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才表哥

我的天才表哥

 

我的表哥是个天才,真正的天才。尽管外表看起来有点憨态可掬,但他的大脑远远胜过一般人。从年少时他便拥有非凡的记忆力和方向感,在导航还未普及的年代便能靠边比对地图边实地观察记住了整座城市的大路小路,每每我们家里人不知如何去某个地方,就带上他这个人体导航,听着他在车上诸如左拐”“直走的指挥,肯定又快又准地到达。

    读书了以后更不用说,每每考试成绩总是名列前茅,特别是理科方面,总是接近满分,我的姨父姨妈每年家长会总是被要求介绍经验。我和家里其他孩子从小就是活在这个优秀的有些过分的表哥的阴影下,尤其特别努力但收效甚微的我,文科还不错,理科总是在及格线边徘徊,那时候我可羡慕表哥了,他的脑子只要分一点给我就好了。

    我爸妈为了鼓励我经常安慰道:智商有高低,尽力就很好。每到寒暑假,总有三个星期表哥必定是我们这群孩子的补习老师,给我们辅导功课,批改假期作业,最忧伤的是他还会自己给我们出题,做完了以后还要批改和讲评,虽然在假期被折磨的痛苦万分,但是表哥的思路巧灵活,让我更容易接受。

     由于表哥的理科天赋出众,他的父母早早替他规划好了人生:考上国防生,将来在国家科研单位做科学家,不愁吃喝,为国奉献。在找一个家庭相当的女孩,结婚生子,幸福美满。但表哥强烈反抗这种被安排的人生·,而且他认为国防生太没自由,一辈子就被捆在了那一方天地,不是他想要的未来。

    高考志愿填报的时候他和家里大吵一架,为了我姨妈不乱改他的志愿甚至以死相逼,我姨妈也是一个比较强势的母亲,屡次联系表哥的班主任想改他的志愿,表哥也是被逼无奈。那个时候的父母总霸道地把自己的梦想强加在孩子身上,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扼杀了孩子的梦想。

    那时候还是估分报志愿,高考成绩出来后,表哥如愿录上了第一志愿,国内某985大学,远去发达的沿海地带读书,开启人生的新篇章。我以为表哥的天才大脑也会让他在大学里面顺风顺水,继续是家人标榜的优秀人才。可是在我妈和姨妈支支吾吾的对话中我得知情况和我想象的截然相反。

   表哥在大学很不适应,由于和周围的同学没有共同话题,变得比较孤僻,而大学不同于高中,失去父母老师的监督,表哥拖延症越发严重,功课完成太慢,再加上喜欢在宿舍睡觉,严重缺课,被学校勒令退学,学业的崩盘最终导致了抑郁症,姨妈知道后前往学校向老师解释求情才换成了休学。

    我上大学的城市也是姨妈居住的地方,我偶尔去蹭饭,小住几天,每次去都极少看见表哥在家,怕伤害姨妈的自尊心,我也从不敢问。我一直以为表哥应该是去复学了,他大我三岁这会应该快毕业了。表哥那时候极其喜爱收集矿石和观看不同的鸟,全世界到处跑,国内几乎跑遍了,国外也开始频频涉足。而且他也热衷于解锁各地博物馆,兴致盎然地观看那些不同时期的展品,跟着他去逛博物馆总是收获颇丰,每一件展品他都可以说出一两件背后的故事,比起那些枯燥的讲解词让人印象深刻。他的朋友圈,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矿石的专业名词,千奇百怪的鸟类图片及介绍,以及他最近对某种文化历史的钻研感想诸如埃及文化的读书笔记。每次和表哥一对比,我总是有一种从内到外的自惭形秽,觉得自己根本就没读过书。

   随着时间的推移,表哥对鸟的喜爱慢慢超过了矿石,也许是他终于意识到家里的资金和他自己赚的零用无法同时维系这两大高昂的爱好,所以现在表哥把家里的矿石基本上转手了,专心观鸟。家里人都戏称他为鸟爸,一年到头全世界追着鸟的路线跑,过年有时候都不回来。我姨妈说他将来找个鸟妈最好,两个人一起看鸟,连孩子都不用生了。省心又省力。虽知这是玩笑话,但是我觉着这也是不失为一种幸福的归宿,可以找到陪自己一起疯的人,多好。

