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待杀富豪名单:预计完成33人,已完成6人,附加警察3人

广东待杀富豪名单:

 

预计完成33人,已完成6人,附加警察3人

 

 

 

陈拙老友记 天才捕手计划 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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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陈拙。

 

今天的故事开始前,先给你们看一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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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顶被子弹打穿的钢盔,存放在佛山警察历史博物馆二楼,它来自一场特警、刑警、巡警、武警,甚至民兵,超1000名警力参与的枪战。

 

枪战历时6个多小时,共用了2000多发子弹,20多发催泪弹,几乎每一个参战警察的弹夹,甚至备用弹夹都打空了——只为了抓住一个人,“广东省天字第二号案”的悍匪之一。

 

这伙人曾让每个90年代的广东警察恨到红了眼。

 

1994年,广东东山水库里漂起两具警察的尸体,匪徒抢走了他们的配枪,还在抛尸前冲两个警察的脑袋各补了一枪(点击蓝字即可阅读)。

 

重案队队长老潘接手此案,却怎么也想不到,凶手不仅和2年前的一场枪击旧案有关,还越发嚣张,渐渐地,抢劫杀人也无法满足他们。

 

那伙人又把目光盯上了豪车老板,绑架一次就能赚上百万,事后却无人敢报案。

 

悍匪日益猖狂,直到那一天,声称接触过匪徒的谭老板找到重案队,说自己有一条关键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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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绑架的谭老板渐渐冷静下来,向老潘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自己有个做生意的朋友孙老板,4个月前也被这伙人绑架过。巧的是,孙老板也有一辆宝马车。

 

1993年12月的一天傍晚,孙老板正开着自己的宝马准备回家,突然被一辆农用车截停,几个人持枪逼他下车,他吓得腿都软了,话也说不出来。匪徒连推带搡把他绑到了一个出租屋。绑匪最终从他家人手里要走了50万才放掉他。

 

事后,孙老板觉得或许自己命中该有此劫,既然人没事,车也要回来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当破财消灾了。万一报了警,对方再回来报复他,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出于这种考量,孙老板一直没有报警。直到他听自己同在广州做生意的朋友吴老板讲起一件事,一下觉得不对劲。

 

早在自己之前,吴老板也被绑架过,同样是交了50万赎金保命。被放出来时绑匪警告吴老板,如果敢报警,就杀他全家。吴老板自认倒霉,没报案。

 

没想到两个月后,厄运转移到了孙老板头上,然后是孙老板的朋友谭老板接连遭殃。

 

同样震惊的还有老潘,一次报案牵扯出三宗绑架案,最早的一宗甚至就在大发市场最后一案发生后不到两个月!

 

 

 

老潘明白了,“幽灵”们之所以放过了大发市场,是因为发现了这条新路子——绑架豪车老板。

 

“真是傻嗨!”老潘当着孙老板的面发了火,他愤怒于这几个老板的明哲保身,如果早点报警,警方或许能早一步掌握线索甚至抓到凶手,他们不会一个接一个陷入险境,自家警察兄弟可能也就不会被杀。

 

这些大老板们钱多,胆小,好控制,幽灵已经尝到了甜头,老潘觉得,他们一定会更加丧心病狂地作案。

 

看着在办公室发飙的重案队长,孙老板不断赔着笑脸,小心翼翼地仔细回想。被绑架期间,他曾在闲置的出租屋里看到过一辆红色摩托车,车牌尾数是992。

 

老潘立刻派人去筛查,却发现这辆992的原车主已去世,车前后被倒卖了9次。

 

查证工作像是一个解也解不开的连环套。老潘组织队里弟兄到孙老板描述的被绑架地点清查了好几次,一直蹲到年底,也没有符合条件的可疑人员出现。

 

老潘觉得,自己像是被这两个幽灵下了诅咒,他们蒙住了他的眼,不断在他身边制造声响,他分明能感觉到他们在作乱,但就是摸不到人。

 

一直到94年年底,他们终于找到了前一任车主,但对方表示时间过去太久,当时买车的人叫啥、住哪里,实在想不起来了。

 

老潘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叮嘱对方想起什么一定要来找自己。

 

队里的士气越发低迷,兄弟们干活也没了冲劲。到94年年底,专案组干脆撤销了。

 

那段日子着实憋屈,但老潘只能扛着。以往年年被表扬的刑警队那年破天荒被点名批评,老潘自掏腰包,拉着队里的兄弟们去河边的大排档喝酒。

 

那天晚上几乎所有人都喝多了,老潘把手里的啤酒瓶摔在地上,说403枪案不破,他再也不喝酒了。

 

