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忍心眼睁睁看一个好女子滑入圈套,陷入绝望

谁忍心眼睁睁看一个好女子滑入圈套,陷入绝望

能老师 就叫熊太行也行 2021-03-05

 

长沙有一个女孩子叫货拉拉运货,和司机言语冲突,司机几次偏航,一时害怕,跳车身死,非常可怜。

 

有人说:“司机也不是坏人,就是因为女孩子……平台……才激得……”

 

这话说得不对。

 

坏人分好多种,脾气坏,就是坏人的一种。

 

我们中国文化当中对脾气坏的人比较宽容,你听好多人说:“这人人性不错,就是脾气坏了一点。”

 

脾气坏日常恶心人,怎么就不是坏人了?

 

因为客人想要省钱,自己没有挣到搬运费就恶语相加的人,一定不是好人,好好一个人,和他发生冲突之后在他车上死了,还想着无咎脱身,真是岂有此理。

 

当然了,还有一种进阶的坏人,就是阴谋算计、阴私要挟,要毁掉别人的坏人,这种坏人,叫做恶毒之人。

 

今天给大家拆解一个恶毒之人的故事,出自《警世通言》,叫做《况太守断死孩儿》。

 

寡妇

 

南直隶扬州府仪真县有个富户叫做丘元吉,娶了一个妻子邵氏,邵氏容貌出众,而且“兼有志节”。

 

丘元吉和邵氏结婚六年,没有生育,丘元吉死了,邵氏那年才二十三岁。

 

哀痛之极,立志守寡,终身永无他适。

 

邵氏不想再嫁人了。

 

不觉三年服满,父母家因其年少,去后日长,劝他改嫁。

 

父母希望她改嫁,这是为了女儿后半生的幸福,因为她没有孩子,守寡其实没有什么意义。

 

对了,守寡这件事,没有任何的美德可言,大多数守寡的女子,都是因为社会压力,每座贞节牌坊的背后,都是一个个被毁掉的人生。

 

以前看过一个寡妇的故事,每天入夜了,她关好门户,就在家里拆孔明锁、九连环,全是那种费时间的东西,有一天突然把九连环拆开,她就怅然若失,一夜白头。

 

在明朝的城镇里,守寡的意义没有乡村那么重要,我们看“三言二拍”,改嫁、离异的事情都很多。

 

叔公丘大胜,也叫阿妈来委曲譬喻他几番。

 

这里要解释一句了,叔公这个角色有矛盾的一面,一方面,侄媳妇做了贞洁烈妇,自己家门有面子;另一方面,丘元吉的财产,如果侄媳妇改嫁,就能很快地回到自己家的手中,如果她坚持守寡,那就要等到她百年之后,才能由丘大胜的子孙继承。

 

一般来说,寡妇会从夫家族中过继一个小孩来抚养,作为她和亡夫的嗣子。

 

那邵氏心如铁石,全不转移,设誓道:“我亡夫在九泉之下,邵氏若事二姓,更二夫,不是刀下亡,便是绳上死!”众人见他主意坚执,谁敢再去强他。

 

她发了毒誓,就有人敬佩她的志气,有人觉得她作秀,一个寡妇要承受很多很多的敌意,有人觉得可怜、有的人想看笑话、还有的人,想要算计她。

 

邵氏尽量不让别人说嘴,她把所有的成年的童仆都遣散了,就剩了一个婢女秀姑陪着一起做针线,剩了一个十岁的小厮得贵,出门跑跑腿。

 

庭无闲杂,内外肃然。如此数年,人人信服。那个不说邵大娘少年老成,治家有法。

 

一晃又过了七年,丘元吉死了十年了,要做一个水陆道场纪念一下,邵氏是女子,所以这个道场还是请了叔公来主持,请来僧道念经。

 

邵大娘三十三岁,在那个时代不算年轻了,但是因为生活条件不错,加上从来没有像同龄人被多次生育拖垮身体,她可能更像今天三十出头的女子,仍然美丽。

 

刁棍

 

街上有个刁棍叫支助。

 

