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吹我衣,黄花低头黯无语
松竹散人
六十年代末,假期或者空闲我常去叔叔家看书,叔叔家有两箱书,他在学校上班,文革中将书转移到家中藏起来。
在这两箱书中一半以上看不懂,能看懂的就是《苦菜花》、《迎春花》、《林海雪原》一类,
再就是古诗歌类,虽看不太懂借助注释,大致能通晓其义。
在这两箱书里有一本《蒋光慈诗文选集》,这本书我看得懂,而且看了好几遍,书中的很多诗句至今还能背诵。
如本文的题目就出自《哀中国》。
蒋光慈的作品有小说也有诗歌,小说我印象不深,只有诗歌,至今留在我记忆中。
蒋光慈的诗歌押韵、内涵丰富,情感充沛,很有感染力。
如《哀中国》这首:
我的 悲哀的中国!
我的 悲哀的中国!
你怀拥着无限美丽的 天然,
你的形象 如何浩大而磅礴!
你身上排列着 许多蜿蜒的江河,
你身上耸峙着 许多郁秀的山岳。
但是现在啊,江河只流着很呜咽的 悲音,
山岳的颜色更惨淡而 寥落!
满国中外邦的 旗帜乱飞扬,
满国中外人的 气焰好猖狂!
旅顺大连不是中国人的土地么?
可是久已做了外国人的军港;
法国花园不是中国人的土地么?
可是不准穿中服的人们 游逛。
哎哟 中国人是 奴隶啊!
为什么这般地自甘屈服?
为什么这般地萎靡颓唐?
满国中到处起烽烟,
满国中景象好凄惨!
恶魔的军阀只是互相攻打啊,
可怜小百姓的 身家性命不值钱!
卑贱的政客只是图谋私利啊,
哪管什么葬送了这 锦绣的河山?
朋友们,提起来我的心头寒,——
我的 悲哀的中国啊!
你几时才跳出这黑暗之深渊?
东望望罢,那里是被压迫的高丽;
南望望罢,那里是受欺凌的印度;
哎哟! 亡国之惨不堪重述啊!
我忧中国将沦于万劫而不复。
我愿跑到那昆仑之高巅,
做唤醒同胞迷梦之号呼;
我愿倾泻那东海之洪波,
洗一洗中华民族的 懒骨。
我啊! 我羞长此沉默以终古!
易水萧萧啊,壮士吞 仇敌;
燕山巍巍啊,吓退匈奴夷;
回思往古不少 轰烈事,
中华民族原有反抗力。
却不料而今 全国无声息!
大家熙熙然甘愿为奴隶!
哎哟!我是 中国人,
我为 中国命运放悲歌,
我为中华民族三叹息。
寒风 凛冽啊,吹我衣;
黄花 低头啊,暗无语;
我今枉为 一诗人,不能保国当愧死!
拜伦曾为希腊羞,
我今更为中国泣。
哎哟 !我的悲哀的中国啊!
我不相信你 永沉沦于浩劫,
我不相信你无重兴之一日。
当时上海一带一些热血青年受了这首诗鼓舞,很多人奔赴延安,共赴国难。
读书生涯中,我最早接触的诗歌是唐诗宋词,对于自由体的新诗我很少看,蒋光慈诗文选集,
是我几十年来唯一通读的一本自由体诗集。这是我个人偏好,口味不同,就如吃饭,
我不喜欢吃的东西不代表不好,只是个人不喜好。
感觉后来一些新体诗,就是分段的散文,意境朦胧,不知所云,引不起阅读的兴趣。
蒋光慈(1901~1931),安徽霍邱(今金寨县白塔畈镇白大村河北组白大小街)人。
民国10年(1921)赴苏联莫斯科东方大学学习。次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回国后从事文学活动,曾任学教授。
民国16年与阿英、孟超等人组织“太阳社”,编辑《太阳月刊》、《时代文艺》、《新流》、《拓荒者》等文学杂志,
宣传革命文学。著有诗集《新梦》、《哀中国》,小说《少年漂泊者》、《野祭》、《冲出云围的月亮》等。
蒋光慈自号侠生,“我所以自号‘侠生’,将来一定做个侠客杀尽这些贪官污吏”。
北洋军阀政府时期,愤而想当和尚,改为“侠僧”,“我当和尚,也还是做个侠客杀人”。
在上海,蒋光慈进入共产国际开办的“外国语学社”学习俄语,
随后就与刘少奇、任弼时一起赴莫斯科东方共产主义劳动大学学习。
1922年,他由社会主义青年团转为中共党员,第一次署名蒋光赤,以示倾向革命。
1924年,蒋光赤留苏三年后回国,即开始在文坛上大声疾呼无产阶级革命文学。
1925年,他的诗集《新梦》发表,钱杏村对此评价道,“中国的最先的一部革命的诗集”,
“简直可以说是中国革命文学的开山祖。”而做下这一评论的钱杏村,当时是不到二十的少年,
今天他的这一评语已成为文学史最常引证的结论。
蒋光赤的诗歌完全是诠释性的。
在他的诗中,愤青、小资和共产主义的意识形态结合在一起,他写光明就全是美好的,新鲜的。
“鲜艳的红花,娇滴的绿柳。”(《梦中的疑境》)红军士兵“放下枪头,拿起锄头;从枪头上得了自由,
从锄头上要栽培这自由”。(《一个从红军退伍归农的兵士》)
比起诗歌来,他的小说创作艺术性更差。他提供大众文学,却有着无可救药的小资情调。
属于穷作家的穷讲究,用时人的评论,是“喝‘上海咖啡’而提倡大众文学”。
