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宅里的富二代:全家被烧死后,他们半夜挖墙回家 | 国宝猎手009
*【苍衣社】刊发的都是半虚构故事
《国宝猎手》是文物专业研究生肖然开设的故事专栏。大三那年暑假,为了照顾病危的爷爷,他在终南山待了三个月,从爷爷那里听来了太爷爷肖乾的故事,并在好朋友樱子的帮助下,整理出了这个曾经叱咤西安的民国大文物商的传奇一生。
大家好,我是脸叔。
最近很多人问苍衣社春节更不更新,官宣一下:作为一名全年无休的新媒体人,我不知道假期是什么。
春节不仅更新,而且之前说的惊喜也已经筹备完毕,除夕当天发布,大家千万别错过。
站年前最后一班岗的,仍然是最靠谱的肖然同学,不用感动,点好看就行。
这是 国宝猎手 的第 9 篇猎宝手记
本期宝物:十字金刚杵
时间:1918年
地点:西安
人物:肖乾、胡彧
全文9236字,阅读约需10分钟
文物行有句老话,叫“摸着古,金银堆成土”,说的是这行来钱之快,让人咋舌。
作为一个曾经侥幸“摸着古”的人,我手上确实攒了一笔钱,倒不至于堆成土,但也衣食无忧。
最近闲来无事,我看上了大雁塔和曲江之间的一座明清小院,一打听,价格出奇的便宜,我二话没说就买了下来。
之所以买下这个院子,是看中了它的位置,从风水上说,这里“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再加上水泽相依,景色如画,确实是块宝地,因此这一带自古住的都是达官贵人,天地人三气俱旺,想想都美。
可刚住进来没两天,我就发觉不对劲:这房子周围一片死寂,一个往来的人都没有,似乎人们都刻意躲着这个地方。一到晚上更是静得可怕,半夜还隐隐传来“笃笃”的声音,怪吓人的。
为了弄个明白,我第二天在四周溜达了一圈,发现我的隔壁是座三层的法式建筑,看起来修建的年代并不远,但很破败,院子里的荒草足有一尺高,门窗和外墙上爬满了野枝藤条,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人住了。
荒废的法式建筑
铁栅栏大门锁着,院墙并不高,我看四周无人,就翻了进去。
走近大门,才看清门上挂着“梁公馆”几个字,因为年月侵蚀,已经斑驳不清了。我正要推门,二楼窗户里忽然传来一阵 “扑棱棱” 的急速声响,吓得我倒退了好几步,看清是一群鸽子后,我惊魂甫定地拍拍胸口,赶紧出了院子。
出了门看见不远处有个匆匆经过的中年妇女,旁边还跟着一个佣人模样的年轻姑娘。我赶紧追上前叫住她们,笑着问:“你好,我刚买下那边的小院,你们是附近的邻居吧?”
中年太太先是惊讶地看了我一眼,随即蛮有把握地说:“你这房子买得便宜吧?知道为什么吗?”
我一时愣住,难不成有什么其他隐情?
她皱着眉头叹气:“那房子闹鬼啊,晦气,不然哪能卖那么便宜?”
“闹鬼?哪里闹鬼?”