这名字,应该就是“蜘蛛”的意思,一来,这家伙暗布罗网,专一让人上套;二来,说明这家伙有毒。

 

原是破落户,平昔不守本分,不做生理,专一在街坊上赶热管闲事过活。

 

《水浒传》里提到高俅,也说他是破落户,什么叫破落户?破落户不是说他自家落魄了,而是说他的日常工作,就是帮别人花钱,败坏别人家,让别人破产。

 

这种流氓光棍,我们之前拆解的故事里提到一个,叫做王酒酒,也是各种敲诈勒索,欺负人算计人,从古到今,这样的人一直都存在。

 

闻得人说邵大娘守寡贞洁,且是青年标致,天下难得。支助不信,不论早暮,常在丘家门首闲站。果然门无杂人,只有得贵小厮买办出入。

 

有这么一种人,他不相信世界上有本分善良的人,他看见一个好人,就觉得这是一个还没来得及变坏的人,如果他发现这个人没有变坏的趋势,还要亲自下场,会祸祸别人,支助就是这样的人。

 

支助打上了邵大娘的主意,但是纵然他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闯进邵大娘这样的富户家里去闹事,过去说流氓敢踹寡妇门,那都是村里,没有左邻右舍,院墙低矮、门也质量不好,坏人才有机会。

 

支助想来想去,他需要一个内应,就从得贵下手。

 

得贵是个蠢小子,从小给人做小厮,没什么朋友,看见支助老跟他聊天,就拿他当好人。

 

“得贵,听说你家大娘子,长得很标致啊。”

 

“嗯,是很标致啊。”

 

“你家大娘什么时候来门口看街呢?”

 

 

 

这里要解释一下,看街,是古代没有娱乐活动的时候的一种不花钱的消遣方式。平时倒也罢了,如果有俩人吵起来,就有好多人喜欢看热闹。

 

 

 

纠纷马志明 - 马志明相声辑
 
作家王蒙曾经写过新疆的民居,都是大窗户,都是为了坐在屋里炕上就能看见街上的热闹。
 
得贵摇摇头:“我家大娘不看街,她连中门都不会越过的,更别说看街了。”
 
正经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一日得贵正买办素斋的东西,支助撞见,又问道:“你家买许多素品为甚么?”
 
得贵道:“家主十周年,做法事要用。”
 
支助道:“几时?”
 
得贵道:“明日起,三昼夜,正好辛苦哩!”
 
得贵是真的觉得别人跟他拉家常,还说自己的辛劳。支助是包藏祸心。
 
支助听在肚里,想道:“既追荐丈夫,他必然出来拈香。我且去偷看一看,什么样嘴脸?真像个孤孀也不?”
 
第二天开始,支助就混进去好几次,偷偷想看邵氏,终于——
 
见那些和尚都穿着袈裟,站在佛前吹打乐器,宣和佛号。
 
香火道人在道场上手忙脚乱的添香换烛。
 
本家止有得贵,只好往来答应,那有工夫照管外边。
 
就是丘大胜同着几个亲戚,也都呆看和尚吹打,那个来稽查他。
 
少顷邵氏出来拈香,被支助看得仔细。常言:“若要俏,添重孝”。缟素妆束,加倍清雅。
 
支助起了坏心思了,他要下钩子,从得贵入手。
 
端午
 
五月端五,支助拉得贵回家吃雄黄酒。
 
我们知道三言二拍的世界,过节就出事,新年、元宵、清明、端午,不是奸情,就是人命。
 
 
得贵道:“我不会吃酒,红了脸时,怕主母嗔骂。”
 
支助道:“不吃酒,且吃只粽子。”
 
你想,你一个小厮,又没有什么男色,这刁棍结交你图你什么呢?
 
得贵跟支助家去。支助教浑家剥了一盘粽子,一碟糖,一碗肉,一碗鲜鱼,两双箸,两个酒杯,放在桌上。
 
支助也有老婆,这种恶棍也有人嫁给他。
 
支助把酒壶便筛,得贵道:“我说过不吃酒,莫筛罢!”
 