同样喝高了的老章走过去,踢开那些碎玻璃渣,和老潘抱在一起,嚷嚷着迟早让那些“扑街崽”好看。

 

黑色的河水寂静无声,一群年轻人在心里默默发誓,以死去的兄弟之名。

 

403枪案过了整一年后,1995年4月,老潘和队员们收到了一条或许能让他们逆风翻盘的线索——

 

那辆曾经让大发市场档口老板们夜不能寐,让他们追踪了整整一年的红色摩托车,又出现了。

 

 

 

1995年3月的最后一天,红色摩托车的前主人突然找到老潘,说他在当地的“永青发廊”门口看到了那台车。

 

老潘的网已经撒在这里一个星期了。永青发廊从门脸看上去和其它发廊没啥两样,两张理发店常见的那种椅子,还有两面大镜子,但实际上抽屉里一把理发用的推子都没有。

 

每天下午老板娘都会带着两个二十多岁,短衣窄裙的洗头妹坐在门口的沙发上。想找乐子的人一看便知。

 

终于,这天傍晚七点多,一辆红色摩托车停在了发廊门口,看到车牌后三位,老潘瞬间打起了精神——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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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车的是个青年男子,身高不到一米七,留着分头,锁了车就晃晃悠悠地进了发廊。

 

老潘用对讲机部署好,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去,心底悬着的那根弦反而松了点。掐着表算着时间,男子已经进去五分钟。

 

一年都挺过去了,不差这点时间。

 

老潘再次检查了腰上的枪,开了保险,上了膛,调整好枪套的位置——牺牲警察的失枪还没有找到,对方身上极可能有枪,他得确保真面对面死磕自己能第一时间摸到枪。

 

老潘带着一个小兄弟特意绕了一点路,一路闲聊,看上去就像顺着街边随意逛不小心逛进店里的客人。

 

老板娘赶紧招呼,问他们是洗头还是按摩。

 

老潘没回答,装作考察环境的样子慢慢往内侧靠过去,那里有两个小隔间。

 

他伸手轻轻推了推小隔间的门,门关着,里面亮着灯。老潘回头,和同事使了个眼色,两人在老板娘发出喊声的同时朝那扇门踹过去,并且一瞬拔出了腰上的枪。

 

暧昧的灯光下,两个裸着身体的男女正纠缠在一起。

 

男人刚爬起来,就被两把枪抵住了头。

 

男人很爽快地承认了嫖妓,表示认罚。但当老潘问起那辆红色摩托车时,对方的眼神躲开了,来来回回都是没营养的回答。

 

老潘突然起身,走过去掰住男人的手指。看他龇牙咧嘴,老潘的脑海里毫无征兆闪过了那两个牺牲兄弟的脸。

 

403枪案的两个兄弟已经走太久了,自己不能再浪费时间——报仇,老潘的脑袋里只剩这一个想法。

 

他把这个骑红摩托的家伙拎到了他最得心应手的地方:反铐,半悬空,脚尖沾地。说不清楚就再多挂两分钟。

 

“就算真的弄死他,只要能抓到剩下那个家伙,我进去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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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当男人竹筒倒豆子一般,一口气吐出三个名字的时候,老潘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原来他们一直在追踪的幽灵不是两个,而是四个,他们像非洲草原上的一伙掠食者,分工明确,配合默契,盯梢、埋伏、威慑、出击,所到之处只留下血腥和杀戮。

 

“狒狒”是四人中年龄最小的,入伙也最晚,只作为帮手参与了后面三起绑架案。

 

拉他入伙的是他的表哥叶奋权,也是整个团伙的大哥。

 

那个让老潘觉得“耳熟”的叶奋权,就是大发市场开杂货铺那个叶老板家的二儿子:高瘦,大个儿,肤色黝黑。喜欢偷,偷不到就抢,从小就是派出所的教育对象。

 

叶奋权爱坐在自家老头子的杂货店里,一言不发地抽烟。别人以为他是游手好闲,其实他正像狮子一样观察自己的猎物。

 

他有意识地同大发市场里的档主混熟,谁家走私烟卖得多,谁家生意好,谁家现金多,渐渐都摸清楚了。他的小笔记本里有一批名单和资料,凡是上了这个名单,条件成熟一个,他就扑上去杀一个。

 

当时枪案发生后,市场里一时人心惶惶,“狮子”报过一次警,说市场里有可疑人员持枪,老潘带队赶到,被耍了个够呛。

 

“狮子”没有当过兵,但是参加过几次民兵训练,枪法很准,他们从广西搞来第一把枪后一直是他拿着。他有点口吃,平时不大说话,但一旦出声绝对不允许别人反对。

 

