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往事(365)

她决定雇凶杀死自己,丈夫和哥哥也同意参与……

王大力at没药花园 没药花园 2022-02-09 20:00
 
大家好,我是王大力。今天和大家分享的案件发生在台湾桃园。2008年,海巡队员在桃园大园区一座高架桥下巡逻时,意外发现了一名被人在车内枪杀的女性受害人。
 
案发后,警方辛苦侦查了3个多月才终于抓到真凶,但时任桃园刑警大队队长的廖训诚却说,破案后大家并没有感到很高兴,反而五味杂陈。这究竟是为什么?

 

(字数:6,333)
电梯内的拥抱
 
2008年10月13日晚8时许,一男一女先后走进台湾新北三芝区的一栋居民楼的电梯。
 
他们是43岁的华采慧与48岁的许碧诚。两人于1985年结婚,感情和睦,婚后育有一子二女。
 
(许碧诚与华采慧合影)
 
2003年,为了向银行贷款经营便利店,两人离了婚(许碧诚信用不佳),但依旧生活在一起,共同抚养子女(鉴于两人依然是事实夫妻,下文将用夫妻称呼二人)。
 
那天晚上走进电梯后,这对夫妻就抱在了一起。在监控视频中,两人似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彼此轻拍后背,互相安慰。
 
(监控录像中拥抱彼此的华采慧与许碧诚)
 
几分钟后,华采慧开车与许碧诚离开了居民楼,不久后,许碧诚驾驶摩托车返回住所,但华采慧却再也没有回来。
 
高架桥下的灰色汽车
 
2008年10月14日清晨3时许,海巡23大队的一名队员在执行巡逻任务途中,看到桃园市大园区西滨快速公路(台61线)的高架桥下有一辆灰色的小轿车。
 
(灰色轿车)
 
这辆车就静悄悄地停在路边,一半车身压在道旁的草地上,既未开车灯,引擎也处于熄火状态。因为周围环境偏僻,没有路灯,高架桥下一片昏暗,海巡队员只能隐约看出,似乎有人坐在驾驶座上。
 
(灰色小轿车)
 
难道驾驶员喝醉了,把车停在马路边睡觉?他一边思索,一边接近小轿车。靠近后,海巡队员发现小轿车驾驶位的车窗玻璃整个被降了下来。
 
透过空荡荡的车窗,他看到驾驶位上倒着一名女子,她的脸上和胸前衣物上都被鲜血覆盖,太阳穴似乎有伤口,而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接到海巡队员报警后,警察与法医迅速赶到了现场。经核实,灰色小轿车内的死者正是华采慧。案发地距其在三芝的住所约有60公里。
 
(警方赶到现场)
 
警方勘查现场发现,灰色小轿车除了副驾驶座的车窗玻璃有一个弹洞(整块玻璃因此碎裂),车身并没有其他异常,没有遭受撞击的痕迹,现场也没有刹车痕迹。
 
(副驾驶车窗碎裂)
 
灰色小轿车平行停靠在马路白线旁,钥匙依然插在钥匙孔里,档位处于p挡,手刹未拉起,引擎熄火,车灯熄灭,车门未上锁。
 
车辆内部,华采慧衣着完整,身系安全带,身体向右侧倾斜,右手握着依然处在待机状态的电话,没有挣扎或是与人搏斗过的痕迹。
 
(华采慧的电话)
 
车内亦没有被翻动过的迹象,副驾驶座位上放着华采慧的手提包,包内的零钱、存折和银行卡都未被拿走。
 
警方在车内发现了子弹的弹壳与弹头碎片,除此之外,他们还在车内驾驶座门把手下方(另有一说是驾驶座上)找到了几张碎纸片。
 
(门把手下方有个凹槽)
 
碎纸片很小,几张拼凑在一起也才有2、3公分大,上面写着「65」、「道流」、「自」、「达」等字。
 
(碎纸条,从标尺可以看出,碎片很小)
 
法医尸检显示,华采慧死于近距离松接触式(loose contact)枪击。子弹由她的左耳下方射入,右太阳穴穿出(最后击破副驾驶车窗),造成其神经性休克死亡。预计死亡时间在13日晚上8点45分至14日零点45分间。
 
和警方观察到的现场痕迹一致,华采慧除了头部的穿透性枪伤,身上没有其他伤痕。
 
从现场状况出发,警方分析,华采慧是自愿将车辆停靠在路旁,摇下车窗,而非被其他车辆逼停在路边。之后,凶手伸手通过空荡荡的窗框,用枪抵住受害人的头部开了枪。
 
在此期间,凶手与受害人间未发生扭打、争斗,受害人亦未闪躲反抗(不能排除是因为凶手动作很快,受害人来不及反应)。
 
(华采慧的车就停在路边)
 
因华采慧是自愿停车、摇下车窗,警方判断,熟人作案的可能性非常高。
 
遭人跟踪?
 
调取华采慧通讯记录,警方发现,她曾在案发当晚8点50分、9点19分和9点34分短暂联络许碧诚。而后,9点51分时,有人用华采慧的手机拨打了110。
 
录音显示,电话接通后报警人并没有出声。在接线员重复了两次 “110巡佐说话(巡佐是警察职称之一)你好,110你好” 后,报警人挂断了电话。
 
(警方接听报警电话示意图)
 
接近20秒的时间里,接线员未从电话里听到任何异常的背景音,报警人似乎在一个周遭环境很安静的地方。
 
因为没有迹象表明华采慧曾被人控制、逼迫,而且受害人去世时手里还握着电话,因此,警方推测,报警但未出声的人就是华采慧本人。
 
据许碧诚说,13日当晚,华采慧是出门去新北淡水区的当铺与债主(当铺老板)协商还钱的时间,但中途华采慧打电话给他称有人跟踪了她。
 
(当铺示意图)
 
(资料未提及,许碧诚是如何解释他为什么先回家了,但应当是两人正好要一起出门,华采慧捎许碧诚到了目的地,然后他自己返回。)
 
许碧诚说,两人之后还曾短暂通话过几次,但后来无论怎么打华采慧的电话,都没人接了。而华采慧的电话通讯记录显示,从13日晚上到14日凌晨2点左右,其手机上有11通来自许碧诚的未接电话。
 
从许碧诚的证词看来,华采慧像是在去往当铺的路上遭人跟踪,而后遇害。
 
进一步调查后警方发现,华采慧与当铺老板间确实存在债务矛盾。华采慧欠对方40万元台币(约8万元人民币)一直未还,债主几次催讨无果(但仅是正常催债,没有暴力催讨),显然十分不开心。除此之外,案发当晚,当铺老板的手机信号还显示,其曾路过案发地点。
 
(华采慧手机内的短信)
 
难道当铺老板真的是杀人凶手?
 
虽然许碧诚声称受害人遭到跟踪,但警方调阅道路监控录像,并未发现有车辆跟踪华采慧。而且在驶过关渡桥时,本该去淡水的华采慧并没有转向淡水方向,反而选择了往桃园方向行驶。
 
(关渡桥)
 
退一步说,即使真的有车辆跟踪受害人,从常理推测,华采慧也应该是向人多热闹的地方开,或者前往警察局寻求帮助,但华采慧的手机信号显示,她一路直奔偏僻的桃园大园区。
 
(左图为从三芝到案发地的路线,右图为淡水与桃源的大致位置)
 
从这些迹象看,华采慧更像是自愿前往桃园,而不是因为被跟踪或遭遇逼车,而被迫开往桃园。
 
虽然当铺老板与华采慧间存在债务纠纷,可能会因为讨不来债而报复杀人,但40万台币(折人民币约8万)显然不是一个大数目。而且华采慧的死亡对于当铺老板来说,其实并没有好处,只有华采慧还活着,她才能想办法尽量把钱还上。
 
在调查了当铺老板后,警方彻底排除了对他的怀疑。案发当晚,当铺老板只是为了送一位亲戚去机场才会碰巧路过案发地,并没有作案。
 
到底是谁杀害了华采慧?
 