这种拒绝是很无力的,之前我们讲过一个小厮吃了酒被主人打半死的事:要弥补你伤害过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为他花钱,这个故事就是喝酒引发的误会。
 
支助道:“吃杯雄黄酒应应时令。我这酒淡,不妨事。”得贵被央不过,只得吃了。支助道:“后生家莫吃单杯,须吃个成双。”得贵推辞不得,又吃了一杯。
 
支助自吃了一回,夹七夹八说了些街坊上的闲话。又斟一杯劝得贵,得贵道:“醉得脸都红了,如今真个不吃了。”支助道:“脸左右红了,多坐一时回去,打甚么紧?只吃这一杯罢,我再不劝你了。”
 
喝了酒之后,人的嘴就松了,羞耻感也下来了,很多话,就说出口了,得贵平时很懂规矩,但是喝了酒之后,就懈怠了。
 
支助乘其酒兴,低低说道:“得贵哥!我有句闲话问你。”
 
得贵道:“有甚话尽说。”
 
支助道:“你主母孀居已久,想必风情亦动。倘得个汉子同眠同睡,可不喜欢?从来寡妇都牵挂着男子,只是难得相会。你引我去试他一试何如?若得成事,重重谢你。”
 
支助还是提到让得贵带他进宅子,想要欺负邵氏,得贵当然不能答应,而且话说得很周全。
 
“你这是什么话!我主母为人非常正气,家门里的规矩很大,白天男子就不能进二门,到了晚上,带着她的婢女提着灯照遍四下检查好门户,才去睡觉,我就算把你带进去,藏在哪里呢?她带着婢女,每天连句闲话都让你说,你真是胡说八道!”
 
得贵的重点,是主母闺门严肃,作风好,但是支助立刻就抓住了另外一个点:
 
“哎?拿着灯到处照?那你的房间,她也要照么?”
 
“当然也要照!”
 
得贵是养家的小厮,进来的时候才十岁,还是个孩子,二十三岁的主母,在他睡前看看他,盖盖被子,再正常不过了。
 
支助道:“得贵哥,你今年几岁了?”得贵道:“十七岁了。”支助道:“男子十六岁精通,你如今十七岁,难道不想妇人?”
 
这就是嗦人做恶了。
 
得贵道:“便想也没用处。”
 
支助道:“放着家里这般标致的,早暮在眼前,好不动兴!”
 
这样猥琐下贱的嘴脸,着实可恶。
 
得贵道:“说也不该,他是主母,动不动非打则骂,见了他,好不怕哩!亏你还敢说取笑的话。”
 
得贵说的还是有规矩的话,但是他其实害怕的,还是邵氏的威严,支助看出来他的担心,就教了他一个免责之法。
 
支助道:“你莫管做得做不得,教你个法儿,且去试他一试。若得上手,莫忘我今日之恩。”
 
这么说话的没有好人,张嘴就是到手、上手、入手,不把女子当人,只把人家当猎物。
 
得贵一来乘着酒兴,二来年纪也是当时了,被支助说得心痒,便问道:“你且说如何去试他?”
 
有些话就是听都不能听的,如果你觉得“听一听总没有坏处”,那就着了道儿。
 
支助道:“你夜睡之时,莫关了房门,由他开着。如今五月,天气正热,你却赤身仰卧,把那话儿弄得硬硬的,待他来照门时,你只推做睡着了。他若看见,必然动情。一次两次,定然打熬不过,上门就你。”
 
也不是什么高明招儿,就是教得贵裸睡,赌邵大娘会动情。
 
而且他还跟得贵说:
 
“这事不成,也不好嗔责你,有益无损。”
 
这是最奸猾的,得贵是个小人,他没有什么高明的见识,粗蠢得很,他只知道利和畏,有人邀他吃肉吃粽子,他就觉得是好人,主母能揍他,他就害怕,一听支助说不会挨揍,他就下定了决心。
 
