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往事(374)

 

 

如果被执行枪决,可以用蛇皮走位来躲避吗?

 

 

作者 / 洋獾獾

这题我会,我就是那个靠蛇皮走位活下来的人。

2014 年我在刚果金卢本巴希遭到绑架,劫匪中有相当部分是刚果金军队人员,穿军装持 AK。在车上我曾试图反抗,甚至掏出身上的小折狂扎驾车的司机。奈何三刃木的小折实在是拉胯,没扎死司机不说,我自己的大拇指差点被夺刀的劫匪咬断。头上不知道挨了多少枪托,至今还留着许多挫裂伤留下的疤痕。最后只能靠装昏死来避免被枪托活活打死。

天黑之后被拉到一处原始丛林边缘。当时身上手机钱包护照已经全部被抢走,鞋也被抢走光着脚,双手被手铐拷的非常紧,勒手的那种紧,万幸是双手在前被拷,要是反手被拷,估计真的就小命交代了。皮带也被解了用来绑我的双脚。

我从车里被拖出来拉到丛林边上,对,就是拖,这个过程我就没站起来过。一个穿绿军装的劫匪一脚踩住我的头,枪栓一拉就准备处决。这时候在车边另一个劫匪叫停了他,用斯瓦西里语表示你开枪杀他的话,明天怎么跟上尉解释你少了子弹这件事。并提议他换刺刀解决问题。于是这个劫匪回到车边开始取刺刀。

这时我身边没有劫匪离我太近,求生欲爆发,我用力挣断了脚上的皮带。这里要说明下,这根皮带是公司统一采购配发的物资,红蜻蜓的,质量一言难尽,用了没多久已经快断了。只是我太懒一直没去领新的,想等干脆断了再领,这一脚挣断皮带也在预料之中。挣断皮带之后,我原地翻身滚了半圈,从躺变为趴,双手被拷着但是可以撑一下,撑起身体站起之后立即往丛林里跑,这时候后面的劫匪们反应过来了开始追击,并开始开枪。从第一枪响起,我脑子已经是一片空白,身体比脑子先反应,开始 S 形蛇皮走位。这时候雨季还没完全过去,丛林里的茅草和灌木能有一人半高,而且已经是晚上。非洲的夜晚没有人工光污染,没有月光的夜晚能见度是很低的。枪响大约十来下之后,我已经不辨方向并一脚踩空掉进一个浅垇里,周边茅草很茂密,我也不敢再动,就趴在浅垇里大气不敢喘。追击的劫匪没有手电,也不知道为啥不用我的手机来打手电照明。总之就在无光的环境下哇啦哇啦的喊,不时抽打茅草,搜寻了挺久,幸运的是我没有被发现。最后劫匪们放弃了搜寻并开车离开,我依然不敢动弹,等了很久很久才敢爬起来。也不敢走来路出去怕劫匪守株待兔。咬咬牙反方向进入丛林。

带着手铐光着脚还得提着裤子,丛林里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很久很久,靠天上的星星来胡乱判断方向。茂密到走不过去的茅草就转身用背顶开继续前进。中间下了一场雷阵雨,捏着鼻子抬头张嘴喝雨水,真是及时雨,嘴里已经渴到发苦。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寂静的夜里听到了一点点遥远的机器马达声。竖起耳朵寻着声音走,也是走了很久感觉,最后穿过了丛林来到一条泥巴小土路上。正要继续寻着声音走,小土路上开过来一辆车,远远的看着司机皮肤不像是黑色的,赶紧踉跄着上去呼救。

我很幸运,司机是一位同胞,我听到的机器声音是威海国际建设集团驻刚果金的一个施工团队,那天正好在加班赶工程,司机师傅是给工地送夜宵的,我获救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获救后我被送到威海国际的驻地,当时双手尤其是右手已经肿胀到发紫了,威海国际的师傅们非常细心的用切割机锯断了手铐才保住了我的手。

等脱险之后发现自己满身是伤,除了被殴打折磨的,还有全身被丛林灌木和茅草割破的口子,两个光脚更是被扎的血肉模糊。这时候疼痛才开始发作,疼到站都站不住。而我在逃命的时候居然毫无疼痛的感觉。

这个案件在当时海外的中国人圈子里挺有名的,我捡回一条小命。后来劫匪们大部分被捕,这是一次有预谋的犯罪,参与者有酒店门房、司机、军队人员。在腐败的刚果金,案件虽然告破但已经蒙受的损失是无法追回的,当然这是另一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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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很多朋友对其中的细节有兴趣并留言给我,我选几个关注点比较多的再回答下。

当时我供职于科卢韦齐的一家矿业公司,业务主要是粗铜冶炼。科卢韦齐和卢本巴两个城市之间距离大约 230 公里并只有一条没有岔路的两车道公路连接。刚果金的金融业很不发达,日常交易收付需要大量的现金,美元和当地货币刚果法郎,美元还好,刚果法郎那真是论堆来算的。

科卢韦齐是个小城市,现金短缺。因此每隔三五天就要驱车去卢本巴希运现金回去。长期跑这条线,就被人盯上了。230 公里在国内或者不算啥,但是在当时的刚果金很难做到当天往返,基本上都会在卢本巴希住一晚,次日清晨往回赶。为安全考虑以及习惯原因,我基本上住在一家中国医院,院长是一位旅居刚果多年的中国人朱医生。这次劫案绑架案是由给我开车的刚果司机、朱医生医院的刚果门房合谋,并串联外面的军队人员。他们甚至准备了几套方案,比如晚上无法骗开我房门的话,就会在次日天很早的时候由我的司机来提议早点出发更安全,然后趁大清早人少的时候来作案。

他们的方案是劫走现金,然后把中方押运人员也就是我绑走,到偏远区域杀害,尸体在雨季还没过去的荒野通常要不了两晚就会被动物清理干净,散碎的骨头也会在即将到来的旱季里被处理干净,刚果人有在旱季里烧荒的习惯。

