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群素食主义者被逼着吃外卖,不吃肉就打死

来源: YMCK1025 2022-01-21 21:03:28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64182 bytes)

有群素食主义者被逼着吃外卖,不吃肉就打死 | 

 

 

金醉x草头鬼 魔宙 2018-06-09 22:43
 
 

【北洋夜行记】是魔宙的半虚构写作故事

由老金讲述民国「夜行者」的都市传说

大多基于真实历史而进行虚构的日记式写作

从而达到娱乐和长见识的目的

 

2009年,有个话题在全世界流行过一阵:世界末日要到,就在2012年12月21日。山崩地裂,海啸台风,一切能想到的自然灾难同时发生。

 

那年年底,末日灾难片《2012》全球上映,口碑还不错。

 

到了2012年11月20号,这片子的3D版又在中国上映了一遍。当时,正是世纪末日话题讨论的最高峰,因为日子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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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2009年电影《2012》,改编自一个末日说法,2012年12月21日世界会毁灭。

 

也确实有些人做了准备,挖个山洞或储备食物什么的,也真有人自己做了船——他不但相信末日,而且知道自己肯定上不了方舟,只能靠自己。

 

末日,是个从古至今都有的浪漫幻想。

 

这个幻想差不多容纳所有情绪:悲伤,痛苦,愤怒,恐惧,热爱,悲壮,勇敢,迷茫,幽默,还有佛系的无所谓。

 

不光电影电视讲末日,小说音乐也讲。从古至今的流行歌曲里,都常有末日情绪,还往往跟爱情挂钩。

 

“山无陵,天地合”从汉朝乐府唱到《还珠格格》,虽然没明说,但我认为唱得就是世界末日。

 

死了都要爱。浪漫,但也可怕。这是用殉道的心态去谈恋爱,是种盲目的迷信。

 

为什么呢?因为末日论就是搞迷信搞出来的。元朝的时候,就有组织宣传末日要来了,一直宣传到清朝,到民国还有。

 

谈恋爱总想往死里谈,一般是因为谈得不太开心。迷信末日论,往往也是过得不好,想同归于尽。

 

现在的人,可以把末日论拍成娱乐片看。乱世的时候却是真害怕,害怕得狠了,什么都敢干。

 

今天的《北洋夜行记》,讲的是太爷爷金木1924年遇到的案子,跟世界末日有关。

 

当时,北京出了大乱子,朝阳门,西直门和前门接连出事。人们都说,明朝末年曾发生的大爆炸可能又要来了,这回要完蛋。

 

今天的故事是由助手草头鬼根据太爷爷笔记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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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夜行记》是我太爷爷金木留下的笔记,记录了1911年到1928年期间他做夜行者时调查的故事。我在金家老宅,将这些故事整理成白话,讲给大家听。

 

案件名称:鬼火案

案发地点:天坛圜丘

案发时间:1924年5月

记录时间:1924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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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十三年(1924年),四月初二。

 

傍晚,我出远门回来,在永定门车站下车,燕墩旁边站着个人影,个子不高,圆寸头,光着膀子,白褂子搭在肩上,是好久不见的杨小宝。

 

小宝是保镖护院出身,跟我查过一阵案子,他这人闲不住,在家呆两天就想往外跑,不干点体力活出一身汗就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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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0年代的燕墩。(图片来源:网友陶然野佬的新浪博客)

 

我赶了一天路,嘴里又干又渴,小宝指指城门,说那儿有家小酒馆,边喝边聊。

 

我一愣,看着小宝,你不是在理儿么(入了理教)?能喝酒?

 

小宝摸摸后脑勺,嗐,今儿破个戒,不讲理,走,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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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酒馆,我三两杯就到头了,从耳根子到脑门,涨的通红。

 

小宝平常滴酒不沾,喝起来很猛,小半斤酒一刻钟就没了。还越喝越多,嘴里嚷着没醉,一头砸在桌子上,胳膊没挨着,眼睛已经闭上了。

 

我脑袋发昏,胸口闷得慌,晕晕乎乎。抬头看看,店里的电灯已经亮了不知多久。

 

突然听见外头有人大喊,鬼火,鬼火啊!