是夜邵氏同婢秀姑点灯出来照门,见得贵赤身仰卧,骂:“这狗奴才,门也不关,赤条条睡着,是甚么模样?”叫秀姑与他扯上房门。
 
冯梦龙在这里评点说,邵氏的正确做法,就是天亮后叫得贵来,说他夜里懒惰放肆,骂一顿,打一顿,得贵也就不敢了。
 
其实更彻底的做法,就是直接把得贵遣散了,换一个更年轻的小童子;或者直接把秀姑说给他做夫妻,住在中门之外,这小伙子长大了,让他凭意志品质苦熬是不成的。
 
但是邵氏没有声张,这是她这辈子见的第二个男人的身体。
 
得贵胆大了,到夜来,依前如此。邵氏同婢又去照门,看见又骂道:“这狗才一发不成人了,被也不盖。”叫秀姑替他把卧单扯上,莫惊醒他。
 
注意,之前就是把门关上,这次要让秀姑把被单扯上了。
 
此时便有些动情,奈有秀姑在傍碍眼。
 
得贵白天出门,支助就来问他:“怎么样?”
 
“没打我,让丫鬟给我盖被子呢。”
 
“看上你了,今晚就成了!”
 
第三天晚上,邵氏——
 
不叫秀姑跟随。自己持灯来照,径到得贵床前,看见得贵赤身仰卧,那话儿如枪一般,禁不住春心荡漾,欲火如焚。自解去小衣,爬上床去。还只怕惊醒了得贵,悄悄地跨在身上。得贵忽然抱住,番身转来,与之云雨……
 
邵氏33岁,得贵17岁,都是各自欲望的巅峰期。
 
上次谁说想看我解读《毕业生》的,我们要不下下周拆解一下吧?
 
要说这俩人,其实都很可怜,邵氏想了想,就对得贵说:
 
“我苦苦守了十年,如今失身于你,真是冤孽,你可别出去胡说,我会看顾于你。”
 
主仆通奸,是风化案件,别说亲戚,就算是街坊邻居都是可以首告的,谁知道这件事,就能让邵氏家破人亡。
 
邵氏哪里知道得贵这小子背后站着支助这个恶徒!
 
从此,邵氏每天晚上都叫得贵进来一起睡,后来怕秀姑知道嚷叫起来,就把秀姑也算计了。
 
这种主仆之间的奸情,一般都要拉进丫鬟,把她拉下水,才好封她的嘴。
 
先让得贵去奸骗秀姑,再让邵氏出面抓奸,最后三人一起生活,谁也不去告发谁。
 
得贵感支助教导之恩,时常与邵氏讨东讨西,将来奉与支助。
 
但是支助要的不是钱,他要的是邵氏的人。
 
得贵怕主母嗔怪,不敢开口。
 
婴儿
 
这种僵局终于被打破了——邵氏怀孕了。
 
三言二拍世界,怀孕的情况其实不多,好多夫妻都是好多年都没有孩子,这也是剧情需要。
 
邵氏嫁给丘元吉,六年都没有孩子,跟得贵几个月就怀孕了,她担心出事,就赶紧让得贵去找打胎药。
 
得贵这个蠢货,就去找支助商量了。
 
得贵一来是个老实人,不晓得坠胎是甚么药;二来自得支助指教,以为恩人,凡事直言无隐。今日这件私房关目,也去与他商议。
 
这是老实人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支助想了想,就买了一份保胎药给得贵,告诉他用法。
 
邵氏喝了药,肚子是越来越大了,得贵跑来找支助商量,支助告诉他:“打不下来就不能再打了,不然用虎狼药,要伤身体的。”
 
邵氏听了,信以为真,于是十月期满,生下一个男婴。
 
支助料是分娩之期,去寻得贵说道:“我要合补药,必用一血孩子。你主母今当临月,生下孩子,必然不养,或男或女,可将来送我。你亏我处多,把这一件谢我,亦是不费之惠,只瞒过主母便是。”
 
得贵一想,有道理啊,这死孩子又没有什么别的用处,给了恩人支大哥好了。
 
果然邵氏让得贵把孩子溺死,然后拿出去埋了,得贵也不和邵氏商量,就把死孩子送去了支助家。
 
支助将死孩收讫,一把扯住得贵,喝道:“你主母是丘元吉之妻。家主已死多年,当家寡妇,这孩子从何而得?今番我去出首!”
 