“哎呀,就是你家旁边那个法国公馆,有名的凶宅,最近闹了好几次鬼。”太太说完,带着女佣像躲瘟神一样走了,临了还不忘嘱咐我赶紧搬走。
我不信什么鬼怪,也觉得可能是对方道听途说,女人家嘛,就爱信神神鬼鬼的。不过我还是往远走了点,到人多的地方打听了一下,没想到传言甚嚣。
“哎呀,你怎么这个都不知道,那个法国公馆晚上真的闹鬼,我亲眼见过,披头散发,只有半个身子,在天花板上荡来荡去的。”
“脸上发着绿光,吓死人了。”
……
真是越说越离谱,不过无论这些街坊说的是不是真的,我的好奇心确实被勾了出来。既然“凶宅”就在我隔壁,我不如亲自去探查一番,把这个“鬼”给揪出来,省得人心惶惶的。
当晚月明星稀,十点多的时候,那隐隐的“笃笃”声又传来,我立刻警觉起来,走到院外,那“笃笃”声更清楚了,我竖着耳朵听,果然是从隔壁法国公馆传出的。
“看我怎么逮住你这只鬼。”我打定主意,悄悄往那边走去。
由于白天看过地形,我熟门熟路地翻越了进去。建筑里面的“笃笃”声还在响,我听出是从三楼传来的。
走到“梁公馆”的门匾下,我发现门没锁,“吱呀”一声推开,楼上的窗口照例飞出一群鸽子,扑棱棱地消失在幽蓝的夜幕之中。
走进门,里面的“笃笃”声顿时停止,那个“鬼”显然知道有人闯入了。我鼓足底气冲里面喊:“有人吗?我是隔壁的新邻居,不妨出来认识一下。”
没有回音,我继续向屋内走去。借着窗台射进来的月光,我来到屋子中央,找到了上楼的回旋式楼梯,刚要拾阶而上,头顶落下一缕灰尘,我抬头,一个只有半截身子的人影从空中掠过,如此恐怖的人形将我吓了一大跳,我不禁失声惊叫出来:“谁在上面?”
仍然没有回音,冷汗从背后冒出,但既然来了,还是要一探到底,不能被这鬼把戏给唬住。
我登上楼梯,刚走两步,二楼忽然响起脚步声,“噔噔——噔噔——”我听出那脚步声是向三楼去的。我急忙往上追,黑暗中,我看到一团莹莹绿光随着脚步声飘向了三楼。
回旋楼梯上飘过一个闪着绿光的影子
这场景虽然吓人,但我反而放下心来,真是鬼的话,哪会有这么多动静,这绿鬼多半是人装的,说不定还怕我呢,要不怎么逃得这么快。
我继续追着那鬼影,快到二楼的时候,我突然停住脚步,眼前的景象让我第一次涌出真正的恐惧:
微弱的月光照在楼梯转角的一堵墙上,墙正中供奉着一个人像,人像下面供奉着一张开光咒,开光咒上画着一个宗教法器。
正是这个法器的形状,让我心神颤动,身体也随之开始发抖。
那是一个十字金刚杵,藏传密宗里的法器!由于藏传密宗远离内陆,我极少接触,只听说有很多恐怖和神秘的仪式。比如以人的头骨作为念珠、人皮塑身等。因此眼前忽然见到传说中的十字金刚杵,我的第一反应是,决不能贸然接触,无知而闯,必有恶果。
神秘法器:十字金刚杵
十字金刚杵的出现,让我觉得事情可能不是装神弄鬼这么简单,而且敌暗我明,最好先离开,于是赶紧下楼离开了这幢诡异的法国公馆。
回到家,我稍稍冷静下来,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重新在脑海里回放了一遍,先前的各种经历告诉我,无论遇到什么险境,都不能自乱阵脚。
我的第一个结论是,梁公馆里并没有什么鬼,不过是扮成鬼的人而已。
另外就是,里面不止一个人,而是两个,并且都身有残疾。
我见到的,以及别人口中说的那个半身人,应该是个断了下肢的残疾人,但我不确定的是,这个残疾人是如何在空中飘来飘去的。
另一个身体倒没有残缺,但我觉得那人身上应该也有着什么疾病,特别是那团绿光,应该跟什么隐疾相关。
至于那个十字金刚杵的开光咒,摆放在一张人像下面,明显是做祭祀用的,但为什么用密宗的法器来祭祀,我不得而知。
我将这些信息来回拼凑,希望能猜出个端倪,但已知的信息毕竟太少,而且每一样都非常特殊,它们之间的逻辑很难串联到一起,想着想着,我就在朦朦胧胧中睡着了。
接下来两天,我没再擅闯法国公馆,对于这类与神秘宗教相关的人事,我向来是敬而远之,只是在空闲时翻书查了一些关于藏传密教和十字金刚杵的资料。
仔细研读相关资料后,我才逐渐了解,那些外人看起来非常恐怖的仪式和形象,在佛教术语里被称为“忿怒”,但这种“忿怒”是用于降服执着和烦恼,而并非为了吓唬人,其中的蕴意细细想来,其实充满了慈悲。
而十字金刚杵,最初是印度战争时用的一种兵器,后来运用在佛教里面,也是代表着降妖伏魔的利器,而并非我最初认为的是种不祥的阴鸷符号。
