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案实录Ⅱ】是刑警刘星辰在苍衣社开设的故事专栏,记录他升职中队长后,在特别行动队专攻的疑难案件。旨在让大家更了解公安一线刑警的工作,同时在故事中伸张正义、读懂人性、获得警示。
由于涉及机密和隐私,作者对一些细节进行了模糊处理,部分情节有所改动。
大家好,我是脸叔。
昨天,江西入室杀人案的凶手曾春亮被捕,据新闻报道,逃亡前他曾在山中提前准备好摩托车,被捕时还淡定地躲在卡车后面藏匿身形。整个犯罪过程准备充足,策划缜密。
我有时会想,世界上究竟有没有完美犯罪?假如凶手提前做好逃亡方案,甚至准备了替死鬼,能否躲过法律的制裁?
刘Sir给的答案是:No!他曾办过一个案子,凶手犯罪前做了缜密的安排,用尽手段混淆警方的判断,但恶魔最终难逃法网。
这是 重案实录Ⅱ 的 公刑重字010 案件
本期案件:女童失踪案
时间:2010年
地点:罗泽市(化名)
人物:刘星辰、王国华、王强、罗东
全文10055字,阅读约需10分钟
冰冷的尸体蜷缩在地面上,表皮由于干枯而剥落,露出暗红色的血肉。肌肉组织与空气接触后慢慢腐烂,与体内渗出的油脂混在一起,散发出一股恶臭。
我戴了两层口罩,但这股腥臭味还是能伴随每一次呼吸窜入我的大脑。我把手电筒递给身后的人,水泥管道里的视线变得更加昏暗。
这个水泥管道修在山坡中,四周的楼房都是劈山而建,为了防止下雨山体积水滑坡,除了将劈开的山体砌上水泥之外,还在上面修了很多排水孔,大小约有半米宽窄,也就是我眼前的这个水泥管道。
我凭借着刚才的记忆,把手伸进水泥管道里摸索了几下,摸到了个硬硬的东西,握住这个东西轻轻往后拖拉,感觉牵动了一大块物体。
我的手先露了出来,接着是一支穿着红色凉鞋的人脚,脚已经变黑了,接着是腿,然后是上半身,最后才露出头。这具尸体的脸已经看不清相貌了,脸上的肉好像融化了的蜡一样,黑乎乎地粘在脸上。
我很轻松地把尸体抬出来,腐烂到这种程度的尸体脖子很容易断开,所以法医从后面上来帮忙抬了一下脑袋。这具尸体只有一米多,即使人死后由于缩水会变小,但这我还是能确定,眼前这具尸体不过六七岁。
想到一个小女孩失去了生命,一个家庭失去了孩子,我鼻子酸了一下。
夏至那天,我一大早就接到派出所的电话,有人报警说花园社区有个孩子失踪了,家属找了一晚上,能想到的地方都翻遍了,也没找到。
接到电话,我的心一沉。失踪的孩子只有七岁,不可能独自在外面待上一整晚,很大概率是出事了。
失踪的孩子叫宋欣怡,开学就上三年级了。儿童失踪,大概率是人口拐卖,但花园社区我很熟悉,这个社区住的都是坐地户,每栋楼住的人都相互认识。而且这个社区劈山而建,上下只有一条通路,沿途到处都是住户,陌生人很难从这拐走一个孩子。
我和队里的人赶到花园社区。花园社区从半山腰开始往下一共有五排楼房,中间一条马路通到山下,宋欣怡的家在从山半腰数起第二排。
调查取证时,我见到了宋欣怡的母亲,她眼睛通红,眼球充满了血丝,虽然极力克制,可她的声音一直在不停地颤抖。
宋欣怡的父母不是本地人,忙着做买卖,暑假期间只能让她一个人在家。白天,宋欣怡都会待在家中,直到傍晚人们出来乘凉时,她才会出来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
昨天晚上,宋欣怡的母亲回来得早,她看到宋欣怡和两个小孩在玩,嘱咐欣怡早点回家后就上了楼,结果直到天黑了还不见宋欣怡回来。她母亲下楼去找,问遍周围的人,都说没看见。
宋欣怡失踪的事情已经在花园社区传开了,我向宋欣怡母亲问情况时有不少人围拢上来。我让石头和喜子仔细询问这些人,看看有没有线索。经过一番询问,这群人中有四个自称见过宋欣怡的人。