支助这个歹毒的人,凶相毕露,接下来就是控制邵氏,来霸占对方的身体和家产了。
 
得贵慌忙掩住他口,说道:“我把你做恩人,每事与你商议,今日何反面无情?”
 
支助变着脸道:“干得好事!你强奸主母,罪该凌迟,难道叫句恩人就罢了?既知恩当报恩,你作成得我什么事?你今若要我不开口,可问主母讨一百两银子与我,我便隐恶而扬善;若然没有,决不干休。见有血孩作证,你自到官司去辨,连你主母做不得人。我在家等你回话,你快去快来。”
 
那个时候老百姓极少懂法,别说得贵这种蠢汉了。支助是棍徒,这类人一般包揽词讼,是懂法的,根据《大明律》,奴及雇工人奸主人妻斩,和奸可能还会减等,说凌迟,是吓唬他。
 
急得得贵眼泪汪汪,回家料瞒不过,只得把这话对邵氏说了。邵氏埋怨道:“此是何等东西,却把做礼物送人!坑死了我也!”说罢,流泪起来。
 
这就是后悔,当初改嫁一个正经人家多好,怎么守寡十年,还看上这么一个粗蠢的废物!
 
得贵道:“若是别人,我也不把与他,因他是我的恩人,所以不好推托。”邵氏道:“他是你什么恩人?”得贵道:“当初我赤身仰卧,都是他教我的方法来调引你。没有他时,怎得你我今日恩爱?他说要血孩合补药,我好不奉他?谁知他不怀好意!”
 
得贵这话说出来,邵氏心如死灰了。
 
一直觉得是两个人动了情,自然而然,就算不是爱,也是人之大欲,那错了也就认了。现如今突然发现,哦,原来我从一开始就是猎物啊。
 
邵氏道:“你做的事,忒不即溜,当初是我一念之差,堕在这光棍术中,今已悔之无及。若不将银买转孩子,他必然出首,那时难以挽回。”
 
即溜就是机灵,邵氏想来想去,支助要首告,最重要的物证就是那个死孩子,所以这件事当务之急,就是把死孩子要回来。
 
取出四十两银子,教得贵拿去与那光棍赎取血孩,背地埋藏,以绝祸根。
 
四十两银子不少了,要是一般的讲规矩的流氓,这钱收下,就此拉倒了,但支助是流氓里的下三滥。
 
“此妇美貌,又且囊中有物。借此机会,倘得捱身入马,他的家事在我掌握之中,岂不美哉!”
 
支助要图邵大娘的身子,而且要侵吞丘家的家产,他把死孩子用石灰腌起来了,这样能保存得久一些。
 
乃向得贵道:“我说要银子,是取笑话。你当真送来,我只得收受了。那血孩我已埋讫。你可在主母前引荐我与他相处,倘若见允,我替他持家,无人敢欺负他,可不两全其美?不然,我仍在地下掘起孩子出首,限你五日内回话。”
 
不给孩子,仍然敲诈。
 
就算邵氏有错,也不应该受这样的欺凌。
 
就算邵氏再有钱,也忍不了这么一次一次地敲诈。
 
得贵出于无奈,只得回家,述与邵氏。邵氏大怒道:"听那光棍放屁,不要理他!"得贵遂不敢再说。
 
逼迫
 
支助又等了五天,来到了丘家门外。
 
真是胆大包天。
 
他等得贵出来,问:“跟你说的事情,怎样了?”
 
得贵摇头:“不成,不成!”
 
支助望门内直闯进去,得贵不敢拦阻,到走往街口远远的打听消息。
 
这个懦弱的蠢男人,无论对方是恋人,还是主母,这一刻都应该是你保护他的时候,拼一个斗杀人命,也该把他挡住才对。
 
邵氏见有人走进中堂。骂道:“人家内外各别,你是何人,突入吾室?”
 