 

我扶着脑袋起身,循声往外走,门口老板仰头张着嘴,呼呼大睡,伙计不知去哪了。

 

脚跨出门,外头天黑透了,东边天坛方向有火光,浓烟顺着风往这儿飘。

 

喊叫声忽远忽近,我刚站定,一团团火光凄厉的叫着,像一片火雨,朝我飞来。一团火光擦着头掠过,险些点着我的头发。

 

我猛晃了几下脑袋,睁大眼睛。

 

火光飞到拐角,啪嗒啪嗒掉下来,我走过去,地上几块黑团在扑腾,火星子一闪一闪,慢慢灭了,升起一股烧焦的肉味。

 

蹲下细看,黑团有尖尖的喙,是几只被烧死的乌鸦,其中一只扯着脖子动了一下才断气。 

 

喊话的人早没了影,火势变大,天坛南面被迅速照成一片火红色,我酒劲彻底醒了,跑到近处,着火的是圜丘外围的一棵巨大的古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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圜丘坛是天坛祭天的祭坛。(图片来源:7788收藏网)

 

古槐和其他松柏离得远,孤零零站在中轴线上,火从树干窜到树冠上,枝丫烧着,噼里啪啦往下掉。

 

天坛上回祭天已经是十年前袁世凯上台的事了,园子早已荒废,林子里老树经常被盗伐也没人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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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4年12月袁世凯在天坛祭天。

 

消防队戴着铜帽,推了三辆水龙从天桥赶来,布好防火线,一个宽肩膀的老消防警指挥人到护城河取水,水管不够用,就提着大木桶来回跑。

 

小宝也过来搭把手,脚下还站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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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宁夏消防官兵在演示清代消防工具"水龙"。水龙是清代出现的引水灭火工具。其工作原理是一压一抬木质手柄,装在桶里面的水受压就会通过软水管喷出来,这时只要将软水管对准着火点,就能灭火了。早在同治年间,老城就有民间自发成立的消防组织“水龙局”。

 

老消防警一声口令,水龙两侧的人用力上下压杠,几个人拖动水管,老消防警抱起水枪,把喷口对准古槐。

 

喷出的水柱击中着火的树枝,滋啦一声冒起白烟。剩下两辆水龙也照做,分别从两个方向朝古槐喷水。

 

火势蔓延的速度远远超过了水龙喷水。

 

小宝嘴唇闭成一条线,抄起斧子,冲了两步就被逼回来,太烫了,无法靠近古槐。

 

我擦了把汗,才注意到,角落里有一个长发遮脸的女人,双手作揖,冲着火的古槐磕了三个响头,嘴里反复念叨“老祖显灵,老祖显灵”。

 

然后猛地站起,往身上撒了一把粉末,发疯似的穿过防火线,所有人都忙着灭火,我伸手去拉她,已经晚了。

 

疯妇一头扎进火里,钻到中空的树洞里。

 

火顺着长发烧到脸上,眼皮掀起,眼白和眼睑裸露在外,嘴角的皮扯到腮帮,牙齿残缺不齐,鼻梁塌陷,朝一侧歪斜,原本就可怕的脸在火光下更加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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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山西石楼县永由村的千年古槐树。

 

脸很快被火吞没,疯妇身上的粉末加速了燃烧,她端坐在树洞中,一动不动,任由火在身上烧。

 

一个消防员把水枪对准她,喷口的水噗了几下就停了,水柜的水用光了。

 

老消防警拦着我,不让往火里冲,他摇摇头,叹了口气,已经尽力了。

 

疯妇变成火人,与燃烧的巨树融为一体,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火降京城,苦海汤沸!”,然后渐渐消失在火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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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一直烧到天亮,古槐被烧成光秃秃的一根焦木,火停了,没波及到周围的林子。

 

两个消防员从树洞里抬出疯妇的尸体,尸体面目焦黑难辨,却仍然保持端坐的姿态,像一尊佛像。

 