总帮着“狮子”说话的,是他的妹夫,团伙里的二哥“秃鹰”。他是红色摩托车的主人,块头不大胆子大,在家里话不多,但在勒索赎金以及和受害人家属交涉的时候,狠话撂得比谁都熟练。

 

最初的三宗大发市场抢劫杀人案,骑红色摩托车的幽灵就是最早上道的“狮子”和“秃鹰”。

 

两起枪击案让两人赚得盆满钵满,由于从小就听长辈们念叨村里谁谁谁又发大财修了房子,两人跟家里人说在广州合伙做买卖赚钱了,拿着抢来的钱分别给家里修了三层带院的大楼房,街坊邻居都对他们刮目相看。

 

最后一次大发市场抢劫案,俩人几乎没搞到什么钱,狮子受香港女明星被绑架的启发,决定搞绑架。但两个人实在忙不过来,绑了人都没地方搁,于是决定招兵买马。

 

狮子找自己的表弟“狒狒”来开车,秃鹰找自己的姐夫“鬣狗”专门看管人质。还换了一波作案用的交通工具,红色摩托变成了六座的农用车。

 

后来秃鹰自己买了一部桑塔纳,就把红色摩托车丢给了新入伙的狒狒。

 

狒狒当时并没有害怕,他觉得表哥都干了这么多大案子了,不也没出事?

 

4月3号这天,放谭老板回去之后,那辆宝马车还捏在四人手里,钱一时半会儿拿不到,秃鹰提议,“开这好车出去兜兜风”。

 

四个人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开着谭老板的宝马在工业区漫无目的地乱晃,却意外撞上了两个执勤的警察。

 

四人的第一反应是,谭老板报警了,但很快反应过来要真是抓他们,不该只有两个人。

 

但宝马车毕竟不是自己的,狮子身上还揣着枪根本禁不住查,于是,在被要求出示证件的时候,秃鹰转过身装作要去拿,副驾驶的狮子连开两枪,两个没有防备的警察应声倒地。

 

他们从两名警察身上搜出两把手枪、四个弹夹,开了十公里把尸体载到东山水库。

 

可抬下车的时候,其中一个警察还在动,狮子抬手又给两人补了一枪。

 

因为杀了警察,路面上的巡逻警察变多了,村里动不动就清查外来人口,四只野兽收起利爪和獠牙,躲了整整一年的风头,钱花得差不多了才出来。

 

4起枪击案,3起绑架案,8条人命,其中还有2名牺牲的警察,经过4年的苦苦追查,所有尘封的冤屈终于在那一刻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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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名单的当天,老潘就和兄弟们去了另外三人的住处附近摸底,得到的消息喜忧参半:

 

狮子和秃鹰一年前给家里修楼房的时候还经常能见到,最近一年多基本不见人影;鬣狗的邻居说最近看见过他几次,还有两次看到他带着几个年轻人一起回家。

 

眼下已经抓了狒狒,另外三个案犯迟早会察觉,不管怎样都得打草惊蛇。老潘使了一个小心眼,既然狮子和秃鹰不怎么回家,干脆明目张胆去拜访,来个声东击西。

 

警察们穿着制服,声势浩大地去叶黄两家“拜访”。反复讯问他们儿子的行踪后,两边老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最后两家父母都拍着胸口说,一看到自己儿子回来就让他们去派出所报道。这当然是场面话。

 

老潘在叶黄两家的村落外面设立了很多流动巡逻卡哨,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那两个家伙。

 

很快,老潘在叶黄两家闹出的大动静在村里盖不住了,街坊邻居都开始议论那两个平时游手好闲的家伙到底犯了什么大事。

 

这一切正合老潘的心意,搅和的人越多水越浑,这样他就可以把走访的重点放在没什么防备的三哥“鬣狗”身上。

 

鬣狗家的房子在村子深处,通往那儿的小巷越走越窄。他家的房子也修得古怪,院墙都快和二楼平齐了,从外面很难看到里面的情况。

 

老潘带着兄弟踩了两次点,最后把暗哨放在了村头和村尾。

 

5月中的一天,晚上十点多,暗哨的兄弟看到两个戴着头盔骑着摩托车进村的人。按照蹲候这些日子的观察,这个点村里几乎不会有外人进出。这一反常情况立刻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他们一边通过对讲机通知老潘,一边跟了上去。

 

果然,两人七拐八拐,进了鬣狗家的小院子。

 

老潘带着暗哨的两名兄弟和六个特警先在村头布置了一组拦截,又在村尾河对面安排了两人。他们在村口给枪上了膛,特警的冲锋枪也端在了手里,一场恶战无法避免。

 

村里没有路灯,只有路旁握手楼窗户里透出的微弱光亮,老潘一行人也不敢开手电,摸着黑,沿窄窄的小巷向鬣狗家进发。

 