心中有所了解,我才放下顾虑,至少可以确定,隔壁公馆里的怪人,并没有什么害人的迹象,只是每晚从那边传来的“笃笃”声越来越大,让我实在好奇他们究竟在黑暗中干什么。
又过了两天,我正要入睡,那边的“笃笃”声突然停止了,紧接着传来“哐”的一声巨响,我一个激灵坐起来。
不能任由他们这么折腾了!每晚这样,搞什么破坏另说,我连觉都睡不好。我烦躁起来,再次出门,悄然潜入了法国公馆。
这次我没有声张,而是循着声音悄悄溜过去,那声音从三楼的侧墙传来,我趴在外面的拐角,望向三楼,黑暗中有人站在侧墙的边缘,用一个锄头之类的工具砸着隔壁院落的房屋。
隔壁那座房屋和法国公馆是紧挨着建的,几乎贴在一起,所以要想砸墙伸手就可以做到。
这两个“鬼”,居然在偷偷打洞,搞别人家的破坏!难道他们不是什么鬼,而是两个装神弄鬼的梁上君子?
这时,我突然想起这两人砸的那栋房屋并不是一般的建筑,这几天白天路过时,我特意注意了一下,那是座明代流传下来的古建筑,当时我还忍不住赞叹了一句,说这种保存完好的典型关中古建筑,至少有三四百年历史了,真是罕见,从建筑结构和审美来看,非常有研究价值,完全算得上珍贵的民居文物。
典型的关中古建筑
这么一想,我就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理了,在风雨中屹立了几个世纪的古建筑,就这样三锤两凿地被损坏,往小了说,是暴殄天物,往大了说,就是犯罪。
“住手,你们大晚上鬼鬼祟祟砸别人家的老屋,再不停手我就报案拘了你们。”
这一喊,对方果然停了下来,可奇怪的是,那个发着绿光的影子立刻返身,“噔噔——噔噔——”的声音传来,听得出他在下楼。
我从窗口望去,只见他来到二楼楼梯转角供奉的牌位前,又像上次一样,迅速将那件十字金刚杵的开光咒揣进怀里,然后带着那团绿光跑回了三楼。此外,再也没发出任何声响。
“原来是个女鬼!”我忍不住哼笑一声,这次我看得更加清楚,这个鬼身形瘦小,一看就是个女人。
确定他们再没有进一步行为后,我又扔下一句:“破坏别人的房子是犯法的,破坏这种历史古建筑,罪加一等。”就完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二天天朗气清,我特意从法国公馆门口经过,这幢西洋建筑虽然陈旧,但法式风格一览无余,精美又充满情调。而它的隔壁,是廊檐勾角的中式庭院,古朴庄严,透着不怒自威的气象。
中西新旧两座建筑紧紧相连,有一种故事性的意味暗含其间,使我整天心中恍惚地想着这件事。
当晚,“笃笃”的砸墙声再次响起,我裹在被子里睁着眼睛, 从头至尾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
我决定不再出手阻拦,从表象入手不如从根源入手,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我跑去找了胡彧,托她去房屋管理署查一下这幢法国公馆的资料,我想先从房屋的主人查起。
胡彧查了一整天,回来告诉我:“很奇怪,这幢法国公馆的所有资料都丢失了,而且一听我要打听,管理人员就像躲着什么一样,讳莫如深不肯多说。”
“太不寻常了,这幢房子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说。
“明面上查不到,暗地里总有办法,我们哥老会里有的是西安的老掌故,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我在内部打听一下。”
没多久,胡彧就从哥老会几个老人那里搜集来了关于法国公馆的信息,东拼西凑出了它的前身:
这幢公馆是大约二十年前一个法国人修建的,后来他把公馆拱手送给了一个姓梁的乡绅,原因是这个姓梁的领着法国人在西安掠走了许多值钱的文物,这幢公馆是法国人的“谢礼”。
后来,满清政府开始处置卖国贼,第一个就盯上了梁家,梁家抗命拘捕,清兵就朝公馆里放枪,引发了一场大火,梁家所有人都葬身火海。后来那里就没人敢进去了,说是死了太多人,魂魄不散。
“带着法国人抢西安的文物?”我的关注点放在了这句话上,毕竟做的文物行业,对文物的动向非常敏感。