尸体经过,掉下一枚铜钱。我捡起来,捏在手里,钱还有些余温,两面都生了锈,只能隐约看见一个“天”字。

 

小宝问是什么东西,我说是一枚旧铜钱。

 

第二天全北京的报纸都在讲这件事。

 

《白日新闻》的标题是“天坛五百岁古槐自焚,疯妇冲进火场求死”。副标题写着,“水龙不敌火树”。

 

报道里说疯妇姓王,长了张奇丑无比的脸,人称“鬼婆子”。鬼婆子是个算命的,平时号称能知天命断祸福,千算万算,倒把自己算死了。

 

警察在鬼婆子的尸体上发现了黄燐(白磷)粉末,一种制造火柴的原料,鬼婆子死前洒在自己身上的,大概就是这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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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燐,即白磷,有毒,带蒜臭味,能自燃。20年代,北京的火柴公司依然用黄燐制火柴。

 

之后一段时间,天干物燥,北京经常起火。谣言满天飞,有人传天坛的一把火让邪气入了城,导致火灾肆虐。

 

月中,西四牌楼的一家茶叶店也烧了,还烧出了一起杀人案。

 

掌柜的是安徽人,店里代卖花炮,夜里一着火,门口的几捆爆竹和八角形烟花盒子噼里啪啦全着了,门面烧的一干二净,掌柜自己也死了。

 

活下来的小伙计,一条胳膊让砸下来的砖块压折了。

 

消防队为了推火道,把隔壁一户人家的西墙给弄塌了。这家人没了住处,天天堵在胡同口闹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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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防队在现场找到了两具尸体,除了掌柜,还有一具是无名尸。

 

尸体是汪亮解剖的,肺里很干净,没吸入多少烟尘。人在茶叶店起火前已经死了。

 

再往下查,尸体对上号了,是永顺记花炮作坊的老板,陈水生,失踪半个月了。

 

茶叶店与花炮作坊业务上有来往,小伙计告诉警察,陈老板有一阵子没结账了,掌柜的整天咒他死。

 

警察怀疑茶叶店掌柜是杀人犯。

 

茶叶店离我家不远,掌柜的我也认识,嘴巴是臭了点,但不像有胆子杀人。

 

这事越传越邪乎,有人说陈水生死不瞑目,茶叶店的火是鬼火,死人点的。

 

我想起那晚天坛起火,也有人喊“鬼火”。 夜里做梦,梦见了鬼婆子自焚时那张可怕的脸。

 

第二天,我到内左一区警署找汪亮,要了花炮作坊的地址,说我想去看看。

 

警局里只有汪亮一个人,昨晚象房桥突然起火,差点烧到众议院门口,听说是有人纵火,警察全出去抓纵火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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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时期进贡的大象被驯养在宣武门内西南城根的象房,旁边通往护城河的水道上有座象房桥。

 

汪亮叹气,最近真是邪乎,哪儿哪儿都着火,没完没了。

 

永顺记花炮作坊在阜成门外,月坛夹道。去之前我调查过,陈水生欠了不少钱,好几个月前就不发工资了,用花炮给工人抵薪。

 

小宝一听有案子就来找我,要跟着去。

 

路上说了实话,他听说陈水生在花炮作坊养了一只大老虎,想去见识见识,跟老虎过几招。我听了哭笑不得。

 

花炮作坊里工人都跑了,门口只剩一个老头,在贴封条。

 

老头一甩浆糊刷子,赶我和小宝走。来几趟都一样,没钱,真没钱。老板都死了,哪来的钱?

