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

来源: YMCK1025 2020-10-14 16:37:47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82615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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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后悔没有早将母亲送进精神病院

 小鱼 全民故事计划 2020-10-12
中午,母亲吃完掺了药的午饭后不久,便开始肌肉僵硬,浑身瘫软,嘴角流涎,她霎时间便得出一个结论:父亲给她下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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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全民故事计划的第517个故事—
 
前 言
 
在农村,精神病人被统称为“疯子”。
 
精神病患者在我生命中留下的最初印象始于1998年,八岁的我正值小学二年级。
 
某天放学时,我见到一群人在邻居家门口七嘴八舌地讨论什么,这情形令我十分好奇。
 
我七拼八凑,听到一件了不得的大事,邻居家的大儿子发了疯,拿菜刀砍伤了他母亲,伤者被送进医院,疯子也被人送到精神病院,当然农村人管那里叫“疯人院”。
 
我家曾在盖房子时与邻居家有些龃龉,平时虽抬头不见低头见却并无深交,对于邻居家大儿子是怎样的人,我当然无从了解,只记得那是个不爱说话的大哥哥。
 
发疯、砍伤人,这些字眼无疑给当时的我留下了无比深刻的恐怖印象。
 
几个月后,我在门口见到了从精神病院回来的大哥哥,他站在我们两家公用的路口对我笑,那笑容痴痴傻傻,像是用尽了全力才能控制住面部肌肉,看着无比怪异,这让当时的我对他更加避之不及,硬着头皮拔腿往家跑。
 
往后的日子里,他在村子里变成了一个边缘人,被人叫“疯子”,尽管听说他已经停药,举止也并无不妥。但依然没人愿意同他讲话,大人们还会拿他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子。因为有这样一个邻居,我还遭受过小朋友的嘲笑。
 
这个有精神病史的哥哥一直被囿于家中,无法工作,无法娶妻,在我离家之前,他一直就是那副游离于人世之外的姿态,远远观望,不靠近、不打扰任何人。
 
那时候,我害怕他,远离他,同情他,也和其他人一样孤立他。无论如何,我也不曾想过,有一天我会跟“精神病”正面杠上。
 
 
2001年,我的父亲因为做长途货运赚了些钱,父亲和母亲的争吵便日益频繁,主题无外乎“男人有了几个臭钱就变坏了”。
 
那一年,母亲变得无比敏感,父亲的手机铃声响起都能让她炸毛,她坚信父亲有一个相好,他们每天通过电话卿卿我我。
 
父亲若是往家买了新鲜玩意,她要盘问半晌,父亲若回家晚了,她就要逼迫父亲说清楚自己一天的行程,然后打电话去一一确认。
 
母亲时时刻刻精神紧绷,像福尔摩斯一样,分析父亲的种种“不正常举动”,试图从任何蛛丝马迹中找到父亲出轨的证据,然后将她的结论一遍遍告诉我,让我知道,我的父亲是如何不负责任,如何薄性无情。
 
后来,母亲声称她见到了父亲出轨的那个女人,连女人的身高、衣着、样貌都讲得头头是道;再后来,我常常在夜里听到母亲声嘶力竭的哭喊,第二天她就告诉我,父亲在晚上如何逼迫她与他离婚,要娶另一个女人。
 
长我一岁的哥哥那时在寄宿学校读初一,十一岁的我在家里无力分辨孰是孰非。
 
我只是对家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感到害怕,我讨厌母亲的敏感和神经质,但不可避免地认为是父亲对婚姻不忠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其实在内心里,我并不认为父亲会出轨,可如果不是这样,母亲的表现又有什么合理解释呢?
 
