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疫三年,怕的已不是病毒本身
昨天趁着天气还行,我想去拍张证件照,去找熟悉的两家相馆预约,结果一家关门了,另一家也关门了。
晚上想吃碗浇头足的汤面,凭印象找了两家,一家店门紧闭,玻璃上贴着“转租”字样,另一家连门头都拆了,里面传来嗡嗡的电锯声。
我不甘心问了下装修师傅,说:“这餐馆好好的咋关门了,以前经常来的。”
师傅看了我一眼,疑惑的问:“你上回来啥时候啊,还经常来呢,这早就关了呀,老板去医院食堂烧大锅饭还债去了。”说罢埋头继续干活。
我想了想,上一回来还是2019年初,这一晃都3多年了,是该关门了。
要说这间铺子也不容易啊,开张一次装修一次,关门了、倒闭了再砸掉,等有了新老板接手,又再装修一次,钱挣没挣到不知道,这墙都被敲掉好几茬了。
灰溜溜回家的路上,收到快递公司短信,说我的包裹因为途经深圳中转,按照管控要求,需要等待7天的货物消杀后才能运送。
瞬间头大,那是送给老板女儿出国留学的礼物,店主还再三保证说一定会2天内送到,结果还这样,等辗转腾挪送到我手里了,估计人家留学都快回来了,咔。
嘟囔着走到小区附近,听到吵架声音,原来是骑电动车接孩子的家长正冲着关卡处查健康码的志愿者嘶吼呢。
只见那位大哥表情激动、青筋都暴起了,说上班地方每天查码,接孩子学校也查码,接到孩子去拿个饭,进店也查码,这骑车回家半路拦着还要查码。
他活动范围半径也就几百米,整天查码烦不烦?就是被传染了,当场查码能查出来吗?
但志愿者大爷不管,他说不给看码就不让走,这是规定。
大哥也来气了,说我今天就非要进去,看你能怎么着?孩子坐在车后,紧紧的抱着爸爸的后背不说话,一动也不动。
我感觉这位大哥也未必就是诚心找事,他一定是内心坏情绪挤压了很久,今晚的查码就是点着稻草的小火苗。
但又能怎么办呢?大家都不容易,志愿者也是按规定办事。
围观了一会儿,回到家,我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如果说2年多前疫情刚爆发,大家伙很怕,更多的是对未知病毒的恐惧,知道这玩意儿是会死人的。
但害怕之余还带着点新鲜感,都没有过全民被关在家的体验嘛,也算见证历史了。
同时呢还是有信心的,觉得这一切终究是暂时的,总会好起来的,就当是人生按了暂停键好了。
但这次不一样,折腾了这么久还没过去,新鲜感没了,信心也没了,剩下的恐惧则是来自生活上的:这动不动就封社区封城的,啥时候是个头呢?
再这样下去赚不到钱怎么办,房租要交、房贷要还、孩子要养,你可以顾全大局原地不动,但账单不行,银行也不答应。
换句话讲,现在更多人害怕的已经不是病毒本身,而是随之而来的生活的不可控。
一方面你知道官方的防疫政策很强势,能通报出的案例,多半是已经和正常人群隔离开的,连密接、次密接估计都被带走了,还能自由流动的人都是相对安全的。
另一方面你又会不由自主的担心,比如一觉醒来可能就码子带星了,而你明明很健康的。
再比如,你明明必须出差,但隔壁城市就是去不了,因为你这儿有人确诊了,人家认为你是来自风险区。
杭州的防疫政策已经算开明的了,但还是免不了全民核酸,有的社区还不止一次。其他地方据说更吓人。
我们有读者所在的城市,只有1例确诊,而且是无症状感染者,但是80万人隔离在家,非必要一律不准出小区,全城暂停一周。
还有的县城出了1例确诊,立即停产停工,连幼儿园小朋友都每天集体捅喉咙。
还有些城市,哪怕没有疫情,也提倡两点一线不外出,上班请假要拿核酸报告,非必要不出市,出市必须报备。
不同意就不让出,可以说凡是有单位,家里有孩子的,想跨市活动下都很难的。
给生活带来不便是肯定的,但换位思考一下,也能理解领导们的想法,人都是利益为先的,防疫不当要革职,防疫过当最多是批评下。
那当然是保住饭碗最重要,于是乎层层加码,精准防疫到了基层就是全面覆盖。
不过这也是我们引以为傲的地方,就是一直以来我们的防控做得很精细,反观老美就差多了,死了几百万人跟没事似的,这不是鱼肉百姓么?
