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智商犯罪》 作者:紫金陈 2

本帖于 2021-02-20 11:35:51 时间, 由版主 玉珠 编辑
回答: 《低智商犯罪》 作者:紫金陈 1玉珠2021-02-20 10:41:36

第12章
 
方庸家和市政府之间有一段空旷马路,周荣让司机把他的大奔停在路边,他和秘书胡建仁坐在车里,等了足足大半个小时,才见方庸不紧不慢地骑着自行车过来。 
    尽管风传方庸为人正派,难以接近,但面对东部新城这么大一块蛋糕,周荣还是想试试。 
    对于如何跟方庸接触,周荣绞尽脑汁、苦思良久。他找过很多人侧面打听情况,均言方庸为人正派,不光嘴上痛恨腐败分子,更是身体力行,很多公司此前也想跟方庸拉上关系,均告失败。所谓无欲则刚,方庸简直是个没有弱点的官员。 
    周荣不甘心,他相信但凡是个人,总有他的弱点,方庸身上也一定有其软肋,只是没被发现罢了。 
    在了解的过程中,有一点引起了周荣的兴趣。 
    方庸是个公认的文化人,准确地说,他是个诗人! 
    他是三江口作协主席、省文联的副主席,有时会发表点儿诗歌,出过一两本从没见上市销售但周围人人赞不绝口的诗集,还成了鲁迅文学奖候选人。据说他还喜欢研究历史,年轻时跟考古队跑过一阵。 
    对付文化人,得用文化人的手段,只是该如何跟他接触呢? 
    据说方庸很反感生意人来办公室跟他谈事,若是到他家拜访,就更唐突了。通常情况想结识一个官员,都是靠朋友介绍,约出来喝茶吃饭,可罗市长说方庸不会出来应酬的,周荣托了政府里级别不低的几个朋友去邀请,果然都被谢绝。 
    左思右想,周荣决定在方庸上班的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 
    此刻,眼见方庸骑着自行车过来,周荣恰到好处地开门下车,堆出满脸笑意站在了方庸前方,亲热地叫了声:“方老师!” 
    “你是……?”方庸从自行车上下来,看了眼周荣和跟着的胡建仁,又扫了扫他们的座驾。 
    “方老师,我是荣成地产的周荣啊,罗市长跟您提起过。”周荣讨好地走上前,做握手状。 
    看在罗子岳的面子上,方庸出于礼貌,伸手跟他握了握,又嫌他有传染病似的甩甩手,一脸警惕地问:“你有什么事啊?” 
    “是这样,我最近收了一幅民国时期于右任大师的字,我听说您是这方面的权威,所以想找您鉴定一下,看这字是真是假。我本想当面去找您,又怕影响不好,打听到您家住这一片,您一般中午回去午休,所以就想着在这儿碰碰运气。嘿,果然把您等到了。” 
    “于右任的字?”方庸眼睛一亮,明显表露出了好奇心,不禁问道,“字在哪里,我看看?” 
    “在后备厢。”周荣引他过去,方庸停好自行车便急匆匆走到后备厢,打开后便见一幅装裱起来的大字,底下还用泡沫板精心垫着,整张字草楷融为一体,美观大方。 
    方庸激动地凑近端详,才过几秒,脸色就冷淡下去了,摇摇头,转身吐出两个字:“假的。” 
    周荣哈哈一笑,摸着自己脑袋,感慨万分:“专家就是专家,不一样的,看来我又被人忽悠了。方老师,既然字是假的,也不值钱,不如您拿回去,挂墙上看看也好。” 
    方庸瞪眼道:“这字是假的,我拿回去挂起来干吗?别人不笑我神经病啊!” 
    周荣盯了几秒方庸的表情,吃惊地问:“这字真是假的?” 
    “明摆着假的啊,形都不像,更别提神了,这种字还挂于先生的名,都假到天上去了。话说,你从哪儿搞来这么假的字?” 
    周荣咽了下唾沫,怒瞪了胡建仁一眼。此时也不便提五十万买了张假到天上去的字,只得慌忙向方庸解释,自己不懂字画,所以才上当,花钱买了教训,希望能跟方老师多多学习这方面的知识。 
    方庸冷眼打量周荣,已然瞧出他的心事,便问:“周老板,你半路等我,就想问这字画的真假?” 
    周荣思索一秒,知道对方是聪明人,只好坦白相告:“嗯……其实还想顺道咨询一下方老师关于东部新城的一些政策问题。” 
    方庸摇摇头:“我真讨厌你们这些生意人,自以为很聪明,弄种种花样。我跟你说,在我面前,不要拐弯抹角!” 
    饶是周荣见过很多大领导,都没遇见过如此不留情面的人物,一时不知所措,只好解释:“方老师您说得对,我呀只是想找个机会认识您,却一直找不到时机。听说您对书画古玩颇有研究,我对这些门道也很感兴趣,这次是真心地向老师您学习。” 
    “你真的对这些感兴趣?”方庸目光微微一变。 
    周荣挺直身体,正色道:“非常非常感兴趣!” 
    方庸盯着周荣,沉默不语,似乎一直思考、纠结着什么,过了半晌,说:“那就到我家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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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方庸所住的小区西面以一条几米宽的小河与外界隔成两边。方超对小区周边地形早已了如指掌,带着刘直来到河边,那里系了一条小小的垃圾清理独木船,两人解开河边缆绳跳上船,乱划了几下便到了对岸,岸上只是绿树种的隔离带,钻过去就到了小区里面。 
    他们径直走向方庸住所,这是座五层楼房,方庸的家是一楼,后院自带个二十平方米的小花园。 
    两人谨慎地向四周观察一下,没有人,旁边也没有监控,他们赶紧翻进花园,躲在墙角,慢慢起身透过窗户向里张望,观察了一阵,房子里没人。事不宜迟,赶紧动手。他们本想直接撬锁,一抬头欣喜地发现窗户的月牙锁并未扣紧,刘直掏出一个U形铁丝插入两片窗户中间的缝隙,伸进去探了几下就将月牙锁完全抠了下来,两人随即拉开窗户跳了进去。进屋后,为了不留痕迹,他们还拿出特意准备好的鞋套穿上,重新将窗户关好。 
    接下去就是寻宝游戏了! 
    他们相视一笑,走进去将整个房子环顾一圈,不过似乎和自己想象的有些出入。 
    房子约有一百五十平方米,还附赠了一个地下室,说起来面积不算小,可这装修风格也太俭朴了吧! 
    地上铺的全是脏兮兮的地砖,墙壁居然直接是水泥,挂了几幅字画和匾额,看起来简陋得很。家具也不多,基本是木头的,似乎有些年月,桌上摆放的一应物件也都很老旧。 
    这里的一切都跟豪华不搭边,更和大贪官没法联系到一起。你虽然不指望大贪官家的烟灰缸也是金子做的,可装修至少得到星级酒店标准吧?可这屋子凑合得连小旅馆都不如。 
    刘直不由得埋怨起来:“超哥,你是找了个大贪官,还是找了个焦裕禄啊!” 
    方超瞪了他一眼,一脸阴沉地拿起桌上的一只搪瓷杯,里面还泡着茶叶,杯子外印着毛主席经典画像,上写“毛主席万岁”。他深深吸了口气,不甘心道:“伪装!越是大贪官越爱伪装,他总不能把钱都放外面摆出来吧,否则早就被人举报了!指不定某间屋子里藏满了现金。好好找,特别是天花板、床垫下面,还有墙里的暗格,一个都别放过。” 
    话不多说,两人开始在几个房间穿梭奔波,仔细搜寻所有可能藏钱的地方,他们想搜天花板,可这房子的所有天花板就是原始的水泥板;床垫嘛,全是木板床,哪来的床垫!四周水泥墙壁被他们用手指头敲了个遍,也没敲出半个暗格。 
    十多分钟后,两人重新站到了一起,脸上写满了懊恼与不甘。 
    清官,这胖子居然是个清官,整个房子只有门口鞋柜上放了几百块现金,多余的钱一分都没有! 
    方超的脸色很难看,刘直一直大骂着方庸“浑蛋”,方超感觉刘直是在影射骂自己。正当两人不知这一票该如何收场时,突然门口传来几个人的说话和脚步声。 
    随着一阵客套的说笑声,方庸打开门,引周荣和胡建仁进门。 
    “方老师,你家真是——”周荣站门口环视一圈,正要奉承,却发现这房子也能叫装修?他见墙上好歹挂着几幅字画,总算找到词来巴结:“极具一种古朴的文化气息。” 
    听他这么说,方庸停下了脚步,过了半晌,朝他点点头:“周老板,好眼力啊!” 
    周荣正好奇自己有哪门子的眼力,方庸已经兴致勃勃地引他们到客厅坐下,又从一个貌似酱菜桶的黑陶罐里挑出一勺泥炭一样的茶叶,故意拿到周荣面前,问:“周老板,这茶怎么样?” 
    “这茶……”周荣心想这样的东西也叫茶?但他嘴上只好说:“这茶有点儿年月了吧?” 
    “好眼力!”方庸再次朝他点头,更开心了,笑道,“这是五十年代的黑砖茶,味道相当特别。” 
    方庸一边饶有兴致地煮着茶,一边向他们卖弄茶文化。周荣一开始以为他话中另有玄机,或是暗示什么,听了一阵才明白他就是在说茶。 
    总算待茶泡好,周荣喝了一口,言不由衷地奉承着这茶跟他喝过的完全不一样,听得方庸油然得意。趁对方心情好,周荣赶紧抓住机会,把话题往正事引,几句场面话过后,故作轻松地笑道:“方老师,以您的文化品位,对新城区最近要推的那个文化产业园项目,想必有您自己的想法吧?” 
    “文化产业园啊……”方庸一愣,放下茶杯,过了会儿,脸上收敛了笑容,微微向后仰着打量着周荣,“产业园是政府招商引资的项目,我就是帮政府办事的,我有没有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园区能真正做好,以文化为基础,带动新城区的发展。怎么,周老板突然提起产业园,是有想法吧?” 
    周荣含蓄地笑着:“我们公司在三江口深耕了很多年,在项目运营上很有经验,我个人也对文化产业特别感兴趣,坦白说,我很期望能够做一些文化产业方面的实际工作。不知——” 
    方庸直接打断他,淡淡道:“说白了还不是为了钱嘛。” 
    “这个……”周荣突见他这副态度,尴尬地不知所措。 
    方庸叹口气:“文化产业园有政府很多的配套资金和税收支持,很多公司都虎视眈眈盯着这园区。从我的角度看,把事情做好是最重要的,我最担心的是开发商光顾着自己赚钱,偷工减料,到时把事情办砸了。” 
    周荣听到“光顾着自己赚钱”,想了几秒便心领神会,连忙表态:“老师绝对放心,哪有公司能一家把钱赚完?如果可以让我运营,我一定会好好做,把蛋糕做大,这个蛋糕不是我一个人的,大家都有份。” 
    方庸冷笑:“你想怎么分蛋糕呢?” 
    周荣一愣,这已经开始明码标价要钱了吗?前戏都没做,直接就想要,这速度有点儿令人应接不暇啊!他寻思片刻,笑说:“不瞒老师,这项目我们公司做过财务分析,确实有利可图,如果能让我们公司做,该花的钱我们决不手软,包括各种……嗯,比如您指定公司的咨询费用——” 
    “你是想送我钱?”方庸打断他,脸上笑容顷刻间全部消失不见。 
    周荣见到他这副表情,暗自一惊,莫非方庸之前只是在试探自己,确定自己要行贿后,再翻脸?他真是三江口海瑞?周荣心中大急,惹上了这号人物,往后该怎么办? 