 

我说我们不是讨债的,小宝左右看看,兴奋地跳起,指着老头身后的仓库,老虎在那儿呢。

 

老头拦住小宝,板起脸,别打仓库的主意,里头没东西。

 

没东西能专门养只老虎守着?小宝不信,说仓库里肯定有猫腻。

 

正门进不去,等天一黑,我俩绕到侧面,翻墙进了院。

 

月亮让云挡住了,院子里没光,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只有咣啷咣啷,铁链被扯动,磨擦在地上的声音。

 

小宝倚着墙,小心地往前挪,我屏住气,打开钢笔手电,从左往右照。

 

仓库大铁门前,一只身形浑厚的老虎卧倒在一边,大头微微抬起,挺了挺腰背,脖子上拴着粗粗的铁链,另一头扣在墙角的一个旧铜环上。

 

老虎往前走了两步,额头上白底黑褐色条纹一抖一抖,底下一双大吊眼瞪着我和小宝。

 

Image民国 21年老照片《山西虞乡县白坊村?老虎一只身三尺余高七尺余长真影纪念》。

 

小宝来劲了,深吸一口气,直直往老虎跟前走。

 

我把手电照过去,老虎头扭到一侧,两只前爪在空中胡抓,嘴里呼哧呼哧,大喘粗气。

 

小宝脸绷直,握紧拳头,稳稳的扎好马步,冲老虎摆出架势。

 

老虎看看小宝,低吼了几声,突然后退两步,卧倒,一骨碌侧翻,露出了毛茸茸的半个肚皮。

 

小宝试探着把手伸过去,顺着肚皮的白毛轻轻摸了几下。

 

老虎打了个哈欠,嘴巴张开,两侧的尖牙被磨得光光的。然后竟像只大猫一样,虎头虎脑往小宝腿上蹭。

 

我哈哈大笑,小宝,看来老虎很喜欢你。

 

小宝耷拉下肩膀,一脸沮丧,边抚摸老虎边叹气,什么吊睛白额大虫,原来是只纸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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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墙头有动静,我关掉手电,和小宝躲到一排矮树后。

 

翻墙进来了两个人,把后门打开,外头停了一辆卡车,车上又下来一伙人。

 

领头的打着手电,穿衬衫皮鞋,顶着一个大脑袋,满头满脸的汗往下流,深色衬衫湿了一半。

 

他指挥其他人往仓库走,这伙人手里都有枪。

 

其中一个小伙看见老虎,哇的喊出声,脚下一踉跄,砰砰就是两枪。

 

别开枪!

 

领头的大脑袋冲上去,狠狠抽了开枪的小伙两耳光。

 

子弹打偏了,老虎来回躲,嗓子眼里发出低吼,退到角落,缩成了一个团。

 

领头的随手指了两人,两人抄起铁棍,走到仓库一侧,蹲下身,在地上敲了几下,然后撬起一块石头盖板。

 

盖板底下是空的,领头咬着手电下去,转眼就又上来了,嘴里大骂,操,东西没了!冲手下招手,把设备搬走。

 

伙计挨个下去,抬上来两个死沉的大家伙,运到车里。

 

外头汽车一发动,我和小宝溜到仓库一侧,盖板没合上,地上散着弹壳,手电一照,下头有石阶,从下往上,一股火药味。

 

正看着,嗖嗖几下,从墙外头扔进来几束火把,火把上沾了煤油,院子很快烧起来。

 

小宝拉起我跑,门让火堵住,我踩着小宝肩头扒上墙头。

 

一回头,老虎拼命扯着脖子,猛的一下,铁链子半中腰断开,老虎挣脱,从火里穿出,撞开门逃了。

 

小宝一个跟头翻过墙,笑了,也不完全是只纸老虎。

 

几天后,北京出了一件大事。

 

丹霞火柴公司经理刘船士在金鱼胡同的家中被捕。罪名是串通永顺记花炮老板陈水生,利用花炮作坊之便,私造军火。

 

还带人到象房、花炮作坊纵火,以图制造政变,推翻曹大总统(曹锟)。

 

《晨报》的要闻栏登了一张刘船士的照片,我一看,就是那晚在花炮作坊的大脑袋。

 

我想起来,刘船士早年留学日本,回国后跟人合办火柴公司,以前上过报纸,当时还是民族企业家。一夜之间,就成了反党。

 

小宝看了报纸,叹了口气,怪不得要在花炮作坊养老虎,原来是偷着造军火。

 

抓住刘船士的警察分队立了大功,带头的警官连升两级,但还是让他的儿子跑了。

 