一个叫王国华,5号楼的楼长,只有51岁,但是面相很老。他在母亲死后一直独居,属于坐地户,特别喜欢小孩,能叫出这里所有小孩的名字。
“我昨天看到宋欣怡和两个小孩在一起玩,还和她们说了几句话,然后我就坐在花园旁乘凉,大约是晚上七点多,我看到宋欣怡跑到小卖店去了。”王国华说道。
王国华说:“就是打个招呼,问她晚上吃饭了吗?吃的什么饭。”
王国华点头确认:“对,我亲眼看到的,她自己去了小卖店。”
花园社区一共五排楼,第二和第三排中间有一个空地,空地的一侧有个小卖店,在这里乘凉遛弯的人如果想买东西,这个地方是首选。
我本想将小卖店的店主喊来询问,凑巧的是他也是见过宋欣怡的目击者之一,他叫王强。询问之前,石头问王强有没有前科,他说自己曾因为打架被行政拘留过。
王强有些紧张,他说:“我不知道走丢的小女孩叫什么名,不过我认识她。昨晚她来店里要买饮料,但是转了一圈什么也没买就走了。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我把这些信息都记录下来,然后问王强:“宋欣怡经常来你这买东西吗?”
“不光是她,这里的小孩都来这买东西。你看,我这现在主要就靠这些孩子捧场。”
王强指着不远处的小店。小店门外放着一个冰柜,冰柜上面挂着一个架子,架子上摆着许多玩具和零食,五颜六色地堆在一起,一看就是专门为孩子开的店。
下一个要询问的人叫宋伟光,我本想继续问他,可是他示意要换个地方说话。宋伟光说话的时候眼神不停左右张望,似乎有什么秘密。我和他离开空地,顺着下坡的路走了几步,找了一处周围没人的地方。
宋伟光四处张望了几下,然后悄悄地说。“昨晚我看到走丢的那个女孩进了王强的小卖店,但是我没看到她出来。”
听了他的话,我心中一动,转过去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王强,他还站在原地和石头说话。我回头对宋伟光说:“没出来?你的意思是她还在王强的小店里?”
宋伟光摇了摇头:“现在肯定不在了,但是昨晚我没看到那个小女孩出来。”
“你怎么这么肯定宋欣怡没出来?”我对宋伟光的话有些怀疑。商店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宋伟光怎么能确定宋欣怡没有出来?而且从王强和我说话的语态和表情来看,他不像是个心理素质很强的人。
宋伟光说:“我昨晚也在这里乘凉,一直盯着王强的店,这个小女孩肯定没出来。我在这至少盯着看了半个小时,哪有人会逛半个小时小卖铺的?王强肯定有问题。”
宋伟光说话的时候语气特别坚决,尤其是提起王强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铿锵有力,牙齿似乎都磨出声响来。我让喜子找附近的人打听一下,这个宋伟光和王强是不是有什么过节。果不其然,喜子告诉我,王强那次被拘留,打的就是宋伟光。
宋伟光在花园社区开了一个超市,要比王强的小卖店规模大很多,但是住在这里的人习惯在王强那买东西。而且王强的小店在社区中间,居民购物很方便,时间久了,宋伟光心里就不平衡了。
他和王强因为生意的事情吵过好几次,最严重的那次王强还把他打了一顿,从此两个人积怨更深。宋伟光的线索采纳完毕,我在后面将他和王强的纠纷也做了注明。
最后一个见到宋欣怡的人叫罗东,四十五岁,腿有些残疾。他以前是个工人,在工厂干活时受了伤,后来被辞退,一直在家待业。
罗东提供的线索很简单,他说:“我昨晚看到宋欣怡去后山了。”
花园社区五排住宅楼后便是一座山,有一条小路能通到山上。这山虽然不高,但它三面陡峭,从花园社区上山的这条路,是下山的唯一出路。
上山的路在最后一排楼的后面,晚上这里根本没人。罗东怎么会在这遇见宋欣怡?我立刻追问:“你当时在哪?怎么能看到宋欣怡去上山?”
