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晴雯故事的现实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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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问中医几度秋凉》(48)YMCK10252019-12-31 20:18:20

宝玉晴雯故事的现实版本

—— 刘绍棠与杨广芹的隐秘爱情

丁启阵 2月20日 13:59

 

 

 

《红楼梦》中,晴雯病中被王夫人逐出大观园,贾宝玉悄悄去探视。

晴雯自知时日无多,对宝玉说出如下一番话语:

“……我已知横竖不过三五日的光景就好回去了。只是一件,我死也不甘心的:我虽生的比人略好些,并没有私情密意,勾引你怎样,如何一口死咬定了我是狐狸精!我太不服。今日既已担了虚名,而且临死,不是我说一句后悔的话,早知如此,我当日也另有个道理。”

 

弥留之际,晴雯所能做的大胆举动,不过是,铰下指甲,脱下贴身小袄,交给宝玉;

同时,让宝玉脱下他的小袄,自己穿上。

像贾宝玉跟晴雯主仆这样你有情我有意、没有发生实质性关系、留下无限遗憾的青年男女,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

 

贾宝玉、晴雯的悲剧,文学史家大抵会把原因归结于封建时代,归结于礼教束缚。

但实际上,情况决非如此简单。并非封建时代、没有礼教束缚的其他时代,也有可能发生类似的悲剧。

例如,当代著名乡土文学作家刘绍棠跟一位名叫杨广芹的农村姑娘,就有过跟贾宝玉、晴雯类似的情感经历。

 

凑巧的是,刘绍棠不但曾经说过杨广芹“你真是《红楼梦》里的晴雯,率真可爱”的话,而且在预感到他们之间的爱情“看不到曙光”“遥遥无期”时写给杨广芹的信中,引用贾宝玉、晴雯的悲剧故事,勉励较为怯懦的对方:“…让我们不要轻言放弃,并要抓紧时间,爱得更心明,爱得更情深。以免最后像晴雯死前对贾宝玉的哭诉:早知如此,何必——空担个虚名。”(括弧内文字均引自《心安是归处——我和刘绍棠》一书)

 

 

杨广芹口述、沱沱记录的《心安是归处——我和刘绍棠》一书(当代中国出版社,2013年出版),较为完整地披露了刘绍棠和农村姑娘杨广芹保持了近三十年的“精神夫妻”关系的爱情故事。口述者性格(比较理性、善良)、口述时间(刘绍棠已经不在人世)等原因,该书语言平和朴实,所讲述二人之间情感关系真实可信,叙事态度诚恳坦率。总之,具有较高的可信度。

刘绍棠跟杨广芹虽然不是主仆关系,但他们相识相恋的故事,跟贾宝玉、晴雯的故事还是有不少相似性的:都受到环境的压迫,身份上都有不利因素,都得不到旁人的支持和祝福,都有人性层面的合理性,都以私密的方式进行,都能得到后世(来)读者的理解和同情,等等。贾、晴爱情剖白的当天,便因女主人公的病逝,阴阳相隔,戛然而止,根本没有品味的时间。而刘、杨的爱情,却前后持续了二十多年,男女主人公均有充分的时间品味爱情的酸甜苦辣,男主人公更是从中汲取精神力量、创作灵感,获益良多。因此,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刘绍棠杨广芹爱情是贾宝玉晴雯爱情的一种延伸。

贾、晴环境的压迫,主要是礼教和家长。贾府真正的女主人、贾宝玉的母亲王夫人,是贾、晴爱情的天敌,她绝不允许他们的爱情滋生、成长、开花、结果。刘、杨环境的压迫,主要来自政治。刘绍棠1956、1957两年里发表了《我对当前文艺问题的一些浅见》和《现实主义在社会主义时代的发展》两篇论文,《田野落霞》和《西苑草》等小说,于1958年被打成“右派分子”,写作和发表作品的权利均遭剥夺。1961年摘掉“右派”帽子后,又因为发表小说《县报记者》遭到批判,再次被剥夺写作和发表权利。这种情况下,已经结婚生子的刘绍棠独自回到出生地通县儒林村,接受贫下中农的监督,改造思想。

就是这一期间,比刘绍棠小15岁、当时还是初中生的杨广芹,以其善良、率真的品格性情,打动了“大乱还乡”的刘绍棠,使刘绍棠深深地爱上了她。从此,在刘绍棠的积极主导、掌控下,他们避人耳目,以男女恋人和精神夫妻的关系相处。杨广芹尽力保护刘绍棠,使其处于相对安全的环境中,没有受到红卫兵和群众的批斗,鼓励并支持刘绍棠进行文学创作。刘绍棠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写出了《地火》《春草》《狼烟》三部长篇小说的初稿,文学事业并未因为政治运动、“十年浩劫”而荒废。