但前两天看胖圈发的数据蛮惊讶的,说是过去两年,中国的死亡人数并没有下降,甚至出现了较大幅度的增长;而在这期间,美国的死亡人数并没有增长。
这从侧面说明,放开了可能会医疗挤兑,但是过度防疫,也会挤占医疗资源。
想想也有道理,如果内外科儿科的大夫都被抽调支援去了,那其他病的患者谁去治呢?新冠病人不及时收治会死,其他病的人就不会了么?
我们不怕一刀切,怕的是一刀一刀的切;我们不怕医疗挤兑,因为能想到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我们怕的是原本就匮乏的医疗资源,没被好好利用,用一些人的生死替代了另一些人的生死。
当然咯这个问题仁者见仁,去争辩也没意思,我现在想说的第二个问题:比病毒本身可怕的还有人的观念。
很多人只是人云亦云,并没有去认真了解这个病毒,正视病毒比畏惧它要好,正确的科普,比一味的恐慌要好。
它刚出现的时候,死亡率确实比较高,但随着不断变异和迭代,人体免疫力也在提升,它的威力是在减弱的。
我当初仓促回国不是因为怕死嘛,但是我的老师、同学和朋友都还留在了当地,还一个个的确诊了,这也让我对病毒有了新的认识。
最先确诊的是加州的一朋友,以前写过好几次的那个大叔,得之前他打了两针辉瑞,还催我也赶紧打说能保命,结果头天聊完,第二天他就确诊了。
嗓子痛发烧,吃不下饭,主要是味觉没了,得了之后也没人管,就躺着睡觉,大概躺了一周左右吧就好了。
好了之后性情大变,以前饮食很清淡,后来口味特重,炒菜齁死个人。
我问他得病感受,他说总体比上班舒服,工资照发,政府还给补贴,只要躺着数钱就行了。
我在英国读博的学长是一家4口都得了,老婆孩子没打过疫苗,一周之内接连中招奥密克戎,我以为这下完犊子了,没想到他们5天左右就全康复了。
他的症状轻点,小腿肚痛,孩子小反应大些,先是发烧,超过了38.5,他妈妈就给吃药,烧退了就让睡觉。
莲花某瘟因为太仓促没准备,于是孩子嗓子疼就喂川贝枇杷膏,结果也转阴了,他说就像全家得了一场大号感冒。
我在坡县的朋友有3个中了,但都算轻症,有个连打了2天喷嚏,嗓子也不舒服,一测阳了,吓得半死。
捂着被子睡觉,结果2天后又阴了,我说:“你是怎么痊愈的?”他想了想说:“看了两天鬼片算么?”滚。
看国内新闻推送,香港一塌糊涂了,但我两个学姐都在那里生活,其中有个被佣人传染上了。
她没去医院也没上报,居家疗养了3天,第4天就好了,悄悄地病毒来了,正如它悄悄的走,全程官方都不知道。
我说你有感觉么?她说比去年冬天的流感好的都快,还没来得及感觉,等下次再得了,保证写个千字感想给我。
以上这些痊愈的朋友都没说有明显后遗症,带着疑惑我去查资料,发现2021年8月的《柳叶刀》杂志,就是那个国际顶尖医学期刊。
它发表了一篇由中国科学家研究武汉疫情中新冠患者出院后健康状况的文章,研究范围比较广,不光是生理的也包括心理的。
然后就发现,这些患者一年内会有疲劳、睡眠障碍、脱发等等症状,以及焦虑、抑郁之类的心理问题,但随着时间推移,很多症状都得到了缓解。
总体来说比刚得病时候好,但和健康时候比还是会差点,毕竟是得过大病嘛,而且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和原始毒株搏斗。
对于康复后的后遗症,深圳市三院院长,也是首届深圳疫情防控公共卫生专家组组长卢洪洲教授,他们也做了相关随访。
而且时间长达半年、一年和两年,这个时长超过了任何一篇科研论文。