“我是昨晚收拾东西时看到的。我有很多东西都放在山坡小路口,昨晚我正好在那里分水,看到宋欣怡往山坡上跑,我喊了一声,她也没回答。”
“我在山坡上开了几块地,平时种点菜。种菜需要浇水,我就挪了一个缸放在上山路口。前天下了一场大雨,缸里的水满了,这个雨水特别适合浇灌,但是放在缸里容易变质,所以我拿了些空瓶子,打算把缸里的雨水分装在瓶子里。”
“你确定看到宋欣怡跑到后山上去了?当时是几点?你看没看到她回来?”我问道。
“应该是她,我对这个小女孩有印象,她经常去后山,还把我种的菜拔了不少。那时候天已经黑了,差不多是七点半左右,但是我没看到她回来,干完活我就回家了。”
后山成为了我们调查的重点地区。我弓着身子顺着小路上山,胳膊往前一伸就能摸到地面。这条小路地面上的泥被翻过一遍,不然前天下的大雨,这时候泥土还应该是湿的。
后山面积不大,没走多远我就看到了几块菜地,不少蔬菜已经长出绿芽。山面是一个斜坡,这些地块像梯田一样,上下之间用石块砌成土垒,修出好几层。我心想,这个罗东真够下功夫的,在这种条件下还能开垦出这么几块地。
我们在后山找了一整天,从一条小路往上走,没多远就到顶了,然后就得按照原路返回。我们把更多的精力用在山坡下面。山上下过雨,地面湿滑,我怀疑宋欣怡有可能从山上摔下去。不过山上草木丰茂,遮挡物很多,看不清楚,我们几个人只能能慢慢顺着山坡滑下去。
我们从山坡往下走的时候,石头忽然问我:“刚下过雨的泥土地,踩上去肯定有脚印,现在什么都没了。这条路的土是谁给翻的?”
的确,我们十多个人都粘了满鞋的泥,如果宋欣怡真的上山了,也应该有脚印。可是这条土路被翻过了,这不是欲盖弥彰吗?石头决定挨家挨户的问一遍。能把整条路都翻一遍,这可不是小工程,肯定有人看到。
石头继续调查山坡,而我想到一个问题,我们把花园社区的成人问遍了,但是还没问过孩子。宋欣怡每天都在外面玩,对她了解最多的肯定是和她一起玩的小孩,找他们问一问,也许会有什么突破。
楼长王国华告诉我们,昨天晚上他看到宋欣怡和另外两个小女孩在一起玩,那两个小孩分别叫高琪琪和苏樱玲,一个在上五年级,一个在上三年级。
现在正值暑假,两个小孩在家人的陪伴下和我们见了面。初次遇到警察,她们有些怯生生的,不过当问起晚上玩的事情时,她们变得很兴奋,积极的回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小孩子对时间没什么概念,只记得看不到太阳了,天渐渐变得黑沉起来。这时宋欣怡说要去买饮料,她们所处的地方是花园社区的空地广场,晚上到处都是人,小卖店就在不远处。
高琪琪说,她看着宋欣怡一路小跑到了王强的小卖店,但是一直没回来。天彻底的黑下来,高琪琪和苏樱玲以为宋欣怡早已经回家,她们便也走了。
两个小女孩说的情况肯定属实,宋欣怡当时确实是要去买饮料。我们分析了一下,还是决定从小卖店开始追寻线索。就在这时,宋伟光又来找我们,他说还有一个重要信息,昨天忘记说了。
我一直反感因为个人恩怨误导侦察的事情,所以对宋伟光印象一般。我问他:“还有什么消息?”