贾宝玉已经有王夫人决定的候补之妾——袭人,晴雯没有机会取而代之。杨广芹跟刘绍棠相恋的时候,刘绍棠已是有妇之夫——他夫人是他高中同学曾彩美,杨广芹本人显然也没有破坏刘绍棠婚姻的强烈念头,她对刘绍棠妻子曾彩美抱有同情的态度。

贾晴、刘杨都是秘密恋情,在他们各自的环境里,都得不到旁人的支持。不要说王夫人、袭人会坚决阻击贾晴之爱,就连贾宝玉的知心之人、素日待晴雯“甚厚”的林黛玉,也不会支持他。林黛玉对妻妾关系有清醒的认识,“不是东风压了西风,便是西风压了东风”。晴雯死后,贾宝玉作《芙蓉诔》,几经推敲,将“红绡帐里,公子情深;黄土垄中,女儿命薄”改成了“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垄中,卿何薄命”,黛玉听了,当时就“忡然变色”,心中“有无限的狐疑乱拟”,为了掩饰,催贾宝玉快去干正经事。其实,就是有利益关系的晴雯的嫂子,灯姑娘也并不支持晴雯跟宝玉的恋情。

刘、杨爱情,直接受害者刘绍棠的妻子曾彩美不必说,就是原本同情刘绍棠遭遇的杨广芹的母亲(是刘绍棠心目中、作品里的知心大姐,跟刘绍棠关系不错),也不支持自己女儿跟刘绍棠恋爱、结婚,她不允许女儿破坏刘绍棠的家庭。当时包括公社领导、大队书记在内的上级领导,可以理解杨广芹帮助、保护刘绍棠的行为,但想让他们批准她跟刘绍棠结婚,实在难以想象。

就是杨广芹本人,她可以为了保护刘绍棠,牺牲自己三次上大学的机会。但是,她心里很难接受刘绍棠抛弃并无过错的妻子和三个孩子的行为。在刘绍棠准备回家跟妻子离婚时,杨广芹说:“我不同意,三个孩子,她一个人含辛茹苦,你对得住她?”因此,在刘绍棠命运彻底好转之后,她便毅然嫁给附近村子的一个农民,组建了自己的家庭。刘绍棠在认识到跟杨广芹结婚无望之时,也能说出如下一番话:“你离开我,嫁给其他男人,如果那个男人待你还好,我的痛苦或许减轻一些,如果那个男人待你恶劣,我的心将痛苦得流血。”

跳出他们的时代和环境,从今天的眼光看,无论是贾晴还是刘杨,这两对男女之间的爱情,都会得到人们相当程度的理解、支持和祝福。因为,他们的爱,都是纯洁的,真挚的,跟色相金钱没有关系,没有始乱终弃,没有你死我活。

如果要概括一下,刘杨的爱情,可以说是发乎性情,止乎现实。难能可贵的是,刘绍棠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否极泰来之后,并没有被鲜花、掌声和名位迷失方向,依然一往情深地爱着农村姑娘杨广芹,始终没有放弃跟她组成家庭的愿望。刘绍棠关于跟杨广芹结婚后的理想生活,听起来也颇合乎情理:“……运河边上,几间明亮的小房,一座干净的院落,院里花木葱茏,藤萝架绿荫如伞。我们一同劳动、读书、写作、休息、娱乐,生儿育女,你是我每一部作品和每一篇文字的第一读者,在家庭生活中,我要做一个很会心疼你的丈夫,你要做一个温柔明理的妻子,过一个科学、文明、卫生和现代的田园生活。”刘绍棠没忘了在他的田园梦想前边加一个“我是自由之身”的假设前提。这说明在跟原配妻子离婚一事上,刘绍棠也是不忍心的,态度并不坚决。

刘杨的爱情故事,是典型的中国式爱情故事。情之所起,在男方有崇尚纯真、向往自由、获取理解与支持等诉求,女方则有同情、爱才、成人之美等因素(回首往事,杨广芹说到刘绍棠日后在文学创作上取得成就,多次表示,“帮这个人没白帮”)。但是,过程和结果,自愿接受传统道德的约束,尊重他人的利益,接受他人的安排,最终委曲求全地得到一个伤害、破坏相对较小的结果。

若是西方国家,或者八十年代以后深受西方婚姻观影响、社会相对开放、更加注重个人利益的我国,刘绍棠早就跟原配妻子曾彩美离婚,跟杨广芹从精神的夫妻转变为合法的夫妻了。由此可见,西方观念是爱情悲剧的真正终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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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贾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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