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卖原味后，她成了一名福利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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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约
由
YMCK1025
于
2020-08-13 16:21:50
一个福利姬突然在群里求助，说一位顾客要人肉她，扬言要把她的那些照片寄给父母。她手足无措地问：“要是真发给我妈，怎么办？”
— 这是全民故事计划的第502个故事 —
2017年夏天，18岁的梦媛想为自己买一台价值三千块的新手机，但被父母拒绝了。
彼时梦媛刚结束高考。为此她开始赌气，当天就把旧衣服放在闲鱼上，想赚点钱。谁知一连数天，只有一名男性顾客问询。他说他对衣服不感兴趣，却想买梦媛的旧袜子，出价60元。梦媛意识到，这人是向她买“原味”。
梦媛本想拒绝，却又忍不住计算：两三件旧衣服才卖一百块，而一双袜子就能卖60。感觉自己不吃亏，她试探着就开了一个链接。
这样就轻易赚了60块，10双袜子，就是600块。梦媛心跳加快，就像无意中得到一把能让人生变得容易的金扫帚，于是交易一完成，她就忙不迭地摸索起入行的渠道。
她在贴吧里学到了很多，售卖原味，这是一个灰色产业，想赚钱，必须得经营。
在梦媛加入的第一个原味群，群主“原味女神”有一套自己的营销办法：所有原味内衣裤明码标价，多穿一天加20元；定时在空间、贴吧更新性感照片，维持热度，吸引客户。“原味女神”同时经营着好几个收费群，月入上万。
梦媛立刻紧随其后。她有样学样地拍一些不露脸的性感照片，匿名发到社交平台，积累客户，也成立了自己的QQ群，维系着五十多个固定顾客的关系。两个月不到，她就凭卖原味买到了手机，还在开学前有了一趟短途旅行。
上了大学后，脱离了父母家庭的束缚，梦媛得到了更多的自由。看着身边同学去做家教、搞促销，挣些外快。梦媛对这些高付出低回报的兼职都嗤之以鼻，毕竟吃到了卖原味的甜头，她只想轻松赚钱。于是她在校外租了房子，继续干老本行，并刻意和同学们保持距离。
然而，无论梦媛如何努力，客户量始终不尽人意。她摸不到门路，只能多和顾客互动：“多介绍几个朋友啊，很多风格都有。”
直到2018年3月，老客户小齐在买了几双袜子后，建议梦媛去做“福利姬”。
在小齐的指引下，梦媛搜索了几个小齐推荐的博主，才知道像她这样靠贩卖性感牟利的女孩早已成为形成产业，被人称为“福利姬”。
福利姬和梦媛营销原味的方式十分相似，无非是在账号上发些露骨照片、诱人文案。不同的是，她们借助微博，轻松拥有数万粉丝。
梦媛换了张充满挑逗意味的头像，又对着镜子拍各种照片，P好之后就放了上去。
那以后，梦媛一周更新微博三次，上课时间也在悄悄和粉丝互动，还会把原味寄给当月为她花钱最多的顾客。渐渐的，真的如小齐所说，微博涨了粉，粉丝和那些给她私信的男人们，又都变成了她售卖原味的潜在客户。
2018年7月，一个叫“大林”的人找到梦媛。他说自己专门为公司挖掘福利姬，觉得梦媛能独自经营账号，很上道，想邀请她加入。
为了让梦媛相信他，大林邀请梦媛到他的工作室参观，还帮她报销来回的车费。
工作室位于老城区，隐藏在打造网红的名号下——百来平的房间，有专业影棚、妆发师和摄影师，还有同城的五六个福利姬。
大林说：“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干，现在稍微有点粉丝的博主都这么运营。人气高了以后，月赚上万不是问题。”他还开出许多诱人的条件，譬如帮梦媛打造个人形象，由专业人员帮她拍照修图。这样，她的收益就会更大。
梦媛听得心潮澎湃，当天就签了合同，并很快跟公司的专业人员配合“工作”。
