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文摘】莱云：新狂人日记
【题记】老刘，东北人，在我原来任教的大学教书。二十年前回国与老刘邂逅，相谈甚欢。老刘年轻时到上海念大学，毕业留校。一口东北话，乡音未改，还留着络腮胡，一看就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只是当年风华正茂，常常写诗，近些年神情有些疲惫，兴意阑珊。老刘和我属于君子之交，每次见面时就在学校食堂里吃碗面在办公室喝个茶晚上喝个小酒海聊。从发的帖子看得出老刘依然关心时事，但近日他微信动静渐小，他告诉我已经懒得动笔。昨日收到老刘寄给我一篇小文，无题，道是疫情中的闲笔。我看了觉得挺有趣，得到老刘同意，我加了个题目（因文风与鲁迅的《狂人日记》相似），晒给网友们聊作消遣，奇文共赏，或有所得（另，老刘老李及小D为化名，以免骚扰之困）。2022年3月10日
(一)
今天一起床，阳光特别好。心里也敞亮了不少。
昨天上课，讲到兴致上，“卧槽”脱口而出，居然被一学生举报了，一定是期中考试给了他不及格。他心怀不满，告我对社会不满，出言污秽。我跟系主任兼书记老李打了招呼，这小子有意找茬。这股歪风邪气不可长。
我骂娘咋啦。不让人骂，那还叫国骂吗！乔丹在篮球场上怼对手，脸直接凑到对手脸上，恶狠狠的一句Fxxx Yxx！卧槽，那叫个痛快！
蒋介石私下也喜欢骂“娘希匹”。最近拜登总统记者会上记者问了有点刁钻的问题，拜登老儿没答上来，按捺不住喃喃自语“son of bitch”，被逮了个现行。总统骂得，我咋骂不得？Fxxx Yxx！
我就是一粗人，骂人就是标点符号，就好像李逵说“哥哥便做了皇帝…杀去东京，夺了鸟位”，话糙理不糙。宋江羞羞答答，反而虚伪。伟大领袖说“不须放屁”，我放个屁咋就不行? 强者须公正，弱者求安全，那土豪打你的脸，总不能认了屌丝的命，把另一半凑上去？人家孙二娘还要耍一回“母夜叉”的威风，秋菊还要打官司讨说法，李什么莲还叫冤“我不是潘金莲”。让老娘们儿冲在前面堵枪眼，大老爷们儿都躲在碉堡里做缩头乌龟，这合适吗！
晚上回家，喝了一瓶啤酒，吃了半碟花生。累了，睡觉。
（二）
上海的鬼天气，说变脸就变脸。
学校正在进行师德建设，我这点屁事，居然在系里交头接耳地传开了。副书记小D（不知是不是阿Q的同乡）认为这是严肃的思政问题，专门找我谈话，要求我写一篇“深刻”的自我反省。嘿，我居然成了反面教材，他还把我两个月前打架的事又刨出来说事，说我造成很坏社会影响，影响学校声誉。这不没事找事嘛！
我读小学就碰上了文革，没读几本书，不知咋滴就混进了教授队伍。我喜欢王朔的小说，他的痞气（还有他的坏笑）很有范儿。我钦佩的陈丹青先生也是一口一个“卧槽”，时时提醒我们那一代本质上没文化，全是混进教授队伍的，上海人说的“吃相难看”就是形容我们这拨人的。袁腾飞骂灰孙子，得理不饶人，必须滴。我看那个跟陈丹青叫板的郭文景也是一身匪气，和咱一丘之貉。郭怼木心让气闷的生活添一些生气，丹青先生犯不着生气。其实，期待我们那一代有胡适先生那样的“雅量”和“修养”，要求高了。
（三）
两个月前的那事，真不值得一提。
那天下午，路过云南路一小吃店，肚子饿了，就坐下吃碗馄饨。我正吃着，大堂突然骂声骤起，一个50左右的中年男顾客对一个老年服务员破口大骂五分钟之久，整个大堂就他一个人的声音，那女服务员一声不吭（《繁花》里的“不响”），继续收拾桌上碗筷，清理地上的食物。那厮欺人太甚，我实在忍不住，站起来隔空向那泼皮“开火”，这小子碰上我这对手哪是对手。我也不知道他骂我什么，叽里咕噜的上海话，好像说我“拎勿清”。我说你才拎不清，你大爷的。小子跟我来真的了，我当然奉陪。最后有人叫了警察。
被带到派出所作笔录。客客气气，倒也相安无事。
房间里进来一位老兄，他是个小摊贩，也因为骂了城管，得了“寻衅滋事”的嫌疑。他还牵着一条狗，据说是捡的流浪狗。那小狗塌鼻子，耷拉着耳朵，脏兮兮的，蔫了一般也不叫唤，大眼睛里全是忧愁，似乎一肚子委屈，不是我喜欢的那种，跟我家的露露没得比。
那狗看了我好几眼，好像有些个不放心。它看我时的眼神，似乎我就是个异类，咋看咋不顺眼。《狂人日记》里“赵家的狗”也是这么看人的！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俩。那摊贩兄弟得知我是教书的，问我咋进了局子，我说跟一个“拎不清”的上海人对骂，也不知谁多事叫了警察。这兄弟听了大笑，说我骂娘可以，你是教书的骂人就需要警察叔叔教育。这小子还蛮幽默。我怼他，难道我连狗都不如，大狗小狗都要叫的，你能叫，我就不能叫，我必须装B，这是什么逻辑。没听说狗因为汪汪几声被逮起来训话的。这兄弟说，你咋跟狗比，我说我现在连狗都不如啊。不过说实话，我确实也动了粗，但是对方先动的手，派出所居然打电话让学校来人领人，这不闹出了动静，老李大老远地过来把我捞出去，真丢人现眼。
小时候我托儿园跑得慢，小伙伴们一看阿姨来了，溜之大吉，我被逮个正着，然后叫来我妈一顿数落。逮我的回数多了，我就天天巴望星期天可以不上托儿所了。怪就怪我从来就不学乖。我想写一篇《泥鳅赞》。下辈子要做泥鳅。泥鳅真好，身段又滑又软，你就是逮不着它。我就羡慕像小D那样从来不惹事、永远政治正确、活得八面玲珑的人，不像我一大傻冒，总是被老婆吐糟。他们西装笔挺、头发梳得光亮，而且温文尔雅，从不骂娘，卧槽。他们即使卖的是狗皮膏药，也卖得有鼻子有眼，无懈可击。那种con-artist,我要好好学习。
（四）
猪上身了。
今天，老李来办公室问我检查写了没。什么，来真格的，老李你没搞错吧。
和往常不同，老李脸色难看。可我不冤吗？为屌丝鸣不平有错吗？再说了，中国有不骂娘的人吗？现在网络喷子像三文鱼迁徙产子那般前赴后继。韩国的航空公司大小姐还打人呢。美国人也半斤八两。我那年去美国做访问学者，车开慢了点，后面那辆赶上来就向我伸中指，这狗娘养的。那特朗普不靠谱总统也是个没教养的。跟拜登电视辩论，一开场就说拜登智力不行小时候是个学渣，有这么说话的吗？
系领导要我写检讨，等于说要我交代我这粗鄙之人是怎样混进教授队伍的，我是粗人，卧槽卧槽惯了。陈丹青槽得，我咋槽不得。知识分子队伍里那么多缩头乌龟，他们闷声大发财，腔调着实温柔得紧，但你咋知道他们骨子里就比我温柔？我骂一回就礼崩乐坏啦？要说烂它早就烂了，还用我骂？
上海人喜欢君子动口不动手，这我赞成。台湾人觉得上海人“凶”，吃相难看，去东北瞅瞅。东北人火气一大，拳头就痒。但也有可爱之处啊。台湾刚搞民主时套路是全武行，拳头唾沫鞋子乱飞如天女散花。美国人看了不禁感叹，“他们搞民主是动真格的”。
话说回来，人家台湾人就是比咱文明。中国人机场候机，动不动就骂街，航空公司就是灰孙子，该骂，就仗着上帝骂人谁也管不着。一次在台湾坐飞机，从上午到晚上，一次次延误，居然没人骂街，太沉得住气了，人家在公共场合hold得住，为啥？熟人之间要讲规则，陌生人之间（公共场所）更要讲规则。我们呢，没规则。熟人之间讲的是哥儿们意气（套的全是血缘的近乎，满眼都是哥啊姐啊叔啊姨啊），陌生人之间只有亲疏之分尊卑之别，一言不合就开骂压根就不是个事。
（五）
十几年来有好几次闯祸，都是老李帮我大事化小。老李就是那种“拎得清”的上海人，分寸拿捏得非常到位，不管是会上讲话，还是私下交心。老李说，你这个人的毛病就是太轴，一根筋。言下之意，我还是个好人，需要保护。上海人说话喜欢让你猜，我一东北粗人有时感觉累。反过来想想，在书记系主任的位置上一坐十几年容易吗，要摆平多少是是非非。老李是研究宋词的，他写文章和办事一样，有板有眼，对宋词的考据娓娓道来，诗词里的心绪曲尽其妙，他现在还是用钢笔字蝇头小楷码字。确实，电脑虽然省了事，但也让汉字失去了书法的意趣。
老李永远生活在宋朝了，气质拿捏得一等一。我学不了他那个气定神闲。可能是柴米油盐害的，我对“诗与远方”也产生了油腻感，还不如来点崔健的嘶吼，王朔的骂街得劲儿。到处充满戾气的地方你温柔如丝绒口吐莲花就不接地气了。我有点像那什么林格的“麦田守望者”，眼里看到的成人世界假模假式phony得狠。和那些貌似雅致、正统、装腔作势、假模假式的文明人相比，那格格不入的少年反而很有“逼格”。F-this, F-that也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美国反战反文化中流行开的，可当年“甲壳虫”的歌听上去咋那么甜蜜，真想回到那个年代去。王朔陈丹青都是老愤青，骨子里都有怀旧的毛病，失乐园的一代。今天，老李居然还问我一年前开始的《个人主义传统与西方女性主义的兴起》写得怎样了；这年头一地鸡毛，做学问真是太奢侈了。老李似乎却每天在古今中外之间游走，并无违和。我咋穿越不了。