我将信将疑,决定亲自去文物行走访一番,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相继走访了八仙庵、西南内城角、甜水井等几个古玩市场,很多文物人都对这个事情有所了解,但都没有说出个所以然,只是提到梁家人的时候,都说世代清明,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最后会做卖国贼。
而且,他们一致对那场大火印象深刻,说起来唏嘘不已,说最后整个家族都被烧死了,下场太凄惨。
大家都提到了那场大火,我却猛地联想到了另外一样东西——那个女鬼身上发出的绿光。
没推测错的话,那绿光应该是萤石所发出的。
萤石是一种会发光的矿物,文物市场上常有人拿它来制造夜明珠,有生寒防暑的特性,中医里也有人用它紧贴肌肤,治疗一些疾病,主要是烧伤。
萤石有很多不同的功用
那个公馆曾经有过大火,那鬼应该是在火灾中受了伤,伤口处敷了萤石,所以才会在晚上发出诡异的绿光。
这样来看,法国公馆里那两个怪人应该和梁家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极有可能就是火灾中幸存下来的梁家人。
我得再去一趟。
这次,我选择白天进入,可是里面空无一人,什么动静都没有。我不甘心,又在房子里查看了一圈,这次我看清了二楼墙上牌位前供奉的大幅黑白相片,相片下方写着“先祖梁讳德政公”,我暗暗记下这个名字。
来到三楼,我发现这层明显整洁干净许多,不像楼下那样衰败,看来那两个人晚上应该是住在这一层。我仔细查验了一番,发现了他们每晚打凿的墙角,从形状来看,只凿了一个小口,但显然有继续扩大的趋势。
从公馆出来后,我赶紧去打探“梁德政”这个人,这一查不要紧,得到的结果使我大吃一惊,这梁德政的背景非常不简单。
梁德政本人是咸丰年间的进士,在曲江还有过金榜题名,当年举行过隆重的状元宴,风光一时。其祖上也显赫荣耀,最早能追溯到一千年前的唐代,曾官拜大司徒。
这时候,胡彧那边也给出了让我惊诧的发现:法国公馆隔壁那座古建筑,也就是梁家姐弟每晚企图砸毁的房屋,原来的主人正是梁德政!
也就是说,这姐弟俩在毁坏自家的老屋,这是为什么?
回想起在公馆看见的凿口,小小的跟打隧道一样,如果他们的意图是摧毁隔壁的古屋,完全可以采用更激烈的方式,不会这样老鼠打洞似的,每晚磨一点。
我忽然想到,这姐弟俩是不是想用这种方式钻回自己的老家!
毕竟梁家的老屋,高墙大院,壁垒森然,我一个正常人都进不去,更别说是两个残疾人了,难怪他们要用这种蚂蚁搬家的方式,一点点开凿洞口。
我决定等到晚上他们再次出现时,把一切问个明白。
夜里,隔壁的砸墙声又传了出来,而且变得越来越快,仿佛在跟我暗中较劲抢时间。我不能再等,冲进法国公馆的院子大声冲着三楼喊道:“我不知道你们和梁家有什么关系,但请你们停手,不要破坏文物建筑了。如果你们真有冤屈,我可以帮你们一起调查,把真相昭告于世,为你们平反。”
楼上的打凿声停了,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在黑暗中等了一会儿后,上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但还是被我听见了。
我正要询问心中的疑团,没想到“女鬼”再次抡起锄头,使劲向隔壁的古屋砸去,“咚咚”的声响在夜空接连不断,仿佛鸣冤的擂鼓,听得我胆战心惊。
我再也等不下去,用力一脚踹开楼门,进了屋子从旋梯往上走,经过二楼那个牌位时,发现十字金刚杵的符咒已经被他们收走了。
楼上的两人知道我要上来,停下手里的动作,似乎忙乱着要找地方躲起来,我再次看见那半截身子从空中飘过,一团绿光紧随其后。
到了三楼,我发现一间紧闭的房门前,残留着些许凿墙留下的粉尘,看来那两个人就躲在里面。
法国建筑的式样是,门廊上方会有一个小窗,我看小窗并没有关闭,就从裤袋里取出一个东西,从那个小窗扔了进去。
“这是一管治疗烫伤的膏药,我从西安最有名的中医大夫那里求来的,效果非常好,你们应该用得着,用完了我再来送。”
说完后,空气凝滞了半晌,我耐心地等待着,终于,里面传出一个幽冷的女人的声音:“你怎么知道我们有烧伤?”