支助道:“小人姓支名助,是得贵哥的恩人。”
 
邵氏心中已知,便道:“你要寻得贵,在外边去,此非你歇脚之所!”
 
这话毫无声势,也无法吓退对方。
 
支助道:“小人久慕大娘,有如饥渴。小人纵不才,料不在得贵哥之下,大娘何必峻拒?”
 
这就是赤裸裸地耍流氓了。
 
邵氏听见话不投机,转身便走。支助赶上,双手抱住,说道:“你的私孩,现在我处。若不从我,我就首官。”
 
这种恶棍满嘴提到法律、官府,总是号称事不平有人管,其实他就是敲诈勒索的行家里手。
 
邵氏忿怒无极,只恨摆脱不开,乃以好言哄之。道:“日里怕人知觉,到夜时,我叫得贵来接你。”
 
支助道:“亲口许下,切莫失信。”放开了手,走几步,又回头,说道:“我也不怕你失信!”一直出外去了。
 
一死
 
邵大娘当然不愿意再受这样的侮辱,但支助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得贵在街上望见支助去了,方才回家,见秀姑问:“大娘呢?”秀姑指道:“在里面。”得贵推开房门看主母。
 
这个人多懦弱啊,一个人一无智商,二无担当,那就不如死了算了。
 
得贵如果晚来一会儿,邵氏可能已经死了,他回来的时候,邵氏正要寻死,这下就要被一波带走了。
 
却说邵氏取床头解手刀一把,欲要自刎,担手不起。哭了一回,把刀放在桌上。
 
在腰间解下八尺长的汗巾,打成结儿,悬于梁上,要把颈子套进结去。心下展转凄惨,禁不住呜呜咽咽的啼哭。
 
一个孀居寡妇,被坏人这么欺负。
 
忽见得贵推门而进,抖然触起他一点念头:“当初都是那狗才做圈做套,来作弄我,害了我一生名节!”
 
其实这是把两个人的恨加在了得贵一个人身上,邵氏不敢杀支助,但是得贵这小子,她从小是揍惯了的,所以——
 
提起解手刀,望得贵当头就劈。
 
这里其实有点问题,因为解手刀,又叫解腕尖刀,主要是用来扎人的,是那种没有剑镡的匕首,用法是扎刺,确实不适合劈人。
 
大概长短就是这样
 
得贵头脑劈做两界,血流满地,登时呜呼了。
 
杀了得贵,邵氏把身子往绳子上一挂,上吊死了。
 
秀姑嚷叫起来,赶紧去找叔公丘大胜报信,丘大胜去找邵氏的父母报信。
 
报官,县令一问秀姑,知道了邵氏和得贵的奸情,秀姑不知道支助这个名字。
 
邵氏父母一听女儿犯奸,也不好意思去提什么补偿之类的事,这案子,就没有头了。
 
知县道:“邵氏与得贵奸情是的;主仆之分已废,必是得贵言语触犯,邵氏不忿,一时失手,误伤人命,情慌自缢,更无别情。”
 
责令丘大胜殡殓。秀姑知情,回杖官卖。
 
真相
 
这个案子里,最恶毒的那个家伙,支助,逍遥法外。
 
支助自那日调戏不遂回家,还想赴夜来之约。听说弄死了两条人命,吓了一大跳,好几时不敢出门。
 
一日早起,偶然想起来那里还有个石灰腌的死孩子,出门连蒲包拿去抛在江里。
 
遇着一个相识叫做包九,在仪真闸上当夫头,问道:“支大哥,你抛的是什么东西?”支助道:“腌几块牛肉,包好了,要带出去吃的,不期臭了。九哥,你两日没甚事?到我家吃三杯。
 
包九说:“没空,苏州知府老爷路过这里,要召人手,我在这等着伺候呢!”
 