当然，读李商隐的诗李清照的词，能感受精神贵族的优雅和精细。法国的贵族有无耻，也有优雅。虽然大革命以前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有些规矩还是保留了。比如决斗。当年马奈和一位艺术批评家的决斗，还是小说家左拉当的见证人。这比中国文化中的处处陷阱和阴招强多了。再比如，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要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这太牛叉了，比咱的互掐喉咙你死我活简直是天壤之别。读十九世纪乔治桑的回忆录，读伍尔夫的《自己的房间》，总是感叹那时欧洲人从内心世界到社会观察都已经非常精致。大工业运作，民主社会，消费时尚，信息爆炸，一波又一波的狂流袭来。广告不间断的骚扰，手机视频润物细无声的“推送”，碎片化的时间和生活，人的神经系统咋受得了这般摧残！精细的感觉，缜密的头脑，优雅的身段，都湮没在喧哗和骚动之中。丹青先生心心念念的民国的风范、民国的讲究，民国的淑女，民国的义士，民国的慢生活，早已灰飞烟灭：回不去了，卧槽！
（六）
上海的冬天贼冷。早早赶回家。
每次回家一开门，露露就会一溜烟小跑欢腾地迎接我。露露是老婆半年前收养的小狗，“威尔士柯基”，半年前刚出生几个星期，捧在我手心里睡在我怀里就是个小baby小心肝宝贝。现在露露长大了一圈，很暖心，我看书，她会来陪伴。
老李说了，必须作书面检查，而且态度要诚恳，否则上面如何交代，这事已经在网上传开了，解聘也说不准。啥，这话弄得我一头雾水，这至于吗？算了吧写就写，还不是因为上有老下有小，蹭口饭吃。我这臭嘴把我给害的。我老脸都丢尽了，我整个一屌丝什么错不能承认。我认怂。
我突然来了灵感，鲁迅写过《论“他妈的”》，步其后尘写一篇《再论“他妈的”》，权且当作检查过关。一不做二不休，祭出“文化旗手”作挡箭牌，格调也高。
各位大人，各位前辈，鄙人的研究重点是为什么世界上所有国骂都一样。与其问国骂是什么，不如问文明是什么。文明之前人类不仅粗鄙，而且野蛮，发生冲突二话不说先用拳头，拳头使不上劲了就造兵器，打不过别人了才开始国骂，当然永远是槽别人的妈。文明的开端是讲道理，开始用谈判设立规则解决问题，这样避免了零和博弈。消极些，大家都有活路，都能活得体面；积极些，双赢局面，皆大欢喜。文明就这样诞生了。当然，本尼迪克特说文明起源于人帮助人，好像听罗胖讲的，这是社会协作的基础。尤瓦尔哈拉里在《人类简史》里好像也有这个意思。那是后话。
我觉得我的选题不错，想听听老李意见。老李说没见过你这样的无厘头，人家让你写检查，要诚恳，你写论文撒野啊。我辩解道鲁迅先生写过《论“他妈的”》，徐贲教授写过《论粗鄙》，而我要跟鲁迅跟徐贲切磋一番。我说这篇是我对国骂的检讨书，彻彻底底地反省，小D书记说了，我的检查要“深刻” 要灵魂深处闹革命，必须滴。老李说，你心里还是有抵触啊。他明白我这一出是以攻为守，蒙混过关，顺便堵了小D的嘴。不过老李还是跟我讨论了宋代社会和今天的异同；北宋确实是一个宽松讲理的时代，皇帝尚文不尚武，但也误国啊。我一看老李来了兴趣，我也来了劲。
（七）
白天跟老李讨论了一番社会问题。把要点记录如下。论点：社会性粗鄙，本质是人的精神的普遍失序。现象：价值紊乱，阶层错位，社会内卷。
我：以前有上帝的时候，大家安心，无论你多有权势，上帝面前人人平等，到头来你一样接受最后审判，该下地狱还是下地狱。价值是人际关系紧张的润滑剂，但现实是满大街有那么多不怕下地狱的主，来世洪水滔天跟他没关系，那就没法整了。当然中国人没有宗教，价值观紊乱反映社会关系的混乱，礼崩乐坏。
老李：你说的是人的自律问题：西方人对上帝负责，尼采说上帝死了，于是西方人对自己负责。中国人从来没有属于过自己，我们是国家所有制、集体所有制，所以我们的道德是他律的，不是自律的；只要觉得别人也在害我，我就有理由害人。
我：政客、官员、商人、知识分子这些“社会精英”们都干缺德的事情，失去了底层的尊重，而且上行下效，传统的等级文化规范已经从内部崩溃，一个小科长也能贪上亿的银子；人与人关系，上层与中层与下层关系失去基本的体面decency，帝都也“折叠”了（郝景芳《北京折叠》）。许多人退化到茹毛饮血的世界，甚至进入互害模式（如拐卖妇女儿童、兜售毒奶粉毒鸡蛋毒那个什么的），文明无以为继。伍尔夫也提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欧洲的精神失序，普遍的愤怒。她还没有经历二战更惨烈的局面带来了精神创伤，让她尝尝批斗会，“打倒破鞋弗吉尼亚”，她也扛不住一天，不是自杀就是疯了。
老李：哈，你说的是“溃败”。中国转型成现代开放社会，一直没找到路径，一条大船已经用了几千年，里面的材料开始腐烂，结构功能开始失灵，随它去最后必然沉了，重建又不可能，所以只有一边行驶一边修补。船上的人各种失态变态甚至弃船跳海都正常。恨铁不成钢没有建设性。你那弗吉尼亚伍尔夫，云间漫步，境界太高，世界上大部分人，包括你我，都是俗人（我插话：这大概也能解释中国为啥出不了大文学家大科学家大思想家）。但有一点她是对的，生活在精神世界里，你就必须和社会保持一定距离，太入戏了，你会被它吞没。
我：资源稀缺和社会两级分化造成恶性竞争和严重内卷（无端增加的生活和发展的成本），内卷时代要么躺平要么拼命，丛林法则回来了。语言的粗鄙化折射价值体系的崩塌，价值体系崩溃源于社会阶层错乱，价值体系崩溃的结果是争做人上人的一路狂奔、不计成本（包括生命成本、坐牢风险、丧失人性），“踩踏事件”习以为常。当人与人失去基本的体面和尊严，便只留下赤裸裸的权力关系，它必然会是个互掐喉咙缺乏宽容的时代，加之内卷时代的浮躁、戾气和精神失据，个人随时会被大众的唾沫星子淹死。语言成为赤裸裸的暴力、宣泄、敌意、鄙视、粗鲁、刁钻，尖刻、冷漠。野蛮时代，粗鄙算是文明的。
老李：所以你只有两种选择，躺平或者拼命，你还在骂娘，说明你还在拼命。哪天你躺平了，你骂娘的毛病就治愈了。
老李拎得清，他慢条斯理的一口上海普通话，总能让我心里敞亮。
莫冲动，冲动是魔鬼。
（八）
今天有点超现实感觉。小D今天脸上阳光灿烂，如沐春风，什么情况？写了个“下不为例”保证书交给小D备案。虽然得了个行政记过处分，“深刻反思”免了，我如释重负，工作保住了，谢天谢地。早早回到家里，好久没喝上一杯了。不料老婆发话了，你咋不长记性，弄得家里鸡犬不宁，弄得人家老李替你背锅。啥，老李替我背了锅？！我晕，这谁跟谁啊！
（九）
晴天霹雳。
白天开全系大会，院长宣布小D接任书记兼系主任，老李退居二线。原来是小D把我的事情捅到校党委，他的书面汇报提到刘某某（我）的问题不仅是师德问题，他还多次在课堂发表与中央精神不一致的言论，严重误导不明真相的学生，兹事体大。举报的同学觉悟甚高，值得称赞，相反，李书记在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上立场不稳，D性不强，处理不力，晚节不保。院部开紧急会议，作了这个决定。学校有人把消息捅给了在学校教务处当科长的老婆(老婆是我大学同学)。
我真想抽我自己耳光，这么明摆着的事，我咋一直蒙在鼓里！真是拎不清啊。小D想上位，在系里早已经是路人皆知的事。老李啊，你咋不跟我说呢，你替我受这委屈让我咋整咋活！我得去找校领导，我深刻检查，我向全校师生谢罪。不，我引咎辞职，可这事和老李八竿子打不着啊。
我立马去了老李家。老李正在打理“买汰烧”（做饭是上海男人的看家本领），看上去像没事人似的，不紧不慢地说他自己要求退下来，要服老。我说我辞职谢罪，轮不到你替我背锅。老李说你的毛病就是轴，好好做你文章，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有空常来坐坐，我这儿有五粮液。
下雨了。我打车回家。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匆匆回家的路人，渐次模糊。出租车后座上发呆的我，脸上是止不住的泪水。
（十）
跟老李的过从，像过电影似的，记得有次最逗：酒过三巡，两人微醺，我说我又疯了。老李说什么疯了？就是那个疯了。我已经疯了N次了。哦，疯了？疯了！又疯了！你真的疯了！
我也是醉了，我真是醉了。
我光荣了N回了，咋不见有人给我戴大红花？我百思不解，凡事得研究，我放下酒杯寻寻觅觅翻遍了我书橱里那些积满灰尘的藏书，踉踉跄跄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那些书的书名模糊得有些看不清，我终于在一本美国小说里找到了答案，里面歪歪斜斜地写着：