债台高筑
 
当铺老板的线索断掉后,警方走访了华采慧手机通讯录里保存的176位联络人,这些证人证词拼凑出了华采慧夫妇案发前的生活状态。
 
2003年,两人离婚,华采慧独自向银行申请到了贷款后,便利店很快就开了起来,并从一间扩展至五间,可华采慧夫妇的经济状况却没有因此好转,反而更加紧张。最终,因为经营不善,四间便利店陆续关门,只留下了最后一间。
 
(华采慧与许碧诚)
 
据电视节目《启示录》记录,为了维系生意,华采慧与许碧诚借遍了亲戚朋友,还向当铺、好几个互助会(民间借贷团体),甚至是地下钱庄借了钱,最终却无力偿还。
 
资料虽然没有提及华采慧夫妇这一阶段的负债金额,但这无疑是一笔巨款,因为即使后来两人为还债卖了房,依然还剩下至少1400万台币(折合人民币约310万元)的债务未还清。
 
华采慧夫妇的负债之重令人吃惊。刚接触本案资料时,我一度怀疑两人是否涉及赌博,但并未看到任何资料提及这点。
 
考虑到两人债务中约有一半来自民间借贷,而民间借贷的利率本来就比较高,再加上两人从2003年就开始贷款,时间较久,或许这高额的债务有一部分来自利息累计。
 
此外,案发后华明雄告诉过记者,华采慧以前经营过水果店,生意做得很不错。或许过去成功的经验也让华采慧与许碧诚对于再经商比较有信心,因此敢借大额贷款。
 
(华明雄)
 
除了自己的债务,《启示录》称,华采慧曾为其哥哥华明雄的公司担保并因此负债。
 
 
案发时,华明雄的负债高达近2000万台币(折合人民币约400万元),并需要周转资金,如果华采慧债务中真有一部分是来自哥哥,华明雄也确实无力偿还。
 
 
2008年1月,华采慧因跌倒造成腰间盘突出,出院后无法搬重物或久站。3个月后,她与许碧诚无奈关掉了最后一间便利店。
 
之后,华采慧曾做过一段时间货车司机,但每月5万台币(折合人民币约1万元)的薪资对于两人310万元的负债可谓是杯水车薪。
 
(此外,有资料称,许碧诚在便利店关门后也做过货车司机,但不清楚他是否一直在做,还是同样放弃不做了。)
 
卖掉房子后,华采慧一家人借住在华采慧姐姐位于新北市三芝区的公寓内,靠信用卡维持生活,2008年9月,华采慧与徐碧诚的信用卡因欠款而被停卡。
 
据华采慧亲戚朋友和子女描述,经商失败并背负高额债务后,华采慧的意志十分消沉,多次流露出轻生的念头。
 
华采慧的姐姐说,2008年5、6月处理互助会欠款时,华采慧曾说“干脆死一死算了”。华采慧的姐夫也称,华采慧说过“想要一死百了没有烦恼,但不知以何种方式去死比较轻松”。
 
警方的秘密证人称,9月时华采慧告诉她:“我已经很累、没有斗志,不想再继续了!” 在案发前两天,华采慧对女儿说到,“如果我走了,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
 
这种消沉的状态其实与华采慧一贯的风格并不符。华采慧的子女说,以前华采慧虽然工作忙碌劳苦,但从不在他们面前抱怨,而且总是很关心他们,会用心经营亲子关系。
 
除此之外,过去华采慧还经常利用休息时间带孩子到各处游玩,去过很多景点,而无法出去旅游时,她会带孩子到附近的海边玩(三芝靠近海边)。
 
除了华采慧夫妇的债务状况,调查中,警方另外了解到,华采慧1997年至2006年间曾陆续购买过将近2000万台币的寿险,以及800万的意外险,合计保额约2700万台币(折合人民币约540万),受益人是许碧诚与三个孩子。
 
结合华采慧夫妇案发前糟糕的经济状况,以及华采慧大额的保单,诈骗保险成了警方侦查的新思路。
 
华采慧的计划
 
其实,案发后,许碧诚的行为已经引起了警方的怀疑。按常理推测,一般人发现妻子被跟踪后失联,肯定都会第一时间报警,同时发动亲友去找人。
 
可是自称老婆遭人跟踪的许碧诚,在妻子失联后仅仅只是坐在家里,往华采慧的手机上打了11通电话(从晚上十点半一直打到凌晨两点),既没有报警,也没有通知、发动其他亲友寻找华采慧。
 
(许碧诚与华采慧)
 
不过,就算许碧诚有涉案的嫌疑,直接杀害华采慧的枪手也应该另有他人。因为案发当天许碧诚返家后(监控录像有拍到),他一直在给妻子打电话,因此,手机信号位置能证实,他没有去过案发地。
 
因为怀疑许碧诚与他人密谋,唆使他人杀害了华采慧,警方调查了许碧诚,但未从他的通信往来和行踪中发现不同寻常的地方。
 
除此之外,警方还恢复了华采慧手机上被删除的短信,并调查了华采慧近半年的行踪。
 
令他们吃惊的是,案发前4日中午(10月9号)和案发前一日晚上(10月12日),华采慧竟去过案发地两次,而且行进路线与案发当日完全相同。但在此前半年,她从来没去过桃园大园区。
 
许碧诚接受警方问询时也承认,华采慧在桃园没有亲戚朋友,不存在去桃园探望某人的情况。
 
(台61线,画面右侧灰色小轿车就是华采慧驾驶汽车)
 
(以下为警方结合通讯记录、手机信号定位、道路监控画面和其他监控画面,还原的案发前几日的情况。)
 
第一次,华采慧是和哥哥华明雄一起开车去的。两人到达案发地附近后便驾车返回,并与名叫施耀宗的男子汇合。
 
施耀宗是华明雄的一位旧识,有枪炮前科(资料未细说,但应是非法持有武器弹药的前科),此人也是警方推定的最后杀死华采慧的枪手。
 
10月12日晚上10点,华采慧再次驾车前往案发地,一直待到13日凌晨。期间,她曾频繁打给丈夫许碧诚。之后她开车到了附近的便利店,用那里的公共电话打到了哥哥华明雄老家(资料未写明老家在哪里,但与华明雄平日的住所不同)。
 
接到华采慧电话后,华明雄随即联络了施耀宗,当华采慧从桃园返回后,三人在竹围捷运站碰了面。
 
案发后,华明雄声称,妹妹是因为想自杀才打给他,他也是为了安慰妹妹才与她在竹围捷运站碰面,至于为什么施耀宗也会一起出现,是因为两人接着要去附近的一个工地看树有没有倒。
 
但事实上,10月13日凌晨与妹妹华采慧碰面后,华明雄与施耀宗驾车去了新北市另一个区取了手枪。
 
(华明雄称自己不知道凶手是谁,但绝不是施耀宗)
 
这把手枪是施耀宗的,但当时并不在他身边,而是在另一个人手里。因此施耀宗委托他人代他拿回手枪,并把枪交给他。
 
后来,这位熟人指证了施耀宗。除了她的证词外,施耀宗与此人的通讯记录也证实了这一点(施耀宗中间还联系了另一人,他们的通讯记录也能证明这点)。
 
10月13日,即案发当晚,华采慧第三次动身前往桃园。出发两小时前,她向哥哥华明雄老家打了一个电话。手机信号定位显示,早些时候,施耀宗已经抵达了华明雄家。接到受害人电话后,施耀宗的手机随即关机,直到14日凌晨后,也就是法医推测的华采慧死亡时间后,才再次开机。
 