    方庸站起身,走到了墙边的一幅字前,指着说:“周老板,你过来好好看看吧。” 
    周荣只好苦恼地站起身,来到墙边,念出上面的字:“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他倒吸一口冷气,就差跪下认错了,“领导,是我说错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这才是于右任的真迹,你那张啊,太假了,直接撕了吧。周老板,你来,再看看这个。”方庸走到书架前,打开玻璃柜,指着一个巴掌大的烟灰缸物件,“货真价实的元青花螭龙双耳三足鼎,我很少拿出来给人看。对了,你左边那幅是齐白石的小样,年轻时的东西,尺寸和水平都低了点儿,不过齐白石就算打张草稿,放到现在也是难求的珍品。……那是唐三彩,物件小,贵在手艺精湛。还有刚才咱们坐的这套椅子,你可别看他旧,明代的海南黄花梨,隔壁还有张床才稀罕,我都不敢睡。” 
    听着方庸讲述屋子里各种不起眼东西的来历,周荣和胡建仁倒吸一口气,心头千回百转,虽然他们不懂文物古玩,但光这些名头就知道这房子里的物件可绝对不便宜,就连地上铺的黑不溜秋的地砖,也是方庸专门找人用古砖铺的,不是仿古砖,是正经的文物古砖! 
    方庸带着他们转了一圈,回过头,语重心长地说:“我呀跟其他人不一样,我对钱一点儿都不感兴趣,我唯一的爱好就是搞点儿收藏,你们也看到了,这屋子里的东西就是我全部兴趣所在。” 
    周荣深深佩服地叹口气:“老师,您是文化人,境界就是不一样,我真得好好学习。不像我这生意人,家里只会堆着钱,在您面前真是太俗气了。” 
    方庸得意地笑起来:“我这辈子从没收过别人一分钱,当然也不会为了你们破例。屋里的这些东西呢,大部分是别人送的。说起来我最喜欢的还是青铜器,可我家里只剩下小样了,原本我地下室有个镇宅的青铜鼎,前一阵子有位大领导喜欢,我只能忍痛割爱。坦白说吧,要不是我这肉割得太疼,我也不会让你一个外人来我家呀。我最想收藏一套编钟,如果有一套编钟摆在这里,我就心愿满足了。” 
    “一套编钟?了解,了解!”周荣笑着连连点头。 
    屋后的小花园里,方超和刘直就躲在墙根下,警惕地听着屋子里的一切,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听出屋子里共有三个男人,担心屋里的人若突然打开后门,他们便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虽说手里有枪,两人也不怕三个男人,但闹出大动静是在所难免的,说不定会惊动保安,他们俩总不能把追他们的人都开枪打死吧。 
    等了很久,终于等到方庸和周荣道别离开的声音,方超和刘直赶紧翻过小花园逃出去,按进来的方向离开了小区,这才敢大呼一口气。两人互相看了眼,过了几秒,同时笑出声。 
    方超学着周荣的声音说:“我这生意人啊家里只堆着钱,在您面前真是太俗气了。” 
    刘直摇头叹息:“我这辈子第一次见白痴在两个抢劫犯面前说他家有钱,超哥,咱们换目标吧。” 
    方超得意地直点头:“这胖子果然是个大贪官,我的判断没错吧?不过文物嘛,不是硬通货,我们也没法卖,还是钱来得实在!那个生意人,我们吃定了!” 
    周荣和方庸道别后,坐上奔驰车离开小区,到了外面马路上,周荣脸上的笑容瞬时消失不见,厉声对胡建仁骂道:“你花五十万块钱买了幅假字,我还当成见面礼,真丢人丢到外太空了!” 
    胡建仁战栗地解释:“我……我也不知道这字是假的,我一定找卖货的算账,这钱我一定给要回来。” 
    “要不回来你自己掏!”周荣咬了咬牙,转而道,“这账先记你头上,现在上哪儿弄套编钟?记住,一定要真货!” 
    胡建仁也不懂文物,掏出手机查了下百度,惊呼出声:“这编钟可不便宜。” 
    “怎么个不便宜?” 
    “编钟是青铜器,青铜器是出土文物,不能买卖,少数能上拍卖会的都在国外流转,少说也得几千万,贵的甚至上亿。” 
    “几千万?”周荣倒吸一口气,“姓方的嘴上说着对钱没兴趣,报出来的东西可真是大胃口。不过也好,我不怕他要价贵,就怕他不肯收。只要我们跟他这把合作成了,以后东部新城的肉,我们吃定了,得尽快弄到编钟。” 
    “我知道三江口有个人,别人叫他郑老哥,他以前贩过文物,跟这圈子的人熟,我找他问问,不过——”胡建仁皱起眉,不无担忧地道,“荣哥,方主任跟我们第一次碰面,就直接明码标价,这也太直接了吧?” 
    周荣冷笑一声摇摇头:“我找人这么多次约他,他早就明白我的来意,等着我们上门罢了。你看,一套编钟几千万,他为什么要一套编钟?他这报价可不是随便说的,早就在肚子里算过我们整个项目的收益。” 
    胡建仁不禁感慨:“没想到方庸这么一个诗人,要钱的时候算得可真精明。” 
    周荣不屑地哼了一声,给方庸下结论:“他是个诗人——可惜没有灵魂。” 
    这时,司机突然开口:“老板,后面有辆车跟着我们。” 
    “车?”周荣向后视镜看去,注意到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一辆破夏利。 
    胡建仁迟疑道:“难道是警察?不过公安里有这种破夏利吗?” 
    “东叔说得果然没错。”周荣咬了下牙,“公安局的社会车辆我们都知道,肯定是新来的张局长找了辆查扣多年的车子来跟踪我们,还以为我们不知道,自作聪明!” 
    司机问:“老板,要不要甩了他们?” 
    “甩什么!搞得好像我心虚似的,慢慢开,让他们跟着好了。” 
    跟在他们后面的夏利车里,方超一边狠狠踩着油门,一边又手握手刹,以防路口刹不住。跟了好一会儿,方才吐出一口气:“刚刚看他们大奔出来,我想这下没戏了,肯定跟不上,幸亏这大奔是新手,开不起来,这么慢,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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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另一边,刑警们依然在为叶剑的案子奔波,虽然这案子的调查还没取得突破性成果,不过李峰的审讯工作却让副局长卢正失踪的事浮出水面。 
    审讯室里,张一昂和王瑞军、宋星等人脸色凝重地坐在一起,集体盯着对面被铐在椅子上的李峰,他们刚刚得到了一条极其突然的情报。 
    李峰之所以手上会有这么多条人命,一开始纯属为了他老婆蒋英。 
    他和蒋英同在一个村长大,蒋英比他小一岁,两人自小青梅竹马。蒋英十六岁那年,被同村的表叔强暴,表叔是村里的恶霸,蒋英父母被他家威胁,不敢声张。李峰得知此事后,找他算账,结果争斗中不小心把对方杀了,判了十二年。出狱后,李峰找到蒋英,得知蒋英已经嫁人,丈夫嫌弃她此前被强暴,非但不同情,反而对她家暴,后来还逼迫她卖淫。于是李峰一气之下,一不做,二不休,提刀杀了蒋英丈夫一家,他也被村民当场抓获,扭送到乡里的派出所。 
    这是大案,派出所马上通知上级公安机关,可还没等大部队赶到,他当晚趁人不备打伤看守警察,抢夺枪支逃了出来,带上蒋英出走,从此开始了亡命天涯路。 
    他靠盗窃和抢劫维持生计,期间杀害了多名无辜的人。他一路流窜作案,后来他会躲在三江口,据说是有人雇他来杀个人,结果没杀成,就暂时住下了。 
    “你之前交代,你来三江口是有人雇你杀人,结果你发现下手对象是警察,你没干,是吗?”宋星问道。 
    李峰脸上表情平淡无奇,他自被抓后,一直是这副模样,既没跟公安机关对着干,也没惶惶不可终日,他知道自己是死刑,交代案情很配合,唯独一直称所有事都是他干的,和老婆蒋英完全无关,求警方放过她。 
    “对,是小飞找的我,小飞是我以前蹲大狱时认识的,你们可以查。后来我背了多条人命逃到江苏,一次在路上居然被他认出来,我本想杀了他灭口,他当时请我们夫妻吃饭,还给了我两千块跑路费,我就不忍心下手了。那天喝完酒,他跟我说有人找他去三江口杀个人,给他一百万。他没杀过人,愿意分我五十万,让我干,我就答应了。到了三江口我才知道要杀的是个老警察,还是个领导,杀了会出大事的。我媳妇儿坚决不让我再干了,我呢,想着小孩儿那么小,将来要花钱的地方多,干了这一票就算被抓,给她们留点儿钱也好。我就跟小飞说,杀警察得跟雇主要两百万,定金先付一半。后来过了些天,再也没遇到过小飞。我们夫妻跑了这些年也累了,索性就在三江口盘了个小店,安顿下来。” 
    宋星掏出一张卢正的照片,问:“你要杀的警察是不是这个人?” 
    “对,就是他,我记得姓卢。” 
    “叫卢正?” 
    “是这名。” 
    “那么后来卢正是被谁杀的?” 
    “卢正后来被别人杀了吗?我没参与,我不知道。不过我想应该不是小飞,那小子没这胆儿,说不定雇主不止找了他一个。” 
    “卢正真的不是你杀的?” 
    李峰淡笑道:“领导,我骗你们干吗?我以前犯的事都够枪毙十回了,真是我干的,我肯定认。” 
    “小飞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啊,我对他不放心,不敢让他留我手机号,我跟他约定每天晚上七点到一个路口碰面联系,可那之后我一连去了好多天,也没见过他。我想说不定他跟雇主报两百万后,雇主觉得他不可靠,直接杀他灭口了。” 
    “你知道雇主是谁吗?” 
    李峰摇摇头:“小飞不肯说,大概是怕我直接找雇主接单拿全部吧,江湖的事有江湖的规矩,我也没细问。” 
    审完李峰后,张一昂匆匆回到办公室,召集了几个骨干开会。 
    大家一致认为卢局长肯定是被人杀害了。 
    卢正失踪了这么久,现如今物证肯定是找不到了,唯一的线索是人证,也就是这个叫“小飞”的人。小飞和李峰一同坐过牢,身份很容易查,唯独怕小飞如李峰所猜,被雇主杀人灭口了,那人证这条线也彻底断了。 
    接下去能否查出卢正失踪的真相,关键是找出小飞,但能否找到人,也只能听天由命。 
    讨论了半天,大家还是把注意力回到了叶剑案上。 
    三江口是个小城市,半年时间里两个重要刑警被害,按概率讲,这不应该是巧合,想必两个案子存在某种关联。 
    张一昂让众人先汇总这几天的调查情况,以便决定接下来的方向。 
    法医的工作没有进展,只知道叶剑死前先被车撞击,又被人用刀捅过,但身上这么多方向不一致的刀口,凶手是怎么做到的,依然是个未解谜题。张一昂派人几次去催,都被陈法医打发回来:“我当了二十几年法医。我都查不出结果,还有谁能知道?你们不要催我,我一直在想办法弄明白!……我腰椎跟尸检结论没关系!” 
    物证方面也没有在案发现场找到可疑人员的指向性证据。 