假如你疯了，说明你还没疯；
假如你还没疯，你一定是疯了。
我也想象一个乌托邦，那里国足全靠女人扛着，竟无一男儿。指鹿为马的，奖励大红花一朵；挂羊头卖狗肉的，请进电视台做青年导师。“公知”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贤淑“小姐”变身狂野站街女。土豪开着兰博基尼招摇过市，屌丝们躲在地下室算计着给土豪致命一击, 到京城讨生活的成了“低端人口”。《狂人日记》发表一百余年以后，人还在吃人，更有甚者，吃人的城市被评为模范城市，吃人的老汉有人请代言蹭流量直播带货不亦乐乎。还让人活吗？Celine Dion在尖叫：Oxygen，oxygen！
我得改改，我是一只好斗的公鸡，成了学校里的异类，咋看咋不顺眼，也难怪学生举报，难怪小D要我作深刻检查，再下去要成人民公敌了。还是做老母鸡好，不惹事，还能下蛋。
想起老树，看云卷云舒，写打油诗自娱，好不快活，我充满羡慕嫉妒恨。他凭什么那么悠哉游哉的躺平，而我还在发疯、发痴、发昏。谁叫咱没本事，孩子还在上大学，我都奔六十了，财务自由还没实现，怪谁哪。伍尔夫说了，一个女人要成为莎士比亚那样的大家，需要三样东西，财务自由，闲暇，还要有自己的屋子。我做不了莎士比亚，我只想躺平。
（十一）
我打开电脑，开始写辞职报告。
“尊敬的小D书记，首先，恭喜晋升哈（捏着鼻子呢）。有个女教师说‘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人生苦短，我也想去看看…”。
对，做自己喜欢的事。我想买一辆房车，刚好老婆也快退休了，我们拟周游祖国大好河山。面包会有的，财务自由会有的，湖边的小木屋会有的。到时邀老李来小住，他做菜一手绝活。北京一朋友把房子卖了搬大理定居了。我也搬到那儿去住。面朝洱海，春暖花开。老婆，你可是说过你也喜欢老树老师的。老婆，我们把房子卖了，值千把万哪，够我们浪迹天涯。我半醒半睡、晕晕乎乎，灵魂从身体里飘了出去。
“邋里邋遢的.去把你的络腮胡剃了，打起精神来，别让人笑话。”老婆的声音把我弄醒了，原来老婆进了屋，后面还跟着露露。老婆从箱子里翻出一件风衣，结婚那时在南京路第一百货商店买的，已经二十年没穿了。
我回过神来。是啊，明天还有课。还得备课。哎…咋躺平啊，我们的宝贝儿子，我还得挣钱养家啊。老婆，我真没出息打你房子的主意。想当年我这外地人能在上海安家，还不是你不离不弃，这房子是我们的窝，兔子都不吃窝边草，我咋就打起了自己的窝的主意。老婆，我就是一败家子…我答应你五年里要升正教授的，这辈子看来要泡汤了。我什么活都不会干这些年亏了有你家里还算殷实。要辞职还要卖房子还要折腾除了给你添乱我还会什么我除了这张臭嘴一无所有。
开了一个头的辞职报告，撕了。眼睛有点湿润。
露露跳上来坐我膝上，她竖起了大耳朵，两只圆圆的大眼睛直愣愣看着我。只有从她的眼神里，我能看到innocence。
（十二）
我迷迷糊糊睡着了，做了个奇怪的梦：
一大半年轻人躺平了，没了我这大叔什么事儿。上面派巡视组严肃追责，商家逮着了机会，设计出一款特殊的床，睡上面瘆得慌，没法躺平！躺平问题，终于一劳永逸地解决。如今年轻人又玩失踪，都二次元了，甭说三孩了。不行，要把他们打回原形！
基辅沦陷了，女人们脖子上都挂着铁链，男人们要么跑了，要么在打巷战。孩子们都躲进了防空洞、地铁站，排排坐着，不出一声。可爱的小天使们，脸上带着防疫的口罩，一个个只露出两只惊恐的大眼睛。这边厢，键盘侠们大喊打仗啦要扔原子弹啦肾上腺素膨胀到手舞足蹈，上蹿下跳；还有一帮怂货眼神愣愣的流着哈喇子意淫着收获乌克兰美女。我一照镜子，吓了一跳，以为碰上了李鬼，面目可憎；我又何尝不是一流氓一怂货。这世界真的疯了！
救救孩子。
作者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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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亲友如相问
《疫中流水》之6
◎疫中客
2022年3月19日，周六
今天早晨，我从睡梦中醒来，没有听到小喇叭声，看了看时间，7点多。周围很静，樱花树在窗外发芽，小区还在封着。
将近9点时，隔壁小区传来小喇叭声，是一个清脆的女声，“由于医院的原因，今天的核酸检测推迟到9点半”。
9点左右，我来到自家的小区门口，果然那里也没人排队。蓝色帐篷里，只坐着一个大白，他说今天9点半开始。又说，现在到处都是无症状，医生太少了。
大白没有说错，上海发布称，3月18日上海新增本土新冠肺炎确诊病例8例、无症状感染者366例，又创了新高。
小区门口的行李架上，摆着大大小小的快递箱子、盒子，三个长筒的畅优酸奶、一盒牛奶也摆在架子上，散发着生活的气息。
我在小区里闲逛，看到一树一树的花。在一栋楼旁，有一树桃花，粉艳艳的，映在白墙上，我为它拍了一张照片。在疫情严重、正常生活被打破的时候，我想记录一些生活本来的样子。
桃花开时是春天
想起来，很久以来我似乎就在过封闭生活了。武汉疫情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呆在家里干活，只在吃过晚饭后，出去散步+买菜，我称之为放风，一般放风两小时，走1.2万步左右，看看超市、蔬果店，预备第二天的口粮，也感受下市井的热闹，放松下紧张的神经。白天，我呆在家里干活，几乎足不出户，偶尔到小区院子里看看花，看看猫。
如今小区封闭了，我不能外出放风了，就在院子里转转。昨天晚上，我从家里出来的时间晚了点，快22:00了，周围已很安静。我在小区的路上走着，偶有三三两两的人也在散步，邻居们的灯有的亮着，有的暗了。身后传来一阵拍球的声音，声音不大，有着缓慢的节奏，像是篮球跳起来，随着人体做完动作，才落下去，我回过头来，是一个小伙子，高高大大。拍了几下球，他托着篮球，去路边水龙头边洗球去了……
上午10：48左右，我又来到小区门口，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分成两队。大白似乎也比昨天多了，两个蓝色隔离衣姑娘拿着名册，登记几楼几号，说20个人一组。排在我后面的一个阿姨说，看来我们这里疫情不重。后来我了解到，当天不少小区也是20人一组。这或许也说明，政府希望加快核酸检测速度。
天有些冷，风刮得帐篷哗哗地响，树叶子也跟着响。前后的人说着话，“张老师啊，我刚才给你打招呼了，你可能没看见”，倒没有太紧张的气氛，有小朋友在队伍中叽叽喳喳。
扫过二维码，进了帐篷，看到桌子那头有两位医生，每人负责一队人，给居民坐的板凳也撤掉了，大家都是站着做核酸。轮到我了，医生让我抬起头，嘴张大，用棉签往喉咙里捅了几捅。
好了，两次核酸做完，回家等消息吧。小区能不能明天就解封呢？我不知道。
想起今天群里流传着一个帖子，说，这次摸排就像考试，好的小区提早通知，可以提前复习（买菜），不负责的小区临时通知，盲考（家里有多少吃多少）；考试及格了，48小时出关；考试不及格，补考（继续封闭做核酸），补考几次还不过关，直接留级（升级为高风险区域），那些不封闭的小区，差不多就等于不用考试，直接保送清华北大的。
我家小区头天晚上贴出通知，给了大家几个小时买菜，算是提前复习了，但进了考场，答完了题，还不知道能不能及格。
即使小区全员阴性，能在48小时出关吗？
一个朋友对我说，据说现在是以整个街道（镇）为单位，一个街道只要超过多少例阳性，全街道就要继续核酸检测，直到低于多少例。一个小区全阴，也可能没用。朋友说，这消息来源是小区的志愿者。我试图向本小区居委会求证，未果。一个保安说，没听说这事，不要传播不确定的信息。而朋友的小区已封闭四天，明天要做第四次核酸。
我想了想，这几天看到的一些地方，多是一个街道所有小区全部核酸检测。
今天就看到，徐汇区湖南街道继续开展闭环管理核酸筛查，说根据街道3月16日、3月18日核酸筛查结果，为有效遏制疫情传播，湖南街道所有小区将继续实施闭环管理，并于3月19日开展新一轮核酸筛查。
田林街道的告居民书称，三轮核酸筛查中异常情况较多，街道所有小区将继续实施封闭管理，并进行新二轮规模化核酸筛查，第一轮将于3月20日开展，并视其结果再确定第二轮核酸筛查的时间。
还看到一个朋友说：继续封控，没完没了。足不出小区，感谢故乡朋友继续投喂。看着餐厅壁上的书法条幅自斟自饮，这个黯淡的春天，真的是“少壮情怀犹未尽，中年哀乐总无端”
……