宋伟光还是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我记得宋欣怡走失的那天,王强早早地就关门了。平时他的小店都是十点才关门,但是那天不到九点就关了,这不对劲。”
“提前关门?你确定这个信息没问题?”有了前车之鉴,这次我谨慎地确认。
“肯定没问题,我开的超市营业到晚上十二点,王强为了竞争也把关店时间拖延到很晚,但昨天不到九点他就关门了,这很不正常。而且王强和这群小孩有过节,你们刚才找的两个小孩,加上之前失踪的那个,她们都骂过王强。”宋伟光越说声音越小,似乎是在说一件很了不得的秘密。
宋伟光提出的两个事情让我很感兴趣。被小孩辱骂过的店主、失踪的女孩、提前关门的小卖店,几个因素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为什么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会在离开商店后直奔阴森的后山?这不合乎常理。
我把王强找来,但这次没在花园社区对他进行询问,而是将他带到了队里。在公安局的办公室里,他坐在椅子上,天气很热,还很潮湿,他从家里一路走过来,现在满脸是汗,走进屋子之后,我都能闻到他身上有股酸酸的味道。
公安局的气氛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一个外人进了公安局,能感觉到处处透漏着一股肃杀的气氛。王强虽然坐在椅子上,但整个人显得很不自在。我给他倒了一杯水,王强象征性的抿了一口便放到旁边。
“出事那天晚上,你的小店几点关的门?”我开门见山地问。
“不是,那天我身体不舒服。这几天我有点感冒,你看我,满身都是汗。这几天我都是不到九点就关店了。”
我打量了一下王强,他说话的时候语态正常,没有明显的变化,而对于提前关门这个解释也没什么破绽,不过我现在的任务就是将他拖住,喜子已经带人去了小卖店进行全面检查。
“我听说你和住在附近的小孩关系不太好?还骂过她们?”我继续问。
“没有呀!这附近的小孩整天在我这买东西,我和他们关系都挺好的,不然他们怎么会来我这买东西?现在我这个店主要就靠这些孩子买东西了。”王强有些冤枉地说。
“不对吧,我调查过了,你曾经骂过这些小孩,有没有这回事?”
“骂小孩?噢,我想起来了。是有这回事,但我不是骂他们。我店里曾经丢过玩具,是小女孩喜欢的能发光的魔法棒。玩具都是摆放在店外面,我怀疑是哪个小女孩给拿走了,结果她们不承认,还和我吵了几句嘴。”
王强回忆了几秒,然后说:“上个月吧。这件事我都没放在心上,我连她们的家长都没找,本来这个魔法棒也就是十块八块的东西。”
王强看到我口气有些生硬,急地一个劲的辩解:“哪个孩子?这三个小孩我都问过,她们都不承认。警察同志你想想,我会为了玩具拐带小孩吗?要是说这周围讨厌小孩的,那也只能是老罗,轮不上我。”
“老罗讨厌小孩?这是怎么回事?”王强一急之下说出的新情报,让我顿时产生了兴趣。
“老罗就是在后山种菜的那个人,他腿有点瘸,这周围的小孩都喊他瘸子,而且这群孩子调皮,他们还去后山把老罗种的菜都给拔了。要说整个社区最讨厌孩子的人,肯定是他!”王强说道。
虽然童言无忌,但小孩说的话,往往比大人更伤人,尤其是在对残障人士的嘲讽上,他们丝毫不会感觉到愧疚,反而会觉得好玩。之前我也曾遇到过因为孩子一时口快惹祸,导致一家三口都被人伤害的案件。
我与罗东只接触了一次,能感觉到这个人很倔强,本来身体有残疾,还偏偏要去干体力活。从他说话的口气和语态中也能感觉得到,他不是一个善于交流的人。
我接到喜子的电话,他说小卖店内没发现任何线索,小店的地面被打扫得很干净,后面的屋子也没发现和宋欣怡有关的物品信息。