局里已经派警员和枫林晚大酒店的老板陆一波初步了解过情况,据他描述,案发当晚他和叶剑一起吃过饭,此后叶剑先离开,他留在饭局很晚才回,他不知道叶剑为何遇害。 
    尸体、物证、人证,几个大方向上没有成果,不过总归还是查到了一些线索。 
    宋星介绍说:“案发当晚,叶剑参加完酒会后,在酒店门口叫了辆出租车,来到案发地附近,我们已经找过司机,他对叶剑当时的状态没什么印象。我们想,叶剑为什么要在大晚上独自来到案发地?他肯定是约了什么人!” 
    大家都点头同意。 
    宋星继续说:“我们又查了叶剑的短信和电话,案发当天叶剑没有收到过可疑电话和短信,技术人员还查了他微信信息,也没有发现异常。最后我们在调取酒店门口的监控后,才弄明白原因。” 
    宋星打开电脑里的监控视频片段,画面中看到叶剑一个人走到了酒店门口,背对着摄像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低头看了几眼,随后将纸条撕碎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又点了一支烟,转身朝酒店内环视了一圈,然后快步走出了画面。 
    “我们判断的结果是,有人给叶剑留了张纸条,约他当晚来案发地见面,继而发生命案。可见留纸条的人,极可能就是凶手!” 
    李茜问道:“能查出纸条的来源吗?” 
    宋星摇摇头:“我们尝试过各种办法,谁给的纸条,什么时候给的,还是一无所知。” 
    李茜思考了一会儿,做出一个结论:“一人给叶剑留下纸条,约他在大晚上到案发地这么偏僻的地方碰面,叶剑也独自去了,说明叶剑和这个人之间,一定有着某些秘密。” 
    她难得参与案件的分析,说完自己的结论,便满怀期待地看着众人,众人只是随便点点头,说她的话很有道理,心里都在说,是个警察都会这么想,可知道了叶剑跟那人之间有秘密,对破案有个啥用? 
    众人正待宋星继续说下去,谁知他低下头:“暂时……暂时查到的线索只有这些了。” 
    一时之间,讨论戛然而止,众人陷入了沉默,这案子人证、物证都没有,接下来怎么查? 
    张一昂冷静地看着众人,看得出大家对接下来的方向都很茫然,他心里感慨,三江口刑警的办案能力果然很有限,最后还是得靠他这省厅的出手才行,也罢也罢,谁让自己是领导呢? 
    张一昂咳嗽一声,准备提示手下:“你们啊,集体陷入了思维盲区,恰恰忘了案发现场留下的最重要的线索。” 
    “最重要的线索……”众人皱眉嘀咕起来,李茜突然眼前一亮:“局长的名字!” 
    张一昂很不满地瞪她一眼。 
    王瑞军连忙救场:“是VIP卡,水疗中心呢!” 
    “你看,军儿又抓住了关键,水疗中心!”张一昂朝他点头以示鼓励,“叶剑从钱包里找出水疗中心的卡片,临死之前藏到身下,必然是要告诉我们某个极其重要的信息,信息就是这水疗中心的VIP卡。” 
    宋星握着拳头直截了当地说:“要不我们以扫黄的名义,把水疗中心整个端了,人全部带回来审。” 
    “不行,”张一昂直接摇头否决了,“我们不清楚叶剑留下的信息到底代表着什么,怎么查,怎么问?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那该怎么办?”“是啊,其他也没办法了。”众人纷纷陷入不解。 
    “这样吧……”张一昂思索片刻,沉声道,“稳妥起见,我决定亲自来一趟暗访!” 
    “不能吧!”他话音一落,所有人异口同声惊叫起来。 
    张一昂看着众人,大家脸色各异,李茜脸颊透红,想不到领导竟是这样的人,而许科长这老实人脸上此刻表情却最为丰富。 
    张一昂不由得朝他问:“老许,你好像有什么顾虑?” 
    “呃……顾虑也谈不上,我只是担心这项办案经费审计部门到时不批,嘿嘿,也小几千块钱哪。” 
    “我进去又不用花钱,要他们批什么?” 
    王瑞军尽量委婉地劝说:“如果会所知道局长您的身份,哪还敢收钱,可万一被其他部门的人知道了,总归……总归影响不太好的嘛。” 
    张一昂微微一愣,摇摇头,用一副鄙夷的表情瞧着他:“我是说穿便服去,把老鸨单独叫下来问话,跟她说清楚,如果她不配合我们工作,马上把场子查了!” 
    原来暗访,仅此而已,大家又都笑逐颜开,一片其乐融融,出各种主意。 
    过了片刻,王瑞军想起了什么,又不无担忧地表示:“这样倒是个办法,不过如果我们不暴露身份,恐怕进不去,老鸨也叫不出来。我听说这家会所管得很严,进门要先打电话说暗号,暗号每个月更换一次,只发到老客户的手机上,如果没有暗号,外人根本不让进。” 
    张一昂皱眉想了想,问:“你知道暗号吗?” 
    王瑞军点点头:“知道!” 
    在众人纷纷诧异的注视中,王瑞军连忙纠正:“我是说,我能通过线人,知道暗号。” 
    “那就行了,这事你来安排,总之,今天晚上我要见到老鸨!”