这样在刑侦手段拉胯的刚果金,我就会成为失踪人员,而且是卷款潜逃的失踪人员。

这条押运现金的路线,通常是我和另外一位同事轮流走,只是恰好那天我碰上了。

这些都是后来劫匪被捕之后交待的,闻之后怕,幸运的是我保住了小命。当然,我遇事还算镇定,也不是瞻前顾后的性格,及时快速的身体反应也是活命的有利因素。

我们在安全平和的祖国待久了,往往体会不到境外的凶险,而失去警惕。当时刚到刚果金的时候,有一位旅居当地多年的广东老大哥教我“不要把 heiren 当 ren”,我还不以为然,觉得他 zhongzuqishi。直到自己经历如此凶险的劫案,才知道这句话还有后半句。

“你把他们当成 ren,你自己就可能 ren 都做不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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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家的关注和问题,就评论再补录一些细节。当时被劫持在一辆破旧的丰田阿尔法上,刚果金的车辆大部分是日系的二手车,驾驶位在右侧。(但是这个国家的道路行驶方式又是靠右行驶的,和国内一样)我被按在副驾驶位也就是左侧,但是整个上半身是被从后方环勒住向后倒的,眼睛只能看到车顶。车上大约塞进来十个多劫匪,一开始只是捂嘴抓手试图把我控制住。但是我也要试图自救,趁右手没有被完全控制住,从右兜里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三刃木小折,这是一柄完全符合国内管制刀具条例的小折,刀刃只有 6、7 厘米而且刀尖角度比较大。眼睛看不见,右手正好可以挥刀扎到在右侧驾驶位的司机,我确定扎到他了,而且很多下,司机一直在哇哇叫,车也开的很不稳左右晃。这时候我的右后方好几只手抓过来夺我的刀,我怕被夺走,就乱挥,也应该划到了那几只手,但是这个伤害真的不会太高。这时候我后方就有一个枪托伸过来开始砸我的头,主要是额头和眉骨挨的比较多。如果在开阔地域这么挨几下肯定完蛋,不过我想车上挤着这么多劫匪,空间也逼仄,那么枪托砸的力道肯定也会相对小些,而且我及时的装昏死,也是后面没继续砸的原因。

再说回那把小折,一边被砸头,手就控制不住了,被抓住了持刀的右手。但是不敢松手,我怕刀到了劫匪手里我当场就会被扎死。我死不松手,人在绝境的时候力量非常大的,他们夺不走。后方就有个劫匪伸头过来咬住了我的右手大拇指,咬的非常大力,这个伤口非常深,深可见骨。我感到大拇指快要被咬断。这种疼痛即使在这种绝境下依然无法忍受,这时我从眼角余光中大致看到右侧前窗是没有玻璃的,不是摇下而是没有,在刚果金这样的破车比比皆是,也不奇怪。当时在混乱又疼的要死的状态下做了一个决定,我非常奋力把刀从右前窗扔了出去,赌他们停车去捡刀,我再试图找机会自救。当然他们没有停车,而我因为这个大力扔刀的动作,又被咬住我大拇指的劫匪那口牙把伤口划拉的更大。这个伤口还伤到了神经,之后的两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我的右手大拇指是没什么知觉的,直到现在,右手大拇指的感觉也不灵敏。

获救之后发现身上头上手上都是血,右手尤其的多,也分不清楚有没有劫匪的血。也是劫案过去之后一周才猛的想起这是个艾滋病感染率达到 30%的国家,这伤口有没沾到艾滋血天知道,这把我给吓得不轻。当然,我今天还能坐着写这个回答,说明我各方面的运气真的都还不错啦。

右手拇指被劫匪咬的疤痕,已经过去了 7 年,拇指的另一侧也有一条差不多长和深的疤痕,毕竟一口牙是有上下两爿的嘛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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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被劫的钱财,身上的手机钱包钥匙都被劫走了,医院门房自然可以轻而易举的用钥匙打开我的房门,将房间里整箱的现金搬走,医院里的客房也就是病房是独立的单间。

以往每次押运的现金大多在 20 到 50 万美元之间,包括等值的刚果法郎。而那次卢本巴希也遇到现金短缺,我只提取到五万美元(包括等值的刚果法郎)。虽然这笔钱最终也没有追回来,但相对以往每次的现金押运量来说,公司蒙受的损失还是小了一些,这也是相对幸运的。

这起案件还有一处诡谲,最终劫匪基本上都被捕落网了,唯独医院的门房不知所踪。他是一名年轻人,以往给我的感官是有些书卷气,据他本人所言,他还是一名卢本大学的学生。这个人至今不知所踪,所有的劫匪都声称此人是主谋,必定是卷款逃走了。而我认识的一位当地律师告诉我,他觉得更大的可能是,此人已被这伙劫匪黑吃黑灭口,并代替我成为了“失踪人员”。至于真相如何,已经无从可考了。

 

 

 

那些年,我心动过的男孩女孩

叉少 往事叉烧 2022-02-13 22:00

 

 

crush,做动词表示“撞击”;作名词讲,表示“短暂的、热烈的、但又羞涩的爱恋”。
 
比如“I had a crush on him”,就是“我曾经短暂地、热烈地、但又羞涩地喜欢过他”。
 
前天我进行了一次“人间crush”短故事征集,收到许多读者留言。在众多留言中,有位网友把这一次征集总结成:“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
 
这是台湾作家三毛的一句诗,全诗如下:
 
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林梢鸟儿在叫,我们不知怎样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今天是情人节,我们一起看下那些人间情事。

 

 

 

 

@盛夏晴天  女  27岁

 

我高中毕业那年家里出了点状况,我爸厂子倒闭了,躲在外面不敢回家。那个夏天我找了两份工,白天在快餐店端盘子,晚上去便利店当售货员。

 

在便利店我都是值夜班,因为时薪高一点,从凌晨到早上六点。我的工作很简单,夜里人也不多,我甚至还有时间偷着记一点英语单词,因为我原本打算去国外念书的,正在备考雅思。

 