据大林介绍，这家公司在全国许多城市都有分店，梦媛签约的工作室只是其中之一。
工作室会为福利姬提供一些工作项目：拍照、录定制视频、陪聊，服务全国客户，多劳多得；为了满足不同的欲求，工作室又为每个福利姬设计了人设：御姐风、清纯风等。
公司提供专门的服化道和拍摄场地，并且给顾客也分了等级：常规照片包里有20到50张不等的照片，付钱越多的顾客，得到的照片就越多，照片上的福利姬也就越暴露。相应的，产出尺度越大，福利姬能拿到的钱也越多。
梦媛对自己的长相不自信，也不愿拍过于暴露的照片，公司也并不强迫她，为她量身定做了一套计划，给她的定位是运动风女大学生。
第一次的拍摄场地是在一个荒废的球场，摄影师是个比梦媛大不了几岁的男孩，却很有经验。他事先给梦媛提供了方案，让她穿上红色篮球服，里面搭配一条宽松的运动裤。这样，就可以有意无意地拍到大腿根。
梦媛进入状态后，摄影师又提出要求，他让梦媛把牛奶含在嘴里，做出勾引的表情，“这样拍，这套图肯定值钱。”但梦媛不愿露脸，她啐了摄影师一口：“你滚蛋。”最后，她还是妥协地将牛奶被浇到大腿上，各角度拍了几张。
后来这套照片卖得不错，那个月梦媛只拍了六天，拍了三套图，就赚了三千多块。
过去，梦媛在卖原味之余，还要经营账号，忙得焦头烂额。而今公司有专人管理客户群，服务从每月50到每月100元的初中级VIP，为他们提供不同福利。而每月500元的高级VIP，除了享受福利，还有专人陪聊，尺度不限。
当然，这些群的管理员大多是男性，却顶着性感美女的头像，精通调情和哄人。
过了一段时间，梦媛就不再卖原味了，她的微博也交给公司打理，落得轻松，周末就去工作室拍一套照片包，平时接些陪聊的活。
有了钱后，梦媛换租了两室一厅的房子，二十个格子的口红架，她买了两个，上面摆满大牌口红，有些仅是试色就束之高阁，毫不心疼：“好多人说钱难赚，我觉得赚钱太容易了。”对于护肤品，她专挑火的买，喜欢的鞋子也要买几双不同的配色。在同学的眼中，梦媛成了一个猜不透的人，大家都以为她是富家女。
那年母亲的生日，梦媛送给她一个高级按摩泡脚盆。母亲问她钱是从哪来的，她说是在外面兼职挣的，积攒了大半年。母亲也很欣慰。
没多久，梦媛想存钱去整容，这样拍照能露脸，照片自然卖得更贵。无奈在她试探母亲的口风时，母亲不同意，这事只能作罢。
而在灰色地带赚钱，梦媛也开始接触到这个圈子更灰暗的部分。她陷入痛苦的回忆。
不记得从哪天开始，梦媛每天起床打开手机，那些男性生殖器的照片就会猛地弹出来。
她退出页面，手机却又震动不停，全是大同小异的私信：有想找她援交的，有给她发不雅照的。诸如此类的信息，多到让人头皮发麻。
遇到这种情况，梦媛通常会把他们拉黑，有时也会还击：“不要把你的X发出来。”但他们更加嚣张：“你都这样了，还装什么纯洁？”
梦媛还只是刚上道，拥有的粉丝也不多。而那些风格更大胆、粉丝量更庞大，甚至专门录制视频的福利姬，要面对的情况就更加严重。
每天被好几百条私信攻击，梦媛在学校时都必须关手机。渐渐的，看着那些收入到账，她也不再激动了，每天都带着很大的压力。
5月的一晚，一个名叫小真的福利姬突然在群里向大家求助，说一位顾客要人肉她，并扬言要把她的那些照片寄给她的父母。小真手足无措地问：“要是真发给我妈，怎么办？”
梦媛心生同情，转眼就被拉进一个小群，里面都是一些有些资历的福利姬。她们嘲笑小真：“她肯定是为了赚钱，偷偷给金主拍视频，被发现后被扒的。”许多人随之附和。
公司规定，除了工作上的陪聊，福利姬私下不能接触客户，以防她们自立门户，导致客户流失，但仍有福利姬为了赚钱铤而走险。
如果福利姬因触犯规定而被起底，或她的那些掌握在公司手中的尺度照片和黑料被所谓“无意”泄露出去，就会成为圈子里的笑话。
梦媛将这场闹剧看在眼里，也惊诧于这些福利姬们竟然和公司沆瀣一气。毕竟这样的落井下石，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渐渐的，梦媛更不敢在现实生活中交朋友，害怕自己的事被人发现。而对于工作，她也更加懈怠，除了拍照，不再接其他赚钱的活。