或许人多,又或者是生人的气息靠近,鬣狗家院里的大狼狗突然叫起来,紧接着旁边住宅的狗都跟着狂吠起来。

 

“什么人?”鬣狗宅子里传出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老潘犹豫了一下,正琢磨着该怎么回复,一个心急的特警直接喊了声,“派出所查流动人口。”

 

此话一出,院子里男人呵斥狼狗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只剩下声声犬吠从门里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让人心烦。

 

 

 

老潘后来跟我开玩笑,说当年干活,很多兄弟真的很糙,欠考虑的东西太多。因为大家确实没有经过什么专业的学习和培训,都是凭感觉去干,有时候就是蛮干。“那时候搞砸的事情不少,受伤、牺牲的事情也常有,真的都是血泪教训。”

 

老潘知道糟了,但手上没有能破开大铁门的工具,围墙又太高,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有攻进去的办法。

 

这时,鬣狗邻居家的屋顶上突然跃起两个黑影。

 

村里修的都是握手楼,楼和楼之间靠得特别近,如果从巷子追,根本看不到楼顶,很可能被案犯逃脱。

 

情急之下,老潘朝天鸣了一枪。

 

枪声在夜里传出很远很远,本来只有邻近几户的狗在狂吠,现在整个村子的灯一瞬都亮了起来。

 

屋顶两个人听见枪响影瞬间伏低了身子。老潘他们也不敢轻易跑动,紧贴着小巷子的墙壁大口喘气。

 

隔了十几秒,屋顶上连续亮起几束微弱的光,光冲着老潘他们过来,变成要命的子弹在耳边炸响。

 

悍匪有枪!

 

老潘脑子嗡嗡的,本能地猫低身子带大家退到了有遮挡的墙边。

 

刚一落定,冲锋枪和手枪也接连响了起来,老潘分明感觉到有飞溅的砖石碎屑擦过自己脸庞,鼻腔里都是浓重的火药味。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九个人的冲锋枪和手枪弹夹全部打空,对面的屋顶上没有再传来枪响。

 

趁着几人低头换弹夹的功夫,老潘让两名特警绕到前边去看看。

 

“他们往左边跑了!”还没等歇口气,特警大声招呼,老潘一行人拔腿就追。不远处,靠近村尾的位置,两个黑影拼命向前跑着,时不时还回头补一枪。

 

子弹不长眼睛,巷子里没有理想的掩体,老潘他们只能隔着二三十米跟着。

 

老潘心里不断演练着,村尾巷子是一条断头路,再往前,有条大河会把他们截住。

 

老潘有些庆幸自己提前安排了两个兄弟在河对面拦截,现在两边是巷子,前后有堵截,他并不怕对方狗急跳墙回过头来硬拼,自己手里有六把冲锋枪、三把手枪候着,唯一的变数,是前方那条河。

 

河有二十多米宽,万一对方双双跳水,分头逃窜,在夜里视野受限的情况下,抓捕难度会直线上升。

 

眼看着跑到了路的尽头,一片死寂中,两方人马无声对峙着。

 

突然,江面上“哒哒哒”的马达声划破了夜幕,黑沉沉的江面上出现了一条小货船。

 

“扑通、扑通,”没等老潘喊话,两匪双双跳入江中,玩命朝小船游去。特警和对岸的侦查员开枪拦截,但两个黑影扛着子弹越游越快,已经摸到了船沿。

 

船上还有老乡,因怕误伤群众,大家只好停止射击。

 

老潘在河边大口喘着气,他的眼前没有路了,他得顾及船上群众的安全,而且那两人手里也有枪,顶着对方的火力强行登船只会再度把自己兄弟置于危险中。他不能那么做。

 

船上,嚣张的大笑、呵斥清晰传来。

 

老潘站在河边,眼睁睁看着那条小船越开越远,完全消失在夜色里。

 

狮子再一次从猎人的枪下成功逃脱,老潘发了狠,出租屋、小旅馆全部清查,几人的悬红通缉令从家门口一路贴到了广州、番禺、顺德、中山、江门。

 

无论是什么猛兽,这次都要让他们寸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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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隔壁的顺德市刑警大队突然接到一起报案:当地颇有名气的电子厂老板曾老板被人绑架,他的家人接到了勒索电话,绑匪要88万现金,三天后交钱,不然撕票。

 

省里刚下发了403枪案的协查和悬红,四悍匪的案子闹得全城皆知,这种风口浪尖突发绑架案实在蹊跷。

 

当天晚上,顺德市公安局的会议室被刑警支队的外侦兄弟坐满了,会议室里弥漫着烟味、担忧和争执。

 