那家便利店靠海,打开窗能闻到咸咸的海风,但夜里有点冷,我很少开窗。有天晚上大概一点钟吧,我累得不行正在犯困,突然门一下就开了,一股凉风把我吹得打了个哆嗦。我抬头一看,一个染着黄毛的男孩子站在冰柜前买饮料,年纪肯定不大,个头不算高,但是很瘦,显高。

 

那时我刚好哭过了,因为我妈跟我说我爸好几天联系不上,我上学的学费可能都凑不齐。(我那个专业学费很高)给他结账的时候我抽了一下鼻子,他抬头看了看我,然后又问我有没有充电器。

 

接下来几天他每天都来买东西,每次都是夜里一点多。有次还在店里吃了便当,我给他热的饭。

 

 

 

大概一周我们就熟了,我还挺期待晚上见他的,每天刚过十二点半就开始频频看表。

 

然后八月中旬的一天,他来的有点晚,一进门就问我要不要去看海,说马上涨潮。我看了下货架,有点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他怂恿我好几次,还阴阳怪调地说:“来嘛,come on baby!”我被他逗乐了,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门都没锁就跟着他朝海边跑去。

 

我其实还是有点担心,回头看了店好几次,他拉着我往前跑。海风特别大,又腥又冷,吹得我满脸都是头发。

 

潮不一会儿就上来了,浪头越来越多,我穿着布鞋,小心地后退。突然他一把拉起我的手亲了一下,我又害羞又害怕,使劲扯开了。他一脸坏笑说:“XXX,我喜欢你。”

 

我心怦怦直跳,脸又红又烫,冷风吹着我发烧一样的脸,像是喝醉酒的感觉。我太陶醉太惊慌了,都没细想他是怎么知道的我名字,后来回到店里才猜到,他一定是偷看过我的出勤表。我们店每日的出勤都打印出来的。

 

那个暑假剩下的日子他每天都来找我,甚至还去过我白天打工的餐厅。他给了我很多快乐,帮我逐渐忘记糟糕的家庭状况。

 

暑假过完我去另一个城市读书了,我们加了QQ,后几年大家开始用微信,我们就逐渐失联了。再后来我出国、上班,每次经过那家便利店都会进去买瓶饮料,然后想起他那一头黄发,坏坏的样子。

 

 

 

 

 

@菲尔 女 90后

 

我的crush是我大学时候初恋,有点悲伤,但曾经也非常甜蜜。

 

我读大学那会儿是2010年,在西安。孟哥是社会上的,比我大四岁。他自己经营一家舞蹈公司,底下只有两个长期老师,其余的都是大学生兼职。我因为小时候练过八年舞,看到消息后就去应聘。

 

当时给我面试的是其中一个长期老师,年龄二十七八吧,梳着马尾,看上去特别干练。不知怎的,打我看见她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她不喜欢我,果然我的第六感很准确,我还没做几个动作她就挑毛病。

 

这时候孟哥出来了,他叫住转身要离开的我,说,哎哎你别走,你再做几个动作我看看。我下了个腰,还下了个胯,他捏了捏我肩膀说,不错不错。我撇了撇嘴。

 

后面我就名正言顺去他的机构上课了,跟孟哥也越来越熟,相识后才发现我们有很多共同点,比如都喜欢听音乐,喜欢莫文蔚,还都喜欢烹饪等等,而且他祖籍竟然也是福建。

 

熟了之后我跟他吐槽,说第一次来面试的时候那个老师为难自己。孟哥嘿嘿一笑,我知道啊。我说,啊,为什么啊?他说,她嫉妒你年轻美貌呗!

 

大二期末考完试,他约我出来玩,那时我们的关系更近了一步。那天晚上我们在外面待到很晚,路灯都灭了,草上面也开始结满露珠,打湿了我的鞋子。那天我没戴眼镜,把面前的一条水渠误认为是石子路,结果一脚踏进去,哗啦溅了一鞋子泥巴。

 

“哎呀。”结果我还没出声,他倒先喊起来。接着他从包里翻出纸巾递给我,我接过来揩了下鞋面,把废纸丢草丛里。

 

“啧啧啧,这就是高材生的素质。”他取笑我。

 

我正眼不看他:“还不是你不拉着我。”

 

黑夜里瞥见他嘴角微扬:“你要非得往泥里踩,我拉也拉不住。我怎么能拉动一头牛?!”我又气又笑,锤了他两下。结果他还是一副吊儿郎当样子,我就有点生气了。

 

当时要过马路,红灯还有四五秒我就开始走了。他急了,上前一大步拉住我手:“看着点车。”这是他第一次拉我手,我心里一震,还是扭头笑道:“反正撞得是我,你又不疼。”

 

“你是不疼,车疼。”

 

“车又不是你家的。”

 

“你也不是我家的。我不过是保护一下我们西安的财产。”说完两眼望着我,一脸坏笑。

 

我噗嗤笑出了声,气都消了。这之后就算是确定了关系吧。

 

我一共在他的舞蹈机构待了两年半,大三下学期要实习,我就不带课了。后来我又考研,找工作,见面越来越少,而且他也面临着催婚的压力。

 

我们好好聊过,他希望我能留在西安,毕业就跟他结婚,但我觉得牺牲太大了,我上了四年学,还没工作就要先结婚吗?我不想。于是我开始冷落他,躲着他,再加上那段时间确实很忙,我逐渐把他淡下来了。

 

毕业后我离开了西安,我们就这样断了。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这句话说得是一点没错啊。就在前段时间我去西安出差,约了朋友在日料店吃饭,突然听见一个包厢里声音有点耳熟,我侧着身子一瞧,结果也被他看见了。我俩就那样四目相视,愣了有四五秒钟。

 

他还是特别幽默,特别会来事,竟然邀请我们加入了他的餐桌。他跟他女朋友一块,应该是老婆了吧,我也没问。他很会调节氛围,场面不是特别尴尬,竟比我料想的要好得多。

 

期间我朋友讲了个笑话,大家都笑,我抬头悄悄看他,发现他的目光落在他女友身上,笑眼盈盈。

 

那一刹我突然有些心痛,又嫉妒又释怀,觉得自己终于能放下了。我为了遮掩内心翻涌,笑着举起了酒杯。

 

那天我喝了很多酒,他女友还夸我酒量好。

 

 

 

 

 

@truman 男 90后

 

十二年前的盛夏,大二的我在人人网偶遇了高中隔壁班的她。从讨论《明朝那些事儿》开始,到加了QQ无话不谈。

 

俩人一个在上海,一个在北京,相隔千里,常常聊到深夜。某夜闲聊,我说到我生日是11月1日,她说自己是11月29号。

 

“我们之间是什么?”她突然问。

 

我一愣,脱口而出:“是二月呀!”(隔着28天)

 

QQ那一头沉默了几秒钟,“太妙了!”