这位苏州知府,要解释一下,这是一位大神级别的人物,叫做况钟。
 
况钟在明朝民间被称为三大青天:另外两个是包拯和海瑞,后来才逐渐被刘罗锅、彭鹏等清朝官员取代,变得没那么有名了。
 
这个人从小读书,但是没钱应科举,当了书吏,后来得到了贵人推荐,亲见了永乐皇帝,被选为六品主事,在宣德年间当上了苏州知府。
 
明朝的苏州府,钱粮第一,但是难以治理,大家中学的时候学会《五人墓碑记》,那就是苏州人民抗击东厂锦衣卫,打死了很多人,苏州人性子很铁的。
 
况钟在苏州干了三任,皇帝要提拔他,老百姓不让走,最后皇帝只好是提级留用,我给你一副省级待遇,你继续干着地市级的知府。
 
这个时候是况钟拿了皇帝诏书去苏州上任,正好乘船到了当地。
 
况大人在船里看书,忽然听见小孩子啼哭,以为是孩子落水,赶紧让船夫去看看,打手下看了,说没有落水儿童,他连着听了三四次,觉得不对。
 
他推开窗户亲自看,只见一个小小蒲包,浮于水面。况大人叫水手捞起。
 
水手打开看了,回报给大人说:“是一个小孩子。”
 
况爷问:“活的死的?”水手道:“石灰腌过的,像死得久了。”
 
像一般的糊涂官员,就把孩子一扔拉倒,况大人是个精通人情世情之人,他会琢磨。
 
况爷想道:“死的如何会啼?况且死孩子,抛掉就罢了,何必灰腌,必有缘故!”
 
叫水手把这死孩连蒲包放在船头上:“如有人晓得来历,密密报我,我有重赏。”
 
包九来了,一大早看见了支助扔包袱,现在认得这个包袱,赶紧报与大人。
 
况大人决定管这个闲事儿。他——
 
一面差人密拿支助,一面请仪真知县到察院中同问这节公事。
 
为什么说是闲事儿?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这个死孩子没有苦主告状,这就是闲事儿。
 
等得知县来时,支助也拿到了。
 
况爷上坐,知县坐于左手之傍。
 
况爷因这仪真不是自己属县,不敢自专,让本县推问。
 
况大人是苏州府知府,仪真县是扬州府的县,所以况大人还是请知县来问案,但是知县知道他带着圣旨去苏州上任,又且为人古怪,所以请他来问案
 
况大人开始问案:“支助,你这石灰腌的小孩子,是那里来的?”
 
支助正要抵赖,一看包九在旁边,只好改口说:
 
“小的见这脏东西在路旁不便,将来抛向江里,其实不知来历。”
 
况爷问包九:“你看见他在路傍检的么?”
 
包九道:“他抛下江里,小的方才看见。问他什么东西,他说是臭牛肉。”
 
况爷大怒道:“既假说臭牛肉,必有瞒人之意!”
 
喝教手下选大毛板,先打二十再问。
 
大毛板,就是毛竹做的板子,有毛刺,打得疼。
 
况爷的板子利害,二十板抵四十板还有余,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
 
为什么说况爷板子厉害?就是因为他不徇私,他的手下也不徇私,每一下都打到位了。
 
 
这个场景好暴力对不对?
 
但是看了真的好喜欢。
 
支助只是不招。况爷喝教夹起来。况爷的夹棍也利害,第一遍,支助还熬过;第二遍,就熬不得了,招道:“这死孩是邵寡妇的。寡妇与家童得贵有奸,养下这私胎来。得贵央小的替他埋藏,被狗子爬了出来。故此小的将来抛在江里。”
 
看起来逻辑顺多了,但为什么支助要替得贵埋孩子,还要问。
 
况爷见他言词不一。又问:“你肯替他埋藏,必然与他家通情。”
 
支助道:“小的并不通情,只是平日与得贵相熟。”
 
况爷道:“他埋藏只要朽烂,如何把石灰腌着?”
 