案发后,施耀宗停用了自己的手机,从住处退租,卖掉了自己的车,还去了台南。后来,在警方第一次找他问询这起案件的间隙,施耀宗还偷偷打给了华明雄。
 
除此之外,警方发现,案发前,华明雄曾给过施耀宗一张价值50万台币的支票(另有一说是一张价值101万的支票)。
 
还记得一开始勘查现场时,警方在华采慧车内发现的碎纸片吗?从字条的内容出发,警方判断,字条上记录的应该是华采慧的行车路线(华采慧的路线中有一段要经过台65线)。
 
警方在华明雄的办公室里发现了同样的便条纸。审讯中,华明雄承认,便条上是他的字迹。警方推测,华采慧曾把这张便条撕碎扔往车外,但有几个碎片又被风吹了回来,最终落在了车内。
 
除了上述物证外,华明雄的债主告诉警方,华明雄曾对其说过,等妹妹的保险金下来后,妹夫会帮他还债。
 
此外,警方还另有一位秘密证人。此人生前是华采慧的好友,她向警方作证称华采慧生前和她透露过,计划雇凶杀己,用保险金还债,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证人称,华采慧曾告诉她说:“人找到了,是华明雄介绍的,要付一笔定金101万元给那个人,见报以后要再付尾款400万元给那个人。”“你以后看报纸就知道,跟枪有关。”
 
因为保险受益人是许碧诚,华采慧告诉秘密证人“丈夫当然知道啊!否则钱怎么付?” 还说,“丈夫曾说要跟我换,但他不值钱(指没有保险)。”
 
综合证人证词与其他物证,警方推测,华采慧在08年9月间与许碧诚和华明雄一起策划了这起雇凶杀己案,以诈领保险金,解决家人的经济危机,同时帮哥哥还债。华明雄而后找到施耀宗,几人拟定了路线与地点,华采慧于案发前两次前往勘探。最终在08年10月13日这天晚上行动。
 
2009年12月10日,桃园地方法院以加工自杀罪(请求或雇佣他人杀害自己)、欺诈罪等罪,及违反《枪炮弹药刀械管制条例》,判处协助华采慧买凶杀己的华明雄7年有期徒刑,许碧诚及枪手施耀宗6年零6个月有期徒刑。
 
华明雄、许碧诚和施耀宗均不认罪,并两次上诉,台高院最终驳回了几人的上诉请求,但将华明雄、许碧诚及施耀宗的刑期从七年和六年半,减至五年半及五年。
 
尾声
 
2008年10月14日清晨,警方曾通知许碧诚前往案发地辨认死者身份。到达现场后,许碧诚站在路边的农田,仰天大叫。
 
如今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了14年,不知道许碧诚是否还记得当晚的心情。
 
案发后,记者采访华采慧的母亲,老人始终不能接受判决结果,不敢相信女儿死了,而凶手竟然是儿子。华采慧的子女亦不认可法院的判决。
 
 
(记者采访华采慧母亲)

 

许碧诚后与三个孩子起诉了华采慧生前曾投保的两家保险公司,分别要求对方赔偿保险金2000万台币及35万台币(折合人民币约407万)。因华采慧是雇人杀己,而非意外死亡,台湾法院最后判两家保险公司免赔。

 

案发当晚,当华采慧与许碧诚走进电梯后,不等电梯门关上,两人就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在电梯下降的8秒内,两人都知道,这是在经历了23年共同生活后,他们分享的最后一个拥抱,最后一吻。
 
2008年10月13日晚,华采慧踏出电梯,开车驶往桃园,也是自己生命的终点。我不敢想象她驶过人生最后60公里时的心情。
 
 
参考资料:

https://news.ifeng.com/society/2/200912/1211_344_1471238.shtml

http://mobile.chinesedaily.com/plus/view.php?aid=196505

https://news.tvbs.com.tw/local/115712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Y8w3A5L9Ko0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WtclOZ2i5Xs

https://m.youtube.com/watch?v=0ksbzCHdKdA

https://www.chinanews.com.cn/tw/2011/01-13/2784370.shtml

https://tw.appledaily.com/local/20190328/NEE7VVYBOD2XA6HHSJVVFULLL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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抠门老板、留学生、业余矿工:在北极圈里淘金的乌龙团队

看客inSight 2022-02-11 11:40
 
 

在北极无人区淘金4个月,

是我们草率了

 

 

 

 

 

我找到一份

去无人区挖金矿的工作

 

决定去加拿大留学读会计的时候,爸妈都说这个专业万无一失很好就业。没想到毕业在即,却赶上了全球经济不景气,十二月修满学分毕了业。工作还是没着落。

 

投出去的简历大多石沉大海,我发现一个悖论:应聘单位都要求“1到2年的相关工作经验”,像我这样刚毕业的学生没有工作经验,等于不符合要求——但如果所有单位都要工作经验,那我不就永远都不符合要求吗?

 

会计专业的书,现在我学的基本也都还给老师了

 

有天我在网上看到一则招聘广告:招翻译,要求精通中英文,能接受在无人区工作的环境,包吃住,月薪两万(人民币)。

 

对于还没毕业的学生来说,这个薪资算非常不错了。我本着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心态发了封邮件询问,没想到很快就有了回应。

 

招聘的是个山东老板,跟我还是老乡。他说他在加拿大北部买了一片地,底下有金矿,但他不懂英语,需要一个熟悉加拿大的人帮他操持各种手续,跟他一起去开矿。

 

我们当下就拍板,说回国一起吃个饭见面聊聊。12月底最后的成绩出来后,我开始马不停蹄地准备材料,申请工作签证。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便满心欢喜地踏上了回国的旅程。

 

回国之后我见到了老板,他很健谈。后来因为经常要在无人区开车奔波,他跟我讲了很多自己年轻的故事来提神,防止我开车犯困。

 

从来没有上过学的他,早年间因为喜欢打架进过劳教所,在那里学会的认字写字;后来跟人学着做生意,从广东进了纽扣之类的小东西走街串巷倒卖,在那个年代属于标准的“投机倒把”,攒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再后来他又开过客车,贩卖过水果,开过工厂,直到40多岁开发了一个房地产的项目才发了家。

 

他之前曾经在外蒙古做过煤矿,只可惜刚投产没多久煤价就开始暴跌,虽然没有亏得血本无归,但是最后一算,还是把矿关了比较合算。

 

用他自己的话说,他也没什么文化,只能干一些这种实业,太高端的东西,比如比特币之类,他玩不转。去年他曾经陪着别人去加拿大考察过,感觉金矿这一行挺有意思。他买了一块地和一点设备,打算今年从国内发过去,正式开始搞。末了他也有点自嘲地说,如果这次金矿再失败的话。他就把钱存进银行吃利息,房产拿去收租,以后再也不做生意了。

 

后来我们去矿上要走的山路,远远能看到阿拉斯加的山巅

 

不过那顿饭上,他主要是问了我英语说得溜不溜,有没有驾照可以帮他挂靠买车子。这些对我都不是什么难事,基本就敲定了这份工作。

 

 

 

中国矿工,往往是一个

固定小团体

 

老板的那块地在北极圈,我们等到4月底北极的雪化得差不多了,才从国内出发。

 

先飞到了温哥华。温哥华可以说是我在加拿大最喜欢的城市了,依山傍海,气候宜人,中国人多,尤其是在大温哥华边上的里士满,满大街的中文招牌和亲切的中国话,会让你有一种没有出国的错觉。

 

在温哥华轮渡上

 

因为老板不会英文,所以我们必须要招聘中国矿工——这几个中国矿工也都不会说英文,他们分别是老于,老王,老吴和老赵。

 

第一次见面约在了咖啡厅,我跟老板进去的时候,他们几个人正在向服务员比划着点咖啡。见到我们,他们急忙招呼老板就坐,知道我是翻译后,又把我拉到前台让我帮他们点单。

 

他们几个人每年夏天都去北边的矿上工作,到了冬天再回温哥华随便打点零工。他们每年都换老板,从来不在同一个矿上工作——这一点我的老板并没有当回事。

 

聊了聊,我就明白他们其实是一个相对固定的小团体,每个人都在团体里发挥独一无二的作用:

 