 

这么多年过去,我仍能回忆起当时那种触电一样的感觉,像一团火在胸口燃烧,恨不得跳起来大喊,告诉世界那种妙不可言的感觉,似乎夏夜也跟着在此刻闪亮。

 

后来,初恋就这么开始了。再后来,就像很多初恋一样,因为我的犹豫逃避,又草草画上了句号,这段记忆尘封了整整十年。

 

两年前,偶然间恢复了联系。十年后,人人网已经没落,微信替代了QQ,世界变了好多。我们都还在原来的城市,沿着大多人的轨迹,毕业、工作、结婚、生子,孩子的出生日期只差8天。

 

十二年过去了,早已不再年轻。但此刻回忆起那晚的怦然心动和灵机一动,想起彼时喷薄欲出的才情和奋不顾身的浪漫,心脏又在剧烈跳动,久久不息。

 

 

 

 

 

@河下桥头 男 27岁

 

高一第一天报道,我抱着一大抱书,一进门就撞到了一个女孩子。

 

她个子不高,也就到我胸膛吧,把眼镜都撞掉了,我书也撒了一地。我非常尴尬,忙蹲下来帮她拾起眼镜来,结结巴巴地跟她道歉。她说没事,声音小小的,头也没怎么抬,接过眼镜来就下楼了。我也没太在意,找到自己位置就坐下了。

 

第一节课是语文,老师让我们到讲台上自我介绍。她坐第一排,第一个上去,声音小小地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她的字很难看,但是我还挺喜欢她的名字,“方好”,给人感觉像刘若英的歌一样。

 

她在台上的时候我就在观察她,就是一般的女孩,不太出众,鼻梁上细看还有雀斑,下巴有点方,但是皮肤特别白,白到耀眼。后来她走下台坐到座位上,我还能看见她肘弯处青色的、细细的血管。

 

 

 

我暗恋她。我虽然脸皮比较厚,但那段时间我脸上老长痘,让我很没自信,就不太敢追她。

 

我老是想尽一切办法靠近她,每天上午大课间她会去打水,我就跟在她后面,跟她搭讪几句。我有时会故意不带水卡,然后就借她的,偷偷瞄一眼水卡上面的大头照,再用拇指摩挲摩挲。

 

后来我又借她水卡,她给我的时候笑了一下,我一看,照片上贴了一个哆啦A梦,估计她也觉得以前的照片太丑了,哈哈。

 

打水回来,我会托着水杯,把牙齿磕在杯口发呆,眼镜上蒙了一层雾。这样从外面看像是一只熊猫似的,好像视线全被水蒸气模糊了,但实际上,从眼镜的斜上方,我可以清楚看见她把一绺子头发抿到耳朵后头。

 

高二我们就分班了,她学文,我学理,不在一个楼层。但我有次发现我们周三的体育课同一时间上,每次上体育我都故意在他们班前面跑步,跟她打招呼。时间久了,我一出现他们班同学就起哄,然后她就很尴尬。

 

高考结束我就对她表白了,她说不行,得等高考成绩出来。过了二十几天成绩出来了,然后报志愿,我听说她报了浙大。

 

后来我约她出来,在她家楼下,我问,你是不是要去浙江上大学了?她说是,然后问我,我说我爸妈想让我留在山东。她有点急,声促气短地说了句:你怎么能不跟我去南方呢?

 

我一惊,但又特别惊喜,简直高兴到要蹦起来了,可我嘴上还是说,我得听我妈的呀。

 

哈哈,这好像是她唯一一次着急,后来我们在一起了,去年我们结婚了。

 

 

 

 

@隔夜馒头 男  27岁

 

前段时间,我跟阿何碰面,我们四年没见了。

 

阿何是广州人。四年前自己开餐厅,经常忙到零点后才下班。那时我都是先睡觉,然后定一个凌晨1点钟的闹钟等他。大概2点左右阿何会打车接我回家,我钻进车里,避开司机的目光在车后座跟他手拖手。

 

他家两间房,他住一间,他父母住一间。几乎每天这个时间,我们都会到他家里约会,我们在屋子里静悄悄的,有时候喂喂金鱼,有时候躲在他房间里聊音乐。

 

他最爱的歌手是郑秀文,会调低音量给我放郑秀文的歌,然后教我讲粤语,但我讲得太烂,他老取笑我,又怕吵醒父母。

 

当时他有两款香水,不知道选哪个日常用,我帮他选了一个,有点像阳光吸干花瓣水分后散发出的味道。每次我要走的时候,他都会给我一个拥抱。

 

我们几乎每天都是按照这样的模式约会,白天他要睡觉,我们就只能晚上见,偶尔我也会以普通朋友的身份,去他餐厅喝喝饮料什么的。就这样约会了长久一段时间之后,我们开始认真审视我们的关系。(我们都是男生)那个时候我们的关系没法曝晒在日光底下,也都没有勇气再往前走一步,于是就很平静地丢失了联系。

 

 

 

再见面就是四年后了,这四年里我们一直都有对方的联系,但是没有联系过。再联系就是他问我要不要见一面,我毫不犹豫地说好啊。

 

于是那天,我还是跟以前那样等他收工。他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哇,你真系肥咗好多。”

 

他问我:“食唔食烟。”我咽了咽口水说不了。我的粤语进步很大,甚至还会讲几句,口音还算纯正。他餐厅做得越来越好。我的工作也取得了进展。

 