“没猜错的话,你身上发光的东西是萤石,我们文物圈用它来造夜明珠,中医里也用它降热平抚烧伤的疤痕,我看你脸上带了那么大一块,烧伤面积应该不小。听说这梁公馆发生过一场大火,我猜测你们多半是梁家人。”
“我们姐弟俩不在乎这点伤痛,只要能报仇。”房间里的声音更冰冷了。
“姐弟?”我心中一惊,这么说,那个半身人是她的弟弟?身体残疾成那样,应该也是被人所害,否则姐姐不会说要“报仇”。
“无论怎样,都先收手吧,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凿的是明清古建筑,这行为算破坏国家文物了……”
“狗屁,都被当成卖国贼了,还管什么国家文物?”屋里凌厉的声音突然提高,并且有些失控。
看他们姐弟情绪激动,我决定先稳住他们:“只要你们能提供证据,我可以帮助梁家名正言顺地翻案,不需要你们现在这样见不得光地瞎复仇。我肖乾在西安也算有点能耐,认识的人也不少,只要你们相信我这个邻居,我一定帮你们洗清冤屈。”
听我说完后,里屋渐渐响起了抽噎的声音。我缓和地说:“你们先把伤势照顾好,我明天再给你们送些药品和食物来。法国人的事,我也略有耳闻,我一定会亲力亲为调查清楚,给你们一个公道。”
“法国人可恶,那些贪官更可恶。”姐姐声音传来,幽冷中带着颤栗。
“贪官?”我愕然,之前各种打探并没有涉及朝廷官员的贪赃枉法啊。
我忽然想起,上次胡彧调查这幢古建筑的情况时,所有档案都被藏起来了,相关人员也语焉不详,难不成跟这姐姐说的贪官有关?
“无论是贪官还是法国人,我都希望你能相信我,于公来说,是为了保护古文物,于私来说,咱们是邻居,我也不忍心看你们每天躲在黑暗里见不得光。”
停了一会儿,屋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一位白衣女子,大约三四十岁的样子,身形姣好,但看到她的脸时,我还是控制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往后退了一步。
那张脸尽管有一块萤石敷着,但还是露出被烧毁的皮肤,颜色像烟熏腊肉一样,已呈焦红色,一些肉皮外翻,另一部分却紧缩成一团团昆虫外壳一般的光亮肉皮,下巴处由于长时间脓化,已经有一些脓液流到脖子下面去了。
烧伤的疤痕十分恐怖
我被惊吓得正不知所措,她忽然从手中松开一张白色的绢布,我看了看,正是那张印着十字金刚杵的开光咒。
她另一只手指了指隔壁的古建筑:“那房子里有一个鎏金的十字金刚杵,是我们的家传宝物,我们夜夜开凿,就是为了回去拿到那样东西,如果你真想帮助我们,先拿到那件东西再说。”
她说完转身开门要回屋,就在开门的一瞬间,我失声尖叫起来,门口毫无预兆地倒挂着半个人的身子,如同幽灵一样。
定了定神,我才反应过来,那正是她的弟弟,他正用一双死寂的眼睛望着我。
弟弟悬在半空的钢丝上,我这才注意到,这些钢丝盘旋在房子的天花板上,通过这种方式移动,甚至上下楼,都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完成,而不需要别人相助,比轮椅什么的方便多了。
难怪人们总说有“鬼影”在飘来飘去。
从法国公馆出来后,我在夜色里看了看隔壁的古建筑,这房子修建得过于森严,乍一看还真找不到进入的方式。要想帮助姐弟俩,必须先弄到这古屋里的十字金刚杵,但怎么进去是个大问题。
想来想去,这事还得找“尖刀队”帮忙。
尖刀队是哥老会下面的一个分支,总教是孜朗,上次查黄金面罩的时候胡彧把他收拢了过来(剧情回顾:半夜有人叫你,千万别回头,小心分分钟毁容 | 国宝猎手007)。孜朗长在川南地区,从小擅长攀爬,当时胡彧也是看上了他这身本事。这样的院墙对他来说,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当晚我就把孜朗叫了过来,指了指这高高的院墙,问:“行吗?要不要弄个梯子?”