巡警和步兵满大街抓人,符合年龄身高的小伙子全被带去警局问话,学生也不例外,全北京的学校停课两天。

 

但那批私造的军火迟迟没找到,刘船士坚称军火丢了。

 

有人大胆推测,陈水生和刘船士只是小鱼小虾,造军火这么大的事,刘船士背后肯定有大人物撑腰。这事儿水很深。

 

几天后广安门、东四接连起火,警察厅乱成一团,军火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往年五月底,总有卖艾叶草绳的沿街叫卖,家家户户都要买了驱蚊,今年宁可让蚊子叮的满头包,夜里也没人敢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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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害怕,一个谣言越传越厉害,大灾要来了。

 

这段时间,北京又出了一件怪事。

 

有人传言,在各处火场的废墟中,可以挖到鬼钱,鬼钱价值不菲。

 

一开始,有一两个人半夜偷偷去废墟里找。后来,一传十十传百,附近百姓也加入,带着铁铲、铁镐,甚至还有人用铁网筛土。

 

火场废墟成了工地,人们干得热火朝天。巡警根本拦不住。

 

后来残垣塌了下来,砸死两个人。挖鬼钱的风潮才稍稍平息了一点。

 

我拿着那枚鬼婆子身上掉落的铜钱,去了琉璃厂,找了家相熟的古玩店。

 

掌柜捏起只有一个天字的铜钱,凑到厚厚的眼镜跟前,看了半天,小心翼翼的从柜子里找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锦盒,用食指捅开,拿出一枚同样大小的铜钱。

 

把两枚铜钱并排捧在掌心,伸过手来。

 

你这个钱,是天启通宝,但你看这个天字,字体圆厚,不如通行的细秀,也许是传说中的鬼币。

 

鬼币其实是官币,出自南方的铸币厂,并非诡异之物。不过大家口口相传,说是民间私铸,丧葬用的,所以有鬼气。

 

信不得,信不得。

 

掌柜说完却从兜里掏出一块蓝布,擦了擦碰过鬼币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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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通宝是明朝铸造的铜钱,是明代流通量最多的钱币之一。

 

大火,天启,我突然想到明代末年的一件异事。

 

告别掌柜,我匆匆回家,小宝在家等我。

 

我从书柜里翻出一本明代的笔记,其中有篇文章,叫《天变邸抄》。

 

文章报道了当年天启丙寅五月初六发生在北京的一场大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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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变邸抄是1626年(明朝明熹宗天启六年)在北京一份由民间报房编辑发行的邸报。内容集中报道了同年5月30日(天启丙寅五月初六)爆发的王恭厂大爆炸。

 

“天启丙寅五月初六日巳时,天色皎洁,忽有声如吼,从东北方渐至京城西南角,灰气涌起,屋宇动荡。须臾大震一声,天崩地塌,昏黑如夜,万室平沉……”

 

1626年5月30日上午9点左右,北京城西南宣武门一带,突发大爆炸。以王恭厂为中心,爆炸半径八百米。死伤军民上万人,有黑色蘑菇云升起(有如灵芝黑色者,冲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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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恭厂大爆炸示意图。王恭厂是明代的军工厂,又称火药局。明朝天启六年王恭厂发生了一场奇特的爆炸,引起烟云遮日,火光冲天,塌屋数万间,死伤上万人,甚至动摇了皇室的统治,加速了天启皇帝的倒台。(图片来源:纪晓辉)

 

小宝告诉我,他问了许多挖鬼币的人,循着线索摸下去,火场有鬼币的谣言最早是从舍饭寺胡同传出的。

 

舍饭寺胡同本身是一个慈善组织的总部,叫红卍字会,常年办施粥会,也给无家可归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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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卍",表示"光明普照、吉祥万德",以人道主义为宗旨的佛教慈善团体就选中了卐字作为自己的标记。1922年当时的北京政府内务部批准“世界红卍字会中华总会”正式成立。(图片图注来源:网友jike20067的新浪博客)

 