如果此去面对的绑匪真的是403枪案的在逃犯“狮子”一伙,那么对方手里至少有三把枪,还有充足的子弹,交赎金和救人都是极危险的任务。

 

正在刑警队长问大家要不要抽签决定人选的时候,人群里一个壮实的小伙“腾”地一下站起来,“我是主办员,交赎金的事情我必须得去。”

 

小伙叫杜真,侦察兵退伍后进的警队,干了几年外侦,比老潘小点,还不到三十。

 

像狮子这种身上背着这么多条人命的逃犯,杜真第一次遇到。确定出任务之后,他给老潘打了个电话。

 

老潘再三叮嘱杜真,一定要小心。

 

曾老板被绑的第三天早上十点,杜真接到了案犯打来的电话——

 

十一点,带上大哥大,在市里文化宫门前交钱。

 

杜真和曾老板的堂弟一起坐在自己同事开的出租车后排,大哥大揣在裤兜里,装钱的黑色袋子放在脚边,88万现金都是百元大钞。

 

包里没有什么机关、追踪器,90年代要做到精确的定位,普通的小装置很难实现,局里也没有类似的东西。

 

杜真的计划很简单:交钱时见机行事。如果能抓住收钱的凶犯,就通过他去找其余同案犯;如果没有机会抓人,就跟踪他,跟到老巢一网打尽。

 

一切准备就绪,载着杜真和赎金的出租车发动了。

 

出到大街,一辆摩托车稳稳跟在杜真坐的出租车后面,透过出租车的后视镜可以清楚地看到,杜真安下心来。

 

那是自己刑警队的兄弟小航,负责这次行动的保护和支援。

 

文化宫附近算是市里最繁华的路段之一,很难停车,也经常堵车。按道理来说,绑匪们会给自己留好逃跑路线,文化宫并不是理想的交易地点。

 

果然,出租车刚过跨江大桥,杜真裤兜里的大哥大响了。

 

一个男人问他,到哪了。听到杜真的回复后,对方立刻给了一个新地址:城东酒家,二十分钟内到。

 

城东酒店在市区东边,从跨江大桥过去恰好需要二十分钟,看来对方早有准备,连时间都是算准了的。

 

城东酒店的位置相对偏僻,正对一个十字路口。路口没有红绿灯,中间是一个圆形大花坛,车辆往来需要围着大花坛逆时针绕,往东就能轻松离开市区。

 

杜真心里有了数,这应该是真正的交易地点。

 

十点四十,出租车停在了城东酒店旁。

 

杜真开始了漫长又煎熬的等待,隔着车窗仔细打量周边的环境:小航的摩托车就停在自己身后十几米的路口,他正警惕地看着四周。路上的车很少,人行道上的路人脚步匆忙,没人注意自己这部出租车。

 

他有些不耐烦,摇下车窗,看到酒店旁的小巷突然钻出一个男子:个头不高,板寸,穿着宽松的T恤和中裤。

 

男人左右扫视了一下,就直冲着他和88万赎金所在的出租车走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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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钱来!”来者声音不高,但十分凶狠,说话时右手按着腰间,示意自己身上有“家伙”。

 

来人正是省厅通缉令里那个矮个子,团伙里的二哥秃鹰。

 

杜真打开车门往里靠了靠,把装钱的旅行袋放到后排座椅上,自己下了车,示意秃鹰上车。

 

秃鹰见状,犹豫了一下,把腰间的枪挪到了身前,然后猫下身子钻进了后排,警惕地没有关车门。

 

杜真守在车门边,故作悠闲地抽烟,实则监视着男人的一举一动。秃鹰拉开旅行袋的拉链随意翻看了一下,推门就要走,杜真一把拉住他,“就这么走了我没法交代啊。”

 

杜真一把拉住了旅行袋,只是一个信号,他得给埋伏在远处车上的兄弟们争取点时间。

 

“把车钥匙和行驶证给我就行。”

 

秃鹰有些不耐烦,表示自己没带。

 

“总得有点凭证吧,打个收条给我也行啊。”杜真沉着地缠住他,曾老板的堂弟和扮作司机的同事也都下了车在旁给杜真帮腔。

 

或许是害怕几个人纠缠在一起动静太大,秃鹰同意把身上带着的大哥大电话给杜真,那是曾老板随身携带的物品,可以做凭证。

 

这时,秃鹰终于松开自己枪把上的右手,准备去掏裤袋里的大哥大,低头的瞬间,杜真一脚直踹,假扮司机的同事顺势把人摁倒在地上,杜真掏出手铐正准备上拷——

 

“砰!”杜真身后传来一声枪响。余光里,他看到骑摩托保护他的同事小航和一个高个男人扭打在了一起。

 