    我和表哥虽说从小一起长大,但是我们之间根本没多少共同语言。原因在我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俗人始终无法和徜徉在历史科学知识里的表哥搭上聊天的话题,唯一感兴趣的文学类,是表哥的知识盲区,他不太爱看文学小说。所以直到我大学毕业了以后才知道表哥根本没念完大学,复学的时候表哥还是无法战胜抑郁症,学业再次雪崩,导致退学,没拿到大学文凭。现在靠着自己在旅游和看鸟方面的丰富经验,在外面和几个朋友一起创业,开了个小公司,专门做旅游服务以及观鸟活动组织。

    而他近期在朋友圈的一段自白更是让我窥见他真正内心的一角,他写道:我的母亲是个固执要强刻板的女性,我的童年并不快乐,其实我是一个懒惰任性的学渣,但是被具有强烈控制欲的母亲逼迫整日学习,我不被允许看动画片,这也导致我很多年无法真正融入同学的社交圈,没有共同的话题。我是看纪录片和法制节目成长起来的,这或多或少影响到我的性格,孤僻内向,理性冷静。我很少向周围的人宣泄或流露出负面情绪,大学之前我照着母亲的想法扮演着一个完美的形象,但是进入大学因拖延症导致学业荒废,最终患上抑郁症。在这期间,我经过无数黑夜白天的思考,最终决定我要做真正的自己,接受缺陷,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弄清了自己想成为的人。

   我的姨妈确实是一个骄傲的女人,自小因为身为家里的大姐,为全家人做饭的同时还要照顾弟弟妹妹,不得已放弃了很多读书和提升的机会。后来有了我表哥,姨妈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从不让他做家务,整日让他看书学习,拖延症也是因为表哥即使做完了作业也不能去玩,还要继续做课外习题册,所以他索性拖拖拉拉地写作业,这样子拖出来了习惯。

    这些是从我妈那里听来的情况,我也不能说谁错了,只能说姨妈那一代人的教育观念就是这样,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却从不问问子女自己到底想做些什么,这都是以爱为名的绑架。不过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表哥看起来平易近人,实则难以接近,他所思所想皆不是我们熟悉的领域,我妈和姨妈相差近十岁,她也十分不认同姨妈的教育方式,对于我,妈妈表示:比起优秀,我更希望你快乐。

    和表哥相比,我的童年快乐许多,动画碟片整盒整盒买,漫画书和小说也是一本接一本地看,三五好友聚在一起看电视也是经常是事情,学过钢琴和跳舞,但也是因为自己不愿意去学而放弃了。现在想来是有点可惜,多好的才艺,我年少贪玩,长大后却希望当时能学完。所以现在仍有些懒散和自私,这都是因为小时候随心所欲惯了。作为一个这样长大的孩子我无法想象表哥的心路经历,包括如何熬过最黑暗的时候,即他学业崩溃致郁,闭门不出,茶饭无味的那段时间。

   但表哥现在仍旧是我心中的天才,他在纷纷扰扰的世间始终坚持自己的梦想,不断去探索这个世界的美,努力去接近自己想要的未来,这也是我所努力的目标。表哥目前正努力适应上班的节奏,也开始和周围的人进行更多交流。更好的是他终于做足了功课,和几个好朋友一同去了心心念念的埃及,发了很多带着干货的朋友圈,之所以没详细说是因为我完全看不懂。最近还带了陪同几个老外到四川游览了一个多月,回家帮我姨父姨妈参考私家车的购置,跟我一起去理发店理发,聊了聊工作的问题,表哥的抑郁症也已经好了许多,一切正变得越来越好。

   表哥是我生活里面见过的第一个真正的天才,强大,聪慧,坚韧,尽管走了一些弯路,但还是阻止不了他再度前进。当他变得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变得更加坚定和纯粹,我不禁想,如果他拥有一个稍微宽松一点的成长环境,没有那么多的学习压迫,今天表哥可能都读到博士了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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