 

第15章
 
“一般说来,这种涉黄的场子都是跟酒店租的场地,不是酒店开的。这行虽然利润高,但风险也大,老板被抓是有可能判刑的,所以一般大酒店老板不会亲自开场子。不过酒店肯定是知情的,租给这种场子租金比普通的高一大截,当然就假装不知道了。至于你要查水疗中心背后的老板到底是谁,这就难了,有时候连老鸨都不知道真正的老板是谁。” 
    枫林晚大酒店二楼茶水厅的一个小包厢里,张一昂一边给坐在一旁的李茜和宋星倒茶,一边跟初入江湖的李茜介绍风月场所的基本情况。他们都穿着便装,张一昂穿的是夹克,宋星着休闲小西装,显得有点儿拘束,李茜则在张一昂的建议下化上了浓妆,毕竟这里可能是嫌疑人的地盘,出入娱乐场所得有娱乐场所的范儿。 
    “那么老鸨是不是小姐?”李茜天真地问。 
    张一昂不由得笑起来,含糊地解释一句:“各行各业都得从基层干起啊。” 
    不多时,小包厢的门开了,穿着紧身衬衫的王瑞军走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是个年约三十的漂亮女人,一脸的玻尿酸将她塑造成多位女明星的综合体,她衣着打扮花枝招展,一看便是娱乐场所的人物。 
    女人亦步亦趋地小心跟在王瑞军身后,来到几人面前,堆出满脸的笑意,目光不敢直视他们,低垂双眸,朝每个人点头,嘴里亲切地说了三遍“领导好”。 
    李茜好奇地瞧着她,问:“你就是周老鸨?” 
    “呃,我就是周经理。”对方一愣,干笑着,“周淇,领导叫我小淇好了。”她抬头去看喊她“周老鸨”的女警官,发现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娘儿们,长得还挺标致。 
    王瑞军警惕地关上门,走到周淇身边,看了眼张一昂的眼神,便对她说:“你坐下,我们领导有话问你。” 
    周淇乖顺地点下头,略显紧张地把屁股挪到一个空着的位子上。 
    张一昂朝宋星点下头,宋星立刻换上一副审问犯人的严厉面孔,问:“今天我们找你的事,还有谁知道?” 
    周淇连忙说:“没人知道,我刚跟楼上的助理交代过,我出去办点儿事。” 
    “那好,我再告诉你一遍,今天找你的事,等下问你的话,你要么忘掉,要么烂肚子里,如果你传出去,不光是查场子,你也得进来。平时管你们的,是派出所、是治安队,我们是刑警队,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们的手段跟他们完全不一样!” 
    周淇吓得脸上玻尿酸都变了颜色,过了好几秒才平复过来,重新摆出职业性笑容,说:“我肯定百分之百保密,这道理我懂,领导们问什么我一定坦白说,军哥已经跟我说得很明白了,绝对完成任务!” 
    “军哥?”张一昂不由得皱眉,打量了眼王瑞军和周淇,问,“你们俩认识啊?” 
    周淇连忙摆手:“不认识,一点儿都不认识。” 
    “不认识你怎么知道他名字?” 
    “对啊,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王瑞军顿时勃然大怒,拍了下桌子。 
    “是啊,我……我怎么会知道你名字……知道你名字……”周淇声音越来越小,眼神飘忽,不知该如何作答。 
    王瑞军决定给她一点提示:“是不是我刚才给你出示证件,你看到就记住了?” 
    “对对对,刚才您是有给我出示证件,我看到就记住了。” 
    王瑞军转头向张一昂解释:“您瞧吧,做这行的,每天迎来送往,普遍记性好,这也难怪,难怪的。” 
    张一昂打了个大哈欠,睁开一只眼闭起一只眼朝王瑞军看了看,他赶紧低下头。张一昂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转头吩咐宋星:“继续问吧。” 
    宋星板着脸:“你认不认识叶剑?” 
    周淇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光听名字不知道,如果有照片的话,我应该会认得。” 
    宋星掏出手机,找出存着的叶剑的照片,递过去:“你左右滑动看下,前后几张都是同一个人。” 
    周淇恭敬地双手接过手机,里面几张有叶剑的职业照,也有单位集体活动时拍下的生活照。她左右滑动着看了很久,最后抬起头,露出无辜的模样:“这个人没来过公司。” 
    宋星冷声问:“你敢肯定?” 
    周淇不安地犹豫了一下,又回忆了一番,方肯定说:“至少我没见过他,不过也许他来时我不在,我不在的时候是助理接待的。” 
    张一昂观察着她的表情,过了会儿,觉得她不像撒谎,便朝宋星点下头,让他继续问。 
    “平日接待的一共有几个助理?” 
    “两个,今天两个都在。” 
    “你把这两个都叫下来。” 
    周淇急忙允诺,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两个助理,让她们到楼下茶馆来一趟,没几分钟,两人下楼,张一昂让人不要进来,王瑞军跟着周淇到门口确认一下便可,这次的事必须封牢嘴巴。 
    没多久,两人重回包厢,王瑞军告诉其他人:“叶剑确实没来过。” 
    张一昂点点头,示意再问其他的。 
    宋星从手机里翻出了水疗中心VIP卡片,问她:“你知道这卡吧?” 
    “这个卡!”周淇看到这张卡,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惊讶,“这卡片你们从哪儿找来的?” 
    宋星瞪着她:“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啊,对不起,对不起,”周淇醒悟过来,忙解释,“很少有客人有这卡,如果客人出示这卡,消费全免。” 
    “消费全免!”几人都流露出惊讶的神色,他们原先只当这张VIP卡是水疗中心消费的打折卡,现在各种娱乐场所竞争激烈,推出充值送的VIP活动也很是常见。但消费全免真当前所未见,倘若这张卡流入社会上的一般男人手中,怕是不出三天就会身形消瘦、形容枯槁,后果不堪设想! 
    “这卡上有编号,你们电脑上有这张卡片的消费记录吧?” 
    周淇摇摇头:“老板说不要记录,正常入账,消费款项找他个人报销就可以了。” 
    宋星连忙追问:“你老板是谁?” 
    “是……是……”周淇犹豫着,“我也不知道老板是谁。” 
    “扯淡,你刚才是怎么说到你老板来着?” 
    周淇急思道:“老板……老板是通过电话跟我联系的,我……我从来没见过老板。” 
    宋星一拍桌子,喝道:“别跟我耍花样!你老板打你哪个电话,什么时候打的,号码多少,我们全部查得到。等到我们全部查出来你再坦白,有你苦头吃!说,老板是谁!” 
    周淇吓得瑟瑟发抖:“是……是陆总。” 
    “陆一波?” 
    周淇胆怯地点头:“对。” 
    “VIP卡是陆一波送出去的?” 
    “这我不清楚。” 
    该问的话宋星基本问完,转头看向张一昂。 
    张一昂笑了笑,开口安慰周淇:“不要紧张,我们查的是案子,跟你的店没关系,你只要老实回答就好。我问你,店里最近有没有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 
    周淇从和刚才几人的交谈中已然看出,现在开口的这男人才是几个警察的头,面对大领导问话,她更显忐忑:“什么……什么算是奇怪的事?” 
    “比方说某些奇怪的客人啊,某些不寻常的事。” 
    “这个……”周淇寻思回忆了一番,说,“大的没有,就是最近有个客人,给两个小姐送了金项链当小费,她们去外面验过,项链是真的,他还说他有很多珠宝首饰,可以便宜卖给我们。我一时心动,就跟他买了一条钻石项链,花了两万,后来我去外面一验,说东西是真的,可只值小几千。我要他退钱,他不同意,说他的东西都是真货,连三江口首富周老板都找他买,只要东西是真的就不能退。” 
    宋星冷哼一声:“你把这种私人恩怨说出来是想要我们替你出头,借刀杀人啊?” 
    周淇忙不迭解释:“不不不,领导问我有什么奇怪的事,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了。” 
    “你等等,”张一昂把手一横,“你刚才说三江口首富周老板找他买东西?” 
    “他是这么说的。” 
    “这人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不知道,听人叫他郑老哥。” 
    张一昂点点头,让宋星跟她把那人的基本情况记录下来。 
    又问了一番,再无其他进展。末了,张一昂站起身,来到她身边,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凑到她面前,说:“今天的最后一个问题,你看仔细了,这个人你有没有见过?” 
    周淇辨认了好一会儿,重重点头:“我见过,我见过,他来的次数不多,每次都是他先在楼上开好房间,打我电话,要求带什么样的女孩子上去。因为他是VIP客户,所以每次都是我亲自带女孩上去的。” 
    张一昂收起手机,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又再确认一遍:“你肯定他是VIP?” 
    “嗯,对。” 
    张一昂思索几秒,点点头,神秘兮兮地笑起来:“今天我跟你坦白说吧,我们已经掌握了很多证据,楼上的水疗中心涉嫌有组织卖淫,你也不用狡辩,没有证据我不会乱说的。我相信你也知道,小姐被抓了只是行政拘留两个星期,但组织者被抓了是要判刑的,没个几年出不来。” 
    周淇脸上的玻尿酸在抽搐。 
    “不过我可以给你个承诺,楼上的会所开着,我不会抓你,你也不用担心以后会怎么样,不过这一切取决于你是否有立功的决心。” 
    “立功的决心……”周淇呢喃几秒,点点头,“有的有的!只是我们以前都跟派出所打交道,您这级别的没接触过,大概什么行情您能否透露一些,我跟老板申请。”她态度很坚决,但从她紧皱的眉头看得出她经济负担十分沉重。 
    “你想什么呢!你以为我今天是来收保护费?”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这不是保护费,这怎么会是保护费呢?这是咨询费。”周淇很懂道理地笑起来。 
    张一昂抿抿嘴,只能解释清楚:“我不要钱,我只要你答应一件事,如果下回照片里的人再来,你谁也别告诉,第一时间通知你的军哥。其他话也不跟你多说,今天的事你心里有数,如果说出半个字,后果自负!” 
    “我……我一定照做!”周淇如获大赦地连声应允,在张一昂的许可下退出包厢。 
    剩下的人纷纷好奇地问他:“局长,你刚才要她第一时间通知王队的人是谁?” 
    张一昂笑了笑,对这几个心腹也不必保密,如果他们都靠不住,那案子也不用查下去了,便将手机上的照片亮了出来。 
    沉默了几秒,三人异口同声大叫:“罗市长!” 
    想不到,确实想不到,这一次连宋星这一向自负的老刑警都对张局长心悦诚服了。 
    叶剑留下的线索指向水疗会所,宋星的脑子只能想到扫黄把场子端了,把人抓回来审。谁想领导居然还能这样操作,放着水疗会所,把市长钓出来,说不定还能钓出其他人。古有兵法围点打援,今有张局围会所打市长,这不是刑侦专家,这简直就是刑侦艺术家啊!
?