我们镇的情况又怎么样呢？
上海发布称，2022年3月18日，新增本土新冠肺炎确诊病例8例和无症状感染者366例，其中4例确诊病例和188例无症状感染者在相关风险人群排查中发现。这次发布没有列出患者的地址，让人猜测。“太多了，今天干脆连地址也不公布了”。一位朋友说。
我从所在区的官方公号上，看到了本区病例的地址。嗨，好几个熟悉的地名，病毒快到家门口了。
看来本镇情况不容乐观……不乐观就不乐观吧。似乎生活已经被打破。一切都不确定。
看看朋友圈里，上海的朋友们晒的最多的是：排队，做核酸，流传着关于排队的笑话，“今天做核酸的队长死了”；
原来的看戏、宴饮场面大多不见了。上海大剧院原计划3月19日14:00/19:30上演的心理悬疑剧《坏小孩》因故取消，一位朋友说，一早起来就我。
似乎，只有邬惊雷同志的日播剧，一天又一天。
有朋友在晒某公司进小区摆摊的菜摊：有山药、卷心菜、洋葱、土豆、大蒜、胡萝卜、青椒等等，用绿色筐子盛着。
有人在晒做志愿者的经历。一位朋友说，昨天6点半出门，凌晨2点多做完交接，还有很多没做的，不敢吃东西，不敢喝水，怕上厕所，感受过冷暖，或许凌晨做核酸让你感到不适，但是否想过，但凡可以，我们都不会想凌晨给你们做核酸，为什么大家不能相互体谅？
有朋友说，2022年3月18日闵行区新增本土确诊病例和无症状感染者居住情况，是二村南区，不是我们村。
有朋友在转发文章《疫情下的上海空城实录》，一幅幅精美的照片，记录下空旷的上海，有着惊心动魄的力量，“看着决赛圈慢慢缩小、马路愈来愈空、高架不再拥堵，一切都仿佛梦回2020年。”
情况就是这样。在一个很多事情都不确定的魔幻时刻，我觉得，还是要努力做一个正常的人。
我很喜欢一些朋友在朋友圈里晒家常美食：“封控日经济厨房：梅干菜两吃，配龙平下菜”。
我也喜欢举着红酒杯排队检测的上海大叔。
举着红酒杯排队检测的上海大叔
他们让人想起生活的本来样子，让人在不确定的局面下有着从容举止，保持着对美好事物的热爱。
我也喜欢文章《疫情下的上海空城实录》后面的留言：
“魔都平凡日常，如今也变成渴望。混吃混喝相信！黄浦江的风，一定会吹来好消息，一切都会好，就像你说的一样期待。不久的将来，混吃混喝带你去看樱花！两年前的今天山河无恙，两年后的我们来日方长。因为我热爱相聚，不被标签定义！我忠于石库门街头，做真实的自己！加油！混吃混喝的我们！”
“因为疫情，我开始关注身边人——家人的健康，包括心理的。总给婆婆打电话，和自己妈妈视频。开始关注给我做核酸的大白们，嘴里说的最多的是：虾虾侬！开始关注卖菜的大姐今天是否开心、卖水果的夫妻档是否焦虑。也关心自己是否经常摆放内心：今天你怎么样？物质的东西仿佛变轻了，人情味儿的上海在复苏！”
“疫情来了之后，封在学校里，开始注意锻炼和健身，学着打网球，从图书馆借了三本书。期待疫情早日过去。”
我也喜欢那些对经典文学片段戏仿的句子：
“洛阳亲友如相问，就说我在测核酸。”
“千山鸟飞绝，万径测核酸”
“一天早晨，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小区被封了。”
“多年以后，面对第三次核酸检测，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打加强针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请戴好口罩。”
网友们的创作
张文宏说，新冠病毒的毒力明显降低了，消除恐惧是我们必须走出的第一步。
我觉得，调侃、自嘲和戏仿，能够释放人的精神压力。在一个很多事情都不确定的魔幻时刻，我们需要幽默精神，去解构一些过于沉重或荒诞的东西，帮助人们消除恐惧。
我想起武汉封城期间，在黑云压城的气氛下，一些年轻记者在紧张的采访之余，去东湖跳水，去动物园里拍摄动物。我看过一些照片，笼中的老虎在铁栏杆后威严而无奈的面孔，让人想起里尔克的《豹》。
我觉得，他们以一种行为艺术般的举止，消解了一度内心弥漫的恐惧。
疫情中的魔幻与诗意
《疫中流水》之7
◎疫中客
2022年3月20日，周日
这似乎是魔幻的一天。
一大早，一篇叫《一条豆瓣动态引发的“疫情文学”复兴》，在朋友圈里流传：
“一天早晨，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小区被封了。”
“小区里有两栋楼，一栋封了，另一栋也封了”
……
《一条豆瓣动态引发的“疫情文学”复兴》
有朋友说，笑不活了。
有朋友说，会产生《霍乱时期的爱情》或者《鼠疫》这样的经典吗？
我很喜欢作者的话：“面对疫情，人们恐慌，愤怒、无助、委屈，你在其他平台看到人们对疫情的情绪通常只有两种：感动和控诉，但只有在豆瓣，你才能看到用文学调侃疫情的场面。即使陷在生活的泥潭，我们内心依然有诗意。”
我觉得说得很好。在文章《洛阳亲友如相问》中，我说，调侃、嘲讽和戏仿，能够释放人的精神压力。在一个很多事情都不确定的魔幻时刻，我们需要幽默精神，去解构一些过于沉重或荒诞的东西，帮助人们消除恐惧。
我想起武汉封城期间，在乌云压城的气氛下，一些年轻记者去东湖跳水，去动物园里拍摄动物。我看过一些照片，笼中的老虎在铁栏杆后威严而无奈的面孔，让人想起里尔克的《豹》。
我觉得，他们以一种行为艺术般的举止，消解了一度内心弥漫的恐惧。
第三轮核酸
这一天，魔幻感似乎也充满在我的生活中。
昨天做完了第二轮核酸，我就把健康云App卸载了。夜里在小区里放风，看到做核酸的帐篷还在，隐隐觉得，我可能太乐观了。
今天早晨8点，看到上海发布的消息，我进一步认识到自己的幼稚。
3月16日，上海本土感染者新增8（确诊病例）+150（无症状感染者）；
3月17日，57+203；
3月18日，8+366；
3月19日，17+492。
又看到本区的感染者地址，熟悉的地名又出现了几个，我家又被感染者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包围了。
嗨，认清形势，丢掉幻想。
10点钟，我在阳台上吃青椒卷饼时，隔壁小区的小喇叭响了，“今天要做第三次核酸检测，请大家准备好二维码，立刻下楼检测”。
我立即找到健康云公众号，登记了二维码。
小区里静静的。我从另一个阳台看下去，看到一个阿姨，提着一包菜进了楼。不是吧？小区开放了？又燃起我一阵希望。
我拿起买菜用的包，出了楼，已有零零星星的雨点落下来。走到大门口一看，嗨，大门还关着，帐篷前已有十多个人在排队，放快递处也围着一群人，很多人从那里拿了东西回家。
一瞬间，我明白了情况，就势排入做核酸的队伍。我问一位大白，听说现在以镇为单位筛查，如果一个镇出现几例阳性以上，所有小区都要重新核酸，是不是真的？他说，他昨天也听到这种说法。还有人问，明天还要不要做核酸，大白说，不知道啊。
排到帐篷口，扫码时，大白拿着扫码器，对着我的手机，硬是扫不出来，他说，今天光线太暗了，你把屏幕调亮。我让到一边，摸索了一阵子，在设置里调亮了屏幕，再次扫码时，雨突然下来了，劈头盖脸，打在帐篷上“砰砰”地响，排队的人都打出了雨伞。
帐篷由三节拼合而成，雨越来越大，帐篷的拼合处也落下雨来，一道雨帘子把前后的人隔开。
我进帐篷的时候，帐篷里又分出一队，两队人同时核酸。给我做核酸的医生，消毒，取棉签，我张嘴，仰头……
核酸检测
做完了第三轮核酸，回家以后，我就在想，为什么48小时后小区还没解封呢？
我看到，3月19日，在上海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新闻发布会上，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副院长吴凡的说法。
吴凡说，前几天，我们已经开始了对全市重点地区，以街镇为单位进行48小时筛查，开展间隔24小时的两轮核酸检测。
摸排完以后，如果街镇两轮全部是阴性，其网格化全部解封。
如果街镇出现零星阳性，我们就将下沉一级以网格——大部分网格是居民小区，也有工作单位、商务楼宇——为单位再进行研判，把那些有零星存在阳性的区域、存在风险和潜在传播风险的再进行核酸筛查，不涉及的小区就解封。
如果街镇发现阳性比较多，且很分散，恐怕整个街镇就得进行第二轮再筛；如果阳性非常聚集，集中在某几个网格，经过研判之后认为其他区域风险不大，其他阴性网格里的小区就可以解封。
吴凡提到，有些朋友问，两轮结果早就出来了，之前说好48小时后解封，怎么小区到现在还关着？她说，小区可能有几种情况，这个小区做完结果都出来了，可能你所在的街镇没有全部做完或者核酸检测结果没有全部出来。之后进行研判，研判结果需要经过专业部门分析，可能在时间上存在先后，也许从个体层面上来看两次阴性就可以出去了，但实际情况是，做这项工作要放在一个区域内，从一定范围的群体去看这个风险是否存在。