像四年前那样,我们去了他家。他搬了新家,布置跟老房子差不多,玄关的鱼缸还是以前那个,四条鱼在里面游来游去,我没法辨别是否还是四年前那一批。

 

我们聊了很多,又好像还有很多话没聊透。十一点钟,我说很晚了,我要回去了。他凑过来抱了我一下,我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味。

 

然后他送我下楼,陪我在路边等车。风很大。马路边的树枝把路灯的灯光摇得支离破碎。就这样,我扛着广州昏黄又破碎的夜晚,打车回出租房。

 

时隔四年再见,我其实是抱有期望的,以为四年前没有曝光的关系会有一个满意的结果,但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钻进车里的时候我就在想,人与人从亲近到拉开距离的时长,到底是一句问候,看一群鱼游来游去,抽一支烟,还是一段不咸不淡的谈话。也可能是站在路边等车的十多分钟,或者,钻进车里的那一刻。

 

总之,在变与不变之间,我常常怀念曾经那股有着蓬勃生命力的心动。

 

 

 

 

 

@青园  女   35岁

 

2005年我大一,在图书馆遇上我的初恋,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

 

我以前精神洁癖,相信柏拉图的爱情,他那天穿着白衬衫靠着书架看书,见到他的那一眼,我的心一下子就被击中了,真他妈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啊!

 

后来在食堂买包子,他就在我前面,中间隔着七八个人,我的心脏怦怦直跳。然后我就瞥到他回头跟身后的女孩子窃窃私语,笑到虎牙都露出来了。我心里很气,担心那女生会是他女朋友。

 

刚上大一我还很羞涩,不知道对长得好看的男生要主动出击,迟一步就成了别人家的老公。纠结了一会我就开始“自我迷信”了:要是他买的是茴香鸡蛋的,那他们就是普通朋友;要是他买素三鲜的,那我就不棒打鸳鸯了。

 

然后在我恶狠狠的注视下,他回过头来了,手里拎的是——蟹肉包。他妈的这世界上还有人喜欢吃蟹肉包子!

 

过了两天在电梯里遇到他,我紧张到面红耳赤,恨不得多上来几个人,然而没有,一直到九楼,他都在盯着我看。盯得我心慌意乱小鹿乱撞,他妈的,就是你了。

 

再后来,他就成了我的男朋友。

 

在一起后就很开心,一起吃饭一起跑步一起上自习,还会为了福克纳和费茨杰拉德吵得不可开交。那时候实在是穷,两人去吃饭专捡便宜的馆子。有时候觉得太贵了,逛一圈冲着服务员傻笑,笑完了去学校食堂。现在想想就好笑,这真是只有学生时代可以做的事了吧,但是又特别开心。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平常,毕业,分开,来到大城市认识别人,认识新鲜事物,分分合合了三四年。

 

我们俩都有点清高,这不是好事,我知道,但就是改不了,总想着要跟别人不一样。我们也都不想结婚,不想要孩子,只想体验生命。

 

不在一起的故事很狗血,像是言情电视剧,两个不成熟的人,凭着悸动就想走到最后。结果呢,我们都抛弃了爱情,狼心狗肺地活了这么些年,等到自己再想爱一个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刚分开那段时间我时常精神恍惚,像个小学生一遍一遍写他的名字,甚至听不得他名字里的一个字,听到就沮丧到不行。他像海绵一样吸干了我所有精力。

 

如今十多年过去,我早成了“海王”本王,对爱情早就身经百战波澜不惊了,但一想起他,心底还是柔软。妈卖批,老娘的白月光!

 

再后来,我遇到我的第三任第四任第五任,后面还有六七八,现在我成了单身。

 

每经历一次我所能给予对方的就越少,直到后来我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我说服自己不要去过分注重他们,不要去感觉,是的,我真的做到了,我变得麻木了,遇到一个好人,我唯一的感觉就是我赚到了,没有感觉,没有心动,像我在马路边捡了张粉红大钞,完全是窃窃自喜。

 

肉体有意,灵魂麻痹。

 

 

 

后来我们又辗转加了微信,但没怎么讲过话。去年中秋我破天荒收到他中秋祝福,对话框停滞了三十秒,他说道:“我真想你。”我没说话,看到小星星落下来。

 

再后来我得知他结婚了,老家逼婚,他也没有办法,而我前两年结束了一段不愉快的婚姻,来了加拿大开始新生活。

 

前两天我休班在家,外面太阳很好,阳台上晾的红衣服黄衣服在微风里有意无意轻轻打着对方。屋里很暗,我打开音箱听歌,正好播到王菲唱《只愿为你守着约》,live,2005告别演唱会。

 

我突然想起他来,有点感动,手机按亮熄灭好几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去年的春节祝福上,我又登上抖音看了看他的视频,人发福了,还有个胖儿子。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多年过去,他在我印象里永远还是那个穿白衬衫的男孩子。

 

 

 

 写在最后

 

引用一位读者的留言作为结尾:

 

“两个人有时差,他们都忘记了。有些种子,三四月种下去,七八月才发芽;而有些种子,永远不会发芽。”

 

不管怎样说,那些生命长河里遇见的男孩女孩,那些青春岁月里的甜蜜和悸动,都是人生一笔宝贵财富,让我们成长为更好的自己。

 

今天情人节,祝大家开心喜乐。

 

 

 

-END-

作者 | Za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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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相亲骗局,我被骗了五万块钱

 山河 全民故事计划 2022-02-05 09:20
如果硬让我在工作和婚姻之间做抉择,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工作,因为只有工作在,才有邂逅爱情的资本,反之,希望则十分渺茫。

 

 

这是全民故事计划的第619个故事—
 

 

国庆节前的某天,我正和朋友商议假期去哪个城市旅游。突然母亲打来了电话,说是老毛病哮喘又犯了,吃了几服药也未见好转,我让她来北京治疗,她找了一大堆借口推脱。

 
我实在放心不下,只能放弃旅游计划,当天请完假就乘坐绿皮火车赶回了老家。到家后,我马不停蹄地带着母亲去县医院做了全面检查,好在治疗及时,病情很快有所好转,我悬起的心终于落地。
 
一天中午,母亲躺在病床上拉着我说:“你都快三十岁的人了,也该成个家啦!”
 