话音未落,孜朗已经搭上了卯绳,一阵风似的爬上了墙头向我招手,留下我在墙底大半天合不拢嘴。
顺利进屋,这古宅院平时没有人住,但里面布置得当,器物满满,没有荒废的样子,倒是很像一处专门用来藏宝的地方。
根据关中古宅院的方位布局,我们先去了祠堂,这里通常是供奉贵重东西的地方。
悄悄推门进去后,发现里面可真够大,我让孜朗点着灯烛,有了光线后,才发现内部装饰繁琐,各种供奉的牌位、祭台以及重重箱柜,如果一件件找下去,天亮也找不完。
我抬头望着天花板,一块凸下来的八角形台子悬在头顶,上面绘满了精美的花纹。这种在建筑里叫“海墁天花”的吊顶往往和风水有关,其正下方一般是一屋之主。
“海墁天花“吊顶
果然,顺着这块凸起往下看,正下方是一列多宝阁,正中央摆着一个锦盒,我走过去打开锦盒,欣喜若狂,里面正是我们要找的十字金刚杵,尽管光线昏暗,但是鎏金的表面仍然闪耀着神秘的光泽。
东西到手,我正准备叫上孜朗开溜,忽然那个锦盒底部一张古旧的纸张吸引了我,我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张交易证明,上面记述着这座宅院转让给一位叫那都的陕西总兵。
我来不及多想,赶紧拿着十字金刚杵和交易证明回到隔壁公馆,将东西交给梁家姐弟,两人喜极而泣。
我说:“东西我给你们拿来了,但我想你们的目的除了拿回十字金刚杵,更重要的是洗掉梁家卖国贼的罪名。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那都又是谁?”
至此,姐弟两对我再无芥蒂,把当年的实情一五一十全告诉了我。
当年梁家祖上在唐朝地位显赫,位列三公,有印度使者向唐朝皇室进贡而来的诸多佛教法器,皇帝选择了这件十字金刚杵御赐给梁家,自此成为梁家世代守护的无价之宝。
二十年前,有个法国人主动地频繁接触梁家,甚至在梁家古宅的隔壁盖了一座法式公馆,和梁家做起了邻居。
当时他们并没有察觉到异样,不久后,当局却突然给梁家安上了莫须有的卖国贼罪名,说他隔壁的法国人盗取了西安的许多宝物,现在已经带着这些宝物去了北平,这个法国人平时和梁家过往甚密,分明是梁家人里通外贼,卖国求荣。
当局还拿出一份转让证明,是法国人把自己的公馆无偿转让给梁家的证明,声称这是法国人为感谢梁家人的帮忙而给他们的“谢礼”。
这样一来,更坐实了梁家卖国贼的罪名,梁家的古宅以及包括十字金刚杵在内的许多文物都以这个名义被收缴了。
梁家人被全部赶到隔壁的法国公馆,然而刚进去没几天,公馆就发生了一场意外的大火,梁家人全都葬身火海,这姐弟两是唯一活下来的两个,可即使活下来,也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我说:“你们回来复仇,可是那个法国人早就不见踪影,你们向谁复仇呢?”