第16章
 
“局长,小飞确实失踪了。”李茜来到张一昂办公室,向他汇报。 
    小飞和李峰曾当过三年牢友,身份一查就出来了,三江口警方马上跟对方的当地派出所联系,派出所说小飞在半年前失踪了。一般刑释人员在头两年都要定期到当地派出所报个到,登记近来情况。即便人去了外地,也要和派出所通电话沟通一下。半年前,当地派出所联系不到小飞,手机也打不通,他们去了小飞家,小飞父母说好久联系不上儿子了,也很担心儿子出了什么事。后来辗转联系一些朋友,朋友说小飞去浙江打工了,一开始还会和朋友联系,但似乎突然他就从人间蒸发,这半年来谁也没联系到他。 
    张一昂思索一番,正如李峰所说,小飞最大的可能是被雇凶杀卢正的雇主灭口了。小飞的线一断,卢正的案子线索也彻底断了。至今卢正生死未卜,什么线索都没有,要查这案子真相,根本无从下手。 
    暂时也只能把卢正的事放到一边,只能等举报信中自称在找证据的举报人出现了。当下重点还是要围绕着叶剑案追下去。 
    李茜又拿出一份资料递给张一昂,正是周淇提到的“郑老哥”的信息。 
    “郑勇兵,四十六岁,十七岁时因盗窃进去三年,二十三岁时又因非法盗墓、破坏文物判了五年,出来后这些年没再犯事,目前开了家珠宝店,家住三江府二幢十六楼的单户大平层,那是三江口比较高档的小区。家庭上,多年前离婚,孩子归老婆。王队通过线人打听到他除了珠宝店的生意,私下还收购赃物、倒卖文物,不过都是些小买卖。” 
    “他说周荣找他买东西,是真的吗?” 
    “这个不确定,但几天前,有人见过周荣的秘书胡建仁去了他的珠宝店。” 
    张一昂眯起眼思考了一会儿,让她把宋星叫过来。 
    不多时,宋星来到办公室,张一昂让李茜先说了郑勇兵的情况,吩咐宋星摸一下郑勇兵的底,查查他和周荣是否有关系。 
    宋星应允退出办公室,李茜迫不及待地申请:“局长,让我也跟去调查吧?” 
    “不行,”张一昂想都没想就摇头,“调查郑勇兵这种多次刑释人员,少不了要和道上的人打交道,这其中万一遇到某些歹徒,行动中很可能出现危险,你毕竟是女刑警——” 
    “女刑警怎么了?” 

张一昂顿了下,害怕被女权主义扣帽子,含蓄地改口:“比方说其中有些场所极其不适合女同志进去。” 
    李茜还想争辩,张一昂又安慰她:“你别着急,我这里还有一项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呢。” 
    李茜心头一热,终于能给她派点儿像样的工作啦,连称呼都变成了敬语:“请您指示!” 
    张一昂正色向她讲解:“查一个人的底细,往往会牵涉到他周围的很多人,有些人我们知道情况,有些人我们一无所知,一些看似不起眼的人如果被我们忽略了,往往会造成大麻烦。通常来说,最重要的信息总是在不起眼的人、不起眼的事上,我们要以此作为突破口。所以查案过程跟行军打仗一样,要有一个高效可靠的情报部门,才能及时准确地掌握关键的信息。情报部门就是我们整个破案组的眼睛,没有眼睛万万不行,你愿意担当整个刑警队的眼睛吗?” 
    “我愿意!具体要我做些什么?” 
    “通过电脑好好查清楚对方资料。” 
    “怎么又是查资料?”李茜都要叫起来了。 
    张一昂见她露出很不满意的表情,语重心长地补充一句:“你要记住,刑警分很多岗位,每个岗位都一样重要,一样能发挥你的能力。” 
    张一昂朝她郑重地点头,神色仿佛刘少奇对掏粪工人那般:“‘你掏大粪是为人民服务,我当国家主席也是为人民服务,我们都是为人民服务,只是工作分工不同。’所以,你就好好查资料,外面拼死卖活让男警察去,我在这里坐镇指挥,这样分工不是很好吗?” 
    宋星的办事效率很高,通过查阅公安的资料系统,搜集线人的情报,调取郑勇兵的住宅和店铺附近监控等手段,很快就掌握了郑勇兵的基础信息。 
    荣成集团的董秘胡建仁近来至少去过郑勇兵的珠宝店两次,每次都待了一个多小时。第一次离开时,从店里拿走了一个画卷模样的东西,第二次又把这东西带回了店里。据他们掌握的信息,胡建仁是周荣的亲信,可见周荣找郑勇兵买东西的消息也并非凭空捏造。 
    可周荣找郑勇兵买过东西也不能说明什么,你上淘宝买东西也不能说你跟阿里有业务往来吧? 
    周荣可是货真价实的大老板,郑勇兵顶多算个普通有钱人,两人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早期的情报显示,周荣好色,女朋友换得很积极,说不定周荣结识新欢,派胡建仁到郑勇兵的珠宝店买点儿什么礼物送美女而已。 
    不过,宋星在调看郑勇兵住宅附近的道路监控时,发现了可疑之处。他把监控拿给张一昂过目。 
    监控里,郑勇兵从路边一个水果超市出来,到了小区门口,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左顾右盼了好几秒,才走进小区。进入小区大门后,他又环顾外面几秒,才继续往前走。 
    “他很警惕,似乎怕有人跟踪。”张一昂看了监控,马上得出了这个判断。他们刑警围捕嫌犯前,都会先跟踪摸底,对于嫌犯露出的这种表情早已见过无数次。 
    “我们派人调阅了其他监控,没发现有人在跟踪他。”宋星说道。 
    “可看他的样子,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宋星一愣,突然警醒:“难不成是他杀了叶队?” 
    张一昂瞪大了眼睛,过了半晌,咳嗽一声:“你的思路很活泼。” 
    宋星忙低下头。 
    张一昂仰起头,捋了一下思路,他们查叶剑遇害案,找到了VIP卡片,随后追查到了水疗会所,老鸨周淇透露郑勇兵自称和周荣有往来。张一昂原本只是想让宋星稍微查一下郑勇兵的底,要从郑勇兵这种货色身上查周荣就不指望了,他和叶剑更是风马牛不相及。可如今看到这段视频,张一昂也疑惑起来了,郑勇兵身上真的有秘密? 
    沉默半晌,他心生一计。既然郑勇兵好像害怕被人跟踪,不如将计就计,警方来跟踪他,看看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7章
 
“李茜,你非要跟着,我真的很难做啊。”副驾驶座上的宋星向后排单独坐着的李茜抱怨。 
    “你不说谁知道?局长非让我在单位待着,哪有刑警天天坐办公室的?不走出来,怎么破案?” 
    “可局长亲口说了,不让我们带你外出调查。” 
    “局长亲口说的?为什么不让我去?” 
    “你还不知道局长的心思?”宋星笑起来。 
    “我……我知道什么?”李茜红着脸嘟囔。 
    一旁驾驶座上负责开车的警员小高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宋队的意思当然是说张局喜欢你,想跟你增加独处时间,才留你在单位呀。换我是局长,我也这么干。” 
    “滚一边去!”宋星拍了下他的头,“李茜是关系户,你不知道——”说完这话,宋星顿觉语失,透过后视镜尴尬地与李茜对视。 
    尴尬持续了几秒,李茜冷下脸,问:“张局说我是关系户?” 
    “没……没有啊,我瞎猜的。” 
    “张局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啊,对了,刚才这话你可千万别告诉局长。” 
    “如果你不说清楚,我就去问局长,还会说是你告诉我的。”李茜拿出女人惯用的要挟手段。 
    宋星眉头一皱,感到大难临头,这辈子升职都没希望了,连忙求饶。 
    于是两人开始了协商,一个承诺只要把张局原话说出来,她就不去问;一个说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能跟其他人说。 
    相互承诺一番,双方达成共识,却突然意识到车里还有小高,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小高拍胸脯保证:“我肯定不会说出去,我要是说出去,宋队非杀了我。”说完,他眼巴巴地等着听这秘密。 
    宋星无奈皱皱眉,只好含糊着说:“局长没说太多,只说你是关系户,好像你家里人是在北京当官的。我们外出调查有危险,为了你的安全,不能带上你。” 
    “你家人在北京当什么官?”小高迫不及待地追问。 
    李茜懒得理他,只感觉满腹委屈,原来是这个原因才不让她参与实际工作,还说什么刑警有各种分工,归根结底——男人都是骗子! 
    宋星安慰她:“外出调查也没局长说的那么危险,像这种不接触的跟踪摸底就很安全,这不,我也带你出来见见世面嘛。照我说,局长出发点也是好的,你可千万别怪局长啊,也别怪我告诉你呀,嘿嘿。” 
    “你放心,我不会让人知道是你说的,也不会去找局长!”李茜冷冷应道。 
    听了这话,承宋星放心多了,这才让小高开动这辆外出侦察用的社会汽车,前往郑勇兵住所。 
    他们出发前查了郑勇兵的手机定位,此刻他在家,如果郑勇兵的位置有变化,负责定位的警察也会及时通知他们。 
    不多时,三人到了郑勇兵所在小区的外面马路上,小高把车停在路边的一个空车位里,三人开始了耐心等待。 
    局长吩咐过,暂时先不打草惊蛇,查查郑勇兵为何如此警惕,是不是真有其他人在跟踪他。 
    郑勇兵现在还不是警方要抓捕的对象,只是对他进行简单的摸排,原本这种工作让新人警察或协警干就行,考虑到郑勇兵或许牵涉到周荣,而查周荣的事目前在单位亦是保密,所以只得由宋星亲自出马了。 
    跟踪摸排向来很枯燥,三人坐车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宋星建议盯到傍晚,如果郑勇兵还没露面,他们先撤,待明天郑勇兵外出再跟上。 
    谁承想,没多久,大约下午四点的光景,郑勇兵从小区里出来了。他走到小区门口,便停下脚步,警惕地朝左右两侧看了眼。接着他走向小区斜对面,那里有几家餐饮店铺,一路上他始终紧绷着神经,似乎一直在提防着什么。 
    宋星三天两头跟这些人打交道,看到他这副表情,当下判断其中定有古怪。宋星一边仔细盯着,一边让小高掏出小型的执法摄像机,把郑勇兵的一举一动都拍下来。 
    看到郑勇兵走进一家餐饮店后,宋星便掏出手机拨打了张局长的电话,汇报当前情况。 
    几分钟后,郑勇兵接连去了几家餐饮店买了好多袋食物,双手拎着离开,走的时候,依旧是充满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一番后,才快速走回小区。 
    宋星按照领导的指示,等郑勇兵进入小区后,便把整段录像发回单位。 
    没多久,看过录像的张一昂便打来电话问:“你不是查到郑勇兵独居吗?他一个人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应该是吃的。” 
    “我问的是他一个人为什么买这么多吃的?” 
    领导这问题有点儿莫名其妙,一个人多买点儿吃的又怎么了?宋星只好随口答道:“呃……也许他胃口好。” 
    “我看他进了家米粉店,他买了几碗米粉?” 
    “几碗米粉?”宋星一愣。他只留意到郑勇兵进了米粉店,出来时提着一袋子东西,哪会在意他买了几碗米粉,只好如实回答:“我没有留意。” 
    “那还不赶紧去问!” 
    宋星心下不满,这又不是抓捕犯罪团伙,需要通过食物的多少来预判房子里有多少罪犯,领导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他无奈下了车,来到米粉店,叫来服务员,暗自掏出警察证询问刚才的男人买了几碗米粉,又嘱咐不要透露警察来过。他担心领导还要问买了哪些菜,又如法炮制去了其他几家店铺。 
    回到车里,他汇报最终调查结果,郑勇兵一共买了两碗米粉,一只烤鸭,一斤牛肉,其他若干熟食,以及几罐啤酒。 
    电话那头,张一昂沉默片刻,分析道:“从郑勇兵买的量上看,他一个人住,吃不了这么多东西,他买的又全是荤菜,还有啤酒,可见至少还有一名男性待在他家里。” 
    宋星点点头,嗯了一声。 
    “那么,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可疑?” 
    “我……”宋星咽了下唾沫,心里在说,可疑什么啊?郑勇兵是一个人住,可不代表他没朋友啊,朋友来家做客,他买点儿吃的招待一下,这就可疑啦?不过领导说可疑,那必然是可疑的。宋星只好应道:“对,我也觉得郑勇兵很可疑。” 
    “很好,所以,我决定正式对郑勇兵进行定向侦察,你去落实吧。”说完便挂了电话。 
    宋星瞪大了眼睛,所谓定向侦察,就是将郑勇兵列入犯罪嫌疑人范畴,需要24小时不间断派人跟踪他的一切行踪,想尽一切办法搜寻他犯罪的证据。 
    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一旦被列入定向侦察就惨了。这意味着接下来的时间里,郑勇兵的一举一动都在公安的眼皮底下,他要是敢赌博、敢嫖娼,都是往枪口上撞。 
    旁边的小高拉长音调哀叹:“不至于吧?不就多买碗米粉,就要被定向侦察了?”定向侦察对警察来说更不轻松,警察需要三班倒,二十四小时盯人。 
    宋星叹息一声,听见小高的抱怨,直接把手机递过去:“那你跟局长说?” 
    小高连忙收手,表示完全服从领导的决定。 
    宋星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李茜:“那你呢?” 
    “我跟着你们查呀。” 
    “我们要轮班熬大夜。” 
    “我肯定行。” 
    宋星摇摇头,拿她没办法,转念一想,对一个什么事情都没有的郑勇兵定向侦察,未免太折腾了,只要查清他家来了什么人,不就行了嘛?晚上也用不着加班,便出了个主意:“李茜,你跟我去找物业,你是女生,又是新警察,没有警察气质——我是说气场不足。待会儿你假冒物业工作人员,跟着物业经理一起上楼一趟,看看郑勇兵家里来的什么人,查清楚就能跟领导交差了。” 
    “到时我该说什么?”第一次执行任务,李茜微微有些紧张,又有点儿兴奋。 
    “如果说不好,你就扮哑巴。”