宋欣怡是前天晚上走失的,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从时间上来说,我们已经落后太多了。我给王强做了一份笔录,让他先回去。王强签完字匆匆离开,我贴着窗往外看,他一路小跑,似乎想迅速离开这个地方。
我们来到罗东的家中,打算借着与他谈话的机会,把他家里检查一番。
“听说你和这个社区的小孩关系不太好?他们经常调皮惹你生气?”我问道。
“对,可是烦归烦,但我可不希望这群孩子出什么事。你们不会以为丢失的小孩和我有关吧?”罗东毫不掩饰自己对小孩的厌烦之情,也立刻猜到我们再一次找他的原因。
“一个七岁的孩子在这里不见了,住在这里的人,都要进行调查。”我看得出罗东有些不满的情绪,为了能让询问顺利点,出言安慰他。
他点了一根长白山,对我们说:“得了吧,我没看你们去别人家问话。不就是因为我最后看到那个小女孩?我告诉你们,虽然我怕不喜欢她们,但我从来没想过去害她们,我怕有小孩上山滑倒摔下去,还把山路的泥土翻了一遍。”
“上山的路是你翻的?”这条被翻过土的小路一直是我心中的疑问,没想到罗东直接张口承认了。
罗东说起和这些小孩的矛盾,提起被辱骂瘸子时,他刻意压抑自己的感情,可见他对这群小孩有着恨意。这与他说怕孩子摔倒特意修整泥路小路的说法很矛盾。
在我与罗东说话的时候,喜子和其他技术人员在他家转了几圈。罗东住的房子不大,家里的摆设也不多,喜子趁罗东不注意,用胶带把屋子里几个重要部位都粘了一遍,打算回去验验指纹。
罗东的话中没有破绽,我只能猜测他有动机,但是却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只凭猜测是不能破案的。罗东烟瘾很大,这一会就抽了三根长白山,从他家出来我全身都是烟味。
一连三天,我们没找到任何线索。花园社区没有监控,最近的一个摄像头在八百多米外的马路边,这一大片地区都是监控的盲区。我们扩大了搜索面积,从这里一直往交通枢纽延伸,最后把火车站、汽车站的监控录像都调取出来。
一个星期过去了,依然没有任何发现,所有的录像里都没能看到小女孩的影子。我们开始发布通告,悬赏征集线索,到这一步,说明在侦查上已经穷尽了手段。
我们把警犬带来社区转了好几圈,如果孩子已经被人谋害,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肯定会有异味出现,可是依旧一无所获。警方还在社区的出口设立了一个检查站,只要有拎着大包裹或者行李箱的人出现,我们都会进行登记和检查。
尽管没有放弃,但我有时候也会想,小孩是不是已经被人贩子带出了罗泽市,只是我们没能找到她的踪迹。比起被害,我更宁愿是这个结果。
一个月过去了,贴在通知版上的公告只剩下一半,小孩的照片被贴了一层新的广告,孩子丢失的话题已经很久没再花园社区夜晚的聊天中出现了,而宋欣怡的父母则早已搬走,离开了这个让他们痛苦的地方。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丢失的小孩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未曾查破的案件,只有对于孩子的父母,这才是天崩地裂的事情。我们的工作已经被其他案件填满,我偶尔会打开失踪人口信息,查看一下有没有七岁女孩的通告。
一天晚上,我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我似乎看到一个孩子,顺着夜色走进了后山的小路,一转眼身影就被树阴埋没。我大声喊叫,她没反应,想去拉她一把,身体却动弹不得。
挣扎之际,我被手机铃声惊醒了。此时是凌晨一点十五分,一个比噩梦还可怕的消息传来,花园社区又有一个孩子不见了!