嗯。我明白道理了，只是不知道我们小区属于哪种情况。
“本来以为封一天就自由了”
这一天，魔幻感似乎也伴随着我的一些朋友。
看了看朋友圈，好像我的朋友大多在封闭中。
有朋友说，小区又被封，无限套娃。
有朋友说，好难受，本来以为封一天就自由了，自由了一天不到，又要进去了。
有朋友说，她们小区48小时之后，没有解封，本以为今天可以出去补给。楼下一大群大爷大婶，让她去小店买方便面。
有朋友说，从3月9日开始，他测了八次核酸。有的是单位要求，有的是社区要求，而按照常规，14天集中隔离也只是5次核酸。他说，一旦属于重点区域，封控就是常态，三五天正常。两天准时开放的好像不多。
有朋友说，小区本来有两个采样点，另一个采样点在某号楼下，忽然接到通知，旁边的楼里有密接。那边管控升级，医护人员也被撤走隔离去了。所有的居民都到这边来采样。估计小区要封控。他庆幸的是，昨天在零食饮料特价大卖场，斥巨资100元买了一整车物资，要派上用场了。
有朋友说，他的小区已封闭四天，今天要做第四次核酸，但今天楼里出现一例阳性，要封7天，再监测7天。他说，线下太惨了，马路对面的居酒屋，一个人都没有，这家店三文鱼味道很好，以前可火了。“某一天我听到有人在唱一首歌，就在这家店的楼上，后来才知道歌者是一个朋友”。
“你习惯的生活腔调，依然可以去守护”
这一天，在朋友们大多被封闭的时候，我忽然看到一个朋友发出在黄埔江边散步的记录图，感到很惊奇。她说“决赛圈的放风”，图上显示，她走了6.21公里，48分钟。
我说，你真幸福啊，还在决赛圈。她说，对啊哈哈哈哈。我又问，江边人多吗？她说人很少。我说，珍惜大好时光，好好玩吧，我们只能望梅止渴了。
后来我又看她晒出美食，“四年生甲鱼，蚂蚱和清香型白酒”。照片中，一盆甲鱼冒着腾腾热气，油炸蚂蚱配着红艳艳的辣椒，酒是青花汾酒。她说是在路边小馆，我问附近的餐馆都开着吗？她说开着。
另一位朋友好像也在决赛圈，他说，每日新增破500，也阻止不了上海人喝咖啡的热情，蓝瓶咖啡依然要排队三小时才能喝到；仍营业的咖啡店里依然熙熙攘攘。他晒出照片：洋楼前，绿草如茵，排长队买咖啡的人群，让我觉得恍如隔世。
另一位朋友说，其实咖啡也不是上海人的符号，它是一种安全感，身处每一个时刻和环境，我们都能够不慌不乱去享受它，这是底气。你所习惯的生活腔调，依然还是可以笃悠悠地去守护。
清明上（海）核（酸）图
这一天，雨时下时停，寒气笼罩着上海，仿佛是秋天。在冷雨中，有很多事情发生，让人有恍惚之感。
有朋友在做志愿者，他说，小区封闭管理的第七天，也是当社区志愿者的第七天。又是一次雨中核酸大作战。有了“大白”小姐姐带来的“喵喵机”，帮老人登记的效率飞速提升。所以说，办法总比困难多。?
有朋友晒出在小区门口等快递的照片，也是很多人打着伞，排着队，站在水里，仿佛排队做核酸一样。大铁门上，有貌似快递员的人爬到顶上，递过来东西。
有朋友转发了一个视频，“上海最大居民区核酸检测宛如运动员入场式”。视频中，貌似响着雄壮的运动员进行曲，小朋友在队前打着纸牌子，上面写着某某道某某号，引领着戴口罩的男女老少，缓缓前进……
有朋友转发了一张图，说是“清明上（海）核（酸）图”，轻云般的樱花树下，浓绿的树木间，深青色的路上，一顶一顶的雨伞在排队，白伞、红伞、灰伞……仿佛地上开出一朵朵花来。
“清明上（海）核（酸）图”
这张图，让我想起残酷疫情中的诗意，想起今天是春分，一个代表希望的节气。朋友说，“从今天开始，黑夜渐短、白昼变长。人随春好，希望就在前方！”
这一天，我还在朋友圈看过一句话，是一个新朋友写的：“七天前的一个萝卜，够吃两顿了吧”。
过了一阵子，这句话不见了。
小楼一夜听春雨
《疫中流水》之8
◎疫中客
2022年3月21日，周一
今天早晨，我在阳台上干活时，打开手机，放了一段视频。
雨还在下，寒气蚀骨，樱花树的花骨朵似乎都被冻住了，不敢打开，桂花树的叶子不时落下来。视频里的声音，抑扬顿挫。那是一段诗朗诵：
《做核酸》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做核酸。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做核酸。
酒醒只在花间坐，酒醉还在做核酸。
众人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做核酸。
洛阳亲友如相问，就说我在做核酸。
我命由我不由天，天天都在做核酸。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做核酸。
小楼一夜听春雨，听完春雨做核酸。
莫愁前路无知己，知己都在做核酸。
有人在弹幕留言：
“莫等闲，快去做核酸”
“句句是心酸”
“边听边笑，泪流满面”
我听得感慨之际，隔壁小区传来小喇叭声：居民朋友们，请抓紧时间做核酸检测，核酸检测的时间提早结束……
嗨。“小楼一夜听春雨，听完春雨做核酸”，成为我最近的生活新常态了。
辛苦你们了，为我做核酸的医生们，还有社区工作人员和志愿者。
告别“解放区”
这天，似乎又是魔幻的一天。
早晨不到7点，看到一个朋友称，终于，告别“解放区”……六点被大喇叭吵醒，今天开始封48小时，昨天核酸白做，重新来……
我看见她发的通知上写着，街道全域小区实施闭环管理。通知是该社区在凌晨4点发出的。
另外一位朋友说，早上刚出门，上了公交车，突然公司物业通知，楼里有次密接，需要全楼消杀……
还有一位朋友说，居委会的人也很苦闷吧，六点半就打电话来，通知我家楼道需要封控。昨天，小区老大爷们传说有五六个楼道有问题，没想到有我一个。刚刚下楼，已经有人在外面看着不让出去了，问楼道是不是有密接，他们说也不知道，接了通知就来了，准备在门前搭起“蓝房子”。
一位朋友说，每天睡醒，收到的都是隔离加码通知。她已经封闭一周了。
我还看到，有一位网友在一篇文章后面留言：
“不行！说的是十四天，差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十四天。”那是戏仿电影《霸王别姬》的台词。
文章作者说，“智慧照进人生，就有了幽默。文学照进生活，就有了诗意。”
只是，这诗意里有着残酷。
莫愁前路无知己
上午10点左右，我来到小区大门口排队，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地上水汪汪的，一顶一顶的雨伞隔开前后的距离，大概是20多人在排队。今天，没人来登记几楼几号。我问一个大白，明天还要做核酸吗？做啊。要做到多久？不晓得哦。
扫了码，进了帐篷，地上也是水。今天只有一位医生做核酸。感觉今天医生好像有点急，没看到他给手套消毒，已拿起了一个棉签，我仰头、张开嘴……
雨中做核酸。
做完了第四次核酸，回到楼门口，我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又贴了一张居委会通知，说在3月21-22日，进行核酸检测。果然，明天还要再做一次。
想起那个视频，“莫愁前路无知己，知己都在做核酸”。在朋友们之间，我的四次核酸应该不算多。我看到一个朋友在朋友圈里写道：
今天是连续第7天排队核酸，不喜欢排队，安徒生有篇童话一开始就写排队，喊着号子“一二一”，我很小的时候读，就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荒诞感，自然的生活是安静的散居，排队很不自然，长大以后读了书，就明白了，这是例外的宣告，是紧急状态的入侵，是“历史理性”的肖像，是“进步主义”洪潮……散居的日子就消失了，孩子们的嬉戏要中止，冰球打不了了，和朋友喝咖啡是不可能了，与青年们在研讨课上谈笑风生的那点可怜的虚骄也不存在了，更不用提俄博梁无人区，那天天盼着我去的漫天风沙的海西大漠了……
愿朋友们和陌生人都平安
这天，市卫健委通报称：2022年3月20日，新增本土新冠肺炎确诊病例24例和无症状感染者734例，其中22例确诊病例和652例无症状感染者在隔离管控中发现，其余在相关风险人群排查中发现。
我梳理了一下，3月16日，上海新增8（确诊病例）+150（无症状感染者）；
3月17日，57+203；
3月18日，8+366；
3月19日，17+492；
3月20日，24+734。
看来形势严峻，我又在群里看到网友评论上海各区防疫成绩的帖子：
普陀：身为上海市区平价住宅聚集地，普陀病例控制意外很不错。截至3.20为85例，除了石泉光新一块，新村路沿线控制的也算很不错了。