我不知道,精神病初期的表现症状就是妄想。
 
那段日子,母亲越来越歇斯底里,像祥林嫂一样到村子里告诉所有人父亲在外面有了女人,逼迫她离婚,她讲得声泪俱下,有理有据,在面对别人质疑时还能对答如流。
 
没有人发现她的精神出了问题。
 
鸡飞狗跳的日子过了一年,所有人都筋疲力尽,不堪其扰的父亲将母亲的情况转述给居住在市里的姑姑,姑姑去了当时非常有名的解放军某医院抓了药,让父亲掺在饭里给母亲吃下,当时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样一个不得而为之的举动,导致了母亲十数年对治疗的抗拒。
 
那是在2002年的五月,即将小升初的我面临着家庭和学业的双重压力,每天下课赖在学校不走,直到天黑才会鼓足勇气踏进家门。那天的气氛不太一样,家里安静出奇,门窗大开却没有一点光亮,我找了一圈才确定家里没人。
 
大约在晚上八点,我的两个舅舅和大姨、二姨带着精神萎靡的母亲,从外面冲了进来,父亲跟在后面,脸色难看无比。
 
听了许久后,我才搞清楚那一天发生了什么。
 
中午,母亲吃完掺了药的午饭后不久,便开始肌肉僵硬,浑身瘫软,嘴角流涎,她霎时间便得出一个结论:父亲给她下了毒。
 
母亲喝下两大碗白开水,强撑着精神回娘家,一番声泪俱下的控诉,父亲被舅舅一个电话召了去。面对母亲兄弟姐妹的指责,父亲百口莫辩,没有家族精神病史的他们坚信母亲不可能有精神病,一切都是父亲为出轨找的借口。
 
而父亲“下毒”的行为让他们无法饶恕,于是一众人赶到我家要父亲立下保证,善待我母亲,好好过日子。不然绝不会放过父亲。
 
吵吵嚷嚷直到深夜,亲戚们才散去。
 
父亲将他们送出门,却久久没有回来,我奉了母亲的命令去“监视”父亲,看到他站在大门口的杨树边抽烟,泪水流了满脸,看到我后父亲转身擦了泪,用一种让我极不舒服的口气问:“你妈让你来监视我吗?”
 
我哑口无言,父亲沉默着回了家。
 
那年暑假,父母最终还是离了婚,我被法院判定跟了母亲,她带我回了县城的外婆家。
 
 
 
离开父亲后,母亲靠一个水果摊维持生计,除了脾气暴躁,敏感,不允许我提起父亲以外,她做起生意头脑精明,我便更加认为父亲说她有精神病完全是胡扯。
 
好强如母亲,她带着我并不愿意住在外婆家,而是选择在外面租房子住。
 
初一那年,母亲将我一个人丢在家里,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三个月。当时的我,也只是以为她是因为婚变而心情不好。
 
回想起来,初中三年,母亲偶尔让我远离一些人,她告诉我那些人对我不怀好意,可能会伤害我。她说的人,有的是街头偶遇的陌生人,有的是我的同学,有的是其他的摊贩。我对这些话统统置之不理,只觉得她小题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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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卖水果的摊子 | 作者图
 
高中,我进了寄宿学校,学业压力和青春期的逆反心理作祟,我和她的关系急转直下。每两周回一次家,每次见面都能爆发一场争吵。我对她关于家长里短的话题不感兴趣,更没有心情听她数落多年以前跟我父亲的纠葛。
 
直到有一次,她提到有人对她不友好,那些不友好的行为包括无缘无故地骂她,针对她,我才开始重视,怕她真的被人欺负。可当我仔细询问时,她开始语焉不详,说不清对方是谁,我便只当是她发的牢骚,没有放在心上。
 
后来我目睹母亲和人吵架,事后找对方询问,那人曾在路上不小心碰了母亲一下,之后每次遇到母亲,母亲都会对他恶语相向,言之凿凿地说人家跟踪她,要害她。那天回家后,我狠狠地批评了母亲,说她“心眼小,不饶人”。
 
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我愈加没有耐心听她的诉说,我强行命令她不许再用此类事情烦我,现在想来,那时我是察觉到母亲的不正常的,可我没在意。高考当前,我只能盼望着她能自己想开,别给我添麻烦。
 