父亲也在一旁帮腔,说了一大堆规劝的话。如果这事发生在平时,我一定会找其他话敷衍过去,但这次怎么也张不开口,毕竟母亲正躺在病床上吸氧。最后,我接受了父母提出的相亲要求。
 
 
几天后,大病初愈的母亲拉着我走进了人民公园,这个地方在我们县城很有名气,它还有一个别号——爱情圣地。按照母亲的话说,这里的姑娘种类齐全,应有尽有,看照片也长得漂亮,并且都是高材生。我拗不过母亲,也不好意思说那些资料都可以夸大,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她进了“爱情圣地”。
 
母亲做事很细致,为我的相亲做了计划。她先是拉着我在公园内逛了一圈,按她的话说这叫摸行情,知己知彼才能找个好姑娘。
 
期间母亲遇到心仪的姑娘,就偷偷用手机拍照,一圈转下来,情况摸了个八九成。最后她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红纸和水笔,把我的信息逐一往那张红色大纸上写,当写到身高的时候,她冲我一乐,直接多写了五公分。
 
可就在刚才母亲还嘀咕别人家姑娘可能谎报了身高,这会儿却当着我的面虚报身高,着实让我哭笑不得。接着她从怀中掏出一张我五六年前的照片,说那时候的我人瘦精神头发多,容易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她用胶水将照片固定在红纸的右上角,嘱咐我站到后面的石台阶上,这样会显得我更高一些。
 
我受不了母亲这种卖货式的相亲,便以上厕所为借口逃离了。为了防止别人认出我,还特意戴上了太阳镜。由于我和母亲有约定,这次相亲不能逃避,所以我除了在公园溜达,不能去其他地方。
 
我把自己当作看客,挨个打量姑娘们的征婚要求,结果越看心越凉,原以为自己在外面闯荡多年会成为优势,可事实恰恰相反。
 
很多姑娘在征婚牌上明确写着要长期在本地发展,有车有房,最好是医生、公务员或在编教师。不仅如此,我还发现自己的年龄已经到了被嫌弃的地步,很多人要求男方年龄要在二十八岁以下,哪怕女方年龄已经超过了三十岁,依然会要求找个年轻的小伙。
 
最有意思的是男士征婚,有相当一部分表示可以接受年龄比自己大三到五岁,甚至更大的女士,哪怕二婚也可以考虑。
 
放眼当下,我最大的优势好像只剩下了工资。但如果按照姑娘们的要求,婚后我要返回县城工作,那就意味着我必定要辞去程序员的工作,可从县城的就业环境来看,一旦我回来,就只能改行谋生。
 
虽然程序员这份工作存在诸多心酸的地方,但好在它能带来一份不错的收入,这也正是我当初选择前往大城市发展的原因。如果硬让我在工作和婚姻之间做抉择,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工作,因为只有工作在,才有邂逅爱情的资本,反之,希望则十分渺茫。
 
我在公园逛了很久,临近关门时才去和母亲汇合,结果发现她正与一位大妈拌嘴。起因是大妈想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我,母亲觉得她工作不稳定,便婉言谢绝了。不料大妈破口大骂,说我是没人要的大龄剩男,哪怕到了四十岁也找不到媳妇。母亲哪受得了这个,摆开架势跟她大吵起来,我担心母亲哮喘复发,铆足劲儿才让她们平息下来。
 
等那位大妈走远后,旁边的一位大爷低声说:“那人闺女都三十好几了,还没找到人家,当娘的心里急,脑神经不好了,前几天也是因为这事跟人吵了一架。”
 
母亲听后忍不住地摇头叹气,默默拿起征婚牌回家了,我伸手去扶,结果被她一把甩开。
 
 
相亲公园的插曲并没有削弱母亲的热情,她托人找到了资深媒婆王婶。为了增加成功率,王婶建议先从农村入手,还说农村姑娘能吃苦踏实,母亲不等我发话,直接应承下来。
 
第二天,天色还没亮透,母亲就把我从被窝里拽了出来。我匆匆洗漱,乘坐着昨天约好的汽车去接王婶。
 
结果到了王婶家楼下,她对着汽车看了几秒,阴阳怪气地说:“小伙子呀,现在相亲得讲排场,前几天有人开着辆破日本车去相亲,结果愣是没成,后来他听了我的话,换了辆四个圈,当天就成了。”
 
我板着脸没有说话,但对王婶的好感减了大半。
 
经过将近一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到达了王婶所说的村子。王婶熟练的翻开随着携带的通讯本,指着其中一个号码说用你手机打给他。
 
我盯着她挂在胸口的手机,心生疑惑。王婶见我迟疑,解释说自己的手机电量不多了,我不好再说什么,掏出手机拨打号码,电话刚一接通,王婶就把手机夺了去,转身走向旁边的麦地。
 
司机乐呵呵看着我,问:“第一次相亲,对不对?”我问:“你怎么知道?”
 
司机指着王婶,压低声音说:“她可不是手机没电了,是不舍得花钱,现在媒人都这样。”我不禁冷笑:“打个电话能花多少钱?”司机打趣道:“花一分钱也是钱啊,这些媒人精得很。”
 
十几分钟后,我们来到了姑娘家门口,发现周围停满了轿车,其中不乏百万豪车。
 
我轻声问王婶:“这都是来相亲的吗?”
 