……
某某区：应对疫情最失败的区之一，某庄、某泾、老某行、某江四大疫区依然稳定上分，更不用说某大处置堪称……
……
我还看到，有朋友感慨：真没想到，我们这种冷门社区居然以这种方式上了微博热搜。
我在“上海发布”公布的本区病例地址上，又看到几个熟悉的地名。嗨，我以前晚上出去买菜的路上，又有几个小区沦陷了……
一位朋友说：那些不断发现新病例，每天开始重新计算14天的小区心情是怎样的？自己分分秒秒都可能加入他们的队伍。
我很难受。愿朋友们和陌生人都平安。
“切块式、网格化”
我不知道，接下来还要做几次核酸。
这天上午，我看到了上海市疫情防控工作新闻发布会上，市卫健委主任邬惊雷的通报。通报称，这几天我们报告的阳性感染者数量较多，是前期筛查工作的反映。继3月16-17日开展重点区域核酸筛查后，我们对全市各个街镇进行风险评估分级，对不同风险级别的街镇采取差别化处置，实行分区分类筛查管控。在18-20日，我们开展了部分重点区域的核酸筛查，同时对非重点区域的人员开展了一次核酸筛查，累计筛查3000多万人次。
我们通过上述核酸筛查，发现了一些阳性感染者，根据这些阳性感染者的时间、空间和人群间的关系，分析了他们在人群当中的特征、发病时间上的特征以及区域上的特征，我们根据分析研判继续坚持切块式、网格化原则，划定新一轮核酸筛查范围，按照“街镇-小区-楼栋”逐级开展后续的核酸筛查及管控工作。
根据16-20日这段时间的筛查情况，我们根据研判分不同情形开展后续筛查，对有阳性感染者报告的街镇，及时开展流调排查，甄别出密接和次密接，同时对他所在的小区进行管控和排查，如该小区仍出现阳性病例报告，继续对阳性病例所在的楼栋进行管控，其他楼栋解除管控。对可能出现的情况复杂的街镇，根据具体情况及时研判，采取针对性的措施。
道理懂了，我们小区的核酸检测属于后续筛查，我镇继续“切块式、网格化”。
我也看到有朋友称，切块及网格化筛选首先应当以传染科学和公共医学为基础，现在简单的以街道的阳性数5例为标准，大于该数者，街道就启动强制封闭48小时筛查，未必科学，尤其是对于两区交界、三区交界的地域，以街道来划分切块，未必科学与合理。
为防疫决策提供依据
昨天，我写了一篇文章《疫情中的魔幻与诗意》，今天一位朋友转发时说，对她而言，魔幻的是：到某医院看病的病人被封在附近小区，那些曾经嫌弃西安防疫没人性的本地人，正得意着被封也要喝咖啡之类。
我觉得朋友说得很好，小区封闭管理，确实会让人们付出很大的代价，包括医护人员和基层社区工作人员。
一位朋友说，这时候那些经济学家们怎么不出来，分析分析目前抗疫的成本和成效？
一位朋友说，其实我不太理解当下的疫情政策。为了一个连流感都不如的病毒，值得如此？病毒有没有清零不知道，钱包真的是清零了……要吃饭，要工作，要自由。这位朋友是一位歌手。
澎湃新闻出品的封控小区买菜攻略。
一位朋友说，致死率已低于流感，改变防疫思路势在必行。所谓清零背后是无数人付出的巨大代价。
我觉得，这些朋友不是在泄愤，他们希望各级政府能够看到防疫过程中真实的情况，听到真实的声音，为防疫决策提供依据。
我注意到，医疗媒体《八点健闻》发表了文章《一周新增2.5万感染者，病死率低于0.02%，中国的新冠防线何去何从？》。
文章称，以德尔塔毒株流行以前为节点，新冠肺炎整体的病死率在2.2%，由于新冠肺炎的确诊人数被严重低估，多数流行病学家相信，当时新冠肺炎的病死率在1%左右，仍然是流感的10倍。此前中国的诊疗方案、防控策略都是基于上述对于病毒的认知而制定并施行的，并逐渐形成了“封控+全员核酸”式的防疫方案。
当传播能力极高、低重症率、低死亡率的奥密克戎出现后，全球应对新冠病毒出现了战略调整。在中国，随着奥密克戎在中国的肆虐，第九版《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发布，增加了抗原检测，规定（无）轻症感染者不住院、放宽出院标准，纳入特效药……以优化医疗资源，集中力量发现和救治重症感染者，以降低重症率和病死率。
文章称，新版新冠诊疗方案的出台，使人们对新版的防控方案充满期望。一位接近国家卫健委新冠专家组的人士称，防控方案将会细化具体的防控措施，如无症状患者、密切接触者、入境人员的管理，社区防控政策等，“但和前一版相比不会有大的变动”。
文章称，疫情总会过去，严防死守的防控手段总有一天会退出，但目前却不一定是好的时机——在药物与疫苗方面，我们尚需努力。
这天，我还看到一篇公众号文章《是时候转变防疫举措了》在朋友圈刷屏。然后，它消失了。
?和花花草草聊天
《疫中流水》之9
◎疫中客
2022年3月22日，周二
今天早晨，上海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新闻发布会，激起了不少朋友的兴趣。人们发现，海报上出现了一位新面孔。
有朋友说，600号来了……
有朋友说，他来了，他又来了，精神病院医生专心本职工作管好600号的精神病人好伐，不是精神病的阿拉不配做你的治疗对象。
有群友说，又要大家控制灵魂了吗？
有群友说，控制一颗渴望自由的灵魂。
600号指的是宛平南路600号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该中心主任医师谢斌将参加今天的新闻发布会。两年前的2020年2月，在上海市第37场新冠疫情发布会上，他曾经提醒市民：“请控制灵魂对自由的渴望”。 也正是因为这风趣的一句话，他成为风靡一时的网红。
宛平南路600号。
想起网上流传着关于600号的帖子：
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温馨提示：亲爱的市民朋友们，您好，如果你被隔离期间，您开始和花草树木聊天，这很正常，无需致电咨询。只有在那些花草树木开始回答您的问题的情况下，才有必要寻求协助，感谢您的理解和支持。
所以，有朋友问：是有人开始和花草说话了吗？
核酸和小喇叭
我对600号满怀期待的时候，听见小喇叭又响了，像一阵烟一样飘过来，一时有点恍惚，不知道是我小区的喇叭声，还是隔壁小区的。渐渐地，喇叭声近了，清晰起来了，似乎带着跑步过来的急促声。我也知道，那声音是事先录音的。
记得第一次听见小喇叭的时候，声音是从容不迫的：居民朋友们，请下楼做核酸……五天过去了，喇叭声变得简洁急促，前面的称呼也省略了：“请抓紧时间做核酸检测，今天核酸检测提前结束”。
这急促不是没有理由。近日，上海的防疫局势严峻起来。
上海发布称，昨天上海新增本土新冠肺炎确诊病例31例和无症状感染者865例，再次创下新高。
网传浦东北蔡镇有8000多人确诊，之后上海发布和浦东发布相继辟谣。
网传上海某一地区在建方舱医院，市卫健委主任邬惊雷之后在新闻发布会上说，根据国家新冠疫情防控有关要求，各地需在定点医院之外，储备一批后备的医疗机构。根据目前的疫情需要，上海已先后启用一些后备的医疗机构比如像周浦医院，来集中隔离收治，对这些医疗机构而言，运营和流程相对成熟，作为收治阳性感染者的应急准备。
上海市防疫大势如此，小区周边的小环境同样严峻。早上，我在上海发布上的病例住址信息中，又看到几个熟悉的地名，周边又有几个小区沦陷了。
做核酸。
上午十点多，我响应小喇叭的号召，去大门口排队。今天，雨终于停了，地面还有些潮湿，但没了水迹。冷风吹着排队的二三十人。我问大白， 明天还要测核酸吧？还没接到通知。明天能解封吗？不晓得啊。大白又说，小区对面出现了一例“异常”。
排到帐篷口，一位大白说，到目前为止，我们小区还是安全的，大家不要怕。不知是安慰大家，还是怎样。
“在打怪中升级”
我做完第五轮核酸，上海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新闻发布会已结束了，我在群里看到一位群友对发布会的“转播”：
“会议的开始，由邬主任来通报昨天疫情，并且带来了出院的好消息，感谢大家的配合，调高一个中风险浦东北蔡，调低一个低风险静安区，就网上北蔡8000例确诊，以及所谓的方舱医院，邬主任表示北蔡这个是假的，其他的不否认也不肯定，自己体会，这些都是后备医院，具体干什么，怎么做让大家自己来体会，反正绝对不提建方舱。
“商务委又来读稿子了，表示整体是稳定的，可控的，形势一片大好。买菜难是因为订单太多，推销了自己的购物平台……
“邬主任表示这几天筛查很不错，要继续保持，对疫情防控有极大的帮助，针对筛查数据表示已经及时公布，希望大家相信官方，不要传谣。邬主任衷心感谢广大市民朋友的配合和各位医护工作者，市疾控的表示疫苗打了还是非常好的，大家要继续打。希望大家继续坚持三件套，五还要。