 

第18章
 
“大刘,你这趟回来究竟为了啥事?” 
    郑勇兵家住十六楼,单户大平层,装修豪华。 
    餐厅的大理石桌子上,摆了七八件菜肴,多是熟食,外加两碗米粉。坐在左手边、年近半百、衣着打扮很像暴发户的光头男子便是郑勇兵。右手边叫“大刘”的男子,三十几岁,衣着简单,身材瘦小。 
    不过郑勇兵表现得对大刘很是尊敬,隐隐还带着一股畏惧。大刘反倒是大大咧咧地像主人一般坐着,丝毫不客气地自顾夹菜、喝酒。 
    “这两天蒙郑老哥照顾,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吧。这次是有人特地找我回来的,做一单大生意。” 
    “大生意?”郑勇兵好奇地凑过去。 
    大刘微微一笑,露出满嘴的牙龈:“三江口首富的生意,你说大不大?” 
    “又是买古董?” 
    听到这个“又”字,大刘皱了皱眉:“他也找你买过?” 
    郑勇兵点起一支烟,恼怒道:“别提了,前阵子他公司一个姓胡的找我买了幅于右任的字——” 
    “你有于右任的字?” 
    “五百块钱的东西。” 
    大刘嘀咕一句:“那得假成啥样!” 
    “是说呀,是真是假自己心里还没点儿数,姓胡的还要我对外说是五十万买的,说是帮他老板买的。” 
    “这回扣拿到天上去了。” 
    “这也就算了,这浑蛋前天居然又把字拿回来了,说是假货,要退钱,五百块钱他不要了,但要我对外说我退给他五十万。” 
    “还有这样做生意的啊?这圈子里的人要是知道了,还当郑老哥你五十万卖的货是假的,这多砸招牌啊!”大刘也替他打抱不平。 
    “是啊,我这可是常年开门做生意的,按咱们圈子里规矩,万把块钱以内的东西,凭你眼力见儿,这大几十万的东西要是假的,以后谁敢跟你做买卖啊!话说回来,这次他们找你买什么?” 
    大刘微微眯了下眼睛,警惕地低声道:“出土的东西。” 
    “编钟?” 
    大刘更是惊讶:“你怎么知道?” 
    “这姓胡的找过我,跟我说他想买一套编钟,我跟他说编钟太贵了,我哪有这资金能弄编钟,再说了,编钟是出土文物,查得贼严,有钱也难买到。我就跟他说,你去找别人试试吧,我推荐了你可能有门路,但我也不知道你电话,大概后面他们找到你了。” 
    大刘含糊地说了句:“也是朋友的朋友介绍的,转了好几个弯联系上我。” 
    郑勇兵轻笑一声:“我当时只是随便打发姓胡的,我还以为大刘你这些年早不干这行了。” 
    大刘叹口气:“是很久没干了啊。” 
    郑勇兵眼睛发亮:“那你还能弄到一套编钟?” 
    大刘双手一摊:“我当然没有,不过我知道一个人手里正好有一套,所以这次我是做中间人,我帮忙牵线搭桥,事成了能给我几十万好处费。” 
    郑勇兵笑起来:“大刘要我说啊,你为了几十万跑回三江口,担这么大风险可不合适。” 
    大刘喝了口酒,长长叹气:“我这些年是真缺钱,要不然才不会为了几十万拼命。都怪我当年跑路时弄死了一个警察,一直在公安通缉令上挂名,我是既换了身份,又整了容,东躲西藏这么些年,积蓄早花干净了,日子难过啊。这次回三江口,我怕被人认出来,宾馆不敢住,想来想去,只能找你了,现在我这条命可是完全交到郑老哥你手里了啊。” 
    大刘意味深长地看着郑勇兵,郑勇兵连忙赔笑:“大刘,你放一万个心,这两天我出门前后都仔细看过,绝对没人跟踪!只要我不说,没人知道你回三江口,没人会来找你——” 
    “叮咚”,话音未落,门铃响起。 
    大刘盯向了郑勇兵。 
    “别紧张啊,我看看。”郑勇兵软声说了句,准备走过去看看。 
    “哎,你别动。”大刘站起身,以眼神示意他坐下,郑勇兵和他对视了一秒,坐回了位子里。 
    大刘来到门背后,眼睛对上猫眼,门外站着物业主任和一个女工作人员,物业主任按了一会儿门铃,转身和身后的女同志低声说着什么。大刘耳朵贴上门,听到女同志说:“继续按,人就在家里。” 
    物业主任对她的话言听计从,伸手又按上了门铃,与此同时,那名女同志居然凑到了猫眼上来看,大刘连忙本能地躲闪到一旁,狠狠瞪了一眼郑勇兵,冷声质问:“外面的人是谁?” 
    郑勇兵被他的眼神盯得发慌,悄悄来到猫眼口,朝外看了看,回头轻声告诉他:“是物业。” 
    “后面那女的呢?” 
    郑勇兵又去辨认了几秒,忐忑道:“这女的……女的我没见过。” 
    “你确定?” 
    “我……我确定。” 
    门铃继续响着,似乎只要不开门,外面的人就会一直按下去。 
    大刘咬咬牙,从口袋里抽出一把弹簧刀,刀壳顶住郑勇兵的后背肾脏处,低声道:“郑老哥,对不住了,如果真是警察,只能拉你一起走。如果搞错了,兄弟给你磕头赔罪。去开门,自然点。” 
    郑勇兵后腰被他用刀顶住,吓得脸色惨白,踟蹰一秒,深吸口气,走到门边,咳嗽一声清嗓子,边开门边叫嚷起来:“按什么呀,按一下就得了,一直按过去,你要把我们吵死啊!” 
    物业主任跟他连声道歉,解释是楼下住户反映他们外墙漏水,怀疑是这里的卫生间问题,所以过来看看。 
    听到这番说辞,郑勇兵脸色也不由得一变,他是懂装修的,当初自家装修时他看过,卫生间的管道离外立面十万八千里,怎么可能外墙漏水会怀疑到他家的卫生间。 
    郑勇兵当即说:“不可能的,我家卫生间好好的,楼下哪里漏水,我跟你去看!”说着便做出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大刘用弹簧刀顶了下他的腰,道:“郑老哥,咱们接着喝咱们的酒,下去干吗?” 
    “是、是,你说得对。”郑勇兵不敢动,吓得说话都结巴了。 
    物业主任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付下去。 
    李茜觉察出郑勇兵和他背后这名陌生男子间的异常,开口道:“这位是郑老哥的朋友吗?怎么没见过?” 
    大刘笑了笑:“你认识郑老哥啊?” 
    “当然啊,业主我们都认识的。”李茜装作工作人员的热情模样。 
    此言一出,大刘当即变了脸色。郑老哥说没见过这女的,女的说认识郑老哥,不是警察还是谁! 
    “郑老哥啊,郑老哥。”大刘冷笑着,“我去你的!”大刘的弹簧刀直接拔出,一刀扎进郑勇兵肾脏,下一秒一脚将物业主任踹翻在地,弹簧刀对着他腹部、腿部连扎多刀。 
    李茜听到郑老哥的惨叫,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看到物业主任被捅倒在地,她赶紧顺手抓起门口装饰墙上的一只花瓶,朝大刘头上砸去。 
    大刘被砸得满头鲜血,当即转身朝李茜扑去,李茜直立着身体居高临下踢了一脚,大刘用刀乱划,刚好划破了李茜的膝盖。李茜万万没想到,简单的走访工作会发生这般变故,从没正面对抗过歹徒的她乱了方寸,眼见大刘红着眼像疯狼一样扑来,本能地转身便逃,撞开楼梯通道,正要往楼下奔去,被大刘从背后狠踹一脚,滚下了楼梯。 
    大刘正要跟着奔下去捅死她,听到下面楼梯传来急促的跑步声,同时一个粗重男声传来:“警察,警察!” 
    那声音当然是宋星的,因为李茜第一次执行调查工作,虽然是最简单的任务,但他怕李茜搞砸,便叫李茜保持实时通信。由于对讲机有时会因信号问题传出尖锐的杂音,容易穿帮,便让李茜用手机拨通他电话,手机放进口袋,保持通话状态。 
    宋星跟物业主任嘱托过后,便留在楼下等他们下来,他在手机里刚听到郑老哥因为剧痛尖叫的那一秒,这老刑警便知道出事了,忙要上楼,却见电梯还停在刚才的十六楼,大平层是一户一梯,另一部电梯在建筑另一面,他来不及多想,就从一旁的楼梯跑上去,才跑了三层,就听到楼上李茜大喊救命!他只好先大喊“警察”来拖延敌人时间。 
    大刘听到楼梯下方果然有警察,来不及捅死李茜,转身跑出去,奔到电梯口,电梯还是停在十六楼。他也顾不上楼下是否还有警察了,只能按开电梯下去。 
    待宋星大口喘着粗气跑上十五楼,遇到了被踹翻在地、起不了身的李茜,忙询问她情况,得知她只是皮外伤,上面还有两个人身受重伤。 
    宋星一边打开对讲机呼叫汽车里的小高赶紧跑进小区,拦截逃下来的人,一边急奔上楼,拉开半掩的房门,打眼看去,整个人都惊呆了。物业主任身上被扎了多刀,意识还清醒,虚弱地呻吟着。郑勇兵已痛到休克,不省人事。 
    宋星力所能及地急救着,又打电话回单位,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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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夜已至,三江口人民医院的喧嚣落下帷幕,住院楼里静悄悄的,唯有其中一层不太平。 
    这一层的走廊尽头围满了警察,不时有护士和家属上前督促:“哎哎哎,警察同志,这里可不能抽烟啊。”“没事儿,我朝窗户外抽。”“你要是把窗关了,头挂窗户外抽,我没意见,可你开着窗,不还是往里飘嘛。”“知道知道了,我去楼梯行了吧。”…… 
    电梯铃响,张一昂穿着便装出现在电梯门口,王瑞军等人急忙围上去,看着他铁青的脸,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 
    张一昂深吸一口气,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人怎么样?” 
    王瑞军硬着头皮回答:“物业主任身上多处脏器被刺穿,还在ICU病房抢救,好在医生刚才说他暂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郑勇兵腰部被扎了一刀,他人胖,只伤到部分脏器,没有生命危险,现在在病房待着。李茜只是膝盖被划伤,皮外伤,包扎过了,没事,她先在隔壁病房住一晚,明天再让医生检查一下。” 
    张一昂点点头,目光向众刑警搜索一番,问:“宋星这浑蛋呢?” 
    “呃……”王瑞军踟蹰一下,说,“他今晚一直在外面东奔西跑,抓捕歹徒,也累得不轻。” 
    “他还有脸说累?” 
    “不不不,不是他说累,是我看他累得不轻。”王瑞军替他求情,“局长,你就原谅他这回吧,原本是个正常便衣调查,谁也不知道会出这样子的事。” 
    “正常的便衣调查?他这负责调查的人什么事都没有,把其他无关的人全送进医院了,有他这么干警察的吗?” 
    “呃……没有,确实没有。” 
    张一昂吐了口气,转而问:“查到罪犯行踪了吗?” 
    王瑞军涨红脸解释经过:“宋星跑上楼梯救人时,歹徒趁他跑上来的空隙,坐电梯下去了,宋星通知小高拦截,小高没遇到歹徒。后来查了监控才知道,歹徒下楼后没往小区门口逃,直接从小区后门溜出去了。我们紧急调了沿路监控,看到歹徒逃进巷子里,那片地方交通复杂又是监控盲区,所以暂时让他跑掉了。我们派了上百人在那一带挨家挨户查访。” 
    张一昂冷哼一声:“你们说宋星蠢不蠢?跑楼梯上十六楼!” 
    “当时电梯停在十六楼,他手机里听到李茜出了状况,来不及等电梯下来,就直接跑上去。如果他等电梯下来,这么长时间,上面三个人可能更危险。”王瑞军尽量替他说好话。 
    “他跑楼梯没错啊,可就算时间紧急,他不能先按下电梯,再从楼梯跑?他这两条腿跑上十六楼,歹徒早坐电梯跑了。他当时要先按下电梯,让电梯下来,歹徒也没机会坐电梯逃,说不定已经被抓了。” 
    原来如此!周围的刑警们纷纷点头,称领导这方法才是当机立断、临危不惧、有条不紊的做法,宋星只顾埋头朝楼梯上跑,才最终导致歹徒溜走,实在是愚蠢之极。他哪怕跑楼梯前伸出手指头按一下电梯键,电梯就下来了,歹徒也逃不了,现在都是截然不同的结果。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宋星都成了单位里不动脑子的代名词。 
    张一昂鼻子哼了声气,又问:“歹徒身份查到了吗?” 
    “还没,监控里看不出长相。我们找郑勇兵问,他不肯说,后来又装昏迷,护士来了把我们全赶出来了,说病人受伤严重,要充分休息。” 
    “还休息什么!护士算老几!你怎么不娶个护士当老婆!”张一昂大骂,都这时候了,居然还要考虑郑勇兵身体状况,他是你爹啊!他直接下令:“哪个房间?带我进去!” 
    王瑞军顿了顿,想着工资是公安局发的,又不是医院发的,领导都这么说了,他哪敢再说闲话,便嘱咐手下别让护士过来,推开右手边的门,带领导进去。 
    这是间双人病房,郑勇兵是警方特殊看守人员,所以这间除了他,并无其他病友居住。 
    郑勇兵躺在进门的病床上,像是已经睡着,对两人进来毫无反应。 
    张一昂打量了他一会儿,便来到病床旁,看到一个机器,二话不说,伸手就把电源关了。 
    几秒后,病床上一个虚弱的声音忍不住发出来:“不要……不要关我氧气机。” 
    “你还醒着哪!”张一昂冷笑一声,回头质问,“我问你,下午捅你的人是谁?” 
    “我……我不知道,我不认识啊。” 
    “不认识就跑你家来吃饭?” 
    “就是……就是个店里的客人,偶尔找我喝酒,就这么认识的,我管他叫大刘,我……我就知道这么多。那个……那个氧气机……氧气机能给我开起来吗?”郑勇兵无助地伸出手又缩回去。 
    “开什么氧气机!我没工夫跟你废话,你不把事情交代清楚,别说氧气机不给你用,医院消炎针也不给你打,万一刀片上有个什么破伤风菌,看你死不死!”张一昂赤裸裸地恐吓。 