支助支吾不来,只得磕头道:“青天爷爷,这石灰其实是小的腌的。小的知邵寡妇家殷实,欲留这死孩去需索他几两银子。不期邵氏与得贵都死了,小的不遂其愿,故此抛在江里。”
 
罪已经问出来了,至少是一个敲诈勒索,一般官员可能也就拉倒了,况大人还在琢磨。
 
况爷道:“那妇人与小厮果然死了么?”
 
知县在傍边起身打一躬,答应道:“死了,是知县亲验过的。”
 
况爷道:“如何便会死?”
 
知县道:“那小厮是刀劈死的,妇人是自缢的。知县也曾细详,他两个奸情已久,主仆之分久废。必是个厮言语触犯,那妇人一时不忿,提刀劈去,误伤其命,情慌自缢,别无他说。”
 
这就是糊涂官儿,已经抓出来支助了,还相信是男女两人吵架动刀,怎么可能。
 
况爷肚里踌躇:“他两个既然奸密,就是语言小伤,怎下此毒手!早间死孩儿啼哭,必有缘故!”
 
况大人这话没有明说,他得给仪真县知县留面子。
 
遂问道:“那邵氏家还有别人么?”
 
知县道:“还有个使女,叫做秀姑,官卖去了。”
 
况爷道:“官卖,一定就在本地。烦贵县差人提来一审,便知端的。”
 
知县忙差快手去了。
 
不多时,秀姑拿到,说的情况和知县说的一样。
 
这时候最难办了,不过还是有办法的。
 
况爷踌躇了半晌,走下公座,指着支助,问秀姑道:“你可认得这个人?”
 
秀姑仔细看了一看,说道:“小妇人不识他姓名,曾认得他嘴脸。”
 
况爷道:“是了,他和得贵相熟,必然曾同得贵到你家去。你可实说;若半句含糊,便上拶。”
 
拶就是夹手指头的那个刑罚,一般用在女姓身上。
 
秀姑道:“平日间实不曾见他上门,只是结末来,他突入中堂,调戏主母,被主母赶去。随后得贵方来,主母正在房中啼哭。得贵进房,不多时两个就都死了。”
 
真相大白了,秀姑不认识这个人,但是记起来了这张脸。
 
况爷喝骂支助:“光棍!你不曾与得贵通情,如何敢突入中堂?这两条人命,都因你起!”叫手下:“再与我夹起来!”
 
支助招了,诱导得贵诱惑主母,哄来死孩子,敲诈银子,要挟得贵要同奸、闯入内室、调戏不从、被邵氏缓兵之计,都说了。
 
“后面的,我也不知道了……”
 
况大人叫书吏录了口供,知县在旁边——
 
自知才力不及,惶恐无地。
 
已死的人就不管了,况大人对支助这么判:
 
宜坐致死之律,兼追所诈之赃
 
《大明律》威逼人致死罪,杖一百,烧埋银一十两。
 
支助受伤挺重,未来还要打一百,死在监狱里没有,故事里没有说。
 
况钟因为这个案子,名声大振,后来成了民间故事里的名侦探,受到老百姓的敬重和爱戴。
 
了不起,为什么呢?
 
因为他爱管闲事儿?
 
不是。
 
大多数都把邵氏和得贵的死当做一个津津乐道的桃色新闻,说一句“你看她果然没耐得住寂寞吧”,真的很容易。
 
只有况大人,他是真正地同情这个被人算计、一步步迈向圈套,又一步步死于绝望的女人,愿意发掘真相,替她抓住坏人。
 
这是什么,这就是温柔,这就是慈悲。
 
道学先生好做,温柔男子难为啊。
 
况大人是谁,一个没有参加科举,一个不是上天眷顾的星宿,但是被市井民间看做有大智慧的人。
 
他是凡人,是我们的人,是自己人。
 
他有我们的喜怒哀乐,知道不应该让老实人受欺侮,不应该让恶毒的人逍遥法外,这就是我们经常所说的凡人之善、凡人之美。
 
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普通人的天理道义,就是“三言二拍”世界里的宇宙观。
 
祝大家远离所有圈套和算计,都和真心的爱人、朋友在一起。
 
夜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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