他就发现,哪怕病人是突然得的这个急性病,但是随着抗体的产生,人体的免疫力会逐渐清除掉这些病毒,让其不会长期残存在体内。
很多当时重症的患者,是轮椅推回家的,但随访时再见到已经健步如飞。
——我说的不可信,那砖家的话总是有权威性的吧,你看人砖家都说了,病毒没那么牛逼,人体也没那么弱鸡。
别说新冠康复后会疲劳、焦虑、失眠脱发,我就是没得这个病,现在也一样会疲劳、焦虑、失眠和脱发啊。
关于网上流传最广的新冠会让男性丁丁不行的事咱也查了,发现大部分都是援引港大袁国勇团队的一篇文章。
袁老师就是那个武汉抗Y期间,靠捅刀子一举成名的逃跑大侠。他的文章里确实说,这病毒会让丁丁变小,内部有损伤啥的。
但他的实验对象是仓鼠啊亲,与此同时他也做了疫苗保护研究,让这些打了疫苗的仓鼠再次感染病毒,结果就发现丁丁没事了。
所以他这篇文章的重点应该是打疫苗,而不是丁丁变小。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一篇文章说“新冠病毒会让雄性小仓鼠欲望下降,不想再碰母仓鼠了”,铁定没人关心。
但你要说“大事不好,病毒会让男人丁丁变小”,刷的一下,很快的全世界人民都知道了。
连我这种过着尼姑般生活的人都忍不住看两眼,可见未经核实的诱导性报道有多可怕。
写到这儿,我闭着眼睛就知道有人会说,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质疑我们的防疫政策。
不不,我写的时候特意让朋友家10岁的孩子读了,问她能看懂不?她说能啊,你不就是想说2个意思嘛:
1.病毒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压在上面的规则和框架;
2.比全民核酸更紧要的,是全民科普,正视病毒比一味的恐惧要好。
——看到没,连10岁小孩都能get到的中心思想,你没明白还非要杠,那么斗胆问一句:脑仁长齐了吗?
我是今晚没有广告的分割线
写这篇文章之前纠结了很久,也做好了发完会很快被举报以及404的准备,但我觉得吧,必要时的真话,比一直伪装岁月静好强。
=======================================================
一首自编歌与一个知青的头颅

1968年上半年,各级“革命委员会”纷纷成立,中国的“红卫兵”时代宣告终结。当时的“红太阳”宣布关闭所有大学,并且工厂也不招工。是年年末,“红卫兵”的身份被改作了“知识青年”,开始被“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当然,受批判,受压制,受迫害的“地、富、反、坏、右、走资派”的“黑六类”子弟也一样,和曾经“砸烂旧世界”的天子骄子们终于在“广阔天地”里汇在了一起,享受相同的命运。
12月底,“龙盘虎踞”的南京市也有一万余名知识青年被“上山下乡”,送到农村插队。这其中有一个南京五中的高中毕业生名叫任毅,插队到江浦县。1969年5月,任毅在同学的鼓励下,创作了一支以《可爱的家乡》为题的知青歌曲,歌词唱到:
蓝蓝的天上,白云在飞翔,
美丽的扬子江畔是可爱的南京古城,我的家乡。
啊……彩虹般的大桥,直上云霄,横断了长江,雄伟的钟山脚下是我可爱的家乡。
告别了妈妈,再见吧家乡,
金色的学生时代已转入了青春史册,一去不复返。
啊……未来的道路多么艰难,曲折又漫长,生活的脚印深浅在偏僻的异乡。
跟着太阳出,伴着月亮归,
沉重地修理地球是光荣神圣的天职,我的命运。