老于是这几个人里面年纪最大的,经验也最丰富。他在很多金矿工作过,对“洗金”的流程也很了解,相当于这个小团体的带头大哥。老板给他开了额外的工资,希望他能做好领头作用。然而,在加拿大工作很多年的他后来与老板产生了不少的矛盾,要求额外的休息,拒绝加班或者索要加班费等,经常与老板经常闹得很不愉快。

 

老吴是正儿八经的技术移民,原来在国内在银行做一个小主管,是这几个人里文凭最高的,能够稍微说几句英文。他来到加拿大之后因为语言不行,只能做一些送餐、园林类的体力活,每到夏天就去矿上辛苦一下。由于是半路出家,他对机械只会最简单的操作。在北极开矿,每年只有夏天可以工作,到了秋天他就会“失业”,去政府领失业保险,等着休息够了,到了下一年夏天再接一份矿上的工作,秋天再领失业保险,往复循环。不过他的心态调整得倒是很好,并没有因为职业的落差而难过。

 

老王则是非法滞留,在加拿大没有合法身份,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回老家合肥了。他从小就跟着家里人学习驾驶各种工程器械,为人老实靠谱,属于在这几个人里最能干的,只不过因为身份问题必须要依靠这个小团体才能找到工作。有些雇佣过这个小团体的老板都会单独找他,下午他第二年接着干,不过他还是选择跟这帮人一起。后来有一次我们聊起合肥,他说合肥是一个非常破的城市,我告诉他,合肥已经通了好几条地铁,发展得很棒,还打开网页给他看。他很认真地看着屏幕,脸上似乎有点失落。

 

至于老赵,来了没几天就被辞退了。

 

 

 

他们毫不惊奇

也许是金子见多了吧

 

定下来员工,我们就需要购买一辆房车,既作为我们的交通工具,在无人区也要作为我们吃饭睡觉的大本营。

 

老板在网上选定了一辆80年代的老房车,8000多加币的价格很是实惠,可是开出去的时候,连刹车都是坏的。我们一路胆战心惊地开到修理厂,排队时突然下起了大雨,于是又发现了房车漏水的毛病。所幸老赵的车上就有工具,去买了补漏水用的漆爬上爬下搞定了漏水,老板也因此跟我说,这几个人看着就老赵最靠谱。

 

那辆年纪比我大好多的房车

 

房车修好,我们以为一切就绪了,没想到老板为了省钱而闹出的乌龙才刚刚开始。

 

我们挖矿的设备大部分都是从国内采购的,老板找了个“清关”的人,但设备还没到,那人就开始耍无赖,说要报税、要加钱,狮子大开口要2万加元,连我这个菜鸟都能看出来是想敲诈。老板跟这个人在咖啡厅吵了起来,服务员不懂中文,以为这两人要打起来了,于是警告我们小点声,否则就报警。

 

离开咖啡厅,我赶忙在网上找了一家正规的加拿大清关公司咨询,这个公司建议我们马上飞回青岛,把设备的收货地改为温哥华北边的鲁伯特王子港,这样就能重新报关,还给我推荐了新的运输公司。于是我和老板马不停蹄地坐了14个小时飞机回到北京,改完文件,又从青岛又飞回温哥华。

 

老于他们几个一直在温哥华等我们回来,车子上路,就开始算工钱了。

 

我陪老板坐飞机,老于他们负责开房车,我们的目的地是育空地区的白马市。这是一个人口稀少的地区——加拿大国土世界第二大,但总人口跟北京差不多,而育空即使在加拿大人的心中,也被认为是人少到不配叫省(province)、只能叫地区(territory)的地方。

 

我个人对金矿一点都不了解,很多时候要跟当地人重新学习俚语和专业词汇,比如拿来淘金的土叫做“pay dirt”,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我十分不理解,当地人告诉我:淘金者从这土里面拿到钱来支付一切,所以叫“pay dirt”。

 

不过看上去老板对金矿很有研究,按他自己的估算,这个矿每吨土能洗1克多金子,除去安装设备花掉半个月,剩下两个半月能洗出50多万加元的金子,合人民币250多万,堪称现实版的日进斗金。我听了之后着实羡慕,老于他们几个却没什么反应,我心想,也许是他们见过的金子太多了吧。

 

然而,继破烂儿房车和清关危机之后,老板的淘金梦迎来了第三个乌龙。

 

离我们矿区最近的小镇叫道森市,说是“市”,其实只是个人口1000多的小镇。镇上没有交通灯,但是医院警察局学校博物馆样样齐全,历史上,因为克朗代克淘金热,这里曾经是北美洲西海岸第二大城市,仅次于旧金山,杰克伦敦的《野性呼唤》就是在这里写的。

 

这个地方如今已经没落了,每年最热闹的就是夏天淘金者们的到来。此外,这里也是美国经加拿大通往阿拉斯加的必经之路,所以也有一些旅游生意可以支撑当地人的生活。

 

小镇上最著名的“酸脚趾”鸡尾酒,酒杯里面真的有一节人脚趾头,喝的时候要求嘴唇碰到这节脚趾头才合格,并且发给你一张完成挑战的认证

 

我第一次踏入这个小镇的时候,觉得这里很有特色,但是在这里待久了就很没意思。到了8月底,我只希望去人多的地方,人越多越好,最好是北京地铁晚高峰的4号线那种把人挤到质疑人生的——不过这是后话了。

 

道森市市中心全景,小到不需要红绿灯

 

老板的第三个乌龙就发生在这个小镇上。在道森市,我们需要把集装箱里的装载机零件组装成整车,直接开到矿区去。在吊车的帮助下我们成功地把它组装起来了,但是驾驶室跟主体是要把电线连起来的,这时候我们发现,老板买的二手机械根本没有图纸。

 

我们不知道如何下手,老板大手一挥,说“一根根试”。等到电线都连上时,几个人已经是满头大汗。装载机发动成功了,但我们很快发现,这台机器的动力明显不足,别说挖矿了,挖个小土堆都费劲。我们联系国内厂家,但他们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我提议找个当地的外国师傅帮忙看看,毕竟人家世代挖矿,什么都见过,但老板支支吾吾,还是希望我们能用土方法和运气搞定,省得他额外花钱。

 

我理解,老板从年轻时一路用土方法致富发家,扒火车,躲城管,看着哪门生意人多就去掺和一下,凡事“硬着头皮上”的思维在他那里是成功的关键。他很不能接受“资本主义国家”一板一眼、你来我往的商业关系。

 

但是折腾了好几天,依然没有进展。最后老板还是只好找了个外国技师,人家三下五除二就给我们解决了问题。老板心疼钱,但也没办法。

 

我们组装好的装载机

 

有了装载机,我们就可以把营地周围的树木清扫干净,接下来就到离道森市100多公里外的矿区营地,开始正式的无人区生活。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一路上我的心情还很亢奋。

 

一路上我们遇到了熊,鹿,豪猪等各种野生动物,对这些动物来说我们人类才是外来客,他们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路过北极圈时,有一家孤单的餐厅守在路旁,每个进来的人都可以得到这样一张穿过北极圈的证书

 

我们到达矿区的时候是中午,考察了一下地形,就开始收拾我们的工具和行李。收拾完我抬表一看,发现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但天还亮着——这时候我才意识到,我们进入极昼了。

 

后来的几个月里,我再也没有见到黑夜,每天晚上,必须要把所有的窗帘都拉下来才能入睡。老于他们几个对此当然早有预料,也很容易适应,让我惊讶的是老板,他一把年纪了,居然没对外面铮亮的天表达过任何不满,每天着床就睡。问他,他只说,我年轻的时候经历的可比这多多了。

 

 

 

没想到这句安慰的话

成了我接下来几个月的口头禅

 

平时我们用房车带的煤气罐做饭,食材是去道森市的超市里采购的(镇上的加油站可以补充煤气),有一台发电机提供生活用电,但是只会每天开一小会儿,生活用水是买个大水箱在道森市装了水拉上来的,饮用水则是买了两个过滤壶接水过滤完再烧开。

 