我飞快赶到现场,还是在上一次的位置,还是上一次的那些人,只不过这次失踪的孩子叫苏樱玲。我对这个孩子有印象,她曾经和宋欣怡一起玩,我还找她询问过线索。
苏樱玲的家长说,昨晚她在外面玩,一直到九点都没回来。本来上次宋欣怡失踪之后,家长们对孩子看护得很严,但是时间过了这么久,又正逢刚开学,他们也逐渐松懈了。
顾不得凌晨时间特殊,我们立刻开始调查,走门串户地将住在附近的人喊醒。有人说在昨晚在小卖部附近看到过苏樱玲,我顿时想起一个半月之前宋欣怡的案子,她在失踪前也是去了小卖部。
我们冲进小卖部,这时王强还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被我们从床上拉起来。听完我的问话,张强立刻冲到外屋打开电脑,原来他在上一次小孩出事之后,就在店里装了一个监控摄像。他把昨晚小卖店的录像调取出来,我看到在晚上七点二十的时候,苏樱玲走进小卖店,在货架上看了看,转身便离开了。
石头将监控反复播放了好几遍,尤其是她最后离开小店时的景象,经过一番比对,石头说从苏樱玲出门转身的动作来看,她并不是返回社区里的那片空地,而是朝北边走过去。
那是后山的方向。难道苏樱玲也去后山了?问了小路附近的邻居,他们没人注意苏樱玲的动向。那条路很偏僻,宋欣怡失踪前,只有罗东因为干活的原因,偶然看到过他。
这次家长报警的时间很及时,苏樱玲七点半离开商店,现在是凌晨两点,只过了六个小时。这段时间后山不会有人,如果苏樱玲真的去后山,肯定会留下痕迹。
我们顺着小路走上去,手电筒的光不停地晃动。搜救的人一边走一边喊苏樱玲的名字,但是除了我们的声音之外,只剩下虫鸣声。上次我在后山转了好几圈,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印象,但罗东的菜地似乎又变大了。
我急忙跑过去,喜字说的发现是一个石头堆,这些石块很大,是罗东用来砌墙垒土做梯田用的。就是这堆石头里有东西。喜子把石头扒开,里面有一个魔法棒玩具,一些五颜六色的卡片和塑料钻石,还有一些纸壳碎片。

我们把这些东西都拿出来,发现里面还有一根烟屁股,是一根长白山。我突然想起来,罗东就是抽长白山的。看着地上的玩具和烟头,我回想起罗东那张脸,忽然觉得他很阴沉,似乎不怀好意。
我们把罗东带回队里,押进了审讯室。罗东似乎有些发懵,但他全程保持沉默,也不说话,甚至连问都不问我们。我让喜子对他的家进行仔细的搜查,事情只过了六个小时,如果这件事真和罗东有关,那么他肯定来不及处理线索。
孩子失踪时间紧迫,我没功夫和罗东打哑谜和旁敲侧击,我开门见山的问:“昨晚你看没看到苏樱玲?”
“苏樱玲?我不知道这些小孩叫什么名,但是我昨晚一直在家没出来。”罗东回答。
“没人能证明,我自己住。我昨晚在家看电视,我能把看的电视节目说一遍。”
“一个连续剧,战争片,别的台放过,我看的是重播。”
我料想他会用昨晚重播的电视剧来搪塞,却没想到他直接承认了。连这一层谎话都不打算撒,这个人倒是挺直接的。
“这个魔法棒和玩具是怎么回事?”我把石头里发现的东西拿出来。
“这群小孩总是上后山玩,她们把我砌墙用的石头拿走了,堆起来藏玩具,这些石头很难找,我想把菜地扩大,很需要这些石头,一气之下就用石头把这些玩具都给埋了。”
我又继续问了罗东几个问题,他回答的很自然,似乎早就有所准备,他的情绪都没有变化。审讯僵持住了,正在这时,石头给我打来电话,他说在后山找到了几个脚印,这些脚印有浅有深,走路的人似乎有一条腿有毛病。
接完电话,我转身看了看罗东,他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是他那条有残疾的腿显得格外让人瞩目。我问罗东后山有几条路,他告诉我只有一条路,说自己在后山从来没走过别的路。
他否定的太坚决了,没有一丝犹豫,他是有备而来。喜子那边把他家搜了一个底朝天,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一时间我们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把罗东暂时关在审讯室里。要找出破绽,我们还是得换个角度,从孩子入手,看看苏樱玲与罗东到底有什么联系。
天刚蒙蒙亮,我返回到现场找高琪琪。这时她还没起床,但她母亲还是把她喊了起来。高琪琪说她昨晚和苏樱玲一起玩了很久,后来苏樱玲要去小卖店买饮料喝,结果走了就再没回来。
又是买饮料?上次宋欣怡走丢的时候就是去小卖店买饮料,难道有什么巧合?
这个饮料我见同事的孩子喝过,是一个进口饮料,上面都是韩国字。王强的小卖店都是一些很平常的日用品,从来没看到什么进口的货品,更别提这种饮料了。
“王爷爷?哪个王爷爷?”我顿时变得精神起来。这个饮料价格昂贵,什么人会平白无故买给其他小孩喝?