王婶嘴一撇,说:“你以为呢,现在是车越好,成功的几率越大,人好看不见,车好一眼就瞧见,现在男女比例失调厉害,要多花心思才行呀。”
 
我不再说话,默默站在王婶旁边等候女方的召唤,农村相亲是来女方家,让女方逐一挑选。
 
可是等了好一会,也没见女方家人出门,最后竟等来两位胡子拉碴的老汉,按照父亲的交代,在相亲过程中不论遇到谁都要客气,我赶忙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中华烟递了过去,俩老汉接到香烟的第一反应是观察烟头上的品牌文字,最后才笑呵呵地点燃。
 
王婶说俩老汉是村里的媒人,现在相亲需要好几个人配合,叫上他们能帮我多说几句好话。我心中一暖,继续在门外等着。
 
大概过了一两个小时,我有些烦躁,便找王婶询问情况。王婶说女孩出门了,要到下午才能回来,并提出先去村里饭店吃饭,下午见完女孩再回家,省得白跑这一趟。
 
到了饭店,王婶和俩老汉菜单都不看直接点菜,算上司机一共五个人,却足足点了十菜一汤。
 
农村讲究无酒不成席,我又点了两瓶好酒,俩老汉以身体不适拒喝,我提出把酒退掉,王婶站出来说买都买了,哪有退的道理,下午还得靠俩媒人说好话,并嘱咐我结账的时候再买两包好烟塞给他们。
 
从饭店出来,我们直奔姑娘家,本以为可以见到人,结果仍然被告知还没回来。王婶见我有些着急,开始说好话安慰我情绪。于是我们又等了一个多小时,王婶一脸歉意地说今天姑娘住在同学家了,明天上午回来。我想破口大骂,但还是忍住了,转身上了车。
 
王婶马上喊住我:“先别走,把俩媒人的辛苦费给了啊。”我一愣:“什么辛苦费?”
 
王婶一边掏出二维码,一边解释:“现在相亲成不成都要给媒人好处费,我那份就算了,他们俩的你得给,再怎么说人家陪了一天,一人三十就行。”
 
我压着怒火匆匆扫码付款,返程中我和王婶一路无话,她打了半路的手机,听上去是安排明天的相亲。
 
等到王婶下了车,司机叹息道:“兄弟,你太老实了,他们合起来蒙你呢,我在村里上厕所的时候,听到那媒婆打电话,她早就知道今天的姑娘不在家。”
 
我问:“那为什么还让我去?”司机摇头道:“你去了就得给他们花钱啊,又吃又拿多好的事。”
 
听完司机的话,我愤愤地回了家,不仅白耽误一天工夫,还花了小一千块的冤枉钱。
 
当晚,王婶约我明天去见另一个姑娘,我笑着挂断了电话,结果没几分钟,王婶发微信找母亲要辛苦费,母亲叹口气转给了她。
 
 
有了王婶的前车之鉴,我不再相信职业媒人,父母开始发动亲属关系帮我物色适龄的姑娘。
 
母亲的舅家侄女说她邻居家有个好姑娘,强烈要求我去看看,母亲软硬兼施,最终押着我一起乘车前往。
 
虽然这次面对的不是职业媒人,但母亲还是在半路上买了一大堆糖果,说相亲这种事图个吉利,再说到时候见面的都是亲戚,所以成与不成都不能空手去。
 
到达村里后,母亲拿着糖果四处发放,眨眼间就发出去一多半。稍后舅妈把我领进一个小院,院子里坐着一位穿着时尚的女孩,正抱着手机玩游戏,口中不时蹦出几句脏话,听得我和舅妈不知所措。
 
女孩的妈妈走来戳了戳她后背,女孩把手机揣进裤兜,很不情愿抬起头来,舅妈和女孩妈妈躲到一旁。
 
我打量了女孩几眼,说实话长得挺漂亮,皮肤不错。女孩看了我一眼,吐了吐舌头,便低下头摆弄衣服拉链。
 
我找了几个话题与她攀谈,却发现她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最后索性掏出手机继续打游戏。我见此状况,只得默默转身离开。母亲问我聊得怎么样?我随口说挺好,母亲高兴得直点头。
 
中午我们在舅舅家吃饭,舅妈说下午让我陪着女孩去集市上逛逛,我推不开,只能硬着头皮前往。
 
我和女孩并肩走在集市上,她开玩笑说会不会别人以为我是她爸,我有些生气,后来她暗示我买套化妆品送她,我瞅一眼标签要一千多,二话没说转头就回家了。
 
晚上,舅妈打来电话责怪我,话里话外说我太小气,我默默听着唯有苦笑。
 
 
转眼国庆节快结束了,我也该回去上班,父母变得有些焦急,天天催促我去相亲。
 
某天,我在朋友圈随手点赞了高中同学周琪的朋友圈,没想到她约我吃火锅,我很爽快地答应下来。毕竟上学时关系还挺好,有段时间我还暗恋过她,看她朋友圈好像也是单身,我心里未免多想了一些。
 
我们再见聊了很多以前的事,彼此都很开心。后来聊到了工作结婚,她说想嫁的男人要有车有房有稳定工作,父母要有退休金,最好对象有兄弟姐妹,以便分担以后的风险,还说拒绝一起打拼这种假大空的道理。
 
我看着滔滔不绝的周琪,忽然想起她高中时的清高,那时她立志成为一名伸张正义的律师,说名利都是次要的,只要人生过得有意义。如今她却千方百计要嫁给可以让自己过上富足生活的男人,就在吃饭的时候,我无意间看到她玩微信,将同样的情话发给不同的男人。
 
我不能否定她的价值观,只是心里清楚,我不是她要找的男人,她也不再是我记忆里的那位姑娘,现实改变了我们对生活的认知。
 
 
父母仔细分析了我相亲中存在的优势和劣势,优势是工作收入可观,劣势是年龄偏大,还有一点是县城里没房,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先买房再相亲。
 
尽管我一直想扎根北京,但高昂的房价让我只能仰望。思忖一番后,我答应了父母的要求,准备拿出钱交首付,不知道三叔怎么知道的消息,他劝父母直接全款买一套,他家儿子就是这么干的才结婚。
 
父母咬了咬牙拿出半生积蓄和我的存款凑在一起,在县城全款买了一套一百二十平的新房,共计花了五十余万。当晚,我在房间内敲代码,意外听到父亲跟母亲埋怨房价太贵了,根本不值这么多钱,母亲安慰他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听得我心如刀绞,半宿没有睡着。
 
临回北京前一天晚上,二婶说有位姑娘也在大城市待过,让我明天见见。我心想反正要回去了,见见也无妨,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我们约在一家咖啡店见面,姑娘叫李凌,刚从上海回到老家,身高和长相都挺不错,有点韩系女孩的感觉。可能同是在大城市工作生活过的原因,我们之间很有话题,天南海北聊了很多,竟然越聊越投机,以至于午餐都在一起吃的。
 