小宝说最近那儿去了一伙人,很古怪。在大门口挂腊肉,其实根本不沾荤腥,整天拉拢人吃素,还偷偷在院子里祭拜火神,自称真火教,信什么末世天启之劫。

 

我对小宝说,这帮人行事太高调,警察说不定已经盯上了,你去舍饭寺盯着,有事就来告诉我。

 

小宝听了我的话,返回舍饭寺胡同。

 

我被天变邸抄的文笔吸引,又聚精会神的看了下去。

 

不知不觉一抬头,外面天已经黑了,再一低头,书上的字迹模糊,已经看不清了。

 

我正要起身去开电灯,小宝跑进来,跑的衣服全湿了。

 

“开——打了”。

 

嗓子眼里挤出三个字,就开始喘气,不知道喘了多久,抄起茶壶,对着嘴喝了一气。

 

然后继续说,大兵全围起来了,连马队都来了,说是出来一个,绑一个。

 

我和小宝赶到舍饭寺胡同,远远就看见火光,胡同里人声就像沸腾了一样,到处都是穿着土黄军装的兵,提着枪跑来跑去。

 

红卐字会的院子门前,架着一挺机枪。

 

院子里有人嚎哭,还有些人,衣服都没穿好,从墙上翻出来逃走,全都被官兵抓住,双手反绑,脸朝下放倒,在胡同口排成一排。

 

附近的居民围观,一个老妇对着协助维持秩序的巡警絮叨。

 

我早看出他们不是好人,听说是信了邪教,不吃肉。他们门口挂的腊肉,我每天数一遍,根本没吃过。

 

院子里突然传来几声枪响,围观的居民个个缩了头,全跑回自己屋里了。

 

我和小宝绕到旁边白庙胡同的一栋阁楼上,往院子里看。

 

士兵举着火把,把几个被抓的教民押到院子中间,院子角落里,横七竖八躺着好几具尸体。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提着一个食盒,大声对这些人说,这是从外面馆子里叫的蒜泥白肉,你们食菜事魔,政府要取缔邪教,吃了蒜和肉,就是平头百姓,就可以回家。

 

说完一个兵端着肉,一个个传过去,被俘虏的教民都抢着吃,有一两个不愿吃的,当场就被击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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蒜泥白肉风味要求肥瘦兼备,肉片匀薄大张,蒜味浓郁,咸辣鲜香,并略有回甜。传统用手工切肉片,以表现娴熟的刀工技巧。

 

这时候,小宝往西南方向一指,看,那有个人。

 

西南边偏院,一个人肥胖的身影,蹒跚地走到矮墙边,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在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

 

院子里的官兵,还没有发现这个偏院。

 

我和小宝下了阁楼,赶到矮墙的外面,正好接到胖子跳下来。

 

胖子没料到外头有人,吓得直接跪在地上,作揖求饶,还从怀里掏出一只鸡腿,一下咬掉半只,一边嚼,一边模糊地说,我吃肉,我吃肉。

 

胖子身上一股酒气,官兵来抓捕的时候,这人正在喝酒吃烧鸡。

 

我和小宝把胖子拎到远处的背巷。

 

一问,这胖子大有来头,居然是个副教主,名叫简大吾。他二话不说,全部都招了。

 

教主的计划,要在京城各处放火,画出一个天字。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上面还沾着鸡腿的油渍。

 

我点燃打火机,这是一张北京城的地图,上面圈着十一个点,我快速查了一下,之前茶叶店、象房桥、东四、广安门,甚至天坛的火灾,都被圈了出来。

 

有人用毛笔把这些点连起来,形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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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火灾的地点。草头鬼根据太爷爷笔记绘制。

 

我问简大吾,教主现在哪里?