房车内部的照片。我们有两辆房车,除了新买的这个“破烂儿”,还有一辆老板去年放在这里的拖挂式房车,因此我们晚上睡觉每个人也能有一张独立的床

 

老于曾经当过厨师,一开始都是他做饭,我帮着打打下手,等矿上忙起来了,我就直接上手做,反正在国外留学生活过的都会做饭。老板不爱吃西餐,我们平时吃的多半都是家常菜,西红柿炒鸡蛋,土豆丝,炖白菜,不过好在加拿大肉便宜,就吃得还不错。有一次有一只野鸡直接飞到挡风玻璃上撞晕了,被我们带回去加了餐。

 

这只野鸡其实挺柴的,但是应该是我吃过最野的鸡了

 

附近唯一见到有人的地方,是几公里以外的一个勘探队营地,有一次我们开车路过他们营地附近遇到了熊,就特意去打招呼跟他们说做好防备,但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多交流了。

 

我的工作比较清闲,说是翻译,但真到了无人区,也就没有太多跟人沟通的工作了。在矿上我除了做饭,就是到镇上采购零件补给品。因为地理位置原因,小镇的物价很高,再加上汇率,物价高得经常让老板气得大骂,说这个地方是被黑社会垄断了。

 

我当年刚来加拿大的时候,第一次去超市就刷了150多刀(加元),也是心疼得不行,所以很是理解老板。我不停地安慰说:人家唐僧取经还九九八十一难呢,咱们这才到哪儿呀。没想到,这句话成了接下来几个月我跟老板的口头禅。

 

有机器的轰鸣,一般野兽不会过来,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买了把枪防身

 

在没有手机信号的无人区,我们用卫星网来跟外界联系,只不过调制解调器一横着放就出毛病,只能竖着放。至于网速,要看人品,老王的手机听歌都没问题,我们发个微信都卡,一遇到乌云,就连不上卫星,更是抓瞎。

 

说到卫星网就不得不提到老赵,刚开始老板觉得他是几个人中最靠谱的,可是来到营地后,我们才发现他并不会开工程机械。老板很生气,没多久就把他开除了。而我们营区卫星网的事情最初是老赵联系的,他被开了以后怀恨在心,就以我们公司的名义给卫星网在道森的代理商发了很多辱骂短信,导致卫星网出故障后,代理商拒绝给我们维修,还拉黑了我的电话。

 

我们在矿上过了将近1个月没有网的生活,老板烦躁极了,后来直接开了个房间留我在镇上,要我不停地给卫星网的总公司打电话解释。就这样,我待在旅馆房间里狂打了整整一天电话,道森市的代理商终于肯接我的电话了。

 

我们把网络设备拿到镇上,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代理商,一个胖胖的加拿大老头儿。他可能是我长这么大以来打过最多电话的人,我又跟他解释了一遍,那些短信是一个被开除的矿工发的,跟我们没关系。他只是耸耸肩膀,做了测试后,很快就把设备修好了。我对他说Thanks a lot,他也马上回说Have a nice day,但我觉得我们都挺想跟对方打一架的。

 

后来老板还常常提到老赵,说他是中国人坑中国人,不靠谱,要是在中国,绝对不会付他工钱。而老赵走之前,也曾经怒骂过老板,说他不给矿工买保险,加拿大没有这样的老板。

 

 

 

人家那叫洗金子

咱们这是洗砂子啊

 

到了8月,我们终于要正式开始用水泵引河水洗金子了。

 

按照规定的流程,应该是把洗过砂子的泥水引到沉淀池,沉淀泥沙后再排回河水中。但是我们的沉淀池建在半山腰,底下是冻土,无论怎么挖水池,一天之内在泥水的冲刷之下冻土必定融化崩塌。在沉淀池塌了几次后,老板又烦了,失去耐心的他又是大手一挥,直接将泥水排放到了河里。

 

无论如何都会被冲塌的冻土沉淀池

 

几天之后,矿务局给老板发来了警告信,但是老板并没有当回事,继续开采。在他的心里,先把金子开出来比什么都重要。这让我着实捏了一把冷汗,毕竟我们矿上还有个没身份的老王呢。

 

万幸的是,除了警告并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然而没过几天,老板从国内买的两个水泵就报废了。虽然卖家一再保证“绝对没问题”,但事实上水泵的动力根本不足以把水引到高坡的震动筛里,组装好的振动筛根本无法移动。我们抬着设备,屁颠屁颠地跑到山腰建了个水池,想让第一个泵抽水到水池,再用第二个泵“接力”引水,但都宣告失败了。

 

不得已,我们又来到镇上采购水泵。老板依然选择了最便宜的二手泵。果不其然,刚在矿区安装好,这个比我年纪还大的二手泵就坏了。

 

为了修这个破泵,我又数次往返于小镇和矿区,采购各种零件替换尝试,每天开几百公里的车,开到吐。最后我忍不住劝老板找个外国技师上来看看吧,外国技师来到矿上后,又是三下五除二就把这台泵修好了。

 

后面那辆就是折腾了我半个夏天的二手小松挖掘机。

 

到这个时候,我对淘金的好奇和热情已经被彻底耗没了。二手挖掘机的斗不是原装的,找不到匹配的替换齿;挖掘机液压管爆裂要更换,水泵的水管承受不住水压爆了,皮卡的变速箱坏了在没信号的高速公路抛锚……最崩溃的是老板从国内采购的设备都是以“厘米”为标准,而加拿大的零件尺寸多半都是走英联邦的“英尺英寸”,有些螺丝买回来,总是差了一点不合适。很多时候我刚回到矿上休息下来,又不得不再开车回镇上。

 

我看着老板总是背着手站在矿坑口,不知道他对于各种乌龙浪费的时间作何感想。

 

我开车在路上遇到的麋鹿

 

北极的夏天时间很短,到了8月底气温开始降到零下,9月初就要下大雪,所有人必须在下雪之前回到道森市,否则就会大雪封山被困住。我们真正洗金子的日子没有几天,但也好歹收集了一点金沙,可以拿到镇上去找收金子的人进行销售——这是全程最顺利的工作了,只要手里有货,凭着当天的国际金价,再交5%的手续费,就可以轻松拿到现金。

 

我们挖到的可怜的金沙

 

整个小镇都是赚的盆满钵满的矿工们,坐在Motel(汽车旅馆)门前的长椅上,能看到很多拿着大袋金沙的矿工准备离开这里。有个大胡子矿工从皮卡上很嚣张地卸下来两袋子金沙,提着袋子问我“Gold”用中文怎么说,告诉他之后,他自己重复了好几遍:“金子,金子!”

 

我们收集的两小瓶金沙跟融化成金条的样子

 

最后,我们挖出来的金子卖了两万块钱,人民币。我们每个人都很无语,因为这点钱都不够支付油费。当天,老板铁着脸带着我去走访了几个附近的金矿,去询问一些技术细节。在别人家的金矿,我看到了大块的狗头金,可是我们矿上都是很细的金沙,很丧气,回来的路上忍不住发牢骚:“你看看人家那才叫洗金子啊,咱们矿上那真就是洗砂子啊。”

 

晚上,我们又去镇上拜访了认识的一个老矿工Frank,请他亲自来我们的矿上看一下。Frank是一个很神奇的人物,他是新西兰人,从19岁开始就在道森的金矿工作,一干就是30多年,现在拥有自己的一片小金矿,收成还不错。每年他们夫妻二人在道森干一个夏天,到了冬天就飞回新西兰接着享受南半球的夏天。他非常喜欢吃小镇上那家极其不正宗的加拿大式中餐,我们也是在餐厅中攀谈相识。

 

小镇上唯一的中餐厅,虽然不正宗也算是唯一可以安慰我们中国胃的地方了。图片来自育空政府官网

 

Frank来到矿上以后,一眼就发现了问题:矿工们挖的土层不对。金子比较沉,会沉到地底,正确的操作是先挖到岩层,直接把岩层上面的那一层土挖出来洗。老于他们根本就没挖到岩层,所以洗的土含金量非常少,也就是说,这一个月我们基本在做无用功。