姐姐冷笑一声:“要看局是谁设的,看谁最后受益最多就知道了。大火之后,我们姐弟俩一边躲藏一边暗地调查,发现梁家的古宅以及十字金刚杵最后都落入了那都手里。这个那都,原来在清朝做地方总兵,改朝换代后,又摇身进了警察厅。这就很明显了,那都和法国人串通一气,把卖国罪名强加给我们,目的就是要霸占梁家的古宅和文物。”
“那个法国人呢,他难道没有分一杯羹?”
“不知道,听说他后来去了北平,估计是有了新的猎取对象吧。又或者,那都给了他其他的什么好处。”
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事不大对劲。法国人费了那么大的劲,为了骗取梁家的古宅和文物,都不惜在隔壁另盖一座公馆了,最后东西都进了那都的腰包,他什么都没落着?
姐弟俩问我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我想了想,只说了四个字:
引蛇出洞。
我回去连夜把梁公馆的闹鬼故事以及背后的真相写了下来,并且极尽夸张,力求劲爆耸动。然后把文章发给市面上专门刊发猎奇故事的小报。
小报和一般的正规报纸不同,内容以消闲和趣味为主,主要反映风俗民情、社会文化等,对象一般是文化水平低下的下层读者。他们最喜欢的就是这类新奇曲折、充满猎奇的内容,像梁公馆这种又闹鬼又冤屈又复仇的狗血大戏,是他们的最爱,再加上对十字金刚杵这种神秘法器各种添油加醋的描述,这文章绝对是茶余饭后最好的消遣。
各种民国小报数不胜数
与此同时,我又找了一批市面上的说书人,让他们把这个故事在市民里大量传播。一时间,梁公馆的事被传得沸沸扬扬。
这招果然有效,那都那边很快坐不住了,开始每天出兵在街上驱散围观市民,对各种小报进行收缴。
但我真正要引的人并不是他。
那天晚上,我刚回到家,就从黑处就闪出一个高大的人影。我看了他一眼,心中暗喜,我要找的人来了。
主动找上我的正是当年那个法国人。看他一副落魄的样子,我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当年那都应该是对他采取了手段,狗咬狗嘛,很正常。
果然,这个法国人告诉我,当年他帮那都拿下梁家的古宅和十字金刚杵等一众文物后,那都突然翻脸不认人,企图独占,后来更是趁着全国反抗西方列强的风暴,想要用武力置他于死地,长期追捕四处追杀。
法国人走投无路,但被那都这么算计,损兵又折将,失了绝世宝物不说,那么大的公馆也莫名没了,自然咽不下这口气,这些年便一直潜伏在西安,等待着扳倒那都的机会。
谁知道那都特别会钻营,改朝换代了一样混得如日中天,如果没有我在小报和市井上发布的消息,他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们有同样的目的,也清楚彼此是相互利用,合作起来反而出奇地顺利。有了这个当事人,再加上各方围观民众的声援,梁公馆的冤案终于得到了明昭。
只可惜到最后,也没能把那都彻底扳倒,他在西安扎根太久,势力盘根错节,光靠我们这点力量,确实有限。
小报传播还带来了一个我未曾预料到的后果:许多人因为好奇,纷纷跑到原来那座“凶宅”,想去围观故事里这对人鬼不分的姐弟。民众都是图一时热闹,没什么感情的,可对面目全非的梁家姐弟来说,这种围观无异于二次伤害。
在我的建议下,他们带着祖传的十字金刚杵离开了西安,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安顿下来。对他们来说,这可能是最好的归宿吧。
肖然后记:
大家好,我是肖然。
《聊斋志异》算是我最喜欢的书之一,反复看过许多遍。“花鬼狐妖”的故事看得越多,越知道真正可怕的是人,最难以分辨的是人性,最善于粉饰的是人心。所以,希望大家不要把今天这篇当成一个所谓的“鬼故事”,在我看来,它讲人性更多。
这会儿大家应该都已经放假了吧,希望大家假期愉快,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我们年后再见。
最后,感谢樱子,感谢大家。
头图及文中配图均来自网络,仅用于补充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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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肖然