同事被枪声惊到,一松劲,秃鹰一下挣脱了控制,杜真回过神,顾不得身后发生的状况,掏出枪抢在秃鹰之前连开两枪。

 

秃鹰被打中了胸口,当场毙命。

 

杜真还没从开枪后的耳鸣里缓过来,身后又传来一声枪响。回过头,一个单薄的身影倒下了,血还在汩汩往出冒。

 

杜真根本没意识到,就在刚刚,他的身后一个烧红的枪口几次对准他——

 

当杜真和秃鹰“交易”的时候,小航注意到,马路边一个高瘦的男人突然变得躁动,时而站起来伸长脖子,时而蹲下来找奇怪的角度,像从车流的缝隙里观察杜真那辆出租车,而且他的裤袋沉沉的,可能藏有“家伙”。

 

小航意识到了威胁,他跳下摩托车,紧跟在高个男人身后。

 

看到杜真他们突然发动攻击,男人瞬间快步向出租车逼近。杜真正在和秃鹰搏斗,对身后逼近的男人毫无察觉。眼看男人的手伸进了裤袋,小航孤注一掷,直接从后面扑上去抱住了男人。

 

男人比他高出一个头,凭着高大的身躯拼命反抗,但被小航锁死了喉咙,抵住了腰眼。垂死挣扎中,他从裤袋里掏出早就上了膛的手枪,朝着右边腋下扣动了扳机。

 

小航的右胸口一瞬间血流如注,他慢慢松掉了力气,朝下坠。他仍看着杜真的方向,他安全吗?他的任务顺利结束了吗?

 

最后关头,小航拼死坐起来,两次朝高瘦男人举起手枪,可是已经无力扣动扳机了。

 

男人回身,又向小航连开两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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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围的刑警兄弟们听到枪声立马赶到,此时,杀红眼的高瘦男人钻进了旁边的酒店,几个逃出来的服务员、厨师用门栓从外面锁住了门。

 

屋里的男人成了困兽,从兜里缓缓掏出了一枚手榴弹。所有警察的枪口都朝向男人的方向,枪声震耳欲聋。

 

一阵激烈的扫射过后,杜真拿着枪,踩着碗碟碎片,小心翼翼走到了男人身边。

 

男人面冲地,整个人泡在自己的血里一动不动。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把64手枪,手榴弹的拉火环已经套在手指上了。

 

杜真踢开对方手里的枪,用脚将他翻过来,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正脸——悍匪四人中的老大,“狮子”叶奋权。

 

击毙了悍匪团伙的两大头目,但队里没有一个人感到高兴,因为中枪的小航没有醒过来。

 

昏迷状态中,他手中的枪仍指着歹徒,冲过来救他的兄弟叫他把枪放下,他怎么也不肯放手。直到把他送到医院抢救,兄弟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枪从他手里取下来。

 

牺牲了一个兄弟,抓多少匪徒也抵不回来。杜真反复地想,要是当时小航没有冲过去,中枪的就是自己。

 

但现在还不是脆弱的时候,四悍匪中还有最后一个“鬣狗”不知躲在哪里,被绑架的曾老板和他的情人还在他手上生死未卜。

 

留给杜真他们的时间不多了,谁也保不准在得知自己同伙被击毙后,鬣狗会不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三天后,接到消息的老潘和老章赶到了顺德市局,和杜真汇合。

 

两个案犯的随身物品被全部搜了出来,两人身上各搜出一支枪,正是403枪案两名被害警察的配枪。

 

狮子的裤袋里揣着个黑皮笔记本,侧面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笔记本写了三分之二,每一页上都记载着一个车牌号码,还有车型和颜色,经常出没的地点。总共三十三部车,除了两部奔驰,其余全是宝马。

 

最前面打勾的几个,正是之前绑架案受害者的车辆信息,而最后一个勾,就停在这次绑架的曾老板的信息上。

 

这笔记本就是他们的绑架名单。

 

老章注意到,笔记本旁边别着一支小圆珠笔。那支笔很不起眼,上面印着几个小字,开头几个字已经模糊不清,但最后两个字依稀能辨认出:“假”、“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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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章心里一振:鬣狗很可能藏在南海靠近广州一带的度假村里。区域里的三个度假村全被列为重点。

 

南海、顺德,还有广州临近的两个派出所,三个市局在省厅的协调下各自抽调了三四百人。第一时间把三个重点区域外围所有的交通要道全部都围堵起来,设卡盘查所有的过往人员和车辆。

 

虽然匪徒只剩下一两个人,但大发市场系列案、403枪案杀死警察的那把枪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很可能就在鬣狗身上,他们还不能松懈。