 

Frank怕我们不明白,反复用junk(垃圾), shit(你懂的),crap(shit),useless(没用的)等单词形容我们洗的土,我也只好一字不差的翻译这几个单词,让老板很受打击。

 

临近午饭时间,心灰意冷的老板看着大家说:“现在天气也越来越冷,咱们把剩下食物拿出来做一顿,今年就这样吧,明年再干。”我以为他会对老于他们大发脾气,但他没有,兴许是知道再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我想这大概也就是老于他们一直来回换地方的原因吧,他们只是懂一点开机械,对挖矿最关键的部分其实一窍不通,每个老板雇了这几个人都挖不到足够的金子,赔钱,自然不会长期雇用了。

 

北极也逐渐开始有了夜晚。我们花了一天时间把矿上的设备收拾了一下,该封存的都封存到集装箱里,老于用挖掘机封好路,就下山了。

 

从无人区到了大城市的感觉像是获得了新生。老板和我说,他想去拉斯维加斯玩一圈散散心,这一趟赔了得有100万了。没去过维加斯的我当然非常开心。在赌场里,老板的运气终于变好,拿了卖金子的钱做本,出来的时候钱翻了1倍多。

 

拉斯维加斯的机场里都有很多老虎机,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赌城,然而老板说破破烂烂的,比澳门差远了

 

这时候我们收到老于的消息,说平时开的那辆皮卡拿去温哥华的汽修厂修理,发现车灯也是坏的,只不过我们之前一直过白天,根本没机会发现。

 

 

作者  梅森  |  编辑  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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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拿大模特命丧上海公寓楼道,警方四日擒凶

考利 没药花园 2022-02-05 10:26
 
2008年的奥运前夕,一位加拿大籍模特被刺死于上海长宁区的一个大厦楼道内。因为这位受害人的外籍身份,当时的长宁区警方顶着来自各方的巨大压力侦查此案。今天就由考利来和大家讲述这起案件的前因后果。
 
(字数7,559)
 

 

 
深夜血案
 
2008年7月6日深夜23点55分,上海长宁区公安分局指挥中心接到一个男子打来的电话,该男子的声音低沉含糊,他说他听见一个外国女人在喊救命。接警的警员向他追问地址,他说在昭化路,随即挂掉了电话。指挥中心追踪到这个电话是从法华镇路、定西路口的一个公共电话亭打过来的,他们便派出两名警员去电话亭四周以及昭化路附近查看了一番,但是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几个小时之后,7月7日清晨5点多钟,参加完通宵派对的加拿大籍模特夏洛特回到了位于上海长宁区昭化路上的银林大厦。夏洛特和另外一名模特女孩合租的公寓在大厦的六楼,当夏洛特醉眼迷离地走到五楼时,发现有个人躺在楼道里挡住了她的去路。(银林大厦有电梯,不知道夏洛特为什么当时会走楼梯)。
 
她低头一看,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女子,浑身上下以及楼梯上都满是鲜血。夏洛特魂飞魄散,尖叫着,飞奔到公寓的一楼大厅。夏洛特平静下来后,在大厦一名清洁工的帮助下,拨打了报警电话。这时,夏洛特想起,她的室友戴安娜应该还在六楼的公寓里睡觉,她要打电话告诉她外面的情况。夏洛特突然想到她还没有戴安娜新办的手机号,于是夏洛特坐电梯到达六楼,还没跨出电梯,就被楼道里的各处血迹吓得返回了一楼。
 
 
警察迅速赶到现场,躺在楼道间的女子早就没有了生命体征。死者的身份很快确认,她就是夏洛特的模特室友兼同事——戴安娜(Diana Gabrielle O'Brien),夏洛特之前在极度惊吓中没有认出她来。
 
 
戴安娜于1986年出生在加拿大的盐泉岛(Salt Spring)。盐泉岛位于温哥华的南部,地势偏僻,但有优美的田园风光。戴安娜身材高挑,相貌出众,她很小就立志成为一名模特。
 
(盐泉岛)
 

20岁那年,戴安娜签约了一家加拿大的模特经纪公司“Coultish Management”,开始了模特生涯。戴安娜在加拿大工作了一年多后迎来了职业生涯的第一个高光时刻,她拿到了在时尚之都意大利米兰的一个为期三个月的工作。

 
 
米兰的工作结束之后,戴安娜的经纪公司和她商量,问她想不想去上海工作一段时间。自小生活在小城的戴安娜渴望去看更大的世界,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2008年6月24日,戴安娜抵达上海。
 
上海方面负责戴安娜工作的公司名叫上海嘉何国际模特经纪管理公司(JH Model Agency),是一家成立没多久的台资企业,规模非常小,只负责三位模特的业务,除了戴安娜之外,一位是同样来自加拿大哥伦比亚省的21岁女孩夏洛特,另外一位是一个男模。
 
(夏洛特)
 
公司安排戴安娜和夏洛特住进了一套两居室的公寓,位于长宁区昭化路银林大厦的六楼,她们的月收入在1000美元左右,个人分别承担300美元左右的房租。
 
戴安娜在6月24日入境上海,7月7日被发现遇害,在银林大厦还没住满两周,就殒命于异国他乡。
 
(戴安娜遇害的大厦)
 
上海警方迅速将此案上报,并经加拿大大使馆通知了戴安娜的父母及男友。戴安娜的父亲迈克尔·欧布瑞恩得知自己的爱女惨死在异国的消息后非常悲痛,他在接受当地媒体采访时说,自己7月7日一早就知道了这一噩耗,渥太华外事办公室一直在向他通报案件调查的进展情况。
 
他说:“我的女儿是个漂亮、纯洁、有爱心的女孩,她一直在追逐自己的梦想和事业。我相信她没有刻意让自己在中国惹上什么麻烦,希望中国警方能够早日缉拿到凶手。”
 
 
北京奥运前夕,戴安娜作为外籍人士,横死上海,且死状惨烈。上海的本地媒体及众多海外媒体都闻讯赶来,关注着此案的进程。加拿大外交与国际贸易部还发表了声明,表示加拿大驻上海领事馆的官员在7月7日获得戴安娜的死讯后,就一直和负责调查的中国有关部门保持定期联系。领事馆的官员已经多次到长宁区公安分局,配合警方的调查。
 
当时的上海警方破案压力极大。“这起涉外凶杀案在国内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给我们的侦查工作带来了巨大的压力。我们别无选择,只有必须尽快抓获犯罪嫌疑人,揭开案情的真相。”时任长宁分局刑侦支队的张副支队长说道。
 
根据法医的尸检报告,死者的死亡原因是利器刺破内脏,大出血导致死亡,生前或死后没有被性侵的痕迹。死亡时间大约是在7月6日夜间的11点至12点。死者胸前有好几处致命刀伤,并有多处防御性伤口,说明死者生前曾与凶手展开激烈地搏斗。作案工具为宽约2厘米,刀刃长8厘米以上的单刃利器。
 
入户门内侧把手有血迹,门口处有坠落形成的滴血且有少量喷溅血迹;客厅内有点状血鞋印,布艺沙发前地上、厨房地上均有零星血迹,水池里也有稀释血迹。
 
被害人所住的西北侧房间内有一单人床,床头被子上有较明显的点状和喷溅血迹。室内物品翻动明显,床上白色钱包内未发现现金,床下发现被害人的手机,在组合式衣橱、地上的旅行包和白色钱包内留下明显的血擦痕。
 
根据血迹的痕迹可以做出推论,戴安娜应该先是在客厅内被刺中第一刀,然后逃出公寓,被凶手接连几刀刺死在楼道里。
 
戴安娜所租住的602的大门和她的房门都大敞着,所有的门锁完好无损,窗户和阳台也没有攀爬的迹象,没有任何强行进入的痕迹,凶手要么是认识戴安娜,要么是耍了花招进入室内。
 
会是熟人作案吗?
 
