写的采购清单。

等我被调往总部的办公室后不久,那里的人都知道有个新来的小伙子在学语言。办公室的高层都是中国人,他们大多离退休不远了,不像年轻人那样有热情,几乎没人学过法语,对比之下,我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可以帮忙做点翻译的工作。

调到总部第二年,我被升为总经理助理,年薪也从三年前刚入职时的10万升到了20万。升职之后,我接触的政府官员越来越多,打交道的都是高学历或者高级别的人,我怕他们笑话我的发音,于是又重新学习了法语的26个字母和语法,把原先不对的发音给纠正了,工作起来比以前自信很多。

 

因为升职加薪,我(右一)在非洲的生活越来越好,常常和同事聚餐。

可我认真想了想,对于没有资源和背景的普通人来说,总经理助理已经算上是我能升到的最高位置了,要升到管理层对我而言不太现实。事实真的和我料想的差不多,我在这个岗位待了五年。这五年间,几内亚的投资环境也发生了变化,来非投资的华人越来越多,我在的那家公司利润也开始下降,工资基本没怎么涨过。

2017年,我的小儿子出生了,这回赚来的钱更不够一家人的开支。老婆还计划为两个孩子买套学区房,当时淮安最好的学区房大概要两万一平,一套一百平的学区房需要两百多万,仅仅靠我二十余万的年薪存钱买房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思考了很久,终于还是在2018年辞职了。

由于矿业公司的业务都和运输密切相关,我在当地工作了近六年时间,对运输行业还是比较了解。我知道这是一个非常稳妥的生意,只要几内亚还有工程在建,运输业就一定不会倒下。辞职后,我找了两个朋友合伙,把这几年存下来的钱全部投了进去,三个人一共凑到160万人民币,买了两辆卡车和一辆挖机,又雇了几个本地司机帮忙开车。

创业初期很苦,为了节省开支,我们三个合伙人搬到远离大马路的乡下,那里缺水又缺电,就像我刚到非洲的时候一样。我们把省下的钱不断用于投资,规模最大的时候手里有七辆卡车、三辆挖机、两辆铲车。投资带来的回报率也很高,仅仅半年多时间,我便赚回了初期投资的160万本钱,一年后,我和老婆就用存下的钱买了套学区房。

 

这是我的一辆大卡车,其他卡车都在运输的路上。

由于我们跑的都是固定的运输路线,我只需要管理好司机,保证他们不接私活、不谎报车况就行。这样一来,我的日子就变得清闲多了,有大把的时间感受在非洲的生活,也是在这段时间里,我和非洲邻居肉肉一家熟悉了起来。

肉肉、小猴子、大胃王是我根据三个小孩的个性取的。肉肉最小,我认识他时,他才4岁,脸捏起来肉肉的,所以我叫他肉肉;小猴子和他名字一样,是最机灵的一个,整天上蹿下跳跟个猴似的,“小猴子”就这么喊出来了;大胃王以前特别能吃,可能因为她平时干活比较累,每天都能吃一盆饭,我就管她叫大胃王。

熟悉之后我才知道,邻居肉肉家的条件虽然不算好,但养了十多个孩子,小猴子、大胃王都来自几内亚很偏远的农村,他们是肉肉的亲戚,因为家里穷被父母送到肉肉家。

寄养在别人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好,他们一天只吃一顿饭,晚上就睡在地板上,也没有学上。看到这几个小孩的情况,我挺心疼的,没事就找他们玩点小游戏,谁赢了就奖励点吃的。

 

这是不久前我带肉肉(左)和小猴子(右)去旅游。

在2019年以前,我差不多一个月就到邻省和我爸聚一次,爷俩每次见面也没啥事,随便聊聊天就能让我安心很多。后来我爸因为退休回了国,我一下子就觉得很孤单,身边也没几个能聊的人。我见小猴子身世最惨,又怪机灵的,勤奋踏实还肯学,于是决定收养他。

说是收养,其实是我和小猴子爸妈口头达成的一个协议,让小猴子以后跟着我了,我可以像养父一样帮衬他。这样我身边还能有个伴,两全其美。起初我家人非常不理解,说收养一个孩子等于要对他的一生负责,哪能这么草率?可那时我真没想过太多,他们和见我态度坚决,又管不到我,只能随我来了。

 

这是小猴子和他爸爸,我经常带小猴子去看望他爸妈。

在几内亚待了这么久,让我觉得这里的“穷”和教育有很大关系。我在当地被偷过三次东西,刚来几个月就被偷了一万多,后来在首都的时候又被偷过两万块。发生这种事报警也没用,有时候还会反过来被要小费。