    郑勇兵咽了下唾沫,他下午肾脏被刀片划伤,痛到休克,真当自己就这么死了。后来医生跟他说,好在脂肪厚,肾脏就划伤了一层皮,回家静养一个月就没事了。可住院的人总是自己害怕得要命,怕有什么后遗症,此刻被这么威胁,他顿时慌了。 
    考虑片刻,想到大刘差点就要了他的命,现在自己落在警察手里,早晚都得交代,宜早不宜迟,郑勇兵也不再坚持,坦白说:“是刘备干的。” 
    “我跟你说案子,你跟我扯三国!”张一昂大怒,作势要捏爆他的盐水袋。 
    王瑞军轻轻拉了拉领导,低声提醒:“局长,确实有个人叫刘备。” 
    郑勇兵一脸真诚地看着他:“对啊,他真叫刘备,他是逃犯。” 
    张一昂皱起眉。 
    王瑞军解释说:“那人真名就叫刘备,从小开始混,看守所进了好几回,后来不知跟谁学了一手,改行盗墓,跑了好几个省盗墓,又倒卖国家级文物,上了公安部的通缉名单。几年前他回三江口被人举报,抓住了,外地公安机关派人带他走,结果半路上他佯装生病,杀害一名警察逃跑了,一直没抓到,现在他还在公安部重点通缉名单上挂着。” 
    杀害警察的逃犯一旦被抓到,百分之百是死刑,难怪刘备今天下午率先发难,不惜再背命案也要逃跑。 
    张一昂点点头,继续冷视郑勇兵:“那你这次是窝藏逃犯咯?” 
    “我……我也不想,他突然就找上我,他是不要命的,我哪敢不答应啊。”郑勇兵满脸冤枉。 
    张一昂不管他,转身问王瑞军:“窝藏罪刑法上是怎么定的来着?” 
    “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管制,情节严重的,三到十年。” 
    张一昂冷笑道:“窝藏刘备这种杀公安干警的重犯,情节严不严重?” 
    王瑞军一唱一和:“那肯定严重。” 
    “档案说你今年四十六,关上十年出来五十六,应该也没多大关系吧?过个几年就能领退休金了。” 
    重伤在身的郑勇兵听到这话,居然起死回生般豁然坐起:“领导,我不要坐牢,我年轻时不懂事、犯法坐牢,现在打死我也不要再坐牢了。” 
    王瑞军解释说:“如果公安机关相信你是受大刘威胁,可以是他直接威胁你,也可以是他间接威胁你,导致你留他在家中吃饭,不敢报警。这种情况下只要管制就行,管制就是不用抓你,隔段时间来派出所登记情况。不过,这得让公安机关相信你是受他威胁。” 
    张一昂点下头:“我们就是公安机关。” 
    郑勇兵惊恐地望着这两人,过了几秒,忙不迭表态:“领导,你要问什么,只要我知道,我一定全部交代。我……我真的是被他威胁的。” 
    张一昂冷笑一声,拉了条凳子坐下,开始耐心审问:“他现在逃了,说吧,他逃哪里去了?” 
    郑勇兵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特真诚:“领导,他具体会逃到哪里,我确实不知道。我要是能找到他,他下午就不只捅我一刀了。” 
    张一昂点点头,这说得也有点道理,又问:“他来三江口做什么?” 
    “他说是荣成集团的周老板要找他买一套编钟,他手里没有编钟,这次他是充当中间人,事成后据说能拿几十万好处费。” 
    “荣成集团的周老板,周荣?”张一昂顿时警觉,“你能确定是周荣找他买……买什么编钟?” 
    郑勇兵老实说:“这个……这个我是听他自己说的,不过荣成集团一位胡经理也找过我,问我有什么渠道买编钟,我当然没有渠道。” 
    “这编钟很贵吗?” 
    “是出土文物,一般价值几千万起步。” 
    张一昂咋舌:“这么贵!” 
    王瑞军在一旁解释:“出土文物是国家严禁买卖的。” 
    张一昂想了想,他没碰过文物案,想着有钱人买文物也很正常,就算被警察查出来,一般也只能没收文物上交国家,像周荣这种人关不进去,便又问郑勇兵:“你跟荣成集团有没有往来?” 
    “说不上有,”郑勇兵稍思索片刻,便一口气说出来,“荣成集团那位胡经理之前还找我买了幅五百块钱的假字,让我对外说是五十万。没过几天,他把字拿回来还我,又让我对外说我退了五十万给他。我想这应该是周老板想买字画,胡经理骗他老板不懂,糊弄他,捞黑钱。” 
    “就这些吗?” 
    “是啊,就这些了。” 
    张一昂冷笑:“可据我们所掌握的情报,你身上的事可不只这些啊。” 
    “还……还有什么?”郑勇兵慌张地看着他,这表情全落入张一昂眼里。 
    “是你想立功呢,还是我想立功?我实话告诉你,那件事我们已经查到你身上了,不然你以为今天找你是偶然?我们今天找上门,不是为了刘备,为了你。说吧,那件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王瑞军起先听得一头雾水,几秒后便明白过来了,这是局长在诈他话,看看他还有什么案底。 
    郑勇兵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张一昂和王瑞军。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他叹口气,说:“那两个人我确实怀疑他们有问题,一时间抱着侥幸心理,所以才……才收了他们的东西。” 
    张一昂淡定道:“说整个经过。” 
    “大概半个月前,两个二十五六岁的男人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打听到我,找上门,问我要不要收点东西。他们给了我一袋黄金饰品,还有些珠宝,我估了下价,大概值一百五十万到两百万,我给了他们八十万,他们接受了。领导,我真的当时怀疑过这批东西是他们偷来的,但是我又想,也许他们是富二代,拿了家里东西出来变卖挥霍呢,我真的是抱着这种侥幸心理收的货,如果我知道这些东西是非法的,我一定第一时间就向公安机关举报!” 
    “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们就拿着钱走了,我卖掉了其中一些东西,不过大部分都还在我家,如果……如果警方要追回,我……我也会配合的。”他忍痛说下这句话。 
    张一昂马上明白了,周淇跟郑勇兵买的东西就是这批货里的,这事自然明天要查,便又问:“还有呢?” 
    郑勇兵心想,把这批大货交代出来换这次的平安符,已经是损失巨大了,如果把这些年收赃的事全交代出去,那真得倾家荡产,坚决不能再说了,便铁了心地叫起来:“领导,真的只有这些事了。我除了这次留刘备在家,早就金盆洗手了,我店里的都是合法生意,没有一个违法犯罪的。这次真的是刘备自己找上我,他杀过人,我怕他,不得不招待他,千真万确,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啊!”郑勇兵说得热泪盈眶,就差拿性命担保自己的清白了。 
    张一昂看他这副样子,确实问不出其他大事了,只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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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天中午,张一昂紧绷着脸,手机贴在脸上,硬着头皮听完了高栋的痛骂。挂了电话,他抹了下脸,仿佛高厅的口水从手机里溅了他一脸。 
  他长叹口气,转过身愁眉苦脸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李茜:“领导啊,你家里人到底是什么级别的呀?” 
  李茜皱着眉低声回答:“我叔叔是公安部刑侦局局长。” 
  张一昂紧紧闭拢双腿,免得自己从窗户口跳出去,咽了下唾沫:“副部长?” 
  李茜慢慢点下头。 
  公安部副部长兼着刑侦局局长,她只是把级别低的那个说了。 
  张一昂一个小小县级市的副局长,昨天差点把副部长大人的侄女弄没了,差点儿把他从英姿飒爽指挥破案的副局长换到户籍科低头给人办身份证,十个高厅都保不了他。 
  李茜看他这副样子,忙解释:“郭叔不是我亲叔叔,以前他在地方上时跟我爸是搭档,我爸救过他,后来……后来我爸执行任务时被歹徒袭击去世了,郭叔就一直把我当侄女照顾,那时郭叔还在地方上,后来才去了北京。” 
  张一昂心道,这不一个样?你爸救过郭部长的命,后来执行任务死了,郭部长心怀旧情把你当亲侄女,这过命交情的战友比亲兄弟还亲,我要把你弄没了,他不得把我弄没啊? 
  李茜又急说:“我早上跟郭叔详细解释过了,这事不关任何人的事,是我自己没经验冒失,被刘备看出破绽,我也没受伤啊。郭叔说了没关系,就叫我以后小心点,他说过不会干涉我工作。” 
  张一昂心想,他跟你当然这么说咯,“没关系”“没关系”,他跟高厅可不是这么说的,不然高厅能把我骂成这副狗样! 
  李茜又替宋星说话:“局长,昨天这事您不要怪宋队,这纯属意外,谁也没想到。而且……而且您不要因为顾忌我叔叔,就不让我参与实际调查工作,我从小看着我爸工作,我那时就决定了一定要干刑警。” 
  “我当然不是顾忌你叔叔,”张一昂不想在手下面前失了面子,决定撒个谎,语重心长地说,“我是考虑你的个人安全呀!你是新人,没有处理突发情况的经验,所以才让你先学习,做更多的基础工作来积累经验。你放心吧,等你以后经验足够了,有的是参与调查的机会。” 
  “真的?”李茜喜出望外。 
  “当然是真的了。你先把王瑞军和宋星叫来。” 
  李茜从沙发上跳起来,兴高采烈地去叫两人。待两人一进门,张一昂第一句便是:“以后谁再让李茜参与调查,谁就给我滚蛋!” 
  王瑞军和宋星虽不知李茜家人的具体身份,但听说是公安部大领导。尤其是宋星,明明领导吩咐过别让李茜参与调查,昨天李茜求他几次,他自觉假冒物业工作人员上门看下情况肯定没危险,大不了露馅儿而已,给郑勇兵十个胆也不敢对警察怎么样,便自作主张让李茜上楼,谁知李茜差点都没了。他吓得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合过眼。 
  两人只管点头,半句反对的话都不敢说。 
  张一昂又低下声音说:“记住,这命令是宋星下的,要是李茜知道是我说的,宋星直接滚蛋!” 
  宋星迫不及待地表态没有意见,同时心里在说如果王瑞军说出去,是不是也要我滚蛋啊。 
  张一昂收敛下怒火,转问正事:“刘备的行踪找着了没有?” 
  两人摇摇头,待张一昂脸色又要转阴,王瑞军连忙送上利好消息:“局长,从昨晚郑勇兵交代的他收的货里发现重大案情。” 
  原来,郑勇兵不久之前收的这批首饰珠宝,刑警前去一查,发现这是省公安厅前不久下发文件要追查的赃物。 
  这几个月来,有三个城市发生了小型爆恐炸弹案,歹徒用土炸药做成可用手机操纵的遥控炸弹,在闹市区引爆,虽然炸弹威力不大,除了几个受轻伤的居民,没有造成重大后果,但几次闹市区爆炸的影响极其恶劣,省公安厅派出专家组,三个城市联合进行调查。他们将这三起爆炸案一串起来,发现每一次爆炸案发生时,郊区都有一家珠宝店遭遇持枪歹徒的抢劫。持枪歹徒抢劫的案子本就不多见,几次发生在同一时间点,显然不是巧合。 
  公安厅的专家很快明白了歹徒的逻辑,通过闹市区爆炸引发交通拥堵,随后他们在郊区实施抢劫后,逃之夭夭。 
  遗憾的是,由于歹徒反侦查意识很强,犯罪手法高超,在后续的跟踪追查中,未能明确歹徒的身份。根据几家珠宝店提供的部分丢失饰品的照片,公安厅向全省地方公安都下发了协查令,发现赃物即刻逮捕嫌犯。 
  这批赃物,正是郑勇兵收去的。 
  按着郑勇兵回忆的交易时间前去调看附近监控,仅有一个探头拍到了歹徒,图像模糊。根据郑勇兵描述,两人的脸上当时做了伪装,再加上时隔多日,具体样貌他更记不清楚了。 
  张一昂和两人讨论了一会儿,这两个抢劫犯不是三江口口音,也是流窜作案,间隔这么长时间,大概已经离开三江口了,他们也无能为力,只能将案情通报上级部门。至于他们的当前工作,刘备必须抓回来,叶剑案也必须破,周荣这条线也得继续盯。 
  谈到周荣,王瑞军马上报告又一利好消息:“郑勇兵听说他收的这批货是省里挂名的抢劫犯赃物,吓坏了,马上主动找我,要将功赎罪,说要帮我们破文物案。他说他有个小弟,以前跟他混过,当时小弟家里出了车祸,是他出钱安顿好的,所以小弟对他言听计从。现在小弟跟着周荣的手下干活,当保安部的司机,可以安排给我们当线人。” 
  张一昂思索片刻,如果周荣内部有个我们的线人,这就不是编钟的事了,管他什么出土文物,就算周荣炸了清十三陵张一昂也不关心,他在意有个线人对调查周荣极有好处。他慎重地问:“这人发展成线人,靠谱吗?” 
  “我觉得可以试试,郑勇兵说他这小弟跟他有过命的交情,而且这几年在周荣手下当司机干得也不顺心,他可以自己出钱给小弟,让他提供情报,只要我们能对他宽大处理。” 
  “他不知道我们要查周荣吧?” 
  “不知道,他以为我们只是要抓刘备,查出土文物的勾当。” 
  三人又交流一番,觉得此计可行。 
  如今得分两线作战。一边是抓刘备,决不能让他逃走;另一边要顺着叶剑案查下去,毕竟歹徒试图陷害张局长,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简直是罪不容诛。 
  叶剑案找过了水疗会所,接下去自然应该找会所老板陆一波了。尽管叶剑死后就找陆一波了解过当晚情况,但那只是浅尝辄止的询问,张一昂坚信,一定能从陆一波身上挖到最关键东西,谁让他名字取得那么好,只要破了陆一波,就能将周荣团伙“一波带走”!