 

清查的队伍按照最大火力配置,每个小组六人,人人带枪,并且至少有一把冲锋枪,由刑警队的警察带队。发动上千警力上路抓捕一个案犯,老潘干刑警这么些年,就这么一次。

 

所有人都出动了,分组的时候,老潘犹豫了一下,最后拍了拍老章的肩膀,让他到最外围的几个点去清查。老章也一遍遍叮嘱老潘务必小心,“我可不想再在解剖台上看见自己同事,尤其是你。”

 

谁都无法再承受任何一个兄弟的离开。

 

 

 

1995年7月12日,夜幕降临,整个金沙度假村静得可怕,这片平日里的休闲度假之地,今晚却成了剿匪战场。

 

506木屋别墅周边布置的警力已近百人,一组特警摸黑,靠到离别墅不到十米的地方,蹲在草丛里等待时机。

 

40分钟前,老潘的对讲机里突然传来一阵紧急呼叫。

 

刑警队以查户口的名义检查金沙度假村里的小木屋时,敲第一个房间就遇到了情况——

 

“谁敢查我户口,我有枪,有手榴弹,砸我门我就毙了你……”506房间里,一个男人大声嘶吼,期间还伴有女人的呼救声。带队警员猛然一惊,转身避到死角里,同行的民警纷纷隐蔽起来。

 

由于对方手里有人质,加上方位不利,根本观察不到屋内的情况,队员们不敢强攻,只能等待支援。

 

老潘赶到度假村的时候已经快夜里十二点了,他钻进离中心目标不到一百米的一栋空别墅中,那里被定为临时指挥所。附近的几个派出所长、管刑侦的副局长都到了,但是衡量之后,大家还在犯愁。

 

争论的焦点在于鬣狗手里的人质。

 

被绑架的曾老板在当地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开的电子厂是镇上的纳税大户,他本人和市长都有两分交情,贸然冲进去,不管是伤了警察还是曾老板都不好交代。

 

期间,老潘试着给对方送水送吃的,对方一概拒绝,不许任何人靠近那个别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双方依然在对峙。

 

鬣狗所在的“木屋别墅”俨然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这种房子的构造很特殊,为了避免地下的潮气,木屋下面设有一米左右的架空层。屋子其实不是木头做的,框架立柱是混凝土,其余部位都是薄薄的木板贴了一层树皮,做成木屋的外观。

 

而506房又是所有木屋中最难搞的一个,它在最边缘的位置,旁边就有小路可以逃跑。周围又没有任何掩蔽,从里向外看视野很开阔,如果是大白天根本无法接近。

 

四人选择这个房间的时候,也许就预想到了不久后的某一天,自己将会面临今晚这种局面。

 

506房关着灯,屋里再没有任何动静。屋外,夜幕和木屋周围的灌木丛成了警员们唯一的掩护。

 

大战一触即发,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

 

僵持了一段时间,老潘他们决定先出击,派谈判专家对鬣狗展开心理攻势——

 

“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只有放下武器,释放人质,才是惟一的出路……”

 

“是谁告诉你们我在金沙度假村的?”屋里传出声嘶力竭地叫喊。

 

“叶奋权已经被我们拘捕了!顽抗到底,死路一条!”

 

“到底是谁出卖了我?”鬣狗发了疯一样绝望地喊道。

 

话音未落,屋里突然传出枪响,像是给出了顽抗到底的回答。霎时,曳光弹撕破了黑夜,“嘟嘟嘟!”前排包围木屋的警察向506房还击。

 

一轮对射的短暂沉寂中,鬣狗又喊,“我有手雷,谁敢进来就同归于尽!”

 

这时,别墅的窗户哗啦一声巨响,一个黑影撞破窗户跃出,随着破碎的玻璃一同跌入旁边的灌木丛。

 

旁边的特警第一时间冲过去拉住了那个跳下来的黑影,是被绑架的曾老板。

 

他们刚向后退的时候,别墅里又传来“砰!砰!”两声枪响。

 

特警队员赶紧把曾老板扑倒在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黑暗中,大家都静静地趴在草地上,只有那两枪轰鸣在夜空中回荡。

 

解救下来的曾老板被送到了临时指挥中心,没有医生,老章临时充当起了医护人员帮曾老板处理身上的小伤口。

 

凌晨六点,天色眼看要发亮,老潘他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兄弟们必须得在天大亮之前攻进去,不然木屋周围的兄弟就会失去掩护,暴露在这个亡命徒眼前。

 

曾老板逃脱后对方连开两枪,老潘他们分析,丧失了最重要的筹码,那两枪很可能是杨枪杀了女人质。

 