高琪琪的妈妈在一旁说:“是楼长王国华,他有个亲戚在国外,经常邮寄一些国外的东西给他,这个饮料就是他亲戚邮寄回来的,平时他就拿出来给孩子喝。”
“那苏樱玲为什么要去买饮料?还有,宋欣怡去小卖店是不是也为了买这个饮料?”我这边说着,陈国涛已经转身打电话,联系单位的人立刻调查王国华的个人情况。
“那天王爷爷问我们想不想喝饮料,我们说想,他说天太热不想回家拿,给我们钱让我们去小卖铺看看有没有,如果没有的话,就让我们拿几张公主卡片给他换,然后宋欣怡就去小卖店了。昨天也是一样,苏樱玲就去小卖店了。”
“我们有一个秘密基地,把收集的公主卡片藏在那里。我妈妈不让我们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喝,王爷爷说用卡片换啵乐乐,这样就不算白给了,所以要给他公主卡片。”
“你们的秘密基地在哪?公主卡片是不是五颜六色的人头像那种的?”我眼睛情不自禁地转到五号楼王国华家的窗户。
“在后山,是用石头堆起来的,但是罗爷爷不让我们堆,说我们拿他的石头。”
“这么说宋欣怡和苏樱玲为了喝饮料,大晚上去后山的秘密基地拿卡片去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她们买饮料的钱都是王爷爷给的,王爷爷和她们说什么我也没听清。”
我招呼在场的人准备家伙,去王国华家破门!虽然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但是直觉告诉我,王国华肯定有问题。用卡片换饮料这种糊弄小孩的理由,明显就是一个圈套!一个蓄谋已久的圈套!
“你们藏在山上的魔法棒是哪来的?是不是在小卖店偷的?”我想起心中剩下的一个疑惑。
“也是王爷爷送给我们的,还让我们好好保管别让别人看见。”
我心里一惊,难道王强店里丢失的玩具其实是王国华偷的?王强因为丢玩具的事情与这几个小孩产生了矛盾?王国华再让孩子去王强的小卖店买饮料,这是一个将我们引向歧途的计谋。
正在这时,我接到队里的电话,王国华根本没有亲戚在国外,他还有犯罪前科,曾经因为强奸罪被判处12年有期徒刑。但因为九十年代使用的是手工卷宗,王国华的犯罪记录没有扫描上传到电脑,所以被他钻了这个空子。
我又急又气,拿着破门器将王国华的家门撞开,冲进屋子。王国华还躺在床上,我将他从床上拽下来,被子里露出个一丝不挂的小女孩,正是苏樱玲。她脖子上有深红色的勒痕,早已死去多时。
在铁证面前,王国华还想继续抵赖,经过十一个小时的审讯他才将宋欣怡的下落说出来。宋欣怡的尸体被他藏进了社区靠山挡土墙的山体排水渠内。
王国华刑满释放后贼心不死,他在向街道汇报的时候发现自己住的那栋楼没有楼长,便主动要求做楼长。街道以为他改过自新便同意了,他利用楼长这个身份与这里的人套近乎,将自己的身份隐藏起来。
王国华这次将小孩选作为犯罪对象,是做了精心的计划。他先利用进口饮料吸引孩子注意力,了解她们的秘密基地,再利用小孩相互之间保密的特点来进行犯罪。
王国华知道超市和小卖店的矛盾,又知道罗东不善言辞,决定将矛盾转移到他们身上。他先从小卖店偷东西,引起店主与孩子的矛盾;然后帮着女孩们毁坏罗东种的菜。
王国华提前找了一条能下山的路,然后按照计划用饮料引诱宋欣怡,趁她去后山取卡片时将其掐死,然后包在衣服里带回家猥亵,在家放了几天后,他才将宋欣怡藏进管道里。苏樱玲的死亡也是如法炮制,因为报警较早,王国华还没来得及藏尸。
与王国华预料的一样,在调查宋欣怡的案件时,超市老板宋伟光因为私人恩怨不断栽赃王强,加上王强和孩子的矛盾,警方把注意力都放在小卖店上。当我们把工作重心转移到后山时,罗东又落入我们的视线。王国华至始至终都在以帮忙为名了解我们工作的进展,保证自己的安全。
可是王国华丧心病狂,杀人之后兽心再起,他认为风声已过,再一次对女孩下手。不过这次被发现了破绽,才终于将他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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