下午临别时,我们相互加了微信,母亲见我喜笑颜开,也跟着笑得合不拢嘴,甚至提出让姑娘来家吃饭。
 
回到北京后,我和李凌一直保持着联系,有时候视频聊到深夜,两人的感情也增进很多,那时我感到庆幸遇到她。
 
大概过了一多月,父母带来电话催我们尽快订婚,我知道农村的习俗一向如此,于是回到老家和李凌商量,没想到她一口答应了下来,我一看她没有犹豫,自己也点头同意了。
 
没多久李凌父母提出了订婚要求:万紫千红、一动不动。
 
万紫千红是订婚彩礼,具体指一万张紫色的五块钱钞票,一千张红色的百元大钞,加起来就是十五万整。一动不动是指会动的汽车和不会动的房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六六大顺”,分别是六箱好酒,六箱好烟,六十斤糖果,六十斤羊肉,六十斤牛肉,六十斤猪肉。
 
总之,所有的加起来至少还要几十万。父母彻底犯了难,当初全款买完房,存款基本见底了。我于心不忍,想要放弃这段感情,他们痛骂了我一顿,说男女比例失调,现在彩礼都高,最后背着我去借钱了。
 
后来我硬着头皮让李凌去劝她父母把彩礼降一些,她竟一口答应下来,最后告诉我只要给九万九的彩礼就行,那一刻我对她充满了感激。
 
 
订婚当天,我和管事的人一起去李凌家送彩礼。整个过程很顺利,还返还了很多礼品,父母直夸亲家懂事大度。
 
大概过了几天,李凌来北京找我,说是父母催着她结婚。我许诺她到年底再说,她没再说话,在北京待几天就回家了。
 
就在她到家的当天,李凌的母亲给我打来了电话,逼问我什么时候结婚。我刚说完年底,她在电话里就是一通埋怨,说我对她闺女不负责,现在村里人都知道我们俩住一起了,搞得我无言以对。
 
第二天,父亲打电话问我和李凌的关系怎么样了。我说挺好的,他说那就尽快结婚吧,同时告诉我一个事情,李凌的父亲身体不好,怕是没有多少时间了。我想了想,最终答应了结婚的事。
 
然而,就在这时,让人恼火的事发生了。李凌的母亲要求我再拿八万的过门礼,否则就不同意结婚,我们全家都懵了,更何况家里已经没了钱,母亲急得差点犯哮喘病。我站出来对李凌母亲说钱可以给,但不是现在,并让她看了工资单,以此证明我的赚钱能力足以支付八万块。
 
但李凌的母亲不依不饶,非要我现在就拿出八万块,否则就不能结婚。我听到她这么说,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当初是她逼着我和李凌结婚,现在又拿钱为难我,我只能将结婚的事往后推。
 
最终,我们两家人因为八万的过门礼闹僵了,我和李凌的关系也不再像当初那么融洽。有时候给她发微信,她也爱回不回,后来因为钱的事大吵一架,俩人几乎形同陌路。
 
终于,我忍无可忍,提出了退婚,李凌的家人没有太大反应,只说能退还一半的订婚礼,也就是不到五万块钱。我感觉受到了欺骗,再找李凌理论的时候,她已经把我拉黑了,我决心要起诉他们。
 
二婶得知此事,赶忙站出来调解,说大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熟人,真要是闹到法庭上只会让人笑话。我说不起诉可以,那就把订婚礼钱全部退给我。二婶把我的话传给了李凌父母,却被他们一口回绝。
 
我向公司请了几天假,准备找律师写诉状。结果律师告诉我这种事不好立案,哪怕是立了案,给出去的礼钱也很难收回来,毕竟当初连个收款凭证都没有。
 
 
后来经过我的多方面了解,李凌半年前曾退过一次婚,具体原因不详。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没有将订婚礼钱如数退给别人。至于李凌父亲的病,也只是常见病,不存在生命危险,换句话说,我被他们骗了。
 
我看着满脸愁容的父母,心中说不出的委屈和愧疚。比起金钱的损失,他们更觉得颜面难以担当。
 
我被订婚礼的事搞得精疲力尽,有时候甚至安慰自己,剩下的一半礼钱实在要不回来就算了,好在工资还算可观,没几个月就能补回来。只是父母受到了很大刺激,他们对我变得时而急躁,时而冷漠。
 
某天,我和父亲小酌,他对我说现在村里二十五岁以上没结婚的男孩都扎堆了,可村里几乎看不到二十几岁的姑娘,男女比例失调太严重了。有的男孩好不容易去相亲,结果女方胡乱开条件,一般家庭根本负担不起。上进点的男孩都外出打工找对象了,不上进的就在家里打游戏瞎晃荡,天天像个二流子。
 
父亲还说村里谁家有闺女,父母天天闲逛。要是谁家有个二十几岁的男孩,父母得起早贪黑打工,就为了给他们娶媳妇,有的甚至开始盘算着从越南买一个媳妇回来。
 
最后父亲有些哭腔地劝我在城市找个有房的独生子女,哪怕是倒插门都行,只要我这辈子能过好。
 
听到父亲这番话,我心里难受到了极点,他尊重我的择偶意愿,只是我没让他看到相应的希望。他不会知道大城市的爱情比农村更现实,一套房子就足以击垮年轻人的山盟海誓。
 
 
几天后,我回到了北京,结果面临着公司裁员,公司上下人心惶惶,本来我是公司老员工,怎么都不会轮到我,但由于我前段时间请假太多,所以身处危险边缘。如果我真的被裁,以当下的经济环境,估计很难找到同等薪酬的工作,毕竟自己已经是“高龄”程序员。
 
我时常望着街头流光溢彩的霓虹灯,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涩,这么些年,我写了很多代码,修改了很多bug,而此刻我发现自己的人生出现了bug,但我却不知该无法修补它。
 
 
作者:山河,程序员
编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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