现在只剩下一件事:用最小的代价,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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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步是火力压制,老潘他们找来了局里全部的库存催泪弹,二十多发,就从曾老板撞开的那个窗户打进去。

 

窗口冒出来的烟越来越浓,但别墅里却格外寂静,没有一点响动。

 

这太反常了。

 

老潘开始怀疑,鬣狗是不是已经在屋里自杀了?于是派两组特警靠近别墅观察情况。

 

特警队员们一步步靠近,没有声息,再一步,依旧没有声息——

 

突然,枪响如惊雷,对方从窗口开枪,试图攻击正在靠近别墅的特警队员。

 

围攻金沙度假村已经整整一个晚上,参与行动的所有警察都红着眼睛,绷着神经,甚至压着怒火等待最后强攻的指令。但没有人想到,最先打响这一枪的居然是匪徒,杀害了三个警察兄弟,现在嚣张到冲特警开枪的匪徒。

 

刚靠近的特警队又撤了下来,队伍里,不知道是哪个兄弟忍不住对着别墅还击了一枪,随后,枪声就像是过年时放的鞭炮,响声连成了巨浪,冲刷着现场每个人的耳膜和内心。

 

听到自己兄弟放枪的瞬间,老潘第一时间控制住了要开枪的本能。但耳边不断传来的枪声里,他想起了自己那两个牺牲的兄弟。

 

去他妈的,这时候不开枪就是王八蛋!

 

老潘脑子里这个想法战胜了一切,这些日子的焦虑、愤怒,都在那一刻随着子弹飞向了匪徒。

 

同样在队伍里的老章也控住不住地向晨光中的别墅开枪。

 

追凶四载,就用自己放出的第一枪做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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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讲机里传来局长的大声嘶吼,他试图阻止大家射击,但这个时候,在连绵的枪声中,几乎没有人听得到。也许有人听到了,但是谁又甘心停下来呢?

 

枪声终于停歇了下来,因为几乎所有人的弹夹都打空了,甚至有些警察的备用弹夹都打空了。

 

屋内已经没有活人,女人质早已被匪徒枪杀在卧室墙角,身中两弹。经技术鉴定,两弹均来自鬣狗的手枪,就是那把酿成大发市场旧案、403血案的枪。

 

而抵抗到最后的鬣狗,为了躲避催泪弹,躺在两张床之间的地板上,枕头捂着嘴巴,身上布满弹孔,手里仍握着手枪。

 

金沙度假村的枪战结束之后,老潘他们根据唯一幸存匪徒狒狒的口供,在广西找到了最初贩卖枪支和弹药给狮子的人。

 

那把在狮子手里杀害9人,包括三名警察,酿成5起血案的枪,当时的售价仅仅是八百元。

 

老潘告诉我,403枪案是他从警三十几年来牺牲警察最多的一个案子,最后决战也是动用警察最多的一次,包括特警、刑警、巡警、武警,甚至民兵,超1000名警力。枪战历时6个多小时,共用了2000多发子弹。

 

从1996年年底开始,随着《中华人民共和国枪支管理法》的实施,全国范围内开展了多次专项行动,陆陆续续清缴了各地的非法枪支。

 

枪案越来越少,民间流通的制式枪支和仿制式枪支几乎完全绝迹。我工作十几年来只经历过三宗枪案。

 

前两个月,一个老前辈还传了一张人体损伤照片给我,让我分析致伤工具是什么。我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那是一个子弹造成的擦伤。

 

这对一个法医来说或许有点惭愧,但却是这个时代的一种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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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代很特别,在网上搜索大案重案,会跳出一个专门的百科条目——“90年代刑事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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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截取的一部分90年代重大刑事案件的表格

 

刚看到这表时,我心情很不好,每起案件的受害者基本都在两位数以上,表格里被填上名字的,代表凶手已经被缉拿归案,还有一些打着“?”,证明还未找到。

 

小刀记录的这起案件也在其列,所幸名字已经被填上。

  

第一次听说这个案子,小刀还在上警校,老师把这起案子作为查车的反面案例,告诫小警察们查车时一定要做好警戒。他记住了这个例子。

 

直到从老潘口中听到了完整的故事,他记住了那个年代。

 

但小刀觉得,那个年代给人留下印象的,不应该只有这些悍匪的名字。 

 

那张90年代重大刑事案件的表格,其实还有隐藏的一栏——站在这些恶徒对面,与之搏斗的无数个“老潘”、“老章”、“杜真”、“小航”。

 

他们不能被公布名字,但希望看过这个故事的人能够记得,有这样一群人,他们曾真实地存在过。

 

 

(文中部分人物系化名)

 编辑:渣渣盔

插图:娃娃鱼 大五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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