我原本觉得是有些人生性贪婪,不愿意努力,自然就穷了。后来我想通了,这种情况其实以前中国穷的的时候也经常发生,现在我们有钱了,教育跟上来了,人们的素质也在变好。

所以在我决定收养小猴子之后,就给他办理了入学手续,亲自教他写字、学说中文。起初我想逗逗他,故意只讲中文,他听不懂,觉得中文特别无聊,但我就是不换语言,他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瞎猜。猜对的次数多了,他的兴趣就来了。

后来我又给他放中文的动画片,慢慢地他也能听懂了。被我训练三年多,现在他已经能无障碍地和我用中文简单交流了。

我还计划再过几个月,要把小猴子送到孔子学院去上课。在非洲有许多中国人投资的企业,如果小猴子能够掌握中文,对他以后就业一定有很大的帮助。除了小猴子,大胃王也作为保姆住在我家。两个人喜欢吃中餐,我教他们做了不少中餐,有时还会带他们去海边、游乐园玩,也算帮他们拓宽了视野。

 

最近小猴子迷上了做包子,他做的包子样式和口味都很不错。

这些其实都是我从我老婆身上学来的教育经验。我老婆在一家事业单位做编外行政工作,工作不算忙,每天下班还有挺多时间照顾两个孩子。我老婆给女儿报了七个课外补习班,后来怕孩子累着,又根据她的兴趣和需要退了几个,现在还剩写作、阅读、英语和跳舞四个辅导班。每次女儿去上课,我老婆就全程陪护。

我回国休假的那一个月,老婆就会把这些事都扔给我,让我感受她的日常生活。每天,我需要接送孩子上下学,顺带去买些菜,等女儿放学回家后,还要辅导她写作业,一天下来还真是辛苦。

其他倒还好,教女儿做作业最让我头疼,一开始我信心满满,特别耐心地给孩子解释,但没想到孩子的理解力和大人差距会这么大,教了几遍还是不懂,折腾了半个小时,我就实在教不下去了。

 

和亲生儿女相比,我辅导小猴子的时间更多些,这是我让小猴子背乘法口诀表。

我在国内待的时间毕竟有限,平日里大部分时间,我和老婆孩子都是通过视频聊天的方式见面。每次我们打视频电话时,两个孩子就会围上来和我聊天,就像我小时候想看我爸的信一样。

可他们越是这样,我心里的亏欠感就越重。每次回去见到家人,都会觉得所有人的变化都好大,尤其是两个孩子,比上次见面时高了一截,这种视觉冲击和视频见面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其实我也有意识到,收养小猴子有部分是出于父爱泛滥。我作为父亲,离家里两个孩子那么远,没办法很直接地关心照顾到他们,但对小猴子就不一样了,我不能直接为两个孩子做的事情,都可以为小猴子做到。

前段时间,我给小猴子盖的房子开始动工了,房子面积在两百平左右,预估需要花费30万人民币。在附近的很多华人都认识小猴子,也都很喜欢他。大家跟我说,如果我将来回国了,他们愿意继续照顾他。这样即便我今后离开几内亚,这些朋友、这栋房子都能带给小猴子带来保障,我也算尽好一个养父的责任了。

 

我为小猴子盖的房子在今年三月份开始动工,盖得比原先想象的要大好多。

最近这两年,我其实有点后悔当年来非洲的决定。我在非洲待了差不多十年,虽然现在经营收入有数百万,但如果横向对比,就会发现和我同一期毕业的那批同学,很多人通过自身的努力都取得了让人羡慕的生活,更重要的是他们有我最羡慕的——身边有亲人陪伴。

从去年开始几内亚的政局一度动荡,在这里打拼的风险越来越大。可如果就这么放弃所有的事业、积攒的人脉资源回国,我又能在家里干什么呢?我越来越迷茫,不知道自己还能往哪方面努力了。唯一能确定的是,我最多在几内亚再待两至三年时间,之后无论如何也要回国。

我骨子里是个喜欢安稳的人,从毕业到现在,都没有实现过这个心愿,全是在往反方向走。我想,将来可能最好的解决方法还是在中国、几内亚两地跑,我和合伙人每人在非洲盯四个月,剩下八个月回国休息。我不知道这个方案有没有可能成真,但只要能回家,我就安心多了。

 
*本文由王飞口述整理而成,文中照片除特殊注明外均由王飞本人提供。
*本文在今日头条首发。
 
 

 

王   飞 口述

黄毓婕 撰文

祖一飞 编辑

 
-THE  END-
这是我们讲述的第290个真实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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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葩相学 -YMCK1025- 给 YMCK1025 发送悄悄话 (212 bytes) () 05/02/2022 postreply 22:1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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