 

第21章
 
男人年轻的时候,互相总会调侃“阳痿”“早泄”“你行不行啊”,到了一定年纪,突然就发现大家很默契地不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了。 
    陆一波就到了这个年纪。 
    他的生活非常有规律,固定的时间起床、上班、下班,偶尔有应酬,隔三岔五健身,晚上十一点准时睡觉。可他最近不一样,自从叶剑死后,他就患上了睡眠障碍,他每天晚上都要夜跑三公里以上,让身体彻底疲惫才能睡得下。 
    “一波,你最近怎么总是皱着眉头?” 
    枫林晚酒店办公层的最大一间办公室里,陆一波呆立在沙发上,耸着身体,目光没有焦点,笔直地望向空中。一旁周淇摇晃着他的手臂,他才回过神来:“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最近为什么总是皱眉头,叶剑死后你就这样了,你该不会跟叶剑的死有关吧?” 
    陆一波没有回答周淇的问题,只是问:“你说刑警的那个领导,比王瑞军级别还高?” 
    “是啊,军哥都听他的。” 
    “那只可能是他了!”陆一波沉吟半晌,又问,“是他亲口让你把会所继续开着,等上回我带来的那个男人再来,就去通知他们?” 
    “是啊,他说不会查封会所,也会保证我的安全。” 
    陆一波烦躁地拉开茶几,从里面拿出一支烟点上。 
    “你不是已经戒烟了吗?” 
    陆一波没管她,深吸了几口,平复下心绪,慢慢说:“你下午就到群里发消息,会所那些业务都停了吧。” 
    “停几天?”周淇问。她对会所关门一点都不惊讶,每隔一阵子风口浪尖的时候,会所都会歇业几天。 
    “不知道,短时间里都不要开了。”陆一波吐了口气。 
    “都不开了?这得每天损失多少钱哪!” 
    “现在这个关口,还管什么钱?” 
    “可是……”周淇面露难色,“刑警队那个领导刚叫我店继续开下去,等那个客人上门时通知他,我们把店关了,不是得罪了刑警队吗?” 
    “你懂什么?如果你真把那客人交给刑警队,那才完蛋!” 
    “那人是谁呀?” 
    “罗子岳,三江口市长。” 
    “市长!”周淇咽了下唾液,“他……他是荣哥的朋友吧?” 
    “哪个VIP客户不是荣哥的朋友?” 
    周淇一脸惶恐:“那……那刑警队怎么会动市长?” 
    “唉……”陆一波长叹一口气,“他连市长都敢动,果然是省里来的。” 
    “一波,你把话说清楚呀,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我都听不懂。” 
    “我烦着呢,你就别问那么多了。”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还担心我会说出去吗?”周淇噘起嘴,抓着陆一波手臂,娇柔地说。 
    陆一波烦恼地拍着她手背,一边说:“这些都是荣哥和郎博文的生意,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吧。刑警队找上门的事,你先别和荣哥的人说。” 
    周淇看着他的表情,知道这里牵涉甚多,也没再问下去,只是劝他:“一波,这次会所关掉,索性你跟荣哥商量一下,你也不要再管酒店了,把酒店还给他们,反正我们赚的钱这辈子也够了。” 
    陆一波咬着嘴唇,过半晌,摇摇头:“荣哥把酒店放我名下,是因为他信得过我。这些年他给了我们不少红利,钱——不是白拿的啊……” 
    这时,陆一波手机响起,来电显示的是胡建仁。他咬咬牙,坐直身体,接过电话,只听胡建仁问:“波哥在公司吗?” 
    “我在。” 
    “那我和博文过半个小时来你办公室坐坐。” 
    “好啊,我等你们。”陆一波故作轻松地答复,挂了电话,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沉默片刻,挥挥手让周淇先离开。 
    没多久,三个男人推门而入。 
    当先一个高高大大的便是郎博文,周荣的合伙人,虽然周荣永远拿大头,不过郎博文也是三江口有名的大老板。他身边一位和他五官有些相似,长相斯文得多的便是他的亲弟弟郎博图,一直在公司帮哥哥做事。另一人自然就是周荣的心腹胡建仁了。 
    这三人跟陆一波已然很熟,没多客套,胡建仁将办公室门一关,几人一同坐下,面色肃然。 
    “波哥,有件事要跟你求证一下,警察是不是来过会所找了淇淇?”胡建仁开门见山。 
    陆一波不由得一惊,心思千回百转,警察来找周淇穿的是便衣,此事甚是隐蔽,甚至他也是从周淇口中才得知情况,周淇自然也不会告诉其他人。可胡建仁居然知道这事,这说明——他们在酒店里安排了其他眼线,周荣把酒店交给他打理,怕是对他也不是完全放心。 
    被三个人盯着,陆一波没能考虑太久,只得点头承认:“应该是荣哥说的那个省里来的张局长亲自过来了,还带着三个穿便衣的刑警。”他顿了顿,忙解释,“我前两天在外办事,这事我也是刚刚知道,还没来得及告诉荣哥。” 
    郎博文笑了笑,大手一挥:“没关系,自家兄弟用不着紧张。对了,那个张局长找淇淇做什么?” 
    “他问了叶剑的事,问淇淇有没有见过叶剑来会所,淇淇说没见过。” 
    三人互相看了看,胡建仁奇怪问:“他们调查叶剑,怎么会问到会所?” 
    郎博文皱起眉:“是啊,叶剑这小子没这爱好,上回你硬塞给他一张VIP卡,我看他一次都没来过。” 
    陆一波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叶剑的事会找上会所。” 
    一旁的弟弟郎博图盯向陆一波,他一向给人感觉是个低沉阴险的人,说话声音也带着尖锐:“波哥,是不是叶剑的事真的跟你有关啊?” 
    陆一波愣了下,重重摇头:“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杀叶剑?!” 
    胡建仁笑起来:“荣哥发话了,如果他知道谁杀了叶剑,他一定要替叶剑报仇!” 
    “我……”陆一波看着他们三个,“我真和叶剑的死没关系!” 
    郎博文哈哈大笑:“自家兄弟紧张什么?胡建仁跟你开玩笑的。” 
    陆一波抿抿嘴。 
    弟弟郎博图盯着他观察了几秒,带着几分怀疑看着他:“警察们办案,也不是无凭无据瞎撞的,警察因为叶剑的事找到会所,八成叶剑死前留下了和会所有关的一些东西。波哥,你好好想想,有没有?” 
    陆一波神色紧张:“我……我不知道啊,他从来没来过会所啊。” 
    弟弟郎博图冷笑一声,阴恻恻地说:“也可能警察的目的不是会所,而是你,借着查会所的名义来找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跟叶剑的死有关,而是叶剑身上是不是有你的什么东西,或者嘛,叶剑死之前,和你联系过一些事?” 
    “没有……真的没有。” 
    “你确定?” 
    “我……我当然确定。”陆一波咽了下唾沫。 
    “那么除了问叶剑的事,警察还问了什么?”弟弟郎博图继续逼问,另两人一同盯着他。 
    “没有啊。”陆一波没有把查市长的事说出来。 
    “你肯定吗?” 
    陆一波吸了口气,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还怀疑你们杀了叶剑!” 
    弟弟郎博图冷笑一下,双手交叉在胸前:“你倒是说说看,我们有什么理由杀叶剑?” 
    “因为……没什么。”陆一波低下头。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大哥郎博文拍拍手,一副宽厚的样子:“一波,肚子里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我们都是这么多年的兄弟,可千万不要互相胡乱猜疑。” 
    胡建仁也附和:“是啊,波哥你刚才的话只有半句,让我听不懂啊。” 
    陆一波一脸窘迫,急思之下,只好反问:“那你们凭什么怀疑我会动叶剑?” 
    胡建仁笑道:“我们可没怀疑你。” 
    陆一波咬咬牙,挺直身体,怒道:“总之,我说了,我跟叶剑的事没关系,行了吧!如果你们不信,可以问淇淇。” 
    弟弟郎博图冷笑:“你的话怎么靠得住?” 
    “你——”陆一波顿时怒狠狠地瞪向郎博图。 
    郎博文马上伸手一拦:“小图,你别乱说话,淇淇是一波的女朋友,一波说了没有,那就是没有,这么多年兄弟如果都信不过,那信谁?好了,一波,你也别生博图的气了,他这嘴巴你还不知道啊。” 
    双方的剑拔弩张在郎博文的斡旋下渐渐平复下去。 
    郎博文拍拍手,最后给个定心丸:“一波,你别担心,有东叔在,一个小小三江口副局长闹不起来。刚才我们听说淇淇把会所关了,你做得很对,我们过来前东叔已经跟荣哥说了,会所那块业务马上停掉,钱是次要的,东叔才是我们大家伙儿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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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红绿灯前,车辆拥堵着。 
    方超一手夹着烟,一手握着方向盘,开着他们的绝版夏利车,正对一旁的刘直侃侃而谈。 
    “经济学上有个理论,人的一生至少会遇到三次大机遇,只要抓到一次,就能翻身跨越阶层。大部分人空其一生一次都没抓住,为什么?因为他们没有准备!机遇来了也不知道,回过头来才发现和它擦肩而过。机遇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回顾我这几十年,第一次大机遇已经错过。我高考成绩不理想,打算去国外留学镀镀金,当时家里把宅基地卖了,凑了几十万块钱让我出国。这宅基地要留到现在,我就是拆迁户,身价千万起,哪需要干这行?不过世上没有后悔药,人总归要往前看。现在这辈子的第二次机遇——周荣这条大鱼游过来了。我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绝对不能再让这一次机遇擦肩而过!” 
    他侧过头去,发现刘直压根儿没听他讲话,自顾翻动着副驾驶位的手套箱。 
    “你在干什么!”方超很不高兴。 
    刘直从箱子里拿出一沓用塑料壳包起来的东西,展开一看,全是不同人的身份证,好奇问:“超哥,你准备了这么多身份证?这做工,嗯嗯,假得很真嘛!” 
    “给我放回去!”方超警惕地环视一下四周,斥道,“哪来这么多事!这都是真身份证,网上高价买的!” 
    “这么多真的身份证,那咱们可以光明正大住酒店啦,再也不用担心假证被看出来,这回准备工作做得可真周全哪!” 
    方超得意地扬起头:“废话,我们这次要动三江口首富,这一票下去还不得石破天惊?不早点想好退路,你想进去啊?” 
    刘直合上箱子,哀叫着:“可动这姓周的也太难了吧?人家住的是庄园,前后都有保镖,出行都有人跟着,一看就是道上混的大哥,咱们盯了这么多天,就没找到下手的机会。直接在外面把他办了吧,这光天化日下动他,肯定惊动警察,赎金一分都拿不到。” 
    方超哼一声,倒不以为然:“如果容易下手,这三江口首富还不得三天两头被人抢劫?你看他庄园前后都有保镖,可见他自称家里都是钱是错不了的。既然钱在屋子里就不会跑,咱们天天蹲点,总能找到机会。慢慢来吧,赚钱都是不容易的!要知道,这个世上除了洗脚的足浴店,就没好赚的钱!” 
    这时,刘直注意到后视镜里有辆大路虎从他们右边的公交车道快速往前冲来,他瞥了眼自己的车,离前车空了大约三米,忙说:“超哥,赶紧开上去,后面那孙子八成要加塞!” 
    方超哼一声,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后面的大路虎顺着公交车道一路向前,看到前方一辆小破车和前车车距空出一截,果不其然,一甩方向就要往他们前面塞。 
    “没素质!”方超哼了声,突然一脚油门顶上去,大路虎赶紧踩停。 
    几秒后,路虎的左侧窗户摇落下来,一个彪形大汉探出脑袋,朝他们直接开骂:“去你的,会不会开车,没长眼睛啊!” 
    方超瞥了他一眼,不去理会,刘直乐得哈哈大笑,还摇下窗户伸出手,朝那大汉竖起了中指。 
    “我去你的,有本事下车!”大汉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世上还有这么拽的人? 
    这时,路口绿灯亮起,前方车辆开动,方超的车子也跟了上去。刘直用力咳嗽一声,头一伸,一口浓痰笔直地飞到了大路虎的引擎盖上,然后若无其事地摇上窗户。大汉看着这一幕,呆了几秒,只想直接撞上去,可这小破车已经开远了。 
    绝版夏利行驶了一阵,来到一段空旷的马路上,这时,车后响起急促的喇叭声,方超朝后视镜一看,那辆大路虎正急追而来,一个劲儿按喇叭要他们停车。 
    “超哥,那孙子在追我们呢。” 
    方超瞪了眼刘直,不满道:“谁让你多事朝他吐痰的,你不知道我们这车上有枪啊,万一惹出事招来警察,不得直接进去了!” 
    刘直嘀咕道:“刚才你不也没让他加塞啊。” 
    方超鼻子哼了声,说句“坐稳咯”,一脚将油门踩到底。毕竟是绝版夏利,任凭怎么踩油门,刘直依旧坐得很稳,预期中的推背感、加速度没有出现,发动机轰鸣声很大,速度依旧让人着急。 
    大汉见小破车不停,反而有加速的态势,更是大怒,一脚油门深踩,大路虎直线逼近。 
    见到这副态势,方超不敢大意了,用力攥紧方向盘,左突右转想甩脱后车,无奈车况差距太大,就像一个小孩跟成年人比跑步,哪怕他突然往其他路口拐去,大路虎一时没反应过来,但不消片刻掉头后又很快追上来。 
    没几分钟,双方早放弃了原来的路线,都竞速到了郊外的一条偏僻马路上。 
    此时路上已无其他车辆阻隔,大路虎依仗性能再次冲到他们侧面,把小破车逼到了最右侧车道。路虎车头使劲别过来,要把他们的车子逼上隔离带。方超眼见避无可避,赶紧踩下刹车,奈何这薄如蝉翼的刹车片配合手刹依然停不下,路虎还在向他们靠近,眼见要撞上隔离带了,方超只能一狠心,把方向盘向左一打,“砰”一声,撞上了路虎的车尾巴。 
    一阵车皮破裂声后,两车同时停下。方超紧皱双眉,寻思着这下该如何善后。 
    路虎车门打开,一个身高一米八、五大三粗的大汉下了车,先看了眼自己车的车屁股,保险杠撞断了,车屁股陷进一个大坑。刚刚就是一肚子火,此刻被追尾更是火上浇油,他狠拍小破车引擎盖,朝里面的两人大喊:“你们两个白痴赶紧给我滚下来!” 
    刘直这辈子最听不得别人喊他白痴,顿时怒极,打开手套箱便掏手枪要教训对方,被方超眼疾手快一把按下,低声怒斥:“你疯了!”他一把夺过枪塞回箱子里,指着刘直额头厉声警告:“你给我牢牢坐车里,不许下来,听见没有!” 
    刘直被他的气势震慑,虽不甘心,还是点了点头。 
    方超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张讨好的笑脸,下车掏出一支烟递上去寒暄:“大哥,你人没事吧?” 
    “人没事?没事个头。你看看!”他一把打掉方超递来的香烟,指着自己的车屁股,大手一张,“也甭跟老子废话了,赔钱吧!” 
    “赔钱?大哥,你看看,是你一路别我们的车,我们没刹住,这才——” 
    “我操,你还有脸说?我一路按喇叭叫你停,你是聋了吗?不是你旁边那浑蛋朝我车吐痰,我别你们干吗?” 
    方超不想惹事,咽了下唾沫,用出这辈子积攒的全部好脾气,觍脸笑着:“大哥,这事一码归一码,我兄弟朝你车吐痰,是他不对,我让他给你道歉。这车子的事是你别车在先,赔钱的事儿就算了吧。” 
    “算了?你这人很幽默啊,我车撞成这样,你不想赔啦?” 
    “话不能这么说,追尾是你别我车的责任,吐痰是我兄弟的责任,最后结果是两辆车都有损失,我建议是各修各的。” 
    “你想得倒挺美啊!”大汉走上前,狠推了方超几把。 
    方超倒退几步躲闪,心里想了想,大事化小吧,毕竟周荣才是大事,忍他一会儿!他掏出钱包看了看,很不情愿地从里面掏一沓钱递过去:“我只有三千,都给你,可以了吧?” 
    车内的刘直见方超掏钱赔偿,忍不住叫起来,方超回头狠狠瞪他一眼才把他脾气压下来。 
    谁知大汉压根儿没碰这钱:“三千?你知道我这车撞成这样,修理得多少钱?没三万根本下不来。” 
    “三万!” 
    “你也别说我讹你,讹你这破车也没劲,你找保险公司来,也不要你自己掏钱。吐痰的事,老子也不跟你计较了。” 
    方超面露难色,过了几秒,直接说:“大哥,跟你坦白说吧,我们车没上保险,三万也拿不出,要不这样,三千私下给你,你自认全责找保险公司,怎么样?” 
    “我自认全责?”大汉干笑了两声,“你撞了我的车,还要让我自认全责,我车也送你要不要!” 
    “这——”方超一愣,回头看了眼刘直,刘直激动得一个劲儿点头,已经迫不及待地开门下车了,方超只好为难地回过头,“要!” 
    一个小时后,附近一个还未投入使用的空旷停车场,大汉被塞住嘴巴、五花大绑半点儿不能动弹地塞在大路虎的后备厢里,大路虎已经被换掉牌照,方超和刘直将小破车里的所有东西都搬上了大路虎,把小破车开到了另一处隐蔽的地方藏好。 
    收拾已定,两人看着这辆性能优越的大路虎,简直热血沸腾了,这下所有装备都齐全了,直接干周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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