“精神病院希望大家积极调整心理，掌握四个重点，有判头，有放下，有自律，有念想。不要抱怨接受现实，鼓励大家打扮精神点，和花花草草聊天，相信未来，不要灰心。”
看完群友的转播，我又去看新闻报道，以求更准确理解会议精神。我看到上观新闻的文章《“600号男神”对上海市民说：无论“决赛圈”内外，不焦虑，做“四有新人”》。
文章称，本轮疫情给市民的生活带来一些冲击，大家难免会有些焦虑和担忧，有什么办法缓解？
市精神卫生中心主任医师谢斌表示，对于普通市民，无论在“决赛圈”内外，心理调适有四个重点：有盼头、有放下、有自律、有念想。
有盼头，就是把不确定转化成确定性。了解防控的各种要求，包括如何去测核酸、如何居家办公、上网课等，心里有底就可以大大减轻焦虑情绪。
有放下，就是要学会接受现实，接纳自己，也接纳他人。与其抱怨抵触，不如顺势而为，给生活做个减法。不要纠结浪费了多少天，长胖了多少斤，孩子被耽误了多少学习。只要我们静下来，学会享受慢生活，享受极简生活，享受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日子，哪怕每天就是发个呆，也一定会有收获。
有自律，即便每天只能在家里、在小区里，也不要在形象、作息等方面太过潦草。神清气爽的状态不仅是对自己平衡饮食、规律运动、科学睡眠、平和心态的褒奖，也是对家人的爱护和激励，让我们的居家生活能够有朝气。自律，也包括遵守防控相关要求。不找事、不添乱。
有念想，无论当下多不方便，也要憧憬未来，想象幸福的时光，并且坚信那一天一定会到来。像有的网友说，这次疫情以后要报复性上班、报复性消费，当然还是要考虑健康放在首位。怀着念想，可以使我们在当下把每天作为蓄积力量的机会，为美好未来一点点做好准备。
尽管现在遇到一点点“倒春寒”，不要担心，上海之所以叫“魔都”，就是它总能化解掉各种各样的难题，在打怪中能够升级。
我又看到群里，有群友为600号的发言划重点：
600号领导发言了：享受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日子。
想象幸福的时光，坚信那一天一定会到来。
把专业的问题放心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利用一切机会放空自己。
尽可能地用健康的有营养的饮食充实自己。
家人、同事、朋友、上级领导要保持密切的联系，互相加油，相互鼓劲。为服务我们的人，报以感谢，这是对他们巨大的支持。
我们都在春天里，上海之所以叫魔都，是因为他总能化解各种各样的难题，打怪升级。
一位群友说，这位600号嘉宾能不能下次再来。
一位群友说，和花花草草聊天。
另一位群友说，如果听到回答了，记得联系600号的家。
“灵魂对自由的渴望”
学习完600号的发言精神，我感到很受教育。
我也进一步领会到，和花花草草聊天，可能是一种精神孤独的表现，也可以是一种化解焦虑的精神享受。
只是，对于隔离的人来说，和花花草草聊天，似乎是一种奢望。
想起群里，一个群友问：现在徐汇的樱花开了吗？好几天没出去了。
一位群友答，再不出去就晚樱了。
第一个群友说，我的天，那我得赶紧去看看，带上相机。
想起两年前，武汉大学空空荡荡的樱花大道，一位朋友在那里感慨万千，“遥想往日熙熙攘攘，每朵樱花下一张人脸，如今空旷的樱花胜景，寂寞无人赏……”
想起有朋友转发了一张图，烂漫樱花树下，有一道墨绿色栅栏门，一只只手从栅栏里伸出来，拿着手机拍照。
“初看这张照片，开始以为那些手是墙上涂鸦，定睛细看，是伸出栅栏的拍照的手。自由永远令人渴望，这大概是上海最寂寞的春天了。”
和花花草草聊天是奢侈的，我又想，很多人可能更愿意和菜聊聊天，或者聊聊菜。
我看到群里，一位群友说，早晨七点开始蹲盒马，根本抢不到。一直在刷新，刷着刷着就没有配送了，中间进入到付款页面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又给我刷出来了。到9点，还是没买到菜。
一位群友说：要一直刷新，我从7点刷到7点11，抢到了，我中间刷着的时候，也是配送小哥已约满。
一位群友说，盒马一直刷就有了，中午还可以再刷一次，偶尔还能刷出下午的运力。
一位群友说，叮咚在六点半买了一波， 加购物车的时候，很多就没库存了。
一位群友说，老某行这儿表示， 现在连泡面都买不到。
一位群友传来一张图，九个格子的图，有黄瓜、长茄子、青椒、胡萝卜、油菜……图上说，各位小主大家好，今天菜价有点贵，好多大市场封了，导致货少哄抢，价钱上涨。
一个群友建议另一个群友：你加群里卖蔬菜、水果的任何一个微信应该都可以，虽然组织有点点乱，但是盯准一个卖家，让他帮你搞定all。我请水果小哥搞定了螺蛳、水果和少量蔬菜，看明天送货情况。
一位群友说，朋友给我们寄了一箱菜，当时收货的时候，觉得没必要吧，没想到这两天菜这么贵，某某镇那边辣椒都20块一斤了。
一位群友说，我在菜场找了卖水果的，他能代购后送到小区门口，终于安心了，有粮就不慌了。
一位群友说，这次疫情弄得我想开商店了，卖点小菜，够生活就行了。
天地一沙鸥
想起来，我每天干活，没时间和花花草草聊天，更听不到它们回答。
干活累了，我有时看看樱花树，凝视她小小的花骨朵，猜她什么时候打开。我不说话，树也不说话。
我还是喜欢和朋友们聊天，抱团取暖，交流对于自由和封闭的感受。
一位朋友说，楼道封了一天一夜，今天早晨解封了，不知道原因，居委会不解释，但解封就好。
一位朋友说，小区又封了，事先没有通知，不过也在意料之中，“核久必封”。另一位朋友说，早封也好，靴子落地。
一位朋友说，小区中招了，封14天。
一位朋友传来某某居委会的温馨提醒：
居民们，现在某村是高风险小区，大家要学习2020年新冠病毒刚刚开始时候，要把病毒闷死在家里！！！不要再在小区里随意走动！！！你的随性是给病毒提供了传播的途径，你的随便是给所有居民拷上了枷锁！！！
日常某村内确诊人数只增不减，所有居民都处于2+2+2……的死循环中，现阶段不要再有解封的奢望，现如今无尽的核酸正等待着你们！！！这样的生活是你们希望的吗？？？
从今天起，所有人一律不得进出！小区内严禁所有物品内外传递！看病就诊必须报120转诊！有配药需求要做好提前量准备，递出医保卡等要做好封袋消毒等待居委集中操作！
一位朋友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张图：波光粼粼的水上，一个人在游泳。朋友评论，“你哪个小区的，还搁那游泳呐”，“一年四季，风霜雨雪，哪怕疫情一天比一天严重，这位游泳大爷每天永不缺席”。
我羡慕那泳者，他好比“天地一沙鸥”，虽然似乎有着孤独感，但更彰显着“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的快意。
泳者。川总供图
一位朋友发来一张图，一只黑白花色的狗子趴在一堆树叶上，配有文字说明：因为主人居家隔离无法出门，狗不拉屎。“居家隔离中，哄不听，讲道理不听，下命令不听，一整天过去了还是没有拉屎。今早拜托物业送来些树叶，给狗子营造一个沉浸式拉屎环境……”朋友说，这是朋友家的狗子。
“我们的狗子自由活动着”。vivian hong 供图
朋友说，她住在郊区父母家，“我们的狗子自由活动着”。在她发来的视频里，两只狗在河边的小路上跑着，撒着欢，虽然一只背后也有绳子牵着。
嗨，自由真好。
关心粮食和蔬菜
《疫中流水》之10
◎疫中客
2022年3月23日，周三
封闭第六日。一觉醒来，窗外阳光明媚，凄风冷雨不再，仿佛春回大地，岁月静好的样子。
想起昨夜群里的兵荒马乱，仿佛一场梦。
“上海凌晨时分的菜场”
昨天晚上十点左右，在小区里放风。走着走着，突然发现一栋楼前，搭起了蓝帐篷。嗨，看来不是密接就是次密接。
接着，就看到朋友圈里，一个朋友@上海网络辟谣说，我觉得这个公众号应该出来辟辟谣了，不然明天又要买不到菜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就去看群里。群里已经沸腾了，各种帖子乱飞，有说，督查组已到上海，全上海要封4天。3月23/24一轮核酸，25/26一轮核酸，如果小区两轮全阴，小区开门。这次不按照街道封锁。长宁区、闵行区，也已经通知明天开始关了……
各种图乱飞，大多是超市抢购的场景，阿姨爷叔提着大包小包买菜，有说比过年时还热闹，有说有“双11”时还热闹。有说，进个华联超市，像在Chanel专柜，要限流，出一个进一个。
有帖子说，得知小区突然即将被封的消息，十点多我和俩邻居姐妹三个人披头散发冲出去买菜。在小区门口，保安队长追着说：“记住，一定要在十二点前回来啊！不然就进不来了！”