他的革命小说出版,革命者中几乎没有人看。
陈独秀翻一翻《少年飘泊者》,说道:“虽是热天,我的毛管也要竖起的。”
瞿秋白感叹:“这个人太没有天才。”
但当时的中国是一个剧变激烈的社会,两三年之间,蒋光慈就时来运转。
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普罗文学占据了文坛主流。
蒋光慈于1929年东渡日本治疗肺病时写的《冲出云围的月亮》,仅在出版当年,就重版了六次。
书店老板为着赚钱,也常改头换面再版蒋光慈的旧作。例如,将《少年漂泊者》改为《一封长信》,
《鸭绿江上》改为《李孟汉与云姑》等。
这跟当代的出版状况仍然相似,历史经常在这些细节上重复,虽然拙劣,但管用。
中国社会乃是风教之国,社会大众并没有多少定力,没有足够的认知能力,总是受时代氛围影响。
大革命失败后的挫败感,一旦主导了年轻人的心智,那种宣泄性作品就成为读者的安慰。
蒋光慈像一个笨拙的江湖医生,误打误撞地撞开了当时中国青年们的心扉,革命、爱情、理想等成为他小说中的主要元素。
1930年5月,蒋光慈主编的《拓荒者》被当局查禁,他的肺病同时也恶化了。
他搬到上海法租界里养病。每天早上,他喝完美国房东派给的牛奶、可可茶、奶油汤后就一个人去法国公园,
边散步、边继续构思《咆哮的土地》的后半部分。
但组织却需要他做出贡献,需要他提供开会的场所。
1930年秋,蒋光慈反对在他的住处开会,并强调“一个屋子,本来可以写作的,往往一开会就开倒了……”
过了几天,左联党组的负责人就对蒋光慈说:“写作不算工作,要到南京路上去暴动!”蒋光慈为此递交了“退党书”。
10月20日,《红旗日报》发表了“蒋光慈是反革命,被开除党籍”的消息。
除了其不愿服从纪律、参加组织生活之外,其中一项指责就是他贪图版税,丧失立场,
靠着丰厚的稿费过着资产阶级生活方式。
他虽已被开除,但仍有创作激情,1930年11月,他的小说《咆哮的土地》脱稿。
这是蒋光慈最后的一部作品,也是他在艺术成就上屡遭蔑视与非难之后,文学史上获得评价最高的一部作品。
正当人们对他的前途充满乐观估计时,《咆哮的土地》遭到查封。蒋的作品被查禁后,生活变得日益拮据起来。
蒋光慈不仅有肺病,在医院里,还查出了肠结核。在当时,肠结核是一种绝症。因为当时青霉素和链霉素尚未问世。
这个无根的革命文学青年,赤条条地来去。
他死于1931年,年仅30岁。他跟任何大的政治、文学势力无关,只是拙朴地表达了个人的经验感受。
1957年,他的家乡政府追认他为革命烈士。
我当时看的《蒋光慈诗文选集》中,他的生平介绍和上面略有不同,
他从苏联留学归国后曾任冯玉祥顾问,他的出生地为安徽六安。
他的第一任妻子叫宋若瑜。宋若瑜天资聪慧,初小毕业,没有经过高小阶段,于一九一七年就直接考入开封省立第一女子师范学校(现在的开封师范专科学校的前身)。青春妙龄的宋若瑜拥有纤细的腰肢,飘逸的秀发和两弯烟眉下的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十分妩媚动人,加之学习成绩优异,待人热情大方,善歌舞,长辞令,被誉为这所闻名中原的女师的出类拔萃的一朵校花。
当时,作为一次大战战胜国的中国人民,正满怀希望地期待着“巴黎和会”能给遍体鳞伤的华夏大地注入新的生机。然而,“巴黎和会”竟将德国在山东抢占的权益转让给日本帝国。消息传来,寂静的北大校园沸腾了。 “五四”的怒潮波及河南,省会开封的学生迅速响应。宋若瑜率先参加,并组织学生罢课、游行、演讲、散发传单,声援北京的学生爱国运动。
宋若瑜还带领同学打破男女界限,与外校男同学在一起站岗、检查,抵制日货。宋若瑜与省立二中的学生领袖曹靖华、叶雨(禹)晴、江昆源等冒着风险出席请愿大会,去贡院,去省府,强烈要求省长和议员致电中央撤销卖国的《二十一条》,声讨卖国贼的罪行。古老的省城舆论沸腾,爱国救亡的呼声如同黄河波涛,汹涌澎湃。为了研究爱国运动和形成共同行动的核心,省立二中集资创办了《青年》半月刊,宣传民主科学,追求革命真理,向封建势力宣战。
宋若瑜摆脱了封建礼教的束缚,勇敢地跨校加入,成为青年学会(十多个会员)中唯一的一位女性会员。蒋光慈与宋若瑜第一次有联系的时候,宋若瑜年纪为19岁,他们书信往来4年,他才开始了对宋若瑜的追求,他的爱情从开始到最后仅仅三年而已,而真正在一起的日子不过一月有余,这对于相爱中的人来说真是痛苦不堪的事情。
宋若瑜在信中表示:“此生不遇苏维亚,死到黄泉也独身。”苏维亚是剧中人,此处指蒋光慈。两个人的爱情热烈近乎疯狂。
可惜的是两个人都过早的离世,空留一曲“凤求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