据大厦601和603室的居民反映,他们在7月6日夜里11点30分左右曾隐约听见楼道内有一男一女的争吵声,当时以为是夫妻吵架,所以并没有开门查看。这个时间和法医推论的戴安娜的死亡时间吻合,警方判断,凶手作案时间应该就是7月6日的夜里11点至12点期间,凶手很可能是一名年轻男子。
 
警方联想到7月6日深夜接到的那个由一名男子打来的报警电话(见文章开头),电话中的人说听到一个外国女人在喊救命。这个报警人口中的外国女人是戴安娜吗?电话是在离案发地大概两个路口的公共电话亭拨打的,而戴安娜是在银林大厦内被杀害的,戴安娜的呼救声能传到那么远的大街上吗?会不会这个报警人就是凶手?他认识戴安娜,在两人发生了争吵时激情杀人,之后又后悔,便拨打了这个电话?
 
警方开始调查戴安娜的社会关系。
 
戴安娜来上海还不满两周,社会关系简单。她所在的上海模特公司告诉警方,戴安娜来上海后,基本都在工作,参加各种走秀演出,期间因为公司的安排还去了福建和云南等地演出,真正居住在上海的时间很短。她的室友夏洛特也说,戴安娜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业余时间只参加过几次朋友间的聚会。
 
(左一是戴安娜,左二是夏洛特,在上海和朋友们聚会)
 
虽然戴安娜搬进银林大厦才两周,但小区的居民们对这个漂亮的外国姑娘都有印象,也都说她友好随和,见人就会露出笑容。大厦旁边一家按摩店的员工何小姐回忆道,几天前,戴安娜曾到店里来做过一次背部按摩。何小姐知道戴安娜是最近才到上海的,是一个职业模特,很喜欢笑,脸上笑容很甜美。
 
夏洛特回忆了7月6日的情况,她和戴安娜整个白天都在外拍摄广告,下班回家后在一起吃了一些零食,戴安娜并无任何异样。傍晚时分,她去参加朋友的派对,戴安娜则表示要在家中好好休息,没有对她说过有任何的会客计划。小区内外的监控录像也证实了夏洛特的话。
 
但夏洛特说戴安娜和她都不是特别满意目前的工作,因为上海的这家模特公司有时会让她们在酒吧跳舞,兜售一种威士忌,她们觉得这超出了她们的工作范围,对此十分不满。戴安娜买好了回加拿大的机票,打算完成她最后的工作任务后,在两周内回去。
 
另外,据夏洛特在加拿大的一位朋友梅兰妮透露,戴安娜曾经给她发邮件抱怨,她有时候要在酒吧、宾馆的开业典礼或者商品发布会上,“穿着长长的裙子”跳舞,“虽然这没什么大问题,但是离她做平面模特的想法差距很大,所以她总感觉有点郁闷”。
 
但戴安娜在加拿大的男友贝瑞却否定了这种说法,他表示:“我相信她之所以打算提前回国,只是因为想家了,绝对不是因为不喜欢工作。我可以肯定地说,她没有被公司强迫做任何她不希望做的事情。如果她真的不想做这些工作,她可以拒绝并且不会有任何问题。”
 
 
贝瑞还说:“我与戴安娜交往已有5年时间。在戴安娜遇害前一天,我们还进行过一次通话,她说,她在上海很安全,而且从来不会单独出门。她不嗑药,不酗酒,也没有其他不良嗜好。除了被不法分子杀害以外,我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其他原因。在目前这个时刻,我们只能等待中国警方的答案。
 
 
戴安娜在加拿大的模特公司的一位主管表示,对于戴安娜的死,公司的领导层感到十分震惊。在公司网站的“新闻”栏里,头条新闻就是戴安娜的死讯,并且在第一时间向她的亲友寄托了哀思。不过,对于“戴安娜在上海工作不开心,一直试图回国”的说法,那位主管同样作了否认:“她告诉过我们,她在上海过得很开心,也很喜欢上海的氛围、喜欢在上海工作。她说自己和在上海的室友相处得也很好。
 
 
公司总裁芭芭拉·考提希也明确表示,戴安娜曾经在意大利米兰工作过,“她在出国工作方面很有经验,知道怎样挑选工作,怎样对自己不喜欢的工作说‘不’”。
 
警方还找到了戴安娜在社交网站Facebook上的个人账号。戴安娜在被害前不久刚刚更新了一条状态,她写道:“我想念我的另一半。”
 
她的Facebook上一共有264位好友,大部分是她在加拿大的高中同学,还有一些是朋友同事,其中并没有中国人。她在空间里贴出的照片主要是和家人朋友的合影,只有少量的模特工作照。她喜欢经典美剧《宋飞正传》(Seinfeld), 还是乡村歌手约翰尼·卡什(Johnny Cash)的粉丝。
 
 (戴安娜的好友们伤心痛哭)
 
生活简单,没有什么感情纠纷,警方基本排除了仇杀的可能性。尸检报告也排除了见色起意后杀人灭口的可能性。
 
经夏洛特确认,戴安娜的一台苹果笔记本,一个佳能照相机,以及一个拉杆箱都不见了。
 
她还告诉警方,因为这栋公寓住户不多,都是熟悉的面孔,外来人员较少,戴安娜觉得十分安全,经常忘了关门,甚至晚上回来的时候也会这样。警方由此推断,有可能是戴安娜没有关好门,有人趁机入室盗窃,最终由入室盗窃转化为抢劫杀人。
 
(602室内结构)
 
警方排查了小区的住户后,基本认为是外来人员进入小区作案。幸运的是,当时的上海市区已经有了比较完备的监控系统。
 
银林大厦小区大门的内外分别都有一个摄像头。警方仔细分析了7月6日案发当晚9点到第2天凌晨2点之间监控录像,一帧一帧地进行排查,希望能够锁定凶手。
 
很快警方在当晚11点03分的画面中看到一个可疑人物,一个一身黑衣、脚穿白鞋的男子进入小区;11点47分,他走出了小区的大门。11点03分到11点47分,符合戴安娜的死亡时间,40多分钟的时间也足够完成入室抢劫杀人。
 
这个黑衣男子会是凶手吗?虽然时间吻合,但是这名男子离开小区的时候两手空空,又时值夏日,衣着单薄,身上不可能藏得下笔记本和相机,更不用说拉杆箱了。
 
但警方不愿轻易放过这个可疑人物。他们将这名男子出入小区的录像反复对比,发现当他走出小区的时候,他上衣的左后侧新添了撕破的痕迹,也能观察到他的衣服有沾染了液体的痕迹,这些在他进入小区的时候都是没有的。
 
这名男子有重大嫌疑,但还是没有解决赃物运送的问题。会是团伙作案吗,两人分头,另外一人负责带走赃物?
 
警方扩大了监控录像的查看范围,这次有了重大发现。还是那名黑衣男子,他又出现在7月7日凌晨3点57分的监控里。他骑了一辆自行车在小区的大门外转了几圈,不停往小区里张望,随后骑车离开。
 
4点06分,这名男子又被拍下徒步进入小区的画面。
 
4点37分,这名男子又进入监控画面,他提着一个拉杆箱,快步走出小区,在大路上叫停一辆出租车后离开了。
 
室友夏洛特被请来指认,她确定这个男子提着的这个拉杠箱和戴安娜失踪的那个箱子一模一样。
 
至此,警方确定这名男子有重大作案嫌疑,立即针对此人展开调查及抓捕。
 

 

 抓捕行动

 
嫌疑人多次往返作案现场,其中一次还骑着自行车,警方由此判断,嫌疑人的活动范围不会太远。
 
警方找来昭通路附近各个路段的监控录像,仔细寻找嫌疑人。很快他们发现,该嫌疑人在7月6日夜里的11点47分,第一次离开银林大厦后,沿番禺路由北向南,从长宁区去了徐汇区。徐汇区的监控录像又追踪到他继续骑着自行车去了闵行区。最终,警方找到了嫌疑人在7月7日凌晨47分时的落脚点——吴中路上的一家网吧。
 