开学不久，班长发了张调查表，用来了解学生的成绩情况，收集专业证书、实践经历。
学校给了学生几天时间准备材料，梦媛一会儿就填完了，除了基本信息，其余全部空白——这几年，她的经历都放在“见不得人的事上”，绩点一塌糊涂，连四级都没考。
看着一些同学光是证书复印件就印了大半本，梦媛看着自己那张空白的表久久发呆。
当时正是放学时间，校道上的学生很多，梦媛看着这些心无挂碍的学生，才觉察到被自己弄糟的可能不仅是学业：至少她们，有着坦荡荡的未来，毕业后有一份正常的工作。
她开始迷茫，如果继续当福利姬，照梦媛以往的了解，有人能转行当小网红，更多是变成高级外围，从卖照片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卖肉。
那天晚上，梦媛失眠很久，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笼罩，觉得未来的自己会很惨：“没有钱，没有技能，可拍照是拍不了一辈子的。”
表格上交不久，梦媛就给大林发了消息，以想专注学业为由，提出了退出的请求。
等待回复的过程中，梦媛始终感到惴惴不安，怕对方联合公司揪着她不放手。
团队过去也曾有福利姬想要退出，有的想跳槽到另一家MCN公司，有的既想退出，又想要自己的小有名气的账号，转型成网红，但都和团队闹得很不愉快，甚至遭受到巨额赔偿。
梦媛甚至查到，不少MCN公司会向擅自解约的人要求50万赔偿，两头都不讨好。
大林开始苦口婆心地劝：“为什么一定要走，有问题可以一起解决。”梦媛冷冷回答：“我想要专业证书，你能给我开么？”大林不再做声。
也许大林是被梦媛的幼稚逗笑了，这个理由很牵强，无非是一个下海的人想要上岸。
或许是因为运动风少女人设的可替代性很高，一周后，梦媛就收到请求通过的回复，只不过公司为她经营的账号不能归还。当时梦媛的账号已有将近四万粉丝，但她没有过多纠结，痛快地将所有权限都交给公司，以此换来公司不再出售她的照片的保证。双方分道扬镳。
没多久，梦媛发现，公司已经让另一个女孩接替梦媛的拍摄，账号也在继续运营着。
拿到解约书的一刻，梦媛松了一口气。她第一时间删除所有圈里人的联系方式，退出群聊，清空相册。那晚，她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
在福利姬的圈子待了太久，普通人看来的寻常世界，对梦媛而言却显得无比陌生。
梦媛把出租屋退了，搬回了宿舍，把之前买的东西偷偷都卖掉了。她开始每天在食堂吃饭，生活用品也从贵妇档退回了学生档。身边人也都惊诧于梦媛的变化，却也没人敢多问。
从身边人对她露出担忧的眼神中看得出，也许她们以为是梦媛的家里遭受了什么变故。
好在同学和室友都十分友好，还经常带着梦媛去自习室，给她介绍专业的必考证书。走在从前的校道上，手机前所未有的安静，她再不必担心会被别人看到手机里不雅的信息。
不做福利姬后，一眨眼，那段经历已经结束半年多，一切看上去都步入正规：梦媛恢复普通大学生的模样，回到同学中间，安心考试学习。但她自己清楚，一切还远没有过去。
因为藏着秘密，梦媛与人交往时总是习惯性地疏远，独来独往，维持绝对的心理距离。
不仅如此，梦媛还不敢跟异性接触，更没有想过自己会在以后交一个男朋友。
过去，梦媛与异性交往的技能，大都来自福利姬的经历，做小伏低，撩拨勾引。
面对生活中的一个男孩时，这些经历都成了让她自卑的因素，她说：“我在道德上有亏，正常的恋爱已经离我太远了。而且哪个男孩能接受自己女朋友做那种事呢？我配不上。”
而为了掩饰胆怯，梦媛表现得更加淡漠。她不知道，这样的阴影还会持续多久，只能慢慢努力，直到找出自己依旧值得被爱的证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