2009年高考结束,暑假里我跟她爆发了数次争吵后,故意选择了省外的大学。
 
大一的某天,我接到母亲的电话。她的声音尖锐,情绪异常激动,跟我说有人要害她,让我小心,可能会有人跟到我的学校伤害我。
 
她说的事情过于骇人,已经成人的我从她的话中找到逻辑漏洞,并无情地指了出来,无言以对的她开始撒泼,哭闹着说我不相信她。
 
冷静下来后,我开始思考母亲这些年的一系列表现,也开始正视母亲可能罹患精神疾病这一事实,但这个病从初现端倪至此已经过去了七年,我至今也无法讲明,为何自己不止一次发现母亲的不正常,却故意忽略这件事。
 
或许是因为恐惧,承认母亲可能是个疯子,像邻居大哥哥那样,被人排挤,被人轻视,连带着家人一起接受世人的有色眼光;恐惧我已不堪重负的人生还没有翻开灿烂篇章,便要背负一个精神病母亲的累赘;恐惧这个病的医治可能是个无底洞,会将我活活吞噬,让我的生活布满阴霾;恐惧承认自己是个自私的人。
 
我上网搜索母亲的症状,得到的结论是:精神分裂症中的迫害妄想症。
 
母亲的表现与这种疾病的症状完全一致。
 
在关于此病的论坛中,我看到很多人的发帖,其中有一个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女孩,用一种迫切的口吻描述着她母亲迫害妄想的表现,希望有人帮帮她。她的经历跟我有90%相似,整篇帖子字字泣血,呐喊的皆是我的心声。
 
我字字读完,身体颤抖,当我正为遇到同病相怜的人有了些许安慰,却看到一个精神病医生在那条帖子下的留言:你的母亲需要到医院接受治疗,但是现在最危险的是你,通过你的描述,能感受到你非常焦虑,建议你在治疗母亲之前先去看心理医生,检验你的精神状态。
 
看完之后,我如坠冰窟。
 
现在我有了新的恐惧,精神病是可以遗传的,“那我呢,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变成疯子?
 
 
我用了一周时间,去消化这一可怕的事实。
 
终于,我鼓起勇气给母亲打了电话,可母亲在电话里谈笑风生,关心我的学习和生活,仿佛一周前的那通电话只是我臆想出来的。
 
我尝试把话题往上引,她却表示完全不记得。
 
我平静地复述了上周她的情况,委婉表示想带她去医院看看。她的声音陡然变了调:“你什么意思?你也想说我有精神病吗?你跟你那个死鬼老爸一样,我没病!”吼完便挂了电话。
 
之后“精神病”这三个字成了母亲的禁区,只要提出,就要迎接一场她歇斯底里的爆发,对这种爆发的无力感和厌烦,让我在一次次沟通无果后产生了听天由命的想法,“看?不是我没试过,是她不配合,我尽力了,对不对?”
 
我知道自己是在逃避,还在读大学的我也在考虑钱的问题,母亲送医的医药费,之后的护理费,治疗后的副作用可能让她生活无法自理,终身无法离开药物,这一切我都无力承担。
 
我一边期待着母亲的疾病爆发,让我能有理由以哪怕是暴力的方式将她送进医院也可以;一边却偷偷期待着她能够自愈,这样我就不用面对治疗她需要承担的经济和精神压力。
 
即使坐在“火药桶”上的感觉不好受,但这暴风雨前的宁静依然让我沉溺其中。
 
在这种微妙的平衡中,我度过了大学四年。
 
人在哪个阶段只要有不想面对的事情,都可以找到借口。毕业后,繁忙的工作,让我与母亲继续分隔两地,她偶尔到我所在的城市,也只是待上两天就会离开,她依然对陌生人有着深深的敌意,但其他方面与我而言并无影响。
 