关于买菜的各种段子在流传：有个群里有人去抢张亮麻辣烫的菜，备注：不要煮。
一个朋友转发一个视频，视频里很多人提着大包小包，去买菜或买菜回来，背景音是，“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华灯起车声响歌舞升平，只见她笑脸迎，谁知她内心苦闷，夜生活都为了衣食住行”。朋友说，作孽呀，大年夜也没看到过那么多人出来烧头香。
另一个朋友转发一个视频，“上海凌晨时分的菜场”。熙熙攘攘的人，很多人大把抓着菜塞进袋子，“要希特了，你能想到这是夜里12点的菜场吧？比白天还要忙，比过年还要忙”。
又有人在群里普及小区常见可食用植物，“想吃野菜不用出小区，这7类植物遍地都是”，有人发图片，有人发文章《送你一部“野菜大图鉴”，教你轻松识别18种野菜！居家隔离画图之余，可以为您餐桌上多添一道菜！》。我看了看那些野菜，只认得荠菜和马齿苋。一晃似乎又回到了少时，在乡下地里挖野菜的情景。荠菜，我们那里叫荠荠菜，包饺子真香。马齿苋，我们叫马蜂菜，炒鸡蛋很好吃。
又有人在分享蔬菜保存经验。一个朋友说，用吸油纸将蔬菜包起来，将放进塑料袋，可以延长保存时间。前几天，我这么储存草莓，居然5天都没有问题……
一个帖子在网上飞：“感觉今晚不封都不行，气氛已经烘托到这了”……
传言是怎么起来的呢？
传言是怎么起来的呢？
后来，我试着追踪部分“群聊的聊天记录”，按时间顺序梳理了一下：
2022年3月22日15:19
A：中央定性上海防疫失控，专家组今晚抵上海，预计马上会有更严厉措施，建议家里再多备货。
B：啊，有确切消息吗？
A：体育公园，建方舱
C：嘉定体育馆的也造好了
……
2022年3月22日 16:26
D：国务院上海疫情督导组，今天将到达上海，全国各地的专家最晚明天抵达上海。专家组的预判是上海这次的疫情防控是属于失控的现状。社会层面的溢出太多，防控措施不力，处理不果断。下一步可能会有较长时间的网格封控，所以要赶紧想办法多囤些能放长时间的食物。外出一定不要用公共交通，能网上购买就不要出去了。因为上海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健康带菌者不知还有多少在路上。应该明后天就会有动作了！
2022年3月22日18:27
E：国务院上海疫情督导组，今天将到达上海，全国各地的专家最晚明天抵达上海。专家组的预判是上海这次的疫情防控是属于失控的现状。社会层面的溢出太多，防控措施不力，处理不果断。下一步可能会有较长时间的网格封控，所以要赶紧想办法多囤些能放长时间的食物。外出一定不要用公共交通，能网上购买就不要出去了。因为上海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健康带菌者不知还有多少在路上。应该明后天就会有动作了
F：确实来了，来我们小区了，李强，龚正。上海康城，特大小区，来抓典型吧。
2022年3月22日 18:35
G 转发：
今天晚上，国家海关总署署长带队，组织了全国相关的专家，组成国务院上海疫情督导组，今天将到达上海，全国各地的专家最晚明天抵达上海。我那个战友作为督导组的院内感染专家今天将去上海报到。他说专家组的预判就是上海这次的疫情防控是属于失控的现状。一般情况下，上海是不会被派专家来督导的（从来没有过），但上海当前是社会层面的溢出太多，防控措施不力，处理不果断，专家组区来以后，可能会有大动作！所以你们要抓紧想办法去多囤些能放长时间的食物，下一步可能会有较长时间的网格封控。外出一定不要用公共交通，能网上购买就不要出去了。因为上海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健康带菌者不知还有多少在路上。请赶快行动。应该明后天就会有动作了！
官宣了，肯定了。
按照武汉经验，至少全市停摆21+14。
2022年3月22日 20:53
H：忘记通知大家了。上海刚开完视频会议，全封4天，23/24一轮，25/26一轮。对的，医疗团队也准备好了。长宁区商贸委刚才通知已经发了，全停，明天长宁都封了，而且长宁的医疗队伍都已经开始准备出发了，明天1早开始
I：全封是说封城还是所有小区都封啊
H：全员核酸。2轮全阴，小区开门。不再按街道封，重点排查目前游离在外的健康无症状带菌者。
2022年3月22日 23:03
上海辟谣平台发布信息称，今日网上传言，“国务院督查组到上海后，上海拟出台大动作，将封城7天”。经上海网络辟谣平台向本市权威部门求证，封城传言不属实。
据了解，为从严从实抓好疫情防控和处置工作，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近日向全国10个省份派出了督查组开展督查工作，上海是其中之一。下一步，上海将坚决贯彻落实党中央、国务院部署，进一步从严从紧、从细从实抓好疫情防控工作，希望广大市民不信谣、不传谣，也不要抢购囤积食物等生活用品。
“眼里除了花就是菜”
传言四起的夜里，我盘点了家里的存粮。
战略储备粮土豆，还有一堆，白菜还有三棵，洋葱三个，蚕豆三斤，山药两捆，还够吃上几天，但坐吃山空，我不知道接下来还要封几天。
夜里12点多，我上了叮咚买菜。肉禽蛋、熟食卤味、休闲零食、方便食品……大多写着补货，像收割过的田野，真干净。好不容易，看到“粮油调味”还有货，我点了一瓶湘西外婆菜、一瓶海天豆瓣酱，还有一袋杏花楼豆沙青团，放进购物车，结算时发现3月23日的送货时间都满了……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与蔬菜”。传言四起的夜里，我开始研究如何买菜。早晨醒来，又在群里向群友们取经。
一位群友说，夜里12点多的时候，上了叮咚，大多数都没补货，夜里两点突然发现部分蔬菜蛋类有货，就下单了，买了陕西红富士苹果4个700g，还有4种商品，花了67元，那时候送货时间也已经约到晚上八点了。她说，只补货了一小部分，叮咚开始比盒马贵了，但盒马没抱希望能抢到。
一位群友说，小区门口有人在摆蔬菜摊了。
一个帖子说，白天的时候打开抖音开同城刷，有好多卖菜的叔叔阿姨在上面打广告直接私信联系就行。有些叔叔阿姨不会弄平台，他们菜也卖不出来。
我想起，在武汉时，为了解决吃饭问题，我加入了酒店附近小区的团购群。我在群里买过麻辣小龙虾、冷冻牛肉饼、水饺、方便面。
我开始找群。中午，在小区门口，我突然发现一辆小货车在卸草莓。很多人在接货。我问一位姑娘，她说是业主群里的团购。我在小区住了多年，但长年出差在外，总像是暂住，和邻居如同路人。我加了姑娘的微信，让她把我拉进了业主群。下午，我又加入了区商务委组织的平价菜柜买菜群……
这一天，我发现，关心粮食和蔬菜的，不仅仅是我。
一个朋友说，核酸做到第五轮，眼里除了花就是菜。
一个朋友说，冰箱空了，去看看买不买得到菜。
一个朋友说，昨夜焦虑得一夜没睡好，五点便醒了，定了闹钟抢叮咚买菜，盒马鲜生，美团买菜，京东到家，奥乐齐，一个都没买到！好在，在沃尔玛买齐了战略储备粮，美中不足的是没抢到绿叶菜，还有就是超市买东西没法看总账，就这么点东西要五百块。终于买到点吃的了，太累了。
刚好有家店正上货，排长队。乐慧供图
一个朋友说，兜了一圈，八成小店里菜肉都所剩无几，刚好有家店正上货，排长队，是生鲜界的凡尔菜了。
没有混检的核酸
关心完蔬菜，我才想起，今天还没有听到小喇叭声，没有庆幸，反而有些不安。靴子没有落地嘛。
十点半，我到大门口看了看，帐篷处几个阿姨坐着晒太阳。警察和大白都到了，大白说，今天还是要做核酸的，但医生还没来。
下午4点多，喇叭声终于响了，“请大家抓紧时间下来做核酸，做核酸”。
从来没有见过小区有那么多人，排了足有100多米长。排到还剩十多米时，有大白招呼，说那边也可以检测，人少。
我和一伙人又快步走过去排队。才发现，今天有4组医生，同时做检测。大家都在排队，有些乱。轮到我时，大白扫码，打出单子，贴在一个管子发给我。原来不再混检，我享受到了单管待遇。医生拿出一根长棉签，捅进我鼻子里，咽拭子改成了鼻拭子。
今天做核酸不是混检。
做完核酸，天色阴暗下来，很多人还在排队。我慢慢往家里走，心情并不乐观。
今天，上海本土病例新增4+977，又创新高。小区还封了一栋楼，周边更是狼烟四起，我觉得，似乎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了。
天黑了，在隔壁镇，另一个朋友还在做核酸。他说，半夜给我们搞这么长的两列队伍。以前至少是白天做。今夜本小区，核酸队长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