凌晨3点16分,嫌疑人从网吧出来,骑上门口的一辆自行车又沿着原路返回到长宁区的银林大厦。
 
沿途的监控录像完美记录了他的活动轨迹。
 
同时,警方在昭化路附近的排摸走访,也取得了重大突破。昭化路附近一家茶坊的一名工作人员认出了警方出示的从监控录像上打印下来的嫌疑人的照片,他说此人曾经在这家茶坊里短暂的做过服务员,但在今年6月20日辞职。嫌疑人在茶坊登记的身份证复印件显示,他名叫陈子风,是安徽省郎溪县人。
 
上海警方迅速和安徽警方取得联系,在核查了郎溪县当地的人口户籍信息资料后,却发现当地并没有“陈子风”这个人,嫌疑人向老板提供的身份证是伪造的。
 
抓捕工作停滞了。
 
这时,茶坊的另外一名员工又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他和“陈子风”闲聊时,曾听他说,他之前在浙江湖州待过一段时间,之后才来到上海打工。“陈子风”在茶坊工作期间,有一个自称是他堂哥的老乡经常来找他,而他的那个堂哥目前好像还在湖州的一家童装厂打工。聊天的时候,他们还提起过自己的老家在安徽郎溪县。
 
掌握了这一情况后,警方认为,“陈子风”在作案后,极有可能到熟悉的亲戚老乡那里躲避。长宁分局立即兵分两路,一路赶赴浙江湖州,寻找那个堂哥;一路到安徽郎溪,调查嫌疑人的真实身份。
 
长宁警方到达湖州后发现, 当地的童装厂大多集中在织里镇。这个镇上有几十家童装厂,有多达几百个打工人都是安徽郎溪人。如果公开查找,老乡之间关系密切很容易走漏风声,嫌疑人很可能再次潜逃。
 
警方分析,“陈子风”酷爱上网,在上海打工期间,几乎每天都要去网吧玩游戏。那么,他此时会不会在网吧上网呢? 夜间22时30分,十几名长宁警察会同当地派出所三十多名警察,分头对织里镇的四十多家网吧展开搜索。然而,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查遍了所有网吧,却依然没有发现“陈子风”的踪迹。
 
这时,当地的一名户籍警仔细看了办案人员带来的嫌疑人的照片后表示,他好像在两年前织里镇凯旋路上的一家童装工厂见过此人,现在这个厂里还有他的亲戚。在这名户籍警的带领下,长宁警方很快来到了这家童装厂,在工厂的职工宿舍偷偷地寻找“陈子风”的身影,但并没有发现他出现在工厂。
 
所幸的是警方找到了“陈子风”的4名亲戚,经过他们仔细辨认,最终一致确定,“陈子风”真名叫陈军,安徽郎溪县十字镇人。但是最近他们都没有见过他,不知道他的下落。
 
此时是7月10日,戴安娜尸体被发现后的第三天,警方终于确定了嫌疑人的身份——安徽郎溪县十字镇人陈军。
 
警方分析,陈军既然不在湖州,那他极有可能逃回了老家。
 
7月11日凌晨4点,办案人员不眠不休,从湖州来到安徽郎溪县,与郎溪的抓捕小组汇合。
 
长宁警方一大早就前去陈军居住地的十字镇派出所了解情况。非常凑巧的是,一位户籍警说,陈军为了更换第二代身份证,昨天刚刚来过派出所。这位户籍警还通知他,第二天上午8点到派出所来领证。
 
2个小时之后的早上7点55分,陈军出现,埋伏在各个路口的警方迅速将其抓获,并对其进行就地审讯。
 
 
陈军对自己入室盗窃后杀害戴安娜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同时在他居住的房间里,警方找到了作案用的弹簧刀,以及戴安娜的佳能数码相机、衣物、外币和拉杠箱,唯独少了笔记本。
 
 
随后,警方在湖州市起获了已经被陈军卖掉的笔记本。
 
 
证据确凿。
 
陈军出生于1990年,此时刚满18周岁。陈军初三辍学,16岁离开老家出门打工,先到湖州织里做工人,后到上海做了好几份服务员的工作,每一份都干不长久。
 
2008年6月20日,他辞掉在昭化路上的茶坊工作后打算回安徽老家,但此时的他几乎身无分文,于是他决定去偷些回家的路费。
 
7月6日晚上,他进入茶坊附近的银林大厦,沿着楼梯从一楼走到六楼,他发现602室的房门没有关,便悄悄地走了进去,他在客厅拿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准备逃走。就在此时,戴安娜从房间里走出来,她不明就里,没有惊慌,她对陈军笑了笑,说了一句英语。陈军听不懂戴安娜的话,大声用中文让她把钱交出来,并做了一个要钱的手势。戴安娜完全不明白,继续微笑着和他说话。
 
陈军急了,掏出弹簧刀,一手用刀抵住戴安娜的胸口,一手紧紧地捂住她的嘴巴。戴安娜一边大声呼喊,一边反抗。陈军见戴安娜呼喊,慌乱之中便用弹簧刀刺了过去。戴安娜奋力挣扎,捂着伤口向门外跑去,陈军迅速追了上去,在楼道里再次向戴安娜捅了好几刀,最后戴安娜倒在一片血泊之中。随后,陈军拿着从戴安娜的钱包里找到的几十块钱匆忙逃离了小区。
 
走出小区后,冷静下来的陈军感到了害怕,他本来只打算偷点路费,并不想杀人,他不知道戴安娜是死是活。走过两个街口后,他打了110,说有一个外国女人在喊救命,但并没有说确切地址。
 
由于只抢了几十块钱不甘心,几个小时后,他再次进入那个房间,拿走了戴安娜的物品。不知道当时他是如何面对躺在楼道里的戴安娜的。
 
由于还是没找到现金,他只能凑钱买了一张去湖州的车票(比直接去郎溪的车票要便宜的多),当天就逃离了上海。
 
到达湖州后,陈军卖掉了戴安娜的电脑,从湖州回到安徽郎溪十字镇老家,几天后被警方抓获。
 

 

审判
 
2008年11月17日下午1点半,陈军杀害加拿大女模特戴安娜一案,在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第七法庭公开开庭审理。
 
庭审过程中,因为陈军在案发中有过“报警”的情节,辩护人因此要求法庭对陈军“ 考虑从宽”,但这一辩护被公诉人以“陈军报警时没有提供确切的案发地址,导致接警民警无功而返”和“第二次返回现场后,眼看着戴安娜倒地流血没有采取任何挽救措施”进行了严厉反驳。同样,辩护人试图对陈军进行精神病司法医院鉴定的申请,也因没有充分理由而被法庭当庭驳回。
 
经过2小时的审理,陈军认罪,法庭未当庭宣判。
 
笔者没有能在中文世界找到陈军的判决结果,但根据加拿大一家媒体的报道,法院在征求了戴安娜父母的意见后,将原本的“死刑”改判为“死缓”。
 
或许,戴安娜的父母放下了恨意,但一个罪犯仅仅为了一张车票钱就杀害另一个美好的生命,让人扼腕叹息。
 
(戴安娜在家乡的追思会)
 
 
参考资料:
东方110,第1350期《追凶四昼夜》
http://news.sina.com.cn/c/2008-07-11/064114147955s.shtml
https://news.sina.cn/sa/2008-11-18/detail-ikkntian1083585.d.html
http://news.sohu.com/20080711/n258078522.shtml
 
https://news.ifeng.com/society/1/200807/0710_343_643996.shtml
http://news.sina.com.cn/c/2008-11-17/093916668511.shtml
https://www.timescolonist.com/archive/accused-describes-night-of-models-murder-4589551
https://www.cbc.ca/news/canada/british-columbia/b-c-model-s-roommate-still-haunted-by-shanghai-slaying-1.772242
https://www.thestar.com/news/2008/07/12/roommate_didnt_recognize_models_body.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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