 

简大吾拼命摇头,他从来没见过教主的面。教主都是派一个圣使来传递消息,放火杀人的事儿都是圣使干的,他只是管一些教里的俗事。

 

简大吾还说他做这个副教主,全是为了钱,什么无生老祖,他一点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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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生老祖,也叫无生老母,源于明中叶出现的罗教,创始人罗梦鸿。罗教及其支派认为,无生老母既是造物主,又是救世主。明清的民间宗教,几乎都以无生老母为最高神祇,其八字真言流传甚广,“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我和小宝将简大吾交给巡警带走。

 

这时,围捕已经接近尾声,军警押着教民开始撤退,一旁的巡警议论,说是抓到了一个教民,是同僚,一个消防员。

 

有教民指认,消防员就是圣使,消防员并不否认,但问他教主的事,却死活不肯说。

 

我和小宝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了。

 

第二天,围捕邪教的消息传开,纷纷传言死难者之多,把整个胡同都填满了。就是没有抓到教主。

 

督军责令全城搜捕,各处路口关隘,都设卡盘查,连行李都不放过。旅店住宿,必须登记,验明身份。

 

教主身材容貌,一概不知,只知道教主背后有个双龙图案。

 

几天过去,教主连个影子都没抓着,但也没有新的火灾发生,抓人的事儿闹了一阵子,慢慢也就没声了。

 

简大吾供认了十一处纵火点,还剩最后一起还没实施,就是西直门内老城墙西北角的炮局,正好在地图的“天”字起笔处。

 

这不是偶然。

 

当年王恭厂大爆炸后,火药局北迁,改名“安民厂”。“安民厂”的所在地恰好就是西直门的炮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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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4年北京地图。清代正红,正黄两旗的炮厂地界,泛称炮局。 

 

五月初六,王恭厂大爆炸这天早上,我去了西直门的炮局,打算碰碰运气。

 

到炮局胡同溜达了一圈,不见有异样,再过一刻钟九点,天启大爆炸的时辰就要到了。

 

胡同东北角有棵大槐树,树前坐了一尊石虎,约有三尺高,后面是座土地庙。

 

里头有个小男孩,破裤子光脊梁,背对着我蹲在地上玩,嘴里哼着歌儿。

 

庙外头的城墙根立了一根旗杆,旗杆上杏黄旗被人扯烂了。我过去用脚一踩,下面的土很松软,被人翻过。

 

扒开土,底下埋了个大黑坛子。坛子用煤油布塞着,取出布一看,里头全是硝料和各式火药。

 

继续挖,坛子旁边还有坛子,地下是个大坑,黑坛子满满当当,少说也有二三十坛,一直延伸进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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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一下怀表,马上就要到九点,快步往外走,得赶紧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不好,刚才的小男孩还在庙里,我转身往回跑。

 

小男孩还坐在地上玩,我冲他大喊,快跑!

 

小男孩转过脸,面无表情地看看我,一手拿着火柴梗,另一只手里,引信正呲呲的窜着火花。

 

我扭头就跑,没跑两步,一股巨大的推力砸在我的背上,将我拍飞出去,摔进了一个窨井里。

 

失去意识的一瞬间,眼前浮现小男孩的后背,两条深红色的龙纹。

 

再醒过来,已经是四天以后了。

 

《晨报》报道了当时爆炸的情形:

 

六月七日上午九时,西直门炮局胡同发生爆炸,十余人死亡,近三十人受伤。有母女二人,行至新开路东,突遇爆炸,双双身亡。胡同北面城墙被炸开半米大的洞,露出夯土。西直门车站的月台发生坍塌,砸死直隶旅客一人。

 

爆炸威力如此巨大,应该就是那批消失已久的军火。

 

我掉入窨井,躲过了爆炸的冲击,身上虽多处受伤,却无大碍。

 

小男孩的头没找着,有人在西教场旁的观音寺发现了一小截孩童的胳膊。

 

爆炸的消息传到监狱里,被捕的消防员突然松口,向警察供认了教主的身份。

 

这个让警察追捕了半个城的教主,是那个点火的小男孩。

 

消防员口中的教主,天赋异禀,是个神童。

 

教主本来姓李,叫李启明,昌平人,今年刚满十一岁。父亲死的早,从小跟母亲一块,沿街给人算命。

 

母亲长的奇丑,就是在天坛自焚的鬼婆子。

 

启明很小的时候,就能记住每一个来算命的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后来认了字,就偷偷记在本子上。

 