直到哥哥成家后,母亲去帮他带小孩,导致哥哥与我的联系渐渐多了起来。有一次,我们讨论了母亲的病情后才知道,原来这些年不止我一个人承担这些,哥哥一直跟母亲有联系。
 
可笑的我们两个,父母离婚后,我怕母亲的病影响哥哥的生活,想要独自面对;而哥哥怕母亲的病影响我的学业,所以对我闭口不谈。
 
直至2018年,我们两个从小分离的兄妹,因为母亲的精神病达成了同盟。
 
到了2019年,母亲的状况迅速恶化。
 
三月,我特意邀请母亲来和我小住,一日早晨醒来,发现床头柜上摆满了我家的所有刀具。我被吓得汗毛倒竖,这些是母亲的“杰作”,她的不安全感在这时达到了极致。
 
平静下来后,我再次和母亲商量,那个周末就带她看医生,她竟出乎意料地答应了。
 
可当那天我下班,却发现母亲回了老家。
 
我将情况告知老家的哥哥,让他多多关照,我也每日跟她通电话,确认她的精神状态。
 
四月的一天,母亲突然从江西打来电话,告诉我因为生意不景气,她跟着几个卖水果的朋友一起去了食品厂打工。我给她买了返程高铁票要她返回,却遭到拒绝,只能要了她朋友的联系方式,说明了情况,让人家帮忙照看。
 
工厂的生活简单紧张,母亲适应后倒也没出什么乱子。直到五月的某天,几个表姐轮流给我打电话说接到母亲的求助电话,说有人追杀她到江西,把她们吓得不行,我只得一个个解释,告知她们母亲可能罹患精神病的事实。
 
而母亲在常年与我的“交锋”中,已经形成了一套固有战术,她愿意向表姐们求助却可以在我面前装作若无其事,令我对她无可奈何。
 
五月底,母亲突然来电话说她想来找我,也不愿说明理由,我赶紧买了车票让她回来。再次沟通送医无果后,她趁我上班后再次离开。
 
 
又过了半年,我每次劝说母亲去医院,她都表面上答应,却从来不等我带她去就医。
 
直到今年,母亲爱上了爬山,我对她每日吓人的微信步数没有感到意外,可亲戚们却发现了蹊跷。舅舅和大姨、二姨开始跟我说联系不到母亲,打电话没人接,出租屋没有人。
 
我忐忑地打电话过去,母亲很快就接了,她告诉我说她在某一座山里,那座山距离县城一二十里地,她是靠双脚走去的。我联系了一个表哥开车将她接回家。我知道,不能再耽搁了,跟哥哥商量周末就强制送她去医院。
 
只是母亲这次没让我等到周末,第二天,哥哥打来电话火急火燎地说,让我赶快回家。
 
我急匆匆坐了三小时的车到了老家的县城,一路上心急如焚。电话里,哥哥只是告知我,他正跟着母亲在走路,没等我问明白,他只说了个地址便挂断了。
 
我顺着那条街走,气温三十多度,没多久就在车流如织的路上看到哥哥的身影,哥哥长着娃娃脸,31岁还像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此刻他头发乱糟糟的,一脸疲惫,胳膊上有几道抓伤的指痕,红肿骇人,看见我就红了眼眶。
 
“妈呢?”我问。
 
哥哥用下巴指了指某个方向,我顺着看过去,明明两个月前离开时还丰腴的母亲,此时瘦巴巴地佝偻着背在人行道上兀自往前走。
 
她不走阴凉处,一直让太阳暴晒着。
 
我想要跟上去,哥哥制止了我:“别让她看到我们,否则她就要去撞车。”
 
一句话吓得我出了一身白毛汗。
 
没有办法,我和哥哥只好并肩跟在母亲的后面走,尽量保持着五百米左右的距离。
 
母亲像一个躲避跟踪的人一样,不时地左右张望,时而停下来伸着双手望着天空念念有词,有人路过时,她就停下来,一脸警惕。
 
那天早上舅舅和表哥去看她,她不开门,舅舅强行拿备用钥匙开门进去,被她拿东西砸了出来。之后她便锁门往街上走,不让人靠近。
 
舅舅只好通知哥哥来跟着她,没想到哥哥一出现她就发怒,拿手机砸、用手抓挠,让哥哥远离她。哥哥不走,她就在十字路口就地躺下,让哥哥欲哭无泪,不敢刺激她,便只能远远跟着她绕着县城环线一直走了两个小时。
 