啊……用我的双手绣红了地球、绣红了宇宙,幸福的明天,相信吧一定会到来。
告别了你呀,亲爱的姑娘,
揩干了你的泪水,洗掉心中忧愁,洗掉悲伤。
啊……心中的人儿告别去远方,离开了家乡,爱情的星辰永远放射光芒。
寂寞的往情,何处无知音,
昔日的友情,而今各奔前程,各自一方。
啊……别离的情景历历在目,怎能不伤心,相逢奔向那自由之路。
当是时也,下乡知青除了背《毛选》、唱“样板”并无其它文化的东西可以接触,这首歌一扫沉闷气息,与知青的真实情感融为一体。因此,此歌既成,不胫而走,立刻以惊人的速度在下放知青中极其迅速地传播开来。在竞相传抄中,知青们又将其定题为《知青之歌》。有知青入伍,将此歌带到军营中,于是有了更大的传播空间。1969年8月,莫斯科广播电台以《中国知识青年之歌》为名,以小乐队伴奏、男声小合唱的形式播放了这首歌。当时毛泽东反美、反苏正烈,正在大批“修正主义”,于是作者任毅注定了要有灭顶之灾。
《知青之歌》遂被“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定调为“黑歌”。1970年初,妖妇江青、棒子姚文元对《知青之歌》作了“要抓紧意识形态的阶级斗争,要查清作者情况,要对黑歌进行批判”的指示。毛的重要心腹张春桥则发布黑令:“迅速查清此人,予以逮捕!”
1970年2月19日(阴历正月十五)夜,任毅在知青点被捕,罪名是“现行反革命”。南京市公检法军事管制委员会作出《关于现行反革命犯任毅的结案处理报告》,认定任毅编写反动黑歌《可爱的家乡》,“流传甚广,危害极大,严重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决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这就是说,为了一首这样的自编歌曲,年轻的任毅将要付出他的头颅了!
与任毅一起处理的还有24名“反革命犯”,均被判处死刑。判决形成后,报到江苏省革命委员会审批。当时的江苏省革委会主任是上将许世友,许世友审阅判决书时,发现一个“上山下乡”的小娃娃,别无罪由,仅因一首歌就判处死刑,似乎也有些太草菅人命了,于是提笔将“死刑”改作了有期徒刑十年。南京召开“公判大会”的那一天,其他24人均被执行死刑,唯有任毅一人活了下来。
就是这样的二百零几个文字,仅仅是浅浅地抒发一下自己的情感而已,差一点让一个人失去生命。“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的时代,竟有如此酷烈、残忍的文字狱,现在的年轻人谁能相信呢?但是这是铁案,已经载入了共和国的历史,一段可耻、罪恶的历史。
总地来说,任毅还算是幸运的、不幸之万幸。事实是,从1969年到1976年,有很多知青的头颅被摘掉了,罪由大多是类如任毅这样的案情:现行反革命。我所插队的安徽寿县地区,至少有3名插队知青被判处死刑,执行枪决。1970年在寿县窑口集大桥下枪毙的两个知青只是搞了一次知青集会;1976年被判死的这一个最为无辜,因为“成分”不好,招工总是没有他,他疯了,神经失常了,把县“革命委员会”的牌子扔到了护城河里,就这样他被枪毙了。我相信,如今50岁以上的寿县人都知道并记得这些事。
知青的历史,不仅是苦难写成的,也是生命与鲜血铸就的,谁也颠覆不了。
2012-0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