还模仿鬼婆子算命时说的话,在底下写了“某某能升官、某某能发财、某某喜得子”的话,再把本子放进一个石盒,埋在一棵大树底下。

 

到了夜里,启明喊了一伙小孩,跑到树下围起篝火,还学狐狸叫。

 

连着喊了几晚,有人注意,石盒被挖了出来。有人翻开本子,看见了认识的名字。一查,名字的主人果然升了官。

 

本子最后写道,劝一个人戒荤,就能升官发财,劝十个人,则全家长寿,要是劝一百个人,子孙数代都能积福。

 

启明和鬼婆子到处跟人宣传,升官发财的,都是听了他们的话,戒荤吃素积的德。

 

事情一传开,吃素的人倍增。

 

封面还有一句话,见后背有双龙印者,即为教主。

 

有人说鬼婆子的儿子启明,是富贵相。大家找到启明,检查后背,果然发现了两条龙,于是追捧他为教主,还给送贡品。

 

教徒越来越多,后来的教徒甚至都没有见过教主,包括副教主简大吾。

 

有一天,启明不知从哪得到了一块天启鬼币,又听说天启大爆炸的异事,一口咬定,自己名字里的“启”就是天启的意思。

 

消防员说,从那以后,不知是不是受了鬼婆子的影响,启明走火入魔,一心一意要发动天启。还给这个教取了个名字,叫真火教。

 

后来我去了趟鬼婆子和启明的住处,发现了双龙印的秘密。

 

破旧的床板上有一块凸起的地方,纹路正好是两条龙。

 

又过了几个月,十月二十三日,直奉战争爆发,冯玉祥发动政变,推翻曹锟的政府。

 

有人在新上任官员名单里,发现了之前被当成反党抓起的刘船士的儿子。

 

北京,真的变天了。

 

 

刚看到太爷爷笔记那会儿,我觉得他很牛逼,净干大事。知道得越多,却越觉得他就是个普通人,不是神探,更不是超级英雄。

 

这件案子里,他是个失败者。虽然追查到了真相,但最后谁也没救到,该炸得炸,该死的死。

 

因为他对抗不了大势。

 

什么是大势?不是军阀混战,也不是军火和邪教,而是:狐狸叫和龙纹。

 

假装狐狸叫和背上印龙纹,就能封神,是因为这是“神迹”。当人们失望无奈,又幻想一丝希望的时候,就难免相信神迹。

 

自古以来,想干大事儿的人都这么糊弄。

 

秦末时候,陈胜吴广想领着一群人造反,去找算卦的问卜。算卦的说,这事儿估计能成——但你们不问问鬼神咋说?

 

陈胜一想,这算卦的厉害,这是叫我假托鬼神震慑一下人们。要不人家肯定不服我:你丫是谁啊?为啥听你的?

 

他就找了块布,用红笔写上:陈胜王。把布塞鱼肚子里。又叫吴广夜里钻草丛学狐狸叫:大楚兴,陈胜王。

 

这下子,把大家都唬住了——天意啊。再加上那群人多是以前的楚国人,本来就恨秦国,马上来劲了,要顺从天意。

 

清末时候,洪秀全高考失败,捡了本基督教的油印小册子,就觉得自己是耶稣的老弟,回家把供奉的孔子像换成了上帝牌位。

 

之后,他创建“拜上帝教”,带着几个联合创始人到处表演请神上身。

 

民间传说里,经常有死人复活,祖先显灵和日月同辉什么的,都是假托迷信。金木遇到的“真火教”,也是这套戏法。

 

这怎么会有人信呢?因为这能迎合大众的“末日恐慌”情绪。

 

当有人觉得要完蛋,你让他相信某个说法,按照这说法做点什么,就能换来希望或实际的好处,他就会去做。

 

这不是信仰,是迷信。就像是一个女的,想要孩子想疯了,每天花钱供奉送子观音,心里想的往往是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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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鬼的 監獄 -YMCK1025- 给 YMCK1025 发送悄悄话 (212 bytes) () 01/21/2022 postreply 21:4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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