幸好,母亲也走累了,没有像我们担忧的那样一直走下去,在一个路口处往家的方向走。看着她离开主干道,我们俩都松了口气。
 
一路上,母亲不看红绿灯往车流里闯的举动,将我俩几次吓得冷汗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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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发病时穿过的十字路口 | 作者图
 
等母亲回到了出租屋,我终于跟母亲相见。她的脸小了一圈,皮肤黑得发紫,皱纹层层叠叠,衣服不讲究地挂在身上,像个流浪汉。
 
接下来,我以自己生病了要住院为由,发挥了毕生演技,跟哥哥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让母亲去医院照顾我,还哄着母亲带上她的医保卡、身份证、户口本等重要资料。
 
 
收拾了两件衣服,我们就出发了,在哥哥的车上,我得以了解母亲的病情,从她不断的呓语中推测出母亲已产生幻想和幻听,并且与她幻想中的敌人已经进行数度“谈判”,有来有往。我在旁边扮演着虚弱的“病人”,一边提心吊胆,生怕哪一个环节让她看出端倪要跳车窗——她以气闷为由拒绝让哥哥关车窗。
 
舅舅打来电话,我战战兢兢地接起,舅舅说他判断母亲是被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需要请“神仙”来看看。事到如今,他坚信母亲没有疯,别让我把她送精神病院。
 
我惊讶无比,已经2020年,“鬼神之说”依然如此盛行,“精神病”在亲人的眼里依然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但随即我就释怀了。
 
哪怕是她的女儿,我也用了十多年的时间,才接受了母亲罹患精神病这个事实。
 
后 记
 
就医后的母亲,精神分裂症状有很大改善,不会动辄发怒、时刻惊惧、幻听和幻想的症状也已消失,但用药的副作用也开始逐渐凸显。
 
她嗜睡,肌无力,眼睛干涩,关节酸痛、排便不畅。但为了遵医嘱,即使她百般央求,我也保证她每天定时定量吃药,给她做肌肉按摩,带她散步,给她做水果酸奶,教她做瑜伽。
 
108天后,母亲出院了,她跟我讲起医院里的病友,说起一个漂亮得像画里走出来的姑娘,无法控制自己大喊大叫,喊到嗓音嘶哑也无法停下;还有一个小姑娘,一直吵着要嫁给马云,怪罪自己妈妈不同意她的感情;有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妹妹会一直跟着音乐跳舞。她说她走的时候,那几个小姑娘都挺舍不得她。
 
我问她有没有留下病友的联系方式。
 
她说没有,说那些孩子都那么年轻,肯定不希望太多人知道她们有精神病。
 
上周,我带母亲去医院复查,在血检处遇到一个犯病的女孩,四个医生护士按着她在抽血,女孩的妈妈不停地在一旁安抚。
 
那位妈妈满脸的自责,絮絮叨叨地跟医生讲:“都怪我,没意识到孩子是这个病,她爸不让来看,要是早点看,会不会就不会变成这样?我的孩子这么好,能治好吗?”
 
没等医生回答,母亲忍不住发声:“妹子,别担心,能治好的,我这么个半老婆子都治好了,这孩子还这么年轻,肯定能治好。”
 
那位妈妈激动地看着女儿:“乖乖,你听到没?能治好的,你别怕!”
 
这次给母亲抓了一个月的药,因为她恢复得好,医生给某项药减了一半量。
 
想到这些年的惊惧忧心,我深觉不值。
 
曾经的我,对身边人异样眼光的在意,对精神病的排斥,对医疗费用的担忧,以及对漫长后期康复的害怕,因为这些原因而迟迟没能送母亲就医,做女儿的我,简直是愚蠢至极。
 
 

作者小鱼,瑜伽教